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zaxsw.org/ 或书本网(www.bookben.cn) 后宫欲望 光头二叔   宫斗小说:十八岁便进入皇宫的王政君,数年来,一直是卑微的宫女身份。终于,机会来了,苦情太子要在宫女中选一名太子妃。站在三十几位美女之间,姿色平平的王政君找不到一点自信。然而,令她想不到的是,宫女吕姬在成为候选之一后,又向主持选拔的太监石显推荐了她。更让王政君想不到的是,太子竟然随指一点,把她送上了龙床…… 作品相关 主要人物及小说目录   《后宫欲望》,一部描写后宫题材的通俗历史小说,以刻画后宫女子情感欲望和权贵欲望的心理为主,计计勾魂,步步惊心。三分历史,七分传奇。因此,看官勿要吹毛求疵。   沿着大纲线路,暂定出场人物,及目录章节如下:   主要人物表   君(前71-前13),18岁进入掖庭,21岁选为太子妃,称后。   吕姬(?-前33),掖庭宫女出身,后为美人。   绿儿:掖庭宫女。   刘奭,即汉元帝。前48年继位。   刘询(前91-前48),即汉宣帝,原名刘病已。   王皇后,生卒不详,汉宣帝皇后,刘奭养母。   石显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,中书仆射。   红儿,掖庭宫女。   丰蝉,掖庭宫女,后为上官氏侍女。   彩衣,掖庭宫女。   萧望之(?-前47):宣帝末为太子太傅,元帝初为前将军、光禄勋。   王禁(?-前42),王政君之父,元帝初为阳平侯。   紫儿,王皇后贴身侍女。   李明义,生卒不详,羽林中郎将。   兰儿,宣帝时为太子侍女,元帝初为王政君侍女。   骆驼,生卒不详,王政君青梅竹马的伙伴。   傅良月(-前1),先为上官氏侍女,后为太子良娣,元帝初为婕妤。   上官氏(前88-前37),太皇太后。   万章,生卒不详,剑客。   弘恭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,中书令。   何长青,生卒不详,卫尉。   莫一,生卒不详,绰号终南仙隐。   黄御医,生卒不详。   王凤(?-前22),王政君大哥,元帝初为卫尉。   王崇(前70-?)王政君四哥。   小丁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。   史高,生卒不详,宣帝末任侍中,封乐陵候,元帝初为大司马、车骑将军。   于定国(?-前40),宣帝末为廷尉,元帝初为丞相,封西平候。   解忧(前120-前49)汉室女,以“公主”身份远嫁乌孙。   冯媛(?-前6),冯奉世之女,入宫后先为长使,后封美人、婕妤。   雨儿,生卒不详,冯媛的婢女。   冯奉世(?-前39),元帝初为执金吾。   甘延寿,生卒不详,元帝初为羽林郎官。   荀婉儿,生卒不详,荀安和李氏的女儿,王政君之异父同母妹妹。   卫夫人,生卒不详,后为婕妤。   霓裳,生卒不详,卫夫人母亲。   萍儿,生卒不详,先在掖庭,后为吕姬婢女。   目录   第一章:寂寞向谁说,深宫怨   第二章:太子再选妃,随指点   第三章:五女争龙枕,妒意翻   第四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   第五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   第六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   第七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   第八章:藏身太后院,有凶险   第九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   第十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   第十一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   第十二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   第十三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   第十四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   第十五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   第十六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   第十七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   第十八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   第十九章:情女伤心泪,落荒原   第二十章:身败麒麟阁,名儒冤   第二十一章:美女变丑鬼,古井陷   第二十二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   ……    作品完结+附注   一部通俗历史小说总算连载完了。   说实在的,本小说创作之初,并非按照网文的路子写的,因此,读者看起来未必感觉爽。   但是,创作历史小说,无论有无传奇色彩,是否通俗,其中多多少少总要涉及到历史知识。   因此,要写20几万字的历史小说,恐怕要翻阅50万字的历史资料。   脑细胞损失了不少。   这也应是二叔我创作的第四部历史小说,但却是唯一一部女主的小说。   前三部大气磅礴,不但字数远超《后宫》,情节更复杂、人物更丰满,场面更宏大。当然,所费脑细胞更多。   二叔决定再也不写历史书了。或许不是永远不写,但起码短期内不会再写。   OK。   就到这里吧,《后宫欲望》成绩一般,这是意料中的,因为二叔自身也没去关注,更不用说读者朋友了。   只是想将她发在网上,弄着玩玩吧。   写书多年,对出版和发表都已经疲倦了,早已没有了和出版商打交道的兴奋。   匆匆数笔,算做了结。   请大家继续关注二叔的《呆瓜男孩艳遇记》   《艳遇》已连载50万字左右,二叔因正在酝酿另一部书,因此,近日《艳遇》也将完结。   应该说,《艳遇》属于慢热小说。因此二叔从实体书写走向网文创作,时日尚短,一开始并没有号准网络的脉,小说名字起的便毫无亮点。内容一般,只是逐渐有了一些看点,只可惜,二叔感觉《艳遇》也该划句号了。   ——光头二叔   附1:西汉十五帝   太祖高皇帝刘邦(前256-前195)   孝惠皇帝刘盈(前210-前188)   汉少帝刘恭(?-前184)   少帝恒山王刘弘(前192-前180)   孝文皇帝刘恒(前202-前157)   孝景皇帝刘启(前188-前141)   孝武皇帝刘彻(前156-前87)   孝昭皇帝刘弗陵(前94-前74)   昌邑王刘贺(前92-前59)   孝宣皇帝刘询(前91-前49)   孝元皇帝刘奭(前74-前33)   孝成皇帝刘骜(前51-前7)   西汉孝哀皇帝刘欣(前27-前1)   孝平皇帝刘衎 (前9-6)   孺子刘婴(5-25)   附件2:三公九卿   三公   丞相:典领百官,辅佐皇帝治理国政。   太尉:次于丞相,专掌武事,为最高的武官职位。   御史大夫:丞相助理,监察百官。   九卿   太常:原为奉常,汉景帝时改为太常。掌管宗庙事,一般不参与行政事务,九卿之首。   光禄勋:掌管宫廷内警卫事务。   卫尉:掌管宫门屯兵,是皇帝的禁卫司令。西汉京师有南北两军,北军由执金吾领,掌管京师安防。南军由卫尉统领,掌管宫门兵防。   太仆:掌管宫廷车马及牲畜事务。   廷尉:掌管刑法、监狱及审判案件。   大鸿胪:掌管民族事务及诸王列侯朝聘事务。   宗正:掌管皇家宗室事务,如姻亲嫡庶的记录。   大司农:掌管国家赋税钱财   少府:掌管皇室财钱和皇帝衣食住行。   附3:西汉十三州   汉武帝于元封五年(前106),将首都地区以外的郡国划分为十三州,又称十三州。每州刺史一人,下辖郡,也称国。前89年,又把首都长安附近的7个郡划为一区,置司隶校尉州。   司隶校尉州,下属七郡国:京兆尹、左冯翊、右扶风、弘农郡、河内郡、河南郡、河东郡。   豫州,下属五郡国:颍川郡、汝南郡、沛郡、梁国、鲁国。   兖州,下属八郡国:陈留郡、山阳郡、济阴郡、泰山郡、东郡、城阳国、淮阳国、东平国。   徐州,下属六郡国:琅邪郡、东海郡、临淮郡、泗水国、广陵国、楚国。   青州,下属九郡国:平原郡、千乘郡、济南郡、北海郡、东莱郡、齐郡、淄川国、胶东国、高密国。   凉州,下属十郡国:陇西郡、武威郡、酒泉郡、张掖郡、敦煌郡、金城郡、天水郡、安定郡、北地郡、西海郡。   并州,下属八郡国:太原郡、上党郡、西河郡、五原郡、云中郡、定襄郡、雁门郡、上郡。   朔方,下属一郡国:朔方郡。   冀州,下属十郡国:魏郡、钜鹿郡、常山郡、清河郡、赵国、广平国、真定国、中山国、信都国、河间国。   幽州,下属十一郡国:渤海郡、上谷郡、渔阳郡、右北平郡、辽西郡、辽东郡、玄菟郡、乐浪郡、涿郡、代郡、广阳国。   扬州,下属六郡国:庐江郡、九江郡、会稽郡、丹阳郡、豫章郡、六安国。   荆州,下属七郡国:南阳郡、江夏郡、桂阳郡、武陵郡、零陵郡、南郡、长沙国。   益州,下属九郡国:汉中郡、广汉郡、犍为郡、武都郡、越隽郡、益州郡、牂牁郡、巴郡、蜀郡。   交阯,下属七郡国:南海郡、郁林郡、苍梧郡、交阯郡、合浦郡、九真郡、日南郡。   :4:主要人物(按出场先后顺序)   王政君(前71-前13),18岁进入掖庭,21岁选为太子妃,称后。   吕姬(?-前33),掖庭宫女出身,后为美人。   绿儿:掖庭宫女。   刘奭,即汉元帝。前48年继位。   刘询(前91-前48),即汉宣帝,原名刘病已。   王皇后,生卒不详,汉宣帝皇后,刘奭养母。   石显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,中书仆射。   红儿,掖庭宫女。   丰蝉,掖庭宫女,后为上官氏侍女。   彩衣,掖庭宫女。   萧望之(?-前47):宣帝末为太子太傅,元帝初为前将军、光禄勋。   王禁(?-前42),王政君之父,元帝初为阳平侯。   紫儿,王皇后贴身侍女。   李明义,生卒不详,羽林中郎将。   兰儿,宣帝时为太子侍女,元帝初为王政君侍女。   骆驼,生卒不详,王政君青梅竹马的伙伴。   傅良月(-前1),先为上官氏侍女,后为太子良娣,元帝初为婕妤。   上官氏(前88-前37),太皇太后。   万章,生卒不详,剑客。   弘恭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,中书令。   何长青,生卒不详,卫尉。   莫一,生卒不详,绰号终南仙隐。   黄御医,生卒不详。   王凤(?-前22),王政君大哥,元帝初为卫尉。   王崇(前70-?)王政君四哥。   小丁,生卒不详,内侍太监。   史高,生卒不详,宣帝末任侍中,封乐陵候,元帝初为大司马、车骑将军。   于定国(?-前40),宣帝末为廷尉,元帝初为丞相,封西平候。   解忧(前120-前49)汉室女,以“公主”身份远嫁乌孙。   冯媛(?-前6),冯奉世之女,入宫后先为长使,后封美人、婕妤。   雨儿,生卒不详,冯媛的婢女。   冯奉世(?-前39),元帝初为执金吾。   甘延寿,生卒不详,元帝初为羽林郎官。   荀婉儿,生卒不详,荀安和李氏的女儿,王政君之异父同母妹妹。   卫夫人,生卒不详,后为婕妤。   霓裳,生卒不详,卫夫人母亲。   萍儿,生卒不详,先在掖庭,后为吕姬婢女。   附5:写在后面   关键词:后宫、皇后、阴谋、争宠、美女   五宫:即前述的长乐宫、未央宫、桂宫、北宫、明光宫。   十二门: 长安四面各三门   至于汉长安城的都城“十二门”、“每面三门”、“一门三道”等制度,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中国古代都城之中时代最早的   东墙中为清明门,南北两侧为霸城门和宣平门   西墙中为直城门,南北两侧为章城门和雍门   南墙中为安门,东西两侧为覆盎门和西安门   北墙中为厨城门,东西两侧为洛城门和横门   本小说四大特点   1、历史空白:情节聚焦点新奇,填补西汉历史小说的空档。向上,可承接武帝时期的故事,向下可延续元帝末王昭君的故事和成帝时赵飞燕的故事。   2、女性心理:重在描述女性心理。将王政君和吕姬一明一暗,两个心怀“母仪天下”之志的女人心理层层剖开。   3、后宫谋略:后宫阴谋,步步惊心。   4、美女鉴赏:书中美女如云,如走马灯般上场。   小说:如同书法,给后续小说留有大的空间,如吕姬的未来将会怎样。如王莽是如何逐渐取得王政君的信任,取代西汉的。如王昭君是怎样进入汉元帝后宫的。   当然,目录章节也是别具特色的。   导读:   宫女王政君姿色平平,竟然成为五大太子妃的候选?这到底是一次机遇,还是一场阴谋?或许连老天都无法解释。且看后宫美女如云,太子为何随意挥手,选中姿色平平的王政君为太子妃?或许连太子自己也给不出答案。   宫女吕姬自负心计和美貌宫中无人能比,而且有一代权宦石显相助,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,最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王政君,成了太子妃。为了制止王政君封后,吕姬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算计……   这是一部后宫计谋之书,在描述后宫女子争宠故事的同时,将王政君和吕姬一明一暗,两个女人的心理层层剖开,展现在读者面前。   历史上,并非只有绝代佳人才能母仪天下。王政君用自身,验证了这个说法。   王政君是王莽的姑母,她的影响改变了汉朝的历史。是她,让王莽逐渐拥有重兵大权代汉而立,建立了短暂的新朝政权。   本书将揭示姿色一般的王政君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心计,战胜了美貌远胜于她的吕姬,一步步登上了皇后宝座的。    默认卷 001章:寂寞向谁说,深宫怨1   正是深秋,屋檐上,亭角上,树上,都挂着一层薄霜。   王政君站在掖庭的殿内,呆呆地望着窗外永巷的对面。在永巷的远处有一片巍峨的宫殿,那便是未央宫。未央宫因在长乐宫之西,俗称西宫,由南向北依次为前殿、未央殿、宣室殿。   弯月似钩,夜阑无声。   有一种痛苦,不是来自伤痕,而是来自寂寞。它仿佛是一条无形的蛇,在黑夜里蜿蜒爬行着。王政君眉头微锁,一脸的幽怨之色。   “难道这便是我的命运吗?”她轻轻低吟一声,摇了摇头。   王政君生于宣帝本始三年(前71),生母李氏是个有着叛逆思想的女人,她因恼怒丈夫王禁娶妾太多,改嫁而去。王政君少时曾由爷爷做主许过人家,谁知,王政君尚未成年,对方便死了。东平王刘宇本欲纳其为妾,后来也突然死去。有看相的术士对其父王禁说:“令嫒乃大福大贵之相,不可轻许。”王禁大喜,便让王政君学习经书礼仪及琴棋书画等。   宣帝五凤四年(前54),王政君进入掖庭,成了一名普通的宫女。   一晃,两年多过去了,王政君仍然是掖庭走动的宫女,甚至连见到宣帝的机会都没有。   这时,烛火摇动,王政君身后的床上坐起一个女子。这女子年仅二八,却生得面若桃花,美艳无比。女子微微垂头,朱唇轻启,道:“姐姐还不睡吗?”王政君垂下头来,幽幽一叹,道:“吕姬,你睡吧,不要管我。”   “唉,近来姐姐常常夜不能寐,这是何故?”   王政君慢慢地抬起头,两眼迷离,又望向远处的宫殿。   那唤作吕姬的女子摇摇头,轻笑一声:“姐姐又在做梦了吧。”   王政君自然知道吕姬口中的“做梦”何意,她淡然一笑,没有应声。   吕姬打了个哈欠,玉臂展动一下,又躺了下去,口中道:“姐姐还是关了窗吧,莫凉了身子。”   王政君默然半晌,右手一抬,落了窗户,然后瞧一眼床上的吕姬。此时的吕姬鼻息轻微,已似睡去。王政君借着灯光打量着她,只见她秀发如瀑,铺在头上,光洁的额头上浮着一层红晕,眼睫低垂,一只小巧的鼻子玲珑剔透,红润的嘴唇微微启张,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拥吻的冲动。王政君脸上一热,暗骂自己:真是好不羞耻,竟然有这等心思。   王政君在绣墩上坐下,双手托腮,不敢去看吕姬。望着跳动的烛火,王政君心道:若论容貌,自己虽然生得端庄清秀,却比吕姬差了几分,吕姬尚无机会受宠,又何况自己。如此一想,王政君心中平静了许多。渐渐地,她头一沉,伏在了桌子上。   阳光透过窗户,如一双温软的手,轻轻地抚摩着王政君的秀发。  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一个绿衣宫女奔了进来,欣喜地道:“好消息,好消息。”   吕姬坐在绣墩上,正一手拿着铜镜,一手理着鬓间的乌发,闻声叱道:“绿儿妹妹,你慌张什么,没瞧见政君姐姐还在熟睡吗?”这时,王政君抬起头来,看看那位叫绿儿的宫女,吁声道:“我怎么睡在这里?”吕姬笑道:“姐姐夜里恍惚,该是睡得迟吧,吕姬刚才醒来,见姐姐睡在桌子上,本想唤醒你,又怕扰了你的好梦,所以只给你披了条被子。”王政君这才发觉,自己后背上尚披着一条薄被,忙道:“多谢妹妹。”绿儿奔了过来,笑问:“政君姐姐,你梦见什么了,是不是被万岁爷宠幸了?”   王政君玉指一抬,朝绿儿的胳膊轻轻地掐了一下,嗔道:“让你瞎说。”说罢,王政君暗叹一声,心道:倘若自己真能被万岁爷宠幸,那该多好,可是……想想那些深宫佳丽,又有几人能常伴君侧。   吕姬起身道:“绿儿,你一大早跑过来,到底有什么好消息?”绿儿瞥一眼外面,低声道:“我刚刚遇到了紫儿,她对我说,昨夜皇后和万岁爷商议,要给太子选妃呢。”吕姬心中一动,故意道:“这算什么好消息。”绿儿一愕,道:“怎么不算好消息呢?听说皇后要从掖庭里挑选宫女,两位姐姐都有机会啊。”吕姬笑道:“难道妹妹不想嫁给太子吗?”绿儿吞吐道:“我……我可没这等奢想,倒是两位姐姐一定要抓住机会,待会儿石公公便来点校人数。”王政君叹道:“掖庭宫女众多,又怎会轮到我们。”吕姬眸光闪动,突道:“两位可想成为太子妃?如有此意,吕姬愿助一臂。”王政君沉吟未语。吕姬道:“姐姐犹豫什么,等万岁爷百年之后,太子必然荣登大宝,到时姐姐还不母仪天下吗?”王政君苦笑道:“难道妹妹没有听说司马良娣吗?”吕姬一呆,顿时满脸的绝望之色。   良娣是汉朝太子侍妾的封号,据说太子刘奭非常宠爱良娣司马梅,正因如此,司马良娣受到了其他太子侍妾的妒忌,有人甚至在长乐宫中走动,到底散布司马良娣的坏话,说她是蛇怪化身。司马良娣是个柔弱的女子,禁不住后宫佳丽的指指点点,终于含怨离世。离世前,司马良娣握着太子刘奭的手道:“太子,妾身并非短寿之人,本欲常伴枕席,奈何周边口舌如箭,妾已中不治之伤。”司马良娣死后,刘奭日夜思念,悲戚无比。   此时,刘奭正卧于太子宫的床上,苍白的脸上,一双呆滞的目光无神地望着案头。   在案头的一件土黄色双耳花瓶上,插着一枝梅花。只是,那枝梅花早已干枯。   刘奭的眼色浮现出一片梅林来,同时,耳边仿佛传来一串串清脆的笑声。接着,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穿花绕树而来。   她便是司马梅。   刘奭伸出双手,刚把司马良娣抱于怀中,蓦地,人去影失,眼前只剩下那枝枯萎的梅花。   “唉。”刘奭长叹一声,泪水盈眶。   忽然,门外有个细细的声音道:“万岁、皇后驾到。”   门一响,宣帝与王皇后并肩走了进来。   汉宣帝刘询,生于武帝征和二年(前91),原名刘病已,是武帝和卫子夫的曾孙,太子刘据和史良娣的孙子。当年,刘据叛乱,殃及襁褓中的刘询,先被下狱,后被祖母史家收养。元平元年(前74),大将军霍光将他从民间迎入宫中,先封阳武侯,继而登基。宣帝在民间时已娶许平君为妻,继位后,宣帝便封许平君为后,当时,他们的儿子刘奭刚刚出生数月。霍光虽然为人正直,但是,他的老婆霍显颇有私心,为了帮助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,霍显毒死了许平君。地节三年(前67)四月,刘奭被立为太子。    002章:寂寞向谁说,深宫怨2   说起这王皇后,一开始并不受宣帝恩宠。王皇后的父亲名叫王奉光,原是宣帝在民间时的挚友之一。宣帝继位后,念及挚友之情,便将王氏召进宫中。刘奭的生母许平君死后,宣帝让他给王氏当了养子。元康二年(前64),王氏被册立为皇后。   刘奭虽非王皇后所生,但王皇后视为己出。如今,王皇后见刘奭因为司马良娣而郁郁寡欢,成了这副模样,心中也自酸楚,不由走到床前,抚摩着刘奭的头道:“皇儿,司马良娣已去,你这般忧思,又有何益?”宣帝也道:“是啊,皇儿,你母后说的极是,后宫佳丽成百上千,你看中了哪一个,父皇为你做主。”刘奭身子一翻,面朝里道:“父皇母后请回,除非司马良娣重生,儿臣今生再不想其他女子。”宣帝气得嘴唇颤抖,骂道:“胡说,你乃我皇族龙脉,怎可为一区区女子守情如斯?”王皇后看一眼宣帝,摆摆手,示意他不要发怒,然后俯身将刘奭的头揽在怀中,轻声道:“皇儿,你父皇的话虽然重了些,却也是为你着想,你身为太子,日后必然要君临天下,而你身后怎能没有子嗣?我大汉江山正是兴时,岂能龙脉清冷。”说着,王皇后瞥一眼案头上的梅花,上前拿在手里,接着道:“想那司马良娣也是通情达理之人,如果你因此而损伤了身子,如何让她在地下安心?”   刘奭默然半晌,道:“母后,你不要再说了,儿臣终是忘不下司马良娣。”宣帝道:“皇儿,父皇与你母后商议过了,准备在掖庭为你选拔一位太子妃,等你有了妃子,便会逐渐忘了司马良娣的。”刘奭神色一变,滚下床来,央求道:“不,父皇,求求你,儿臣不要。”宣帝脸色一沉,道:“你敢抗旨吗?”刘奭一呆。王皇后扶着刘奭的肩膀,柔声道:“皇儿,父皇也是为你好,你就点了头吧。”刘奭只好点头应允,但想及与司马良娣在梅林间散步的情形,不由得心头又是一酸。宣帝望向宫门,扬声道:“石显何在?”外面有个尖细的声音应道:“奴才在。”声音刚落,只见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,跪倒叩头。   中年太监便是时任中书仆射的石显。中书府是武帝时期所设的官职,当时,丞相权重朝野,武帝为了平衡职权,让内侍和朝官共同执政,设了中书府这一机构。此时,中书令乃太监弘恭,石显为弘恭的助手。   宣帝道:“石公公,你去一下掖庭,草拟一个选妃名单过来。”   “奴才遵旨。”石显领了旨,随后持了宫女名单,来到掖庭。   王政君、吕姬、绿儿等宫女三十六人并排列于永巷内,一个个心怦怦直跳,期待着幸运之神能够降临到自己身上。石显扫一眼众宫女,然后将手中的竹简放在石几上,道:“本公奉万岁旨意来此,欲初选五名宫女为太子妃候选,下面,选拔开始……谁是红儿?”   一个清秀的红衣宫女上前一步,道个万福,道:“婢女在。”石显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然后又上下看了一眼,摆摆手。红儿嘴巴一嘟,退到队列中。   石显又喊:“丰蝉。”   一个丰腴的宫女上前一步,也道个万福,道:“婢女丰蝉在此。”石显见她虽然面目娇好,但体态太过丰满,便摆摆手。丰蝉鼻子里轻哼一声,显然不满。石显也不理她,又叫了一声:“彩衣。”   话音一落,众人眼前似乎划过一道彩虹,但见一个彩衣宫女亭亭而立,出现在石显的面前。石显眼前一亮,道:“你便是彩衣?”彩衣点头道:“正是婢女。”石显连连点头,道:“早听闻彩衣姑娘是人间绝色,舞姿翩翩,能否让本公开开眼?”彩衣抿嘴一笑,衣袖飘飘,如一只花间戏蝶,在人群中穿来绕去,令人眼花缭乱。众人只觉鼻端香气袅袅,面前霞光闪烁,都是赞叹不已。   转瞬,彩衣收住腰肢,站在石显的面前,面色微红,胸脯起伏,笑道:“石公公,婢女献丑了。”石显连声道:“好,好,你算一个。”说着,石显提笔在手,在彩衣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。   “谁是萍儿?”石显扫一眼众宫女。   一个宫女低着头走出来,头几乎低到了胸间,似是羞涩难当的样子。   “抬起头来。”   “诺。”   那女子微一抬头,脸红红的,头又垂了下去。   虽然只是一瞥之间,却也露出她如月的容颜。石显摇摇头,道:“可惜,可惜。”   石显可惜什么?他觉得一个女子有如此容貌,本应是上天赐给的福分,可惜的是,这名叫萍儿的女子却不擅表露,怕只怕太子看不上眼。   接下来,又有几名宫女被石显划了圈,其中便有清新可人的绿儿和充满媚惑力的吕姬。   王政君落选了。   石显看看手中的册子,道:“好了,人选已定,第一名彩衣,第二名落凤,第三名吕姬,第四名绿儿,你们四人要随时等候圣旨,其他人可以退下了,本公再到各中选拔一女。”   王政君有自知自明,她虽然相貌端庄,但在群芳之中并不出众。吕姬偏头看看她,心中一动,走过来道:“姐姐是不是很遗憾?”王政君摇头道:“政君姿色远不如众妹妹,并无多大奢望。”吕姬深望她一眼,笑道:“吕姬与姐姐身处一室,岂有不知姐姐心事之理,近来姐姐夜里常常失眠,无非想得到万岁的恩宠,现在,虽然只是太子选妃,但也算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吧。”王政君苦笑道:“政君姿色平平,难入吕公公法眼,奈何?”吕姬笑道:“姐姐不要失望,且等妹妹为姐姐说情。”说着,吕姬走向石显。   那石显夹着竹简正要离开,见吕姬走近,道:“如果本公记性不坏的话,你便是吕姑娘吧,你已经中选了,还有什么话说?”吕姬笑道:“石公公真好记性,婢女正是吕姬,石公公是要到别处选拔宫女吧?”石显道:“正是,万岁和皇后夫人要为太子选妃,本公要初选五位宫女,现在还差一个。”吕姬道:“石公公何必劳行,此处便有一女,足当得这第五个人选。”说着,吕姬朝王政君一指。石显瞥一眼王政君,摇头道:“姑娘说笑了,此女虽有几分姿色,却不算出众。”吕姬道:“石公公可知此女的身世否?”石显道:“难道她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女儿?”吕姬摇头道:“非也。”石显脸色一沉,道:“姑娘,你既然有幸入选,就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了。”吕姬道:“婢女并非爱管闲事之人,实则是为公公着想。”   “哦,你在为本公着想?”石显神色一动,道:“那你说说,她有何理由入选?如果你能说动本公,本公便将她列为五大候选之一。”吕姬点点头,道:“石公公,此女名叫王政君,少时曾许过几处人家,然而未等婚嫁,被许之人皆死。”石显淡淡地道:“姑娘,这是她的身世,与太子选妃何干?”吕姬道:“难道石公公未曾听闻皇后的身世吗?”石显眉头一皱,道:“本公自然听说过皇后的身世,此话何意?”   “据说皇后少时也曾许多几处人家,但是,未等婚嫁,所许之人皆死,难道这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吗?”吕姬左右看看,突然放低了声音,道:“有看相的术士说,此女有母仪天下的命运,如果公公今天选了王政君,他日……公公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?”石显目光一亮,他绕着王政君转了几圈,道:“好,就是你了。”   王政君很开心。   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太子妃的候选之一。   看来,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绝望,不能放弃,不能认命。机会总会有的,奇迹总会发生。   对王政君来说,入选太子妃便是一个机会。在五大候选宫女中,王政君是年龄最长的一个,她知道,如果自己失去了这次机会,也许以后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。当年王禁送她进宫时说过一句话:“孩子,爹爹等着你的出头之日。”   王政君知道父亲在想什么,她何尝不想入主后宫。但是,一晃将近三年,她始终在掖庭行走。看着身边那些天真烂漫的妹妹们,她既羡慕,又寂寞。也许她们年龄太小了,也许她们并没有得宠的欲望。因此,她们才如此无忧无虑。   王政君心中仿佛有一间乌黑的房间,突然一片通明。   她看到了希望。    003章:寂寞向谁说,深宫怨3   为王政君点燃希望之火的人便是吕姬。王政君心里很清楚,如果没有吕姬,她不会成为太子妃候选之一。   回到住处,王政君握着吕姬的手,不住地道:“好妹妹,今天多亏了你,政君若真的成了太子妃,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推荐之恩。”吕姬笑道:“姐姐好生客气,你我姐妹还有什么可说的。”王政君想了想道:“不知妹妹是怎生说动吕公公的,看他的样子,似乎一开始并不认可我,为何后来变了态度?”吕姬道:“妹妹对他说,姐姐有一脸富贵之相,日后必然能入主后宫,石公公是聪明人,也许日后他会仰仗姐姐的提携呢。”王政君笑道:“几年前曾有人给政君看过一相,也说政君他日定能入主后宫,若果能如此,政君不会忘了妹妹今日之恩。”吕姬忙道:“如此,妹妹先谢了,也祝愿姐姐梦想成真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门外有人探了一下头。吕姬眼尖,见是绿儿,忙道:“妹妹在那里藏头露尾,怎不进来?”绿儿招手道:“姐姐出来,妹妹有话要说。”吕姬起身走了出来,问道:“绿儿要说什么?”绿儿拉着吕姬,来到自己屋内,见左右无人,低声问:“听说政君姐姐入选是姐姐的主意,姐姐这是做什么,难道自己不想当太子妃吗?”吕姬笑道:“绿儿想不想当?”绿儿笑道:“妹妹倒是想啊,却不知太子心意,倒是姐姐颇有媚力,他人惟恐有人竞争,你却替人说情,何也?”吕姬笑道:“绿儿,你我姐妹素来相知,难道你真不知姐姐的心思?”绿儿摇头道:“绿儿不知,却知道姐姐做法不妥。”吕姬摇头道:“非也,试想,石公公从此处离去,要去哪里?自然是后宫,而后宫佳丽众多,难保他不会发现更加合适的人选,如若那样,别说这最后一个名额,即便拟定的前四个,怕也保不住。”绿儿神色一呆,道:“原来如此,姐姐高明。”吕姬笑道:“还有一点,这入选四人中,论姿色,彩衣、落凤均不输于你我,况且彩衣善舞,落凤善语,你我成功的机会都只有四分之一,倘若再加一容貌出众的宫女,我们的机会便更加小了,而王政君姿色平平,对我们来说绝无威胁。”绿儿拍手道:“姐姐好心计。”吕姬食指竖在唇边,“嘘”了一下,道:“绿儿轻声,王政君尚不知你我心思,且让她臭美去吧。”  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,王政君总是在做着同样的梦。她梦见自己长出两只翅膀来,像凤凰一般,在云中飞腾。突然间金光万道,一条巨龙出现在身边,接着将她盘绕了起来。   王政君心头的郁郁一扫而空,待之而来的是甜蜜的期盼。   每天,她都起得很早,然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,翘首望着远处的宫殿。她明亮的眸子里,再没有了幽怨和哀怜。   这天,王政君正自无限遐思着,突听耳边有人道:“你就是王政君吧?”王政君转头一看,原来是太监石显。她慌忙起身见礼,道:“婢女正是王政君。”石显道:“皇后看过了太子妃候选名单,也听说了你未入宫前的故事,你随我出宫去吧。”王政君一呆,道:“石公公,你要带婢女去哪里?”石显淡淡地道:“你先不用怕,皇后让本公带你去占卜一下。”王政君垂头道:“婢女遵命。”  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走,吕姬奔了出来,道:“石公公,您要带姐姐去哪里?”石显道:“皇后有旨,要本公带她去看占卜师。”吕姬面色微变,道:“难道皇后已决定册封姐姐为太子妃了?”石显摇头道:“非也,皇后只是对她的故事很好奇,如果传言为实,倒还罢了,否则……”说着,石显看一眼王政君,淡淡地道:“怕是治你个欺君之罪。”王政君遍体生寒,一时间呆若木鸡。   吕姬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,过来催促道:“姐姐快去吧。”王政君抬头一看,石显已去得远了。   历史上,汉分东西。自公元前202年至公元9年为西汉,自公元25年至公元220年为东汉。西汉建都长安,东汉建都洛阳,这便是东西两汉的由来。高祖五年(前202),刘邦在渭河南部秦朝兴乐宫的基础上兴建了长乐宫,七年(前200)又有了未央宫,同年定都于此,因为此处为长安乡,故将都城命名为长安城。之后,汉惠帝、汉武帝又相继兴建了围墙、城门、宫殿、林苑等,才有了北宫、桂宫、明光宫、建章宫,与未央宫和长乐宫合为西汉六宫。   长安城四面各有三座城门,共十二门。城南正中为安门,东西两侧各为覆盎门和西安门;城北正中为厨城门,东西两侧各为洛城门和横门;城东正中为清明门,南北两侧各为霸城门和宣平门;城西正中为直城门,南北两侧各为章城门和雍门。   在长安城西北处的闹市上,有一个占卜的摊子,占卜师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。那老者头戴五行天师帽,身穿八卦天师衣,正坐在案头后面。在占卜师的周围,有水果商贩、毛皮商贩、木柴商贩等等,大家你一声我一声,叫卖不断,惟有这占卜师手捋五缕长须闭目养神,似乎对自己的生意并不热衷。突然间,占卜师左眼眉一挑,眼睛闪开了一道缝,朝着街道的左首一乜,然后匆匆收案。   此时,从远处行来两人,前面一人乃是个中年太监,衣着鲜亮,手持拂尘,一脸的养尊处优状。后面一人却是个妙龄女子,一身的宫装。   转眼前,两人来到占卜案前。那太监拂尘朝前一甩,细声细气地道:“请先生为这位姑娘占上一卦?”占卜师缓缓睁开双目,朝二人打量了几眼,道:“对不起,老朽今天的占卜课已结束。”那太监瞥一眼女子,想了想道:“天色尚早,就请先生为她占卜一下吧,本宫定有重赏。”占卜师想了想,道:“请姑娘在竹简上写上一字。”那女子提笔在手,想了想,写了一个“王”字。   占卜师看看女子,又看看竹简上面的字,问道:“姑娘,此字可是随意写之?”女子道:“婢女原本姓王,此字正是随意写之。”占卜师双目一张,朝女子脸上定睛看去,半晌,突然摆手道:“抱歉,姑娘的命运老朽不敢说,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那太监脸色一沉,道:“老儿,这城中只有你一个占卜师,你让本公去哪里?”占卜师道:“老朽有个规矩,过了午时便不再占卜,请二位海涵。”   “大胆。”那太监拂尘一挥,怒道:“老儿,你说还是不说?”占卜师扭头不理。女子担心闹出大事,忙道:“石公公,做生意的都有自己的规矩,咱们还是回去吧,明日再来不迟。”   这二人正是石显和王政君。   王政君是个不爱惹事的女人,她见占卜师不肯明言,便劝住石显。石显哼了一声,随王政君回返。   其实,王政君之所以急于离开,最大的原因是她不敢面对占卜结果。   返回的路似乎比来时漫长了许多。   王政君一步步地走着,两只脚越来越沉。   “王姑娘,你怎么了?”石显发觉了什么,在前面停下来,驻足回望。   “没什么,婢女很少出宫,这一路走来,两条腿又酸又麻。”   石显皱了皱眉,他左右看看,见前面有一个茶楼,便道:“去喝杯茶再走也好。”说着,石显一撩衣衫,进了茶楼。王政君随后欲进,突然,路边有人喊道:“孩子……”   王政君的左腿刚刚迈进门槛,忽似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又拽了回来。她蓦地转头望去,只见路边跪着一个乞丐。那乞丐衣衫褴褛,脏乱的头发后面,一双浑浊的目光正直直地望向自己。   “孩子,孩子……”乞丐喃喃地喊着,一双手微张着,颤抖着,声音中充满着悲怆、激动之情。   王政君蹲下身子,仔细地看了他一眼,心中剧震,猛地双手抓住他的肩膀,叫道:“爹爹,是您老人家吗?”乞丐用力地点着头,也反手抓住王政君的手腕,歪着脑袋看着她,生怕稍一松劲,她便会化风而去。   “爹爹,您怎么到了京城,又怎么成了这般模样?”   “唉,一言难尽啊,孩子,这几年来,爹爹无时不挂念着你,前些日子来到京城,本想打听你的消息,谁料,在城外遇到一伙强盗,抢去了爹爹的行李,爹爹身上分文没有,别说无法打通宫门的卫兵,连吃饭也成了问题,只好在这街道上乞讨。”   “爹爹……”王政君哽咽一声,抱住王禁痛哭起来。她想到几年前爹爹为了将自己送进宫中,变卖了家产,又借了亲友几十两银子,这才托人向中书令弘恭说情,让自己进了掖庭。爹爹满心思指望自己能够入主后宫,自己却连万岁的面也没能见到,唉。   “孩子,瞧你的样子,好象还是宫女身份吧?”王禁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儿几眼。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女儿让爹爹失望了。”王禁忙道:“不,不,孩子,你千万不要绝望,前几天有几个太监来此吃茶,爹爹听说皇上正要为太子选妃,你已经成为五大候选宫女,是不是?”王政君点头道:“虽然如此,女儿一成把握也没有,论才论貌,女儿皆不如另外四女,若非皇上皇后相信了占卜的传言,女儿根本就没有机会。”   “这是怎么回事,快和爹爹说来。”   王政君将候选前后的经过简单一说,最后叹道:“万一那占卜之人说出不利于女儿之话,女儿当不成太子妃不说,怕是要落个欺君之罪,连头颅也保不出了。”王禁神色凝重,他突然一攥拳头,道:“孩子,你放心,爹爹一定帮助你成为太子妃。”王政君看看爹爹,苦笑一下,暗道:如今爹爹已沦落成乞丐,又怎能帮助自己。   这时,石显的声音从楼上传来:“王姑娘,你在和谁说话?”王政君抬头朝上看去,只见石显的头颅出现在二楼窗口。“石公公,婢女马上便来。”说着,王政君低声道:“爹爹,女儿不得不与你暂时告别了,你好生照顾自己,待他日女儿混出点模样来,定会让你安享晚年。”说着,王政君深深地看了王禁一眼,抬腿进了茶楼。   王政君刚上二楼,石显问道:“王姑娘,你认识那个乞丐吗?怎么和他说了这么久?”王政君忙道:“不,不,婢女并不认识此人,只是觉得他颇为可怜,不免有些感伤。”说着,王政君取出手帕,拭去眼角的泪水。石显微微一笑:“姑娘心地善良,正是女儿家本色,此事本公定会奏明万岁爷。”王政君赶紧跪倒,道:“婢女多谢石公公抬爱。”石显道:“王姑娘不必客气,咱们明日一早便来,倘若你果然有大福大贵之命,说不定本公日后还要仰仗你呢。”王政君垂头道:“婢女不敢有什么奢望,但不管怎样,婢女今生不会忘了石公公的恩情。”石显哈哈大笑,显然对王政君的表现颇为满意。   石显和王政君饮了一壶茶,走下楼来。   王政君发现父亲早已离去,她呆呆地望一眼先前父亲跪坐的地方,这才随石显回宫。   翌日一早,王政君随着石显又来到城西北的闹市。然而,这一次他们扑空了,街道上不见了占卜师的案子。石显一呆,询问了左右的商贩才知,占卜师根本就没有出摊。石显抓住水果贩的胳膊,喝道:“快说,占卜师住在哪里?”水果贩慌忙道:“就在雍门旁的巷子里。”石显哼了一声,骂道:“老东西,竟敢缩头不出,王姑娘,咱们走。”王政君问道:“石公公,是要回宫吗?”石显道:“不,去占卜师的住处。”王政君神色微慌。她见占卜师不在,刚松了口气,又听石显说去占卜师的住处,心中自然忐忑。 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雍门左右的巷子里。   在巷子的里面,有一处废墟,看样子是一片古宅,不知为何已经人去屋空。宅子的大部分房屋已经倒塌,只有西厢房还有几间竖立着,但也是破瓦残墙,勉强遮蔽风雨。石显站在门外,咳嗽一声,喊道:“占卜的老头,滚出来。”   屋内鸦雀无声。   石显再喝了几声,仍无人回应。石显大怒,抬脚将门踹开,奔进去一看,顿时呆住。   只见地下淌着一滩血,血红得刺眼。占卜师坐在椅子上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已经咽气多时了。    004章:太子再选妃,随指点1   一大早,王政君便精心打扮着。  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,暗道:吕姬等妹妹皆是花中佼者,自己在姿色上万难与她们相比,不如在穿着动些心思。想到这,王政君回转头来,望着壁间的柜子。此时,吕姬早已梳妆完毕,一阵风般出了房间,脆生生的声音传来:“绿儿、彩衣、落凤,你们收拾完了没有?”紧接着,外面有衣袂拂动之声,想是绿儿等人已出来等候了。果然,绿儿的声音若银铃般响起:“王姐姐,你穿戴完了没有?”   “就快了。”王政君随口应了一声,身子在屋内转了一圈,却觉刚换上的宫衣颜色太淡。于是,她又取出一件灯笼绿的宫衣,比量了一下,想道:不可,这样一来,自己不就和绿儿的打扮相同了吗?王政君一心想与众不同,她悄悄地往外瞥了几眼,心中一动,取出一件红色的宫女,然后快速地换好,这才走了出来。吕姬抬头望她一眼,心中暗惊,道:看来王姐姐用了心思,她这边打扮,比我等艳丽了许多。不过,吕姬好不在意,她自知王政君姿色平平,决非竞争对手,倒是彩衣等女,自己如何才能压下她们的光芒呢?   这时,太监石显手持拂尘,由远而来,道:“几位姑娘,都收拾停当了吗?”五女纷纷见礼,齐声道:“已准备完毕。”石显目光扫一眼众女,道:“那就随本公来吧,皇后已在广阳殿中等候了。”   一路上,王政君低头行走,沉默不语。吕姬紧跟在她左侧,不时地偷眼瞧她,心中胡思乱想着。彩衣莲步轻盈,衣衫飘飘,如一朵彩云跟在石显的身后。绿儿和落凤却叽叽喳喳,像两只欢快的小鸟,似乎对选妃的结局并不在乎。   转眼,众人来到广阳殿前。石显转头道:“几位暂且等候。”说罢,石显进宫拜见了皇后和太子。   看上去,刘奭的气色比十几天前好了许多。皇后坐在上首,身后站着贴身侍女紫儿。太子刘奭坐在皇后的右首,微低着头,眉头紧锁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皇后满面红光地问道:“石公公,候选的宫女都已来了吗?”石显道:“回皇后,都来了,正在门外候着。”皇后瞥一眼太子,朝门外道:“快宣。”石显尖细着嗓音喊道:“候选宫女晋见皇后和太子千岁。”   听到石显的喊声,王政君的心突然怦怦直跳起来。   她双手一搓,这才发觉,深秋的天气里,自己居然满手的汗水。   “姐姐,咱们进去吧。”吕姬见王政君紧张如斯,心中暗笑。王政君点点头,与众女走进宫内。   “婢女给皇后叩头,给太子千岁叩头。”众女纷纷跪倒。   “起来吧。”皇后招招手,道:“赐坐。”   众女起身,却没人敢坐。   石显道:“夫人发旨,尔等为何不坐?”   吕姬道:“婢女等不敢。”   皇后道:“大家都坐吧,不必拘泥。”   宫中除了皇后和刘奭的座位外,在刘奭的下首,设了五个座位。彩衣走到中间的座位上,落了座。接下来,绿儿挨着彩衣下首坐了,落凤又坐在了绿儿的下首。皇后看看王政君和吕姬,道:“你们二人也坐下吧。”王政君本想坐在第二个座位上,吕姬突然抢先坐了,低笑道:“姐姐年龄最长,应坐上首。”王政君只好坐下,她偏头看去,太子近在咫尺。王政君越发紧张得厉害,连身子也有些颤抖起来。吕姬偷眼瞧见她的样子,暗笑:王政君啊王政君,且让你坐在上首,好让太子瞧个清楚,就凭你的姿色,还敢竞争太子妃,真不怕丢丑。   皇后抬眼看看五女,觉得除了王政君外,其他几女均是上上人选,不由点点头,道:“皇儿,你看中了哪个宫女?母后为你做主。”   刘奭摇摇头,苦笑一下,道:“母后,你就替儿臣做主吧。”皇后笑道:“此乃你自己选妃,母后怎能做主,再说,母后的眼光未必能合你的心意,你且看看,到底喜欢哪一个女子?”刘奭目光抬起,朝五女扫了一眼,接着摇摇头。皇后关切地道:“皇儿,你说话啊,到底看中了哪一个?”刘奭闭上眼睛,叹了一声,顺手一指。   除了刘奭本人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谁也想不到刘奭会选中王政君,包括王政君自己。   皇后站了起来,指着王政君问:“皇儿,你是说要选她吗?”刘奭点点头。   吕姬脸色阴沉下来,一时间心中说不出的妒忌。绿儿和落凤头挨着头,嘀咕着什么。彩衣一脸的失望之色。再看王政君,呆呆地坐在椅子上,竟似傻了般。   石显看看皇后,道:“皇后夫人,您看……”皇后见王政君相貌端庄,倒也说得过去,便道:“既然太子选中,就准了吧。”石显慌忙跪倒,道:“奴才叩见太子妃。”吕姬等四女也跪了下去。   皇后道:“找个黄道吉日,哀家再正式册封。”   石显见王政君两眼发直,低声道:“太子妃,还不谢恩。”   只等他呼了几遍,王政君才回过神来,见石显及吕姬等人跪在地上,慌忙也离座跪倒。石显低声道:“太子妃,快向皇后、太子谢恩啊。”王政君如同大梦初醒,忙叩头谢恩。   皇后摆摆手,道:“好了,起来吧,既然是太子看中,哀家也没什么说的了,王姑娘这几天仍住在掖庭吧,待册封后再入太子宫不迟。”   说完,皇后在紫儿的搀扶下,出了广阳殿。   刘奭摆摆手,道:“都下去吧。”   王政君等人叩拜而出。   出了广阳殿,王政君面向东方,阳光扑面而来,她长吸了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   吕姬等人围了过来,纷纷恭喜。吕姬拉着王政君的手道:“姐姐好福气。”王政君道:“政君还得谢谢妹妹,若非妹妹极力向石公公推荐,政君哪有今天。”吕姬道:“他日姐姐若是大福大贵了,万不可忘了妹妹。”王政君笑道:“政君的一切都是妹妹给的,刚才妹妹又将首座让了出来,这份恩情,政君不会忘记。”绿儿道:“好啦,咱们姐妹谁当了太子妃还不一样。”落凤道:“是啊,咱们朝夕做伴,情如五指,哪个姐姐入选也是大家的喜事。”彩衣却淡淡地道:“真没想到,太子会选了你。”王政君神色微变,她看得出,彩衣满心的不如意。吕姬忙道:“好了,咱们还是回掖庭吧,也好叫姐妹们都高兴一下。”    005章:太子再选妃,随指点2   众人回到掖庭,宫女们纷纷前来祝贺。   彩衣却回了房间,闭门不出。   吕姬心有所思,来到彩衣的房间外,刚推门进来,眼前一花,一件柔软的东西贴着耳边奔了出去。接着,就听彩衣骂道:“没用的东西,论才论貌,你哪一点输给姓王的,为什么会败下阵来。”吕姬回头一看,原来是彩衣刚刚脱下的宫装。吕姬将宫状捡起,走了进来,随手关了门,然后坐在彩衣身边,轻声道:“妹妹为何生气?”彩衣哼道:“为何生气,难道吕姐姐便心平气和吗?”吕姬摇头道:“那又怎样?我等虽然姿色远超王姐姐,无奈太子所爱不同。”彩衣跺足道:“我却不服,今日若是吕姐姐,或者绿儿、落凤两位妹妹中某人入了选,彩衣万不会想不开,偏偏是这姿色平平的王政君被太子看中。”吕姬偏头朝外看了一眼,低声道:“妹妹是不是很想当太子妃?”彩衣叹道:“事已至此,彩衣即便心有所想,奈何?”吕姬微微一笑,道:“妹妹若真想当太子妃,姐姐愿帮你一把。”彩衣苦笑道:“太子妃是皇后点了头的,姐姐勿再说笑。”吕姬道:“姐姐并非说笑。”彩衣抬起头来,见吕姬一副认真的样子,忙抓住吕姬的手问:“姐姐有何良策?”吕姬笑道:“王政君虽然今日侥幸入选,但毕竟没有册封,妹妹若想替而代之,不妨如此这般……”说着,吕姬在彩衣耳边低语了几句。彩衣神色一喜,连连点头,道:“好计,好计。”   雾弥漫着,从天际铺下来,如同庞大的幕,将长安城遮了起来。   王政君坐在门外的台阶上,抬头向前面望着。她虽然张大着眼睛,却什么也看不清。   雾太大了,到处灰蒙蒙一片。王政君伸了伸手,转眼之间,手中便湿漉漉的。一股凉意从绣墩上传来,她站了起来,正要进屋。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敲打着耳廓。她听里了听,心中一阵惊喜。   “来了,好消息来了。”王政君摸着起伏的胸脯,脸上突然像抹了一层朝霞,红润润的,浑身上下也暖暖的。   脚步声在前方几步外停下,王政君定睛看去,果然是石显,他的身后还带着几个羽林军。   “石公公早。”王政君道个万福。   石显冷冷地看她一眼,一摆手,喝道:“拿下。”   呼啦一下,羽林军拥上,将王政君押了起来。   “这……这是做什么?石公公,婢女犯了什么错?”王政君惊呆了,她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天天翘首期盼,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。   “王政君,你好大的胆子,你可知罪。”   “石公公,婢女不知罪在何处。”   “哼,你制造谣言,说自己是凤命,嫁不得寻常男子,事实上,你是个克夫的女子,这是欺君之罪。”   “不,不是的。”   王政君扑通跪倒,哭道:“石公公,婢女冤枉,少时真的有看相师说过,婢女有大福大贵之相,婢女不敢欺君。”   “休再狡辩,你担心本公找到那占卜师,因此暗中买通杀手将他害了,是不是?”   “婢女……婢女没有。”   王政君突然想起父亲,顿时心中慌乱,一脸的惊恐,暗道:难道是父亲,是父亲杀了那占卜师吗?她想起父亲的话,心中震惊。   “看你的样子,分明心虚,来人,押进光禄勋大牢,等候处置。”   王政君被抓,有两个人笑了。这两个人便是吕姬和彩衣。   吕姬是个聪明的女人,她知道,只要不放弃,只要努力做,一切都不会晚。皇后虽然准了王政君的太子妃身份,但她毕竟没有正式进入太子宫。石显带着王政君出去占卜时,恰好被吕姬看到,等两人回来,吕姬从侧面上得知了事情的经过,于是,她向彩衣献计,让她在宫中散布谣言,说王政君根本就不是凤命的人,王政君工于心计,编造出少时的故事,实属欺君之罪,她担心自己的命运被占卜师点破,因此趁石显上茶楼时买通了杀手,取了占卜师的性命。   很多时候,谣言就像真的一样。因此,谣言才异常可怕。   很快,皇后听到了关于王政君的事,她将石显唤到椒房殿,询问占卜之事。石显如实照说,道:“皇后,事情像传说的那样,第一天奴才全,那占卜师不肯实言,到了第二天,占卜师竟然死了,奴才怀疑占卜师之死定与王政君有关。”   “一路之上,那王政君不离你左右,她怎能和外人勾结。”   “皇后夫人容禀,那日奴才去寻占卜师,被占卜师拒绝后,王政君主动提出要第二天再去,回来的路上,她推脱疲惫,奴才便带她去了一家茶楼,当时,她在楼下与人交谈了半晌,那人定与她相识。”   “哦。”皇后沉吟一下,道:“石公公,此事就交给你吧,如若王政君是克夫之人,岂能再做太子妃。”   “奴才遵旨。”    006章:太子再选妃,随指点3   石显将王政君关押了起来,却也不敢大意。羽林中郎将李明义道:“石公公,王政君犯了欺君之罪,该当就地处决,你为何还在犹豫。”石显道:“不可,王政君毕竟是太子亲选的妃子,这件事还是先请示了太子再说。”于是,石显与李明义来到广阳殿,探听刘奭的口吻。   刘奭正躺在床上休息,听闻石显到来,心中颇为不快。他摆摆手,道:“不见,不见。”侍女兰儿拦住石显和李明义,道:“请两位留步,太子正在歇息。”石显道:“太子何时醒来?”兰儿笑道:“石公公这话问得高明,婢女愚钝,实在答不出。”石显脸上一红,道:“是本公嘴快,兰儿姑娘,不知太子是几时睡去的?”兰儿道:“太子想睡便睡,婢女也没有察觉,两位还是明日再来吧。”李明义看看石显。石显道:“还是再等等吧。”说着,石显走到旁边的亭子下,坐在石墩上。李明义见他不肯离去,只好过来相陪。兰儿见状,便倒了一壶热水过来,道:“石公公,李将军,外面风凉,喝点水暖一暖吧。”说着,兰儿抿嘴一笑,回到宫内。刘奭低声问:“兰儿,石公公走了吗?”兰儿摇摇头,道:“在亭子里坐着呢,看来他是执意要见你,许是有什么大事,太子,要不你见见他吧。”   “他会有什么大事,只会给本王多事,不见。”   兰儿眼珠子一转,道:“太子,兰儿去探听一下口风如何?”刘奭点点头:“也好,你去吧。”   兰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,放在石桌上,道:“石公公,以婢女看,太子这一觉怕是没有几个时辰醒不了,如果没什么要事,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。”李明义看看石显,道:“石公公……”石显摆摆手,道:“再等等吧。”兰儿道:“二位到底有什么事,不妨告诉兰儿,等太子醒来,兰儿会及时转告的。”石显想想道:“此事还是本公亲自和太子说吧。”兰儿道:“看石公公如此庄重,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,如果是朝中的事,该向万岁爷禀奏才是,如果是宫中的事,也应由皇后做主啊,二位居然来到太子宫中,婢女实在搞不懂。”石显微微一笑:“此事牵扯到太子妃,因此……”兰儿忙道:“太子妃不是定下了吗?”石显叹道:“看来宫中的传闻还没有来到太子宫,事情是这样的,太子亲选的王政君有克夫之相,皇后担心她会危及到太子,因此命本公处置这件事,本公已将王政君关押起来,只是太子不点头,本公不敢随便处置。”   “是这样啊。”兰儿明白了,快速回到宫内,对刘奭道:“太子,王政君出事了。”刘奭道:“谁是王政君?”兰儿苦笑道:“就是您亲选的太子妃啊。”刘奭“哦”了一声:“她出了什么事?”兰儿道:“宫中传言,太子妃有克夫之相,皇后下旨,令石公公全权处置,石公公是来请示您的。”刘奭想了想,对王政君一点印象也没有,他摆摆手,道:“随他们去吧。”兰儿道:“那婢女将您的意思告诉石公公了?”刘奭点点头。   兰儿出了宫门,对石显道:“石公公,太子说了,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。”石显站了起来,道:“原来太子已经醒了,可否容本公一见?”兰儿嘴巴一撇,道:“石公公,难道婢女的传话便算不得数吗?”石显忙道:“兰儿姑娘多心了,事关重大,本公想要太子亲口说一句。”说着,石显一招手,与李明义来到宫门外,抱手施礼,大声道:“奴才石显与李明义将军求见太子。”刘奭的声音传来:“你们进来吧。”   等两人来到广阳殿内,刘奭已经起了床,正坐在椅子上。石、李二人跪倒见礼。刘奭赐了座,道:“石公公和李将军所来何事?”石显道:“回太子千岁,是关于太子妃的事。”刘奭淡淡地道:“太子妃的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吗,还有什么事。”石显道:“近日宫中传闻,太子所选女子有克夫之相,皇后怕……怕对太子不利,因此要奴才处置……”   “大胆。”刘奭啪地一拍桌子,喝道:“石显,你敢欺骗本王。”石显吓得慌忙跪倒,道:“太子千岁息怒,奴才万万不敢欺骗您啊。”刘奭哼道:“还说不敢,那五大候选名单是否经你之手?”石显额头的汗刷地下来了。   “是,是奴才初选的。”   “那好,你初选之前难道不了解王政君此女?”   “这……是奴才失职。”   “哼,出了事再来询问本王,要你何用。”   “奴才该死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父皇的近臣,本王拿你没办法啊?”   “奴才不敢。”   石显浑身冷汗直冒,身子像筛糠一样。宣帝虽然宠信于他,但是,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太子啊。   刘奭摆摆手,道:“好了,你们退下吧,至于太子妃的事,本王懒得去管。”   石显和李明义忙跪拜而出。   牢房内昏暗潮湿,而且有一股刺鼻的异味。斑驳的墙皮上挂满了珠网,一只斑斓色的蜘蛛沿住柱子慢慢地爬到梁上,突然身子向下急坠。   王政君惊叫了一声,抬头再看,蛛蛛突然停在了头顶。原来,它挂在吐出的丝上。风一吹,身子摇摇晃晃,看上去随时都会掉下来。王政君身子缩在地上,惊恐地忘着那只蜘蛛。她看得出,这应是一只毒蜘蛛,如果被它咬了,顷刻便会毕命。   幸好,过了一会儿,蜘蛛又爬上屋顶,转眼间不知哪里去了。王政君松了口气,随即心中浮上一股念头。她皱皱眉,仿佛那只蜘蛛爬进了她的内心。   到底是谁在陷害自己?   王政君是个聪明人。她知道,若非无人制造谣言,她不会被石显关押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地方。   是谁呢?谁会妒忌自己?   王政君的眼前浮现出几个人影,她们依次是吕姬、彩衣、绿儿、落凤。看上去,绿儿和落凤毫无狡诈之心,而且落选之后心态平和。难道是吕姬。不,不会是她。自己若非吕姬,别说入选,连候选的机会都没有。吕姬是信得过的,自己不该怀疑她。那么,就是彩衣了。   好卑鄙的女子!王政君咬了咬牙。   思念一转,王政君又想到了占卜师的离奇之死。看占卜师的样子,并非身患重病,可他为何早不死晚不死,偏偏在自己要去占卜时死去?看来,他的死真的与自己有关。王政君想到了父亲,以及父亲说过的话:“孩子,你放心,爹爹一定帮助你成为太子妃。”   难道真是父亲杀了占卜师?!王政君有些欣喜,又有些惊恐。  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   石显走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李明义和几个羽林军。   “王姑娘,牢内的滋味可好?”石显一脸的笑意。王政君慌忙站起,叫道:“石公公,皇后可是下旨释放婢女了?”   石显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话,而是左右看看,走动蜘蛛网处,哈了一口气,瞧着那张网半晌,才道:“王姑娘,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话吗?”王政君脸色一变:“石公公,你说什么,难道……”石显并未瞧她,而是俯身取了一根草,拨弄着网上的蜘蛛。   “王姑娘,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,你不想给家里人留点念想吗?”   “石公公……”王政君明白了,原来石显是来处置自己的。她一脸悲戚,摇摇头道:“既然如此,就请石公公动手吧,婢女不想让家里人难过。”   石显转过头来,看了她一眼,道:“可惜,可惜。”说着,他摆摆手,走了出去。李明义会意,喝道:“带出去。”过来两名宫卫,将王政君拖出大牢,来到斩妖台上。一名宫卫抽出佩剑,慢慢地举了起来。   突然,远处有人跑来,喝道:“石公公且慢。”   石显举头望去,见是太子刘奭的侍女兰儿。   兰儿喘息道:“石公公,太子不许你伤了太子妃。”石显一愣,道:“太子这是为何?”兰儿道:“太子说,既然王政君已是他的人,他就有权做主,至于传言,太子会亲自调查真相的。”石显道:“既然如此,来人,把王姑娘放了。”   王政君差点吓昏过去。还好,兰儿及时来了。王政君心里明白,虽然自己躲过了今天,但是,万一太子调查出是父亲杀了占卜师,自己仍难逃一死。   爱是无形的,却可以充满一个人的身心。   当一个人将另一个女人放在心上时,他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再也离不开她。而一旦那个女人离开了他,他会沉痛不已。因为,她带走了他的心。   司马良娣虽然死了,但是,刘奭的心中满是她的影子。刘奭对王政君并没什么好感,他之所以救她,完全是出于一种私心。刘奭早有随司马良娣而去的心思。既然王政君是个克夫的女子,那么,自己何不娶了她,也好让她送自己一程。也许娶了她,自己很快便和司马良娣见面了。    007章:太子再选妃,随指点4   翌日,刘奭在石显、李明义等人的陪同下出了宫。   几人一路行来,到了城西北处的闹市。   长安的平民区在城西北处,有东市西市之分,这里商贩云集,因此十分热闹。   突然,石显一眼瞧见远处的占卜案子,不由一愣。上次出宫,他四处遍访,得知京城只有一个占卜师,难道占卜师未死?刘奭久在宫中,这一外出走动,心情舒畅了不少。   “太子,前面有个占卜师,咱们过去看看。”   刘奭点点头,随石显来到占卜案前。石显定睛一瞧,见此占卜师与先前的长相不同。此人虽然一脸的落魄沧桑之意,却只有四旬左右,不过,左右看看,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先前占卜师所待的地方,而且占卜案子等物什相仿。   “先生好面生,先前在何处占卜?”石显问道。   那人是王禁所扮。   王禁道:“小的四处流浪,居无定所。”石显突然喝道:“是不是你杀了占卜师?”王禁身子一震,脸色却不慌乱,道:“这位公公何出此言?”   “先前这里有一位占卜师,长你两旬左右,前几日却突然毕命,而你所用物什全是他的吧?”   “公公眼亮,不错,小的所用物什皆是那占卜师所有,但是,占卜师之死与小的无关啊。”   刘奭道:“这到底是什么回事?”石显道:“太子,奴才曾经询问过多人,这京城之中只有一个占卜师,先前的占卜师奴才见过,已被人杀害,此人假冒占卜师,而且所处之地,所用之物,皆是先前占卜师的,奴才怀疑此人便是杀害占卜师的凶手。”刘奭看一眼那人,道:“本王便是当今太子,你到底是不是占卜师,从实说来。”王禁慌忙跪下,道:“小的见过太子千岁。”刘奭摆摆手,道:“说吧。”王禁站了起来,道:“太子千岁,小的本是外地人,流浪到京城,无以为生,那日落宿在雍门前的巷子里,遇到了占卜师,占卜师告诉小的,他将有杀身之祸,希望我能帮他一件事。”石显喝道:“胡说,他既然知道自己有杀身之祸,为何不躲避起来,为何不报官?”王禁道:“占卜师说他为自己占了一卦,命该当绝,只希望我能替他还一个愿。”石显正要发怒,刘奭摆摆手,问道:“什么愿?”王禁道:“占卜师说,宫中曾有人来询问过一位宫女的前程,他没敢实说,想必以后那人会再次找来,希望他能如实相告。”石显忙道:“本公正是那人,你快说,占卜师留下了什么话?”王禁道:“他让小的告诉您,那位姓王的宫女有大福大贵之相,日后必会入主后宫。”刘奭一呆,忍不住问:“这么说,她并非克夫之相?”王禁道:“占卜师曾告诉小人,如有人如此问,便答‘非也,非也’。”刘奭脸色淡然,道:“石公公,咱们回吧。”“诺。”石显跟随刘奭身后,几人回了宫。   石显回到宫中,便匆匆去见王政君。   王政君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,心中难安,见石显闯进,吓得脸色一变,慌忙跪倒,道:“婢女参见石公公。”石显微微一笑,道:“王姑娘快快请起。”王政君见石显一脸和善,心中狐疑,不知他安得什么心。吕姬走了过来,道个万福,问:“石公公可是出宫去了?”石显道:“不错。”吕姬接着问:“石公公是随太子去的吧?难道是为了太子妃的事?”石显又道:“不错。”吕姬忙问:“结果如何?”石显微微一笑:“吕姑娘冰雪聪明,难道看不出吗?”吕姬一呆。她见石显对王政君态度恭敬,暗道:难道太子出行,有什么奇遇不成?石显却不管她,朝王政君一抱拳,道:“王姑娘,不,太子妃,本公今天是来向你赔礼的。”王政君道:“吕公公何出此言?”石显道:“先前本公将太子妃打入牢中,令你受了不少苦,还望担待。”王政君心道:瞧石显的样子,好象没有发觉什么,如果是父亲惹出的事端那就糟了。   这时,外面有人道:“太子妃何在?”   王政君慌忙走出,见兰儿笑盈盈地站在外面,忙道:“兰儿姑娘有事吗?”兰儿道:“太子请你过去叙话。”王政君一阵欣喜,道:“请姑娘回复太子千岁,就说政君梳妆后便来。”兰儿道:“太子妃不必梳妆,太子急于召见,这就随兰儿去吧。”“诺。”王政君尚未被正式册封太子妃,因此处处小心,尤其对太子身边的侍女不敢有半点不恭。 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广阳殿外。兰儿回头道:“太子妃,进来吧,不过兰儿可要警告你,今天太子情绪不好,你少要惹他生气。”王政君点点头,随着兰儿走进宫中,偷眼看去,刘奭正斜躺在椅子上,闭着眼,不知在想什么。   王政君上前一礼,轻声道:“婢女王政君见过太子千岁。”刘奭眼皮微抬,道:“王政君,你虽是本王亲点,却也要明白太子宫中的规矩。”   “是,婢女知道。”   “那好,你替本王洗一个果子来。”   王政君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果子,在银盆里洗了,然后上前递向刘奭。刘奭挥手打掉了果子,喝道:“果子这么凉,难道你想坏了本王的身体吗?”王政君慌忙跪倒,道:“婢女该死,婢女这便去温过。”   王政君取了几个果子,以热水温过了,然后再次递向刘奭。刘奭哼了一声,道:“真是毫不知规矩,果子皮厚,本王不爱吃。”王政君瞥眼见果盘中有一柄刀子,便上前取了。谁知,她刚把刀子抓在手中,就听刘奭惊呼:“王政君,你敢谋杀本王,来人,快来人。”   外面呼啦涌进来十来个内侍护卫,将王政君捆绑了起来。王政君大叫:“太子千岁,婢女是要给你削果皮啊。”刘奭摆摆手,道:“带下去,交给李明义处置。”众太监不由分说,将王政君推搡了出来。   一时间,王政君万念皆灭。谋杀太子,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啊,她便是死上一百此也不为过。太子为何如此对待自己,他是受了什么刺激,还是真的怀疑自己要谋杀他。王政君一阵苦笑,说什么大福大贵,说什么入主后宫。还是骆驼说的好,自己不该贪图荣华富贵,与他做一对贫贱夫妻多好。   骆驼是王政君的儿时伙伴,因为人长得憨厚老实,因此颇得王政君母亲的喜爱。王母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骆驼,骆驼和王政君也互有情意,只是王禁一番心思要把女儿送进龙门,对贫贱出身的骆驼从不正瞧一眼。   其实,王政君是喜欢骆驼的。进宫数年,当长夜寂寞时,骆驼那憨态可掬的脸庞便出现在眼前。只是,她不能不遵从父亲的意愿,处处寻找着机会。当然,她之所以能狠下心撇下骆驼,还有一条原因,因为想娶她的男人都不会有好结局。她不想让骆驼也走上这样一条路。几年前的夜里,她伫立在骆驼的门前,泪水浸湿了衣襟,浸湿了门前的土地。最终,她随父亲来到了京城。   她不知道,骆驼是一个痴情的人。他曾发过誓,今生今世惟王政君不娶。   骆驼是家中的独苗,父母是本分的老百姓。这几年岁数渐长,骆驼又天天在家里发呆。一对老人每日辛劳,先是父亲染上风寒离世,随后母亲也忧伤过度跟去。几个月前,骆驼离开了家乡,踏上了进京的道路。   那日,骆驼在京城里遇到了王禁。王禁正苦于无法帮助女儿当选太子妃呢,见了骆驼自然高兴,于是心中生出了一个歹毒的念头。王禁将骆驼拉到巷子里,低声道:“骆驼,你肯不肯帮助政君?”骆驼一拍胸脯,囔声道:“这叫什么话,王叔父,你说吧,只要能帮助政君,让骆驼干什么都成。”王禁“嘘”了一声,左右看看,道:“你小点声。”骆驼叫道:“骆驼生来大嗓门,所做都是光明正大的事,怕什么。”王禁只好道:“你若叫喊,怕是帮不了政君。”骆驼忙降低了声音,道:“王叔父,到底是什么事,你快说啊,急死了骆驼。”王禁道:“叔父想让你去杀一个人。”   “杀人?”骆驼失声大叫:“不可,不可,骆驼不能随便杀人。”王禁忙捂了他的嘴巴,掌心被他钢针似的络腮胡子刺得生疼,也顾不得了。   “骆驼,叔父让你所杀之人是大恶之辈,你杀不杀?”   “是恶人啊,该杀?”   “自然该杀,而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。”   “那好,只要该杀,骆驼就杀。”   “好,咱们这就去。”   说着,王禁带着骆驼来到占卜师的住所外。王禁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,递给骆驼,道:“去,杀了里面的人。”骆驼偏头往里面看了看,见占卜师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。骆驼四下里瞧瞧,道:“王叔父,看这人的住处,虽然先前是个大宅院,现在却破败了,这人真是大恶之辈?”王禁道:“难道你不相信叔父?实话告诉你吧,这人本是京城的官员,因为欺压百姓,闹出了十几条人命,可惜,朝廷只是罢了他的官,并没砍头,这人恶心不改,打着占卜的幌子,每日在街头欺骗百姓,你说,这种人该不该杀?”骆驼叫道:“凡是欺压百姓的官员都该杀头。”他声音一大,占卜师在里面听到了,喝问:“谁?”王禁忙道:“快去杀了他。”骆驼大喝一声,跳了进去,一下便将匕首刺进占卜师的胸膛。   “恶人,记住你骆驼爷爷的名字,下辈子一定要做个好人。”   就这样,占卜师死了。   王禁对刘奭所说的一番话自然是假的。他这样说无非是想帮助女儿,却没料到,刘奭已怀必死之心,听说王政君并无克夫之相,自己追随司马良娣之门关闭,于是迁怒到王政君身上。刘奭心中只有司马良娣一人,哪容其他女子进入太子宫。因此,他故意招来王政君,要致她于死地,同时给其他宫女一个警告,让她们断了当太子妃的念想。    008章:五女争龙床,妒意翻1   一张舒适、高档的床,象征着权贵和富裕的生活。因此,古往今来,有无数的女子为了睡在这样的床上,而费尽心机。   太子是龙种。太子宫的床自然舒适、高档无比。何况宣帝为了刘奭,又给他打造了一张豪华的大床。这张床是贵重的木料做成,放在宫中,满屋生香。再配上高档的面料,简直比皇帝的床还要舒适三分。   这样的一张床自然会吸引无数的目光,尤其是女孩子的目光。   床是二十四名工匠历经三天做成的。周围雕刻着九条祥龙,云雾缭绕,如同仙境一般。床做成后,又有三十六名宫卫抬进广阳殿。一路上,成千上百的百姓追赶着,观赏着,直到宫门前才被宫卫拦住。   王政君刚被李明义关进大牢,床便进宫了。因此,王政君并没有看到。   但是,掖庭的宫女们都听说了,纷纷前往观看。其中,便有吕姬、绿儿、彩衣和落凤。四女都是一脸的羡慕和向往之色。就在这时,她们才发现王政君不见了。   绿儿大着胆子把兰儿拉到一边,悄声问:“兰儿姐姐,太子妃呢?”“太子妃?你是说王政君吧?”兰儿摇摇头,道:“她怕是当不成太子妃了。”   “怎么啦?”   “太子动怒,叫人把她关进了牢里。”   “这……这……怎么会这样?”   “兰儿也不明白,太子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,不过,瞧他刚才的怒气,估计王政君难逃一死了。”   吕姬听到两人说话,从人群中挤过来,低声问:“兰儿妹妹,政君姐姐得罪了太子?”兰儿点头道:“太子说她要持刀行刺,怕是活不成了。”吕姬一阵惊喜。兰儿看看她的神色,道:“吕姐姐,你和王政君是好姐妹啊,怎么,你很开心吗?”吕姬忙道:“不,不是的,吕姬看到万岁赠给太子的大床,正在为王姐姐高兴,没想到……唉。”吕姬叹息一声,假装为王政君可惜。   王政君再次被关进牢里。她用力地撼着木门,叫道:“李将军,婢女是冤枉的,婢女决不敢行刺太子啊。”李明义凝眉道:“王姑娘,这是太子的意思,本将也不得不如此。”王政君哭道:“李将军,婢女真的不敢行刺太子,再说,婢女将成为太子妃,行刺太子,岂不是自断前程吗,请李将军为婢女做主。”李明义摇头道:“王姑娘,你和本将说这些没有用,太子发下话来,要重重地治你的罪,唉。”说吧,李明义扭头去了。   李明义刚走,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经过牢前,听到王政君的喊声,走了过来,道:“姐姐,你犯了什么错?”王政君见她面似圆月,齿白唇红,生得娇美可人,忙道:“妹妹是哪家宫里的?”那宫女道:“小妹傅良月,是长乐宫太后的侍女。”   太后上官氏(前88-前37),是汉昭帝刘弗陵的皇后。   后元二年(前87),武帝驾崩,皇太子继位,是为昭帝。武帝知道太子年幼,担心朝政无人治理,因此早有遗旨,命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,金日珲为车骑大将军,桑弘羊为御史大夫,上官桀为左将军,四人共同辐政。这四位辐政大臣中的霍光是上官氏的外公,上官桀是上官氏的祖父。上官氏6岁时,其父上官安买通昭帝“养母”鄂邑公主,将女儿送进宫中,先封婕妤,再封皇后。后来,鄂邑公主和上官桀之乱被霍光平息,上官氏因是霍光的外孙女,因此得以保全。只可惜昭帝英年早逝,上官氏15岁便守寡,并成了皇太后。宣帝登基后,15岁的上官氏又成为太后。   王政君一听此女乃上官太后的侍女,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,忙道:“傅妹妹救命。”傅良月道:“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,良月又怎能救你?”王政君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。傅良月沉吟道:“听姐姐所说,想是太子误会了你,可是,太子已下命令,良月也说不上话啊。”王政君忙道:“听闻上官太后心善,最是疼惜下人,请妹妹向太后转述政君的遭遇,太后必然能为政君做主。”傅良月道:“好吧,良月愿为姐姐一试。”   此时,上官氏正站在永寿殿内,望着窗外出神。   上官氏6岁进宫,如今正正三十年。   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女子做着富贵的梦,又不知有多少女子期待入主后宫。但是,这些年来,上官氏倍尝了深宫的寂寞。她是一个女人,女人无不希望过上幸福的生活。但是,她却深有感触,幸福与丰衣足食无关。   在后宫,她虽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,可是这样的日子并非是她所期待的。她脑子里常常浮现着一个画面,那是一片苍黄的土地,前有耕牛拉犁,后有农夫播种,太阳暖暖地洒在农夫黝黑的脸上,一粒粒的汗水泛着晶莹的光。一阵风吹来,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和汗酸的味道。而这时,一个粗布衣服的农妇走上前去,用衣袖为农夫擦拭着汗水。农夫伸出粗糙的手摸着农妇隆起的腹部,嘿嘿地笑着。   每每脸前出现这个画面,上官氏便忍不住微笑了起来,而且满脸的红光,仿佛那耕田中的农妇便是自己。   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传来,敲碎了上官氏眼前的画面。她叹了一声,收回目光,轻声道:“良月,是你回来了吗?”傅良月跳到上官氏的身边,点头道:“太后,是婢女回来了,对了太后,婢女前去看过,太子的床好大好大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,道:“看来,太子又要纳妃了,这样也好,省得他放不下司马良娣。”傅良月摇头道:“以婢女看,太子怕是不肯纳妃呢。”   “哦,你怎么知道。”   “婢女打听过,太子将太子妃打进了牢中,太子妃怕是凶多吉少了。”   “怎么会这样?”   “看来,太子还是忘不了司马良娣,他这样做分明是不想纳妃。”   “即使不想纳妃,也别迁怒于她人啊。”   “太子这样做想是警告其他宫女吧,让她们少打他的主意。”   “这孩子,总是这么任性,前些天哀家去劝过他,他倒是答应了,怎么回头又固执了起来,他是太子,不纳妃怎么行。”   “是啊,万岁和皇后那边也着急呢,太后,你想法救救太子妃吧,她是被冤枉的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太后,婢女见过太子妃,她被关在牢中哭哭啼啼的非常可怜,太子也是,你不接纳人家,也不能害了人家的性命啊。”   “休得非议太子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傅良月吐吐舌头,不敢再语。上官氏道:“良月,随哀家前去太子宫。”“诺。”傅良月高兴地跳了起来,赶紧帮着上官氏梳妆。    009章:五女争龙床,妒意翻2   上官氏与傅良月来到广阳殿外。傅良月上前喊道:“太后驾到。”刘奭一听,忙带着兰儿出来跪接。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太子,起来吧。”刘奭起身搀住上官氏的胳膊,道:“太后怎么来了?您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吩咐的,孩儿去永寿殿听候不好吗。”上官氏道:“哀家知道太子的身子弱,便自行来了。”刘奭将上官氏请进殿内,双方落了座,刘奭这才问:“不知太后驾到有何要事?”上官氏道:“哀家听说你把太子妃抓了起来,要治她行刺之罪?”刘奭点头道:“太子妃欲谋行刺,孩儿已将她交给李将军处置。”上官氏摇头道:“太子妃本一柔弱女子,怎会行刺你?再说,皇后即将册封于她,不几日她便成为太子妃,怎会做出这等丢却前途甚至性命的事来?”刘奭道:“孩儿也不想杀她,只是宫中规矩众多,你我都救不了她。”上官氏叹道:“听太子的话音,是定要置她于死地了?”刘奭想了想道:“这事怪不得孩儿。”上官氏摇头道:“太子,你的心思哀家明白,你始终忘不了司马良娣是不是?”刘奭心中一痛,点点头。上官氏轻声道:“你这样做,无非是想断了众宫女的念想,可是你想过没有,王政君何错,你不接纳她也可,怎能送了人家的性命呢?再说,即便你杀了王政君,万岁和皇后便不再给你钦定太子妃吗?你想一下自己的身份,你是太子,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,万岁和皇后岂能让你无后?”刘奭苦恼地低下头,喃喃地道:“可是,孩儿忘不了司马良娣,父皇和母后根本就不心疼孩儿,他们只想到大汉的基业,却不曾为孩儿着想,孩儿心中就像插着一把剑般难受,太后,你和父皇、母后说一下可好?就说孩儿不想纳妃。”上官氏苦笑道:“孩子,你还是不明白万岁和皇后的心思,作为父母,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悲伤过度,作为一国之君之后,他们不能看着大汉江山后继无人,孩子,死者死矣,该放下时就放下吧。”太子低头不语。上官氏站了起来,道:“太子,王政君的事哀家便帮你做主了,来人。”   外面进来一个内侍护卫,抱手道:“小的在。”   上官氏道:“传哀家懿旨,太子妃无罪释放。”   “诺。”内侍护卫匆匆去了。   刘奭苦笑道:“太后,孩儿真的不想纳妃。”上官氏走到刘奭身边,握住他的手道:“孩子,想开些,如果司马良娣还活着,她会希望你变成现在的样子吗?好好活下去,别让已故的人为你担心。”刘奭含泪点点头。   在回永寿殿的路上,傅良月不住嘴地说:“太后,你瞧太子的样子,简直不像个男人。”上官氏笑骂:“你这叫什么话,太子不是男人还是女人吗?”傅良月道:“婢女是说他哭鼻子的样子,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。”上官氏叹道:“这说明太子是个情感脆弱的人,同时又是个情感专一的人,这样的男人没什么不好。”傅良月摇头道:“婢女却不喜欢这样的男人,男人就是顶天立地,老是哭鼻子掉眼泪算什么。”上官氏瞥一眼傅良月,没有说话。一路上,傅良月不停地说着,似乎广阳殿内一无是处,甚至连刘奭的侍女兰儿也被她编排了一顿。   “还有那个兰儿,一个做侍女的,哪能天天看着自己的主子悲伤呢,要是换了我,动点心思,早就把太子逗乐了。”   “是吗?没想到良月还有这本事。”   “太后,婢女是说着玩的,您别当真。”   “良月,如果哀家心情郁闷了,你怎么开导哀家啊?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这个什么,你不是心思很多吗?”   “太后,您在这宫中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丰衣足食的,怎么会郁闷呢。”   “唉,你年纪小,哪知道哀家内心在想些什么。”   “太后,您……您不会真有郁闷事吧?”   上官氏仰天吐了一口长气,道:“说吧,如果哀家郁闷了,你用什么法子让哀家开心。”傅良月笑道:“如是太后真的郁闷了,婢女就陪着你出宫逛逛。”   “出宫?”   “是啊,外面世界大的很呢。”   上官氏喃喃地道:“哀家是该出宫走走了。”傅良月喜道:“太后,咱们明天一早便出宫吧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,道:“好,明天出宫。”   翌日一早,上官氏梳妆后,与傅良月往宫外走着。两人刚走到掖庭外,突然听到一阵叫骂声传来。上官氏抬步走了过去,只见人群中有两个宫女撕打在一起。   这两个宫女,一个身着彩色宫衣,一个身着粉色宫衣,正是彩衣和落凤。此时,两人的头饰、宫装都已散乱,却互相扭打着谁也不肯松手。傅良月分开人群,喝道:“太后驾到。”彩衣和落凤慌忙住手,一个个低着头,赶紧整理衣衫,然后扑通跪倒。周围呼啦一片,众宫女、太监纷纷跪倒,齐呼“太后千岁”。上官氏问道:“你们二人叫什么,为何撕打?”彩衣和落凤忙报了姓名。傅良月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原来你们都是太子妃五大候选宫女啊,瞧瞧你们,都长着一张好脸蛋,为何这般不安分?”两女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没有说话。傅良月恼了,一叉腰,杏目圆瞪,喝道:“怎么,本姑娘问你们话呢,为何不答?”   这时,王政君道:“妹妹,如果你想知道详情,还是由政君来说吧。”傅良月扫目看到王政君,忙把她拉到上官氏面前,道:“太后,这便是太子妃王政君。”王政君道个万福,道:“婢女给太后请安。”上官氏打量了一下王政君,道:“太子没再难为你吧?”王政君忙道:“多谢太后救命,婢女很好。”上官氏点点头,道:“那就好,哀家也放心了,对了,刚才彩衣和落凤两位姑娘因何撕打?”王政君道:“是因为太子妃的事。”   “因为你?”   “不,是太子妃。”   “你不是太子妃吗?”   “婢女虽然是太子亲点的太子妃,可是并未正式册封,这些姐妹们都不服气,说论才艺,论容貌,婢女都远远不如她们……她们非要与婢女争个好下。”   “胡闹,既然太子已经亲点,你们还争什么?”上官氏沉着脸扫一眼彩衣和落凤。彩衣道:“回太后,王政君行刺太子,她根本就不配当太子妃。”上官氏眉头一挑,道:“这件事是太子误会了王政君,你们怎可抓住不放?”落凤道:“王政君敢在太子面前动刀,这不是图谋行刺是什么?太后,王政君心地不正,万不能当太子妃啊。”上官氏转目扫一眼众人,道:“五大候选宫女,不是还有两位吗?”人群中的吕姬和绿儿上前跪爬几步,道:“婢女便是。”傅良月看看两人,道:“果然都好姿色,你们哪一个是吕姬?”吕姬道:“婢女便是。”上官氏问道:“吕姑娘是怎么想的?”吕姬看看王政君,道:“婢女与王姐姐亲同五指,只是,太子乃尊贵之体,此事还望太后定夺。”上官氏又看看绿儿。绿儿道:“她们几个谁当太子妃绿儿都不妒忌,只是,要是谁害了太子,绿儿也不答应。”上官氏笑道:“看来,你不想当太子妃?”绿儿红着脸道:“婢女……婢女不是不想,是怕争不上。”   四周一阵哄笑。   绿儿嚷道:“笑什么,难道你们中有谁不想当太子妃?”   一个太监道:“奴才想当,可是这辈子没机会了。”   又是一阵哄笑。    010章:五女争龙床,妒意翻3   上官氏也笑了。她摇摇头,暗道:没想到太子选妃竟闹出了风波,看来此事还需早点定下,不然夜长梦多,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端来。   “太子妃,你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上官氏望向王政君。王政君暗道:自己志在必得太子妃,无论任何决不能放弃。想到这,她道:“回太后,太子亲点,婢女不敢违背,至于持刀行刺一事,纯属误会,请太后明察。”彩衣道:“王政君,太子乃金尊贵体,身边焉能有你这等心怀叵测之人,我等既使拼了性命,也要阻止你入主太子宫。”落凤道:“是啊,王政君,像你这等卑鄙女子,太子是不会接纳的,你就死了这份心吧。”吕姬用身子碰了碰绿儿。绿儿道:“什么?”吕姬低声道:“你也说两句吧?”绿儿愕然道:“你让绿儿说什么?”吕姬见众人均未注意,便将嘴巴俯在绿儿耳边,悄声道:“难道你不想成为太子妃吗?”绿儿神色一扬,道:“原本还不是很想,但自从看了太子宫中的大床,绿儿想得厉害。”吕姬低笑道:“那你还不快怂恿太后,让她老人家推荐你为太子妃。”绿儿一听,忽地站了起来,叫道:“太后,婢女有话说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:“绿儿姑娘,有什么话你就说吧。”绿儿道:“大家这样争来争去的也不是办法,不若再让太子选一次。”上官氏道:“那怎么行,太子已经选过了。”绿儿道:“可是,您也看出来了,如果让王姐姐入主太子宫,大家心里都不服气。”上官氏笑道:“为什么不服气?王姑娘可是太子亲点的。”绿儿道:“太后并没有亲见太子选妃,那日的情形说来好笑,因为王姐姐的座位离太子最近,所以太子就随手点了她。”上官氏轻轻摇头:“太子选妃并非儿戏,绿儿姑娘不可胡说。”绿儿忙道:“太后,这可不是绿儿胡说啊,您若不信,可以问一下当日在场的几位姐姐啊。”上官氏扫一眼彩衣等人。彩衣道:“太后,绿儿说的是,婢女以为,那日太子定然身体不适,所以才随意乱点。”落凤叹道:“他选谁不行,偏偏选中了王政君。”王政君淡然一笑,道:“各位非要以貌取人,政君无话可说。”傅良月见几女攻击王政君,深为她不平,指着彩衣等人道:“请大家尊重太子的选择,如再背后乱议,小心良月告你们诋毁太子声誉,到那时,谁也没有好下场。”彩衣等人一呆。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大家不要争了,王政君不但是太子亲点,还是皇后做的主,良月说的是,你们再要争论下去,便是对皇后和太子不敬。”彩衣吓得大气也不敢出。   上官氏离开掖庭,本欲出宫走走,转念一想,去了椒房殿。   椒房殿是王皇后的住处。   说起这王皇后,也算凄凉。   宣帝念在与其父亲的关系,虽然登基之后册封她为妃子,却得不到宠幸。后来,王皇后做了刘奭的养母,成了皇后,宣帝对她亲近了一些。但是,王皇后仍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感。上官氏虽然是太后,但与王皇后年龄相仿,两个女人常常在一起聊天。   女人在一起聊天,话题无非是孩子或者男人。上官氏一生没有给昭帝留下子嗣,王皇后也只有刘奭这个养子。   因此,一旦聊到男人的话题,她们很快便沉默不语。有时候,几个时辰不发一言。   两人位尊后宫,脑子里装满了传统礼数,不敢胡思乱想,只是,她们都明白对方的内心。很多时候,她们只是彼此叹息一声。   椒房殿宽敞明亮,却更增添了王皇后心中的空旷感。   此时,她便斜卧在凤床之上,身上盖着一件绒绒的被子。   宫门半开着,外面不时地有风吹进来,仿佛一只无形的手,在摇动着门环,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。紫儿正坐在桌子前,支着香腮沉睡。睡梦中的紫儿一脸的天真无邪,嘴角牵动着几丝笑意。王皇后暗叹一声。初进宫时,王皇后像紫儿一样,无忧无虑,只是时间无休止地把她困在宫中,不知什么时候,寂寞来到身边,它像一口深井,不停地吞噬着她,让她窒息、难耐。   王皇后突然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,发出一阵“喔喔”的低吟。这是她排解寂寞的方式之一。每次,当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来时,她便紧紧地抱住自己,身子用力蜷缩着,然后张开,再蜷缩着,再次张开,如此十几次,才能渐渐地恢复正常的情绪。  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   王皇后眼皮抬起,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一样。难道是万岁?她先是一阵欣喜,接下来又是一阵失望,因为她听得出,那是女子的脚步声。   “皇后,太后来看您了。”傅良月的声音传来。   王皇后坐了起来。这时,紫儿也醒了,忙扶起王皇后,搀着她走到宫门口迎接。   上官氏走进宫中,见王皇后神色委顿,不由道:“皇后是不是倦了,气色这么不好?”王皇后淡然一笑:“没什么,刚刚眯了一觉,没有睡实。”上官氏忙道:“都怪哀家搅了皇后的好梦。”王皇后苦笑道:“哀家有什么好梦,即便是梦也是苦的,多亏太后把哀家唤醒呢,看太后匆匆而来,有什么急事吗?”上官氏点头道:“哀家是为了太子妃一事而来。”王皇后“哦”了一声。上官氏接着道:“皇后可能不知,掖庭的宫女为了太子妃一事,争得不可开交,一些人甚至撕打了起来。”王皇后脸色一沉,道:“怎么会这样,太子妃不是已经定下了吗,她们还争什么?”傅良月插口道:“都是彩衣、落凤几个宫女胡闹。”王皇后道:“王政君的事哀家已经听说过了,她一个弱小女子,进宫数年,一直安分,怎么会行刺太子,她们不过是妒忌王政君罢了。”上官氏道:“皇后说的是,不过,还是趁早册封了太子妃吧,也好把太子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。”王皇后点点头,道:“哀家这便安排册封之事,倒叫太后挂心了。”上官氏笑了笑,起身道:“哀家想出宫走走,回头咱们再聊。”王皇后站了起来,道:“太后久居深宫,出去走走也好,只可惜……哀家没你自由。”   上官氏走出椒房殿,抬头看看天色。傅良月道:“太后若是累了,咱们午后再出宫也好。”上官氏点点头。   午后,上官氏和傅良月出了宫。刚到东市入口处,傅良月将上官氏拉到巷子里,从包裹里掏出两身衣服,一身递给上官氏,一身套在自己身上。上官氏见是平民的服饰,忙问:“你这是作甚?”傅良月笑道:“太后不知,你我身上的服饰太过扎眼,在外行走,还是衣着朴素一些好。”上官氏点头称是,道:“既然如此,咱们称呼也需改了。”傅良月点头道:“对啊,这一点婢女差点疏忽了,那……婢女就叫你姑姑吧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。   街头的确很热闹,买的卖的,吃的穿的,应有尽有,叫卖声、砍价声,不绝于耳。上官氏忍不住按了按胸脯,恍若隔世一般。傅良月瞥眼看到一个珠宝摊,忙道:“上官姑姑,咱们过去看看。”两人走到珠宝摊处,上官氏刚刚拿起一枚金锁,突然,身后一阵骚乱,远处一匹健马奔了过来。马上坐着一个劲装的汉字,手中马鞭不停地催赶,行人慌忙向两侧躲避。上官氏一惊,手中的金锁落在地上。她慌忙去捡。这时,那匹健马已经奔到五步外,猛然间,劲装汉子一提缰绳,健马前蹄抬起,腾在空中,眼看着就要把上官氏踏在脚下。傅良月吓傻了,上官氏也吓得面无血色。就在这时,从旁边扑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络腮男子,那男子拦腰抱住上官氏,就地一滚,便到了墙根处。劲装男子冷笑一声,打马而去。上官氏紧紧地偎在络腮男子的怀里,半晌没敢睁眼。男子低头处,见怀中女子娥眉微皱,面若凝脂,年约三十开外,浑身温软如玉,顿时满脸通红,周身滚烫。   那男子正是骆驼。    011章:五女争龙床,妒意翻4   骆驼在王禁口中,得知上官氏已成为太子妃后,每天在京城流浪。这日,骆驼恰好经过珠宝摊,见一女子危急,便出身相救。骆驼成年后从未抱过女人,尤其如上官氏这般丰韵娇美的女子。他与王政君虽然两情相悦,却连手也未曾拉过,此时突然将一女子紧抱怀中,瞥眼处,那女子娇美的容颜和丰韵的躯体就在眼前,眼中所望,手中所触,心中所想,不由得内心充满了紧张、冲动和莫名的感觉。上官氏的感觉和骆驼差不多。自从15岁上昭帝英年驾崩,上官氏寡居多年,年少时对男女情感并不甚懂,待到情窦初开,命运却把她幽闭在寂寞之中。在她内心的深处,有一扇古老的门,她希望有人轻轻地开启它。而今天,她被这个一脸络腮的男子紧紧抱住,仿佛猛然之中,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内心。上官氏将头贴在他宽厚而又温热的怀中,那一刻,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、幸福感。她虽然闭着眼睛,但是,却看到了一个画面。在她的头顶,是一片蔚蓝的天,脚下,是一片广阔的土地。远处,有缓缓劳作的耕牛,身边有散发着泥土和汗酸味的男人……   突然之间,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。她感到肩部一阵疼痛。上官氏睁眼一看,原来,自己跌坐在地上,那男子正战战兢兢地倚在墙角上,傅良月一手掐着细腰,一手抓着男子的衣襟,脸几乎和男子贴在了一起。   “你想干什么?趁机占姑姑的便宜不是?”傅良月杏目圆瞪,大有马上把骆驼撕碎的趋势。   “不,骆驼不敢,真的不敢。”骆驼又紧张又惶恐,他是个本分老实的男人,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。   “谅你也不敢,看在你救了姑姑一命的份上,今日本姑娘饶了你,如若心怀不轨……”   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良月,不要难为人家。”傅良月忙过来扶起上官氏,一边为她掸着衣衫上的尘土,一边道:“姑姑,你没摔着吧?”“没事。”说着,上官氏瞥了男人一眼,脸上热辣辣的。   “多谢兄弟救命之恩,不知兄弟高姓大名?”   “小的名叫骆驼。”   “骆驼兄弟是外地人吧?家里还有什么人吗?”   “是,是,骆驼是外地人,骆驼生来命苦,父母已经辞世,天地之间再也没个亲人。”   “唉。”   上官氏叹息一声,也不知是可怜骆驼,还是可怜自己。   骆驼看看上官氏,突然也是一声叹息。   上官氏只觉内心一震,仿佛这个男人的愁绪便是他的愁绪一般。   “骆驼兄弟有什么犯难的事吗?”上官氏关切地望着他。骆驼触到上官氏的眼神,只觉那里面像有两股暖暖的泉水流淌了出来,轻轻地包围住自己。他流浪多日,除了情感上的酸楚外,还遭受了生活上的许多苦楚,而此时的上官氏,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。骆驼鼻头一酸,眼泪刷地淌了下来。   其实,骆驼是一个坚强的男人,在进京的这段日子里,他无数次忍受饥饿,却从没有叫过一声苦,掉过一滴泪。   上官氏柔声道:“兄弟,你有什么为难事就和姐姐说吧,只要姐姐能够做到的,一定会帮助你。”傅良月最看不得男人掉泪,她扭过头去,自言自语地道:“怎么和太子一样,动不动就哭鼻子。”在傅良月心里,男人应该都是铁打的,眼泪只属于女人。她却不知道,大凡重情重义的男人,内心多是脆弱的。   骆驼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道:“不瞒姐姐,骆驼有位同乡,几年前进入宫中,至今未能见上一面。”上官氏一愕,道: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骆驼吞吐道:“小的知道,她进了宫,早已忘记了骆驼,骆驼不怪她,也不会影响了她的前程,所以,所以……请姐姐莫要问她的名字。”   “是这样啊。”上官氏暗道:看来,那女子是骆驼的心上人吧。傅良月回过头来,道:“这位大哥,你到底想说什么,是不是让姑姑帮助你们见上一面?”骆驼喜道:“是,是,就是这样的,不过,小的只偷偷地看她一眼便是,不必惊动她。”上官氏道:“她在哪个宫里?”骆驼挠了挠后脑勺,道:“她……她好象还只是掖庭的宫女。”傅良月道:“掖庭是不许男人随便进的,别说是你,即便是朝中大臣也不能随意出入。”骆驼叹道:“小的知道,小的不敢奢望。”上官氏想了想道:“也罢,姐姐便帮你这个忙吧。”傅良月一听忙道:“姑姑,您真要……”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良月,你不要说了,去买几件珠宝。”傅良月嘟着嘴,买了几件珠宝过来。上官氏将珠宝塞到骆驼的手中,道:“明天一早,你便进宫去吧,如若有人问及,你便说为上官太后送宝,自然不会有人为难。”说着,上官氏深深地看他一眼,转头去了。骆驼捧着那几件珠宝,望着上官氏的背影发呆。   这时,珠宝商走了过来,摇头叹道:“原来是上官太后,怪不得一眼看去,粗布衣衫也罩不住她的绝代芳华,小兄弟,你穿着如此朴素,哪像是一位珠宝商人,明日进宫定然引起太监的起疑,本人索性送你这件外衫吧。”说着,珠宝商脱下外衣,披在骆驼的身上。   这一日,骆驼住在占卜师的宅院里。王禁已经数夜未归了,骆驼和他性格不投,也不盼着他回来。   夜里,骆驼失眠了。他怀抱着几件珠宝,眼前总是晃动着上官氏那双柔和的目光。翌日一早,骆驼从昏睡中醒来,发现王禁穿着珠宝商送的那件衣服,手中还拿着上官氏送的珠宝。骆驼忽地坐起来,叫道:“王叔父,把东西还给骆驼。”王禁笑道:“好孩子,真没想到,短短几天不见,你小子发财了。”骆驼上前去夺,王禁揣起珠宝绕着桌子直转。   “王叔父,快把珠宝还给骆驼。”   “还给你?凭什么?你小子做了案想私吞,心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吗?得了,叔父也不去告官,就算是你孝敬叔父的一点小意思吧。”   “不,这不是偷来的。”   “不是偷的?你小子想骗谁?”   “叔父,这些珠宝真的不是偷的,是一位……一位好心人送的。”   “好心人?叔父怎么没遇到?别说了,叔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当没看见,你放心大胆地做吧,说不定再偷几次,咱们能在京城开一家珠宝铺子呢。”   “叔父……”   骆驼见王禁不可理喻,也不多说,上前就抢。骆驼年轻力大,王禁哪是他的对手,见状顺手掏出一件珠宝朝骆驼扔来,骆驼一把接住,见是一枚金锁,再想去追,王禁已去得远了。    012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1   长安城东的霸城门内,有一家老米酒馆。   也不知是因为酒馆的掌柜名叫老米,还是因为酒馆里专卖米酒,总之,在东城,老米酒馆的名气相当大。当然,最主要的一点是这里濒临长乐宫。   客人如果登上酒馆的二楼,抬头便可见红砖黄瓦的一座座宫殿,甚至可以看到宫内隐约的人影。   由于一些登徒子常常吃醉了酒便在楼上胡言乱语,因此,酒馆里常常设有暗探。   此时,骆驼正在酒馆的二楼坐着。   在他的背后坐着一个劲装男人,那男人正是在街道上差一点马踏上官氏的人。   伙计肩搭毛巾走了过来,问:“客官,您要吃酒吗?”骆驼忙道:“不,不,我只是坐坐,不吃酒。”骆驼不是不想吃酒,而是囊中羞涩,吃不起酒。伙计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撇着嘴道:“原来是个寒酸的路人。”骆驼脸一红,随他去说,也不争执。背后的男人道:“伙计,这次你看走了眼,这位兄弟怀揣金器,怎能说是寒酸呢。”原来,骆驼有几次抚摸着怀中的金锁,这情形早就落到了男人的眼中。伙计顿时换了一副笑容,道:“原来是深藏不露,客官,您怎的不想吃酒吗?”骆驼忙道:“不吃,不吃。”说着,骆驼匆匆走下楼来。   要进长乐宫,附近有两条渠道,一是覆盎门,一是霸城门。从霸城门进入,要经过东阕才能达到长乐宫。由于长乐宫是后宫禁地,因此戒备森严,宫卫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,每班十二人。宫卫腰间皆有鸣角,一旦有情况发生,吹响鸣角,长乐宫护卫队转眼便至。当然,宫卫也是严禁进入内宫的。   骆驼刚来到东阕门外,便被宫卫长拦住了。   “干什么的?此处乃内宫禁地,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。”   “小的骆驼,是来给上官太后送珠宝的。”   “上官太后?”宫卫长围着骆驼转了一圈,道:“你是珠宝商贩?”   “是,小的正是。”   “来人,拿下。”   呼啦一下,众宫卫一拥而上,抓住了骆驼的胳膊。骆驼忙道:“几位兵爷,小的真是给上官太后送珠宝的。”   “还敢胡说,瞧你这身打扮,哪里像是珠宝商贩的样子,倒像是流浪街头的乞丐,说,你到底是什么人,要混进宫中作甚?”   “小的……小的……”   骆驼突然想:这宫卫说的不错,自己真的不是珠宝商,而想混进宫中看看王政君。   宫卫长见骆驼神色慌张,更加起疑,喝道:“还不从实招来,难道要等着皮肉受苦不成?”骆驼叹息一声,正要招认,突听有人道:“宫卫大哥,放了他吧。”骆驼转头看去,只见傅良月出现在宫门前。宫卫长认识傅良月,忙道:“是傅姑娘啊。”傅良月指着骆驼道:“这人要给上官太后送宝,让他进来吧。”   “诺。”宫卫长一摆手,众宫卫放开骆驼。骆驼忙上前向傅良月抱手道谢。傅良月低声道:“太后料定你必然难过宫卫这一关,因此让婢女出来迎接,快随我来。”   两人刚走,老米酒馆出来一人,正是二楼吃酒的男人。男人呢走到宫卫前,低声问:“为何把那小子放进了宫去?”宫卫抱手道:“回万侠士,那人是给上官太后送珠宝的。”   “送珠宝?”姓万的男人皱了皱眉,道:“你们有没有看出,他像珠宝商贩吗?”   “确实不像。”   “以万某看,此人颇为可疑,你们定要把好了宫门,先不要放他离开,待万某见了石公公再说。”   “诺。”   万姓男人快步绕过长乐宫,来到未央宫外。   未央宫同样把守森严,但宫卫大多认识万姓男人,见他前来,并未阻拦。万姓男人进入宫中,径直来到内侍房,见到了中书仆射石显。   石显抬头看到万姓男人,忙抱手道:“万章万侠士,哪阵风把你吹来了。”那叫万章的男人抱手道:“万某有急事要见石公公。”   “万侠士有什么事,不妨直说。”   万章转头看看左右,低声道:“请石公公出来说话。”   万章与石显一前一后,来到宣室殿侧,这才站住。万章道:“石公公,万某刚刚发现一可疑之人进入了长乐宫。”   “有人混进了长乐宫,什么人如此大胆?”   “因为长乐宫是后宫禁地,万某不敢擅入,所以前来禀告公公。”   “是什么样的人,万侠士可否了解?”   “此人三十来岁的样子,憨头憨脑,络腮胡,身材偏高,身着很是朴素,看上去不像是官家子弟。”   “既然不是官家子弟,他进宫作甚?难道他有什么企图不成?”   “万某也在怀疑,只听此人是受上官太后所招,进宫献珠宝的。”   “哦,是给上官太后送珠宝啊,万侠士太敏感了。”   “不,凭万某的江湖经验,此人定然可疑,何况他穿着破旧,决非珠宝商贩。”   “这么说,此人还真的可疑。”   “万某与石公公结交已久,还未为公公效力,希望这次能帮助石公公立下大功。”   “好,本公这便去查个究竟,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?”   “上官太后决非一般人物,连万岁也敬她三分,本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,怎么办?”石显左思右想,突然见殿角有一个小太监正在打盹,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。石显走到那太监身后,伸手朝他的后脑勺敲了一下。小太监一声惊叫,抬头看到石显,忙站了起来,道:“石公公。”石显道:“小柱子,有一件事你去给本公办一下。”   “请石公公吩咐。”   “你去一下永寿殿。”   “去永寿殿。”   “是永寿殿。”   “那里是上官太后的住处啊,听说上官太后素喜清净,你让奴才去……”   “你去看看太后宫中缺少什么生活用品,转一圈回来就是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小柱子刚走了几步,石显又道:“站住。”小柱子回头望着石显,问道:“石公公还有什么吩咐。”石显道:“记住,不要多说,顺便看看,永寿殿有没有其他的人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小柱子领令去了。    013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2   此时,骆驼正坐在永寿殿内。   上官氏似乎并不急于带他去掖庭,只是不住地劝他多吃果子。   骆驼一手抓了一个果子,大口大口地吃着。   一只果子吃完,他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,顿时把送往嘴中的另一个果子放了下来。上官氏道:“骆驼兄弟,怎么不吃了?”骆驼掏出金锁,道:“太后,这是您要的珠宝。”上官氏摇摇头,笑道:“这珠宝本是哀家送给你的,要它作甚?”骆驼愣愣地问:“太后不是让骆驼进宫送珠宝吗?”上官氏苦笑道:“真是个傻兄弟,哀家若不这般嘱托你,你能进得宫来吗?”骆驼点点头,道:“多谢太后,骆驼这便去见……去见见她。”上官氏轻轻一叹:“那好吧,哀家带你去。”   傅良月忙道:“太后,掖庭又非永寿殿,咱们总不能把他带到那里去吧?”   上官氏想了想道:“这样吧,你去弄一身宫装来,给他换上,咱们可以乔装而去。”“好吧。”傅良月并不情愿,却也不敢违背上官氏的话。骆驼套上了宫装,浑身的不自在。他是魁伟男儿,宫女的服装再大也不合身。上官氏打量他一眼,道:“虽然穿戴不适,也只有如此了,只是你这络腮的胡须必须剃掉。”说着,上官氏一摆手,傅良月取了水果刀来。骆驼忙摆手道:“不,不,不能剃,不能剃。”傅良月哼道:“剃了怎的?”骆驼道:“俺娘生前常说,只有长了胡须才像个男人,要是剃了胡须,小的……小的就不是男人了。”上官氏笑道:“骆驼兄弟勿怕,胡须只是剃掉,三几天便重新长了出来,如若不剃,惹出麻烦不说,怕是见不到你的心上人。”骆驼一听,只好接过刀子。   等骆驼剃完胡须,上官氏带着他和傅良月走出殿来。刚到门口,只见小柱子鬼鬼祟祟地向里张望着。傅良月喝道:“小柱子,你在看什么?”小柱子慌忙跪倒,给上官氏叩头。上官氏问:“小柱子,你来作甚?”小柱子道:“回太后夫人,奴才是来看看,永寿殿有什么缺少的物品没有。”傅良月叉着腰道:“看什么看,像偷盗一样,永寿殿什么也不缺,你回去吧。”“诺。”小柱子爬了起来,快步去了。傅良月望着他的背影,道:“太后,婢女觉得小柱子有些可疑,他是宣室殿的行走太监吧?怎么管起后宫夫人们的起居来?”上官氏道:“许是当值太监忙不过来,让他辛苦一淌,这种事也是常有的。”傅良月点点头,却总是狐疑。   转眼间,三人来到掖庭外。傅良月扭头道:“骆驼,到底你心上人是谁啊,你不说名字,太后总不能让她们都出来见驾吧。”骆驼低着头道:“不能说,不能说,她说过的,骆驼不能影响她的前程。”傅良月撇着嘴道:“没志气,她为了自己的前程,早把你忘了,可你,你为什么还替她着想。”上官氏道:“骆驼兄弟做得对,这才叫有情有义。”“有情有义?”傅良月自言自语着。   这时,掖庭当值太监看到了上官氏,忙上前见礼。上官氏道:“天气将冷,哀家本欲出宫,路过此处,想看看宫女们生活的怎样?”当值太监俯身在前带路。骆驼跟在几人后面,心怦怦直跳。傅良月走在他的身边,道:“骆驼,你紧张什么?要是不敢见,咱们便回了吧。”骆驼忙道:“不,不,小的要见她一面,哪怕远远地看上一眼。”   掖庭最里处有一排十几个房间,宫女们就住在里面。有三人一室的,也有两人一室的。上官氏一一走过,问寒问暖。到了最后,上官氏问道:“骆驼,可曾看到你要见的人?”再见骆驼神色悲戚,满目怅然。   “骆驼,太后问你话呢?”傅良月踢了他一脚。骆驼摇摇头,喃喃地道:“为什么不见她,为什么不见她?”上官氏一愕,问道:“你所说的她确实在掖庭中?”骆驼点点头。上官氏唤过当值太监,问道:“掖庭的宫女都在吗?”当值太监道:“除了太子妃外,其他人都在。”上官氏眉头一挑,摆摆手,等当值太监下去后,对骆驼道:“你的那个她是王政君吧?”骆驼吞吐了一下,道:“是……是她。”傅良月“哦”了一下,叫道:“你怎么不早说,害得太后带着你乱转,今天是太子妃册封的日子,王政君入主太子宫了。”骆驼一听,拔步便奔。傅良月喊道:“你要去哪里?”骆驼道:“我不能让她嫁给太子妃。”上官氏走上前去,拍拍他的肩,柔声道:“傻兄弟,王政君已成为太子妃,你去见她无益,弄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,听姐姐的,忘了她吧。”骆驼脸上肌肉不停地扭曲着,看得出,此时他的内心很痛楚。上官氏叹道:“骆驼兄弟,如果你真正喜欢她,就要给她自由,给她幸福,一旦你前去见她,不但会害了自己,也会害了她,你说是不是呢。”骆驼身子一震。他呆楞了一下,突然蹲在地上,像个孩子似地抱头哭起来。   “好了,别哭了,哀家让良月送你出宫吧。”说着,上官氏自己回了宫。傅良月踢了骆驼一脚,道:“起来。”骆驼揉了揉眼泪,站了起来。   傅良月将骆驼送到东阕门口,便回去了。骆驼回头望望深宫,叹息一声,走上老米酒馆。伙计迎过来道:“客官,你要吃酒吗?”骆驼点点头,道:“来坛米酒。”“您稍等。”   很快,一坛米酒上来了。骆驼打开坛盖,“咕咚”“咕咚”地喝了起来。他一边喝,一边想起少时和王政君在一起的情形。骆驼比王政君大十来岁,因此,从小他便把自己当成大英雄,处处保护着王政君。两人日久生情。但是,骆驼的父母不同意,说王政君是个不吉利的女孩子,凡是与她联姻的男子,都没有好下场。父母命,不敢违。骆驼只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,他甚至不敢向王政君倾诉。有一次,王政君的手被花刺扎破了,吓得哇哇直哭。骆驼抓起她的手便放在自己嘴里,使劲地吮吸着。那一刻,他有一种为王政君去死的感觉,他在想,如果王政君的手永远失去了知觉,他就把自己的手换给她。当然,王政君的手只是被刺扎了一下,这简直算不得伤,可是,当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。即使现在,虽然她清楚地感觉到,王政君已经离他而去了,但是,只要她站在自己面前,对自己说一句话,他仍然会为她做任何事情,包括为她去死。    014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3   突然,石显、小柱子带着几个太监冲了上来。   “好啊,居然剃了胡须,来人,抓起来。”石显一挥手,众太监上前按住骆驼。骆驼回过神来,喝道:“你们干什么?”石显冷笑道:“干什么,你私闯后宫禁地,犯下了死罪。”骆驼瞥见小柱子明白了。小柱子道:“石公公,要不是您聪明,咱们都让这小子跑了。”说着,小柱子奔了过来,“啪”地给了骆驼一巴掌,骂道:“不男不女的东西。”石显偏头瞪了小柱子一眼。小柱子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连自己都骂了。骆驼大声道:“两位公公,小的乃安分守己的百姓,你们为何要抓了我?”石显冷笑道:“安分守己?你初进宫时,谎称自己是珠宝商贩,出宫时却乔装打扮,定然有所企图。”骆驼忙道:“这都是上官太后的意思,说换了装在宫中行走方便些,小的也不想换啊。”石显怒道:“胡说,你再敢诋毁上官太后的声誉,小心本公割了你的舌头。”骆驼吓得闭住了嘴巴。石显探了探身子,低声问:“说吧,你去永寿殿干什么?”骆驼摇了摇头。   “快说。”小柱子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。   骆驼疼得“哎呀”一声,嚷道:“是太后让小的去的。”   “好小子,还在诋毁太后的声誉,太后是什么人?万尊之体啊,岂能随意招男人进宫,打。”   一名太监“咣咣”给了骆驼几脚。这几脚踢得太狠,骆驼差一点疼昏过去。   “好,我说,我说……”骆驼忙把经过说了一遍,只是省略了把太后抱在怀中的环节。   石显道:“原来你小子是太子妃的同乡。”“哎。”骆驼没敢把自己和王政君的感情说出来。小柱子望着石显,道:“石公公,看来这小子的话是真的,他是陪太子妃的父亲来的,只是挂念太子妃,看上去没别的事,咱们……”石显想了想道:“先押下去,万一此人图谋不轨,绝不能就此放过。”   于是,骆驼便被关进了内侍大牢内。   “酒,我要喝酒。”骆驼使劲地撼着牢门。石显向太监一努嘴,道:“给他弄一坛酒来。”太监点点头,拿了一坛酒一个碗来。骆驼倚墙而坐,一碗碗地喝着,他知道,今天是王政君嫁给太子的日子。或许对王政君来说,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,对他来说,却是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。   酒虽然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,却可以麻醉它,让它暂时感觉不到疼痛。   就像骆驼想的那样,王政君的确感觉这一天很幸福。   这一天,她期盼已久了。如今,它真实地来到了自己面前,王政君恍如梦中。她掐了掐袖子里的手背,疼感是真实的,也就是说,这并不是梦。   王政君笑了。   她胜利了。彩衣等人虽然容貌远胜自己,但是,她们没有自己这般幸运。   王政君喃喃地道:“感谢上苍,感谢太子那随意的一点,也感谢吕姬妹妹的提携。吕妹妹是自己的贵人,没有她,也许自己一生永远沉默下去,如果如果自己入主了后宫,一定要提携吕姬,因为,吕姬是自己的大恩人。”   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着绿幽幽的光,广阳殿内一片寂静。   王政君身着新衣,坐在那张华贵的大床上,她感觉到浑身说不出的温软。她很想躺下来,轻轻地抚摸着床的纹理,抚摸着锦被,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觉。但是,刘奭还在椅子上喝酒,她要保持矜持。   兰儿一边给刘奭倒酒,一边劝道:“太子,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,你就别再喝了。”   “大喜?哈哈,大喜……”刘奭的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之意,他的神色也是一片凄然。   “太子……”   “好了,兰儿,你去歇息吧,不要管本王了。”   “不,太子不休息,兰儿不走。”   “去吧,去吧。”   “不,皇后吩咐过了,不侍侯太子入寝,兰儿不能休息。”   “唉。”刘奭苦笑一下,又是一仰脖,一樽酒下了肚,然后道:“倒上。”兰儿抱起酒坛,劝道:“太子,你已喝了不少,大喜之夜,你就别喝了。”   “倒上!”   “诺。”   兰儿不得不给刘奭倒酒。   刘奭端起金樽,望着里面晃动的人影,突然间想起昔日司马良娣陪自己吃酒的情景。“良娣,良娣,你瞧一瞧,本王没醉,真的没醉……”   一滴眼泪落在樽中,又是一滴落下来。   兰儿见刘奭陷入忧思之中,忙对王政君道:“太子妃,你快劝劝太子吧,不能再让她喝了。”王政君走到刘奭面前,轻声道:“太子,你别再喝了。”刘奭偏着头看她一眼,喝道:“你……你是谁,走开,走开。”王政君道:“妾身是太子妃啊。”刘奭再次抬眼看看她,神色一阵凄然,道:“不,你不是,本王的太子妃应是司马氏,本王要让母后封司马良娣为太子妃。”王政君突然跪了下去,柔声道:“妾身请太子上床休息。”   “上床,你要本王上床?”   “诺,妾身会好好服侍你的。”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你看中了本王的床是不是?告诉你,这张床属于司马良娣,永远属于司马良娣,你休想得逞。”   王政君一呆,暗想:没想到太子爱司马良娣如斯,他会宠爱自己吗?不,自己已经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,决不能后退。想到这,王政君双手抱住刘奭的腿,哭道:“太子,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,这样身体会垮的,请答应妾身,上床休息吧。”   “滚开,滚!”刘奭抬了抬腿,他试图将王政君踢开,哪知王政君早有提防,牢牢地圈住了他的双腿。刘奭卧床多日,体力未复,他抬了几抬,双腿几乎动也不能动。刘奭顿时大怒,抓起桌子上的酒坛,一仰脖,“咕咚”“咕咚”地喝着。酒,顺着刘奭的嘴巴,淌在王政君脸上。刘奭突然高举酒坛,做势欲砸,喝道:“你松不松手?”王政君道:“请太子上床安息,否则,妾身绝不起来。”刘奭一咬牙,将坛子摔在地上,瞪着猩红的眼睛,喝道:“本王说过,除了司马氏,谁也别想当太子妃。”王政君轻声道:“太子,司马良娣已经去了,跪在你面前的是王政君,你的太子妃。”刘奭身子一震,他低头看着王政君,一阵冷笑:“好个太子妃,你不就是想着本王的这张大床吗,好,好,本王成全你,成全你!”说着,刘奭突然发疯般抱起王政君,一把扔在床上。柔软的床褥将王政君弹了起来。刘奭随后扑了上去,瞪着眼睛,像凶恶的野兽,双手交替撕扯着王政君的衣服。兰儿张大了嘴巴,差一点惊叫出来,她赶紧溜了出去。    015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4   转眼之间,王政君便赤条条地暴露在刘奭的面前。刘奭紧咬着嘴唇,吼叫一声,蓦地压在王政君身上。   王政君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。   这是她快感的呼声。   王政君终于躺在了太子的床上。此时,她觉得幸福就像漫天的云朵,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,将她团团地包围了起来。至于趴在她身上的到底是人还是野兽,她并未去想,只要他是太子就够了。   翌日一早,王政君刚刚起床,兰儿便过来请安了。   “婢女兰儿给太子妃请安。”兰儿道了个万福。   王政君摆摆手,轻声道:“兰儿请起”   兰儿瞥一眼床上的太子,抿着嘴,想笑又不敢笑。王政君道:“兰儿,咱们还是到外面走走吧,好让太子多睡一会儿。”   “哎。”兰儿应着,与王政君走了出来。   霞光增瑞,秋风送爽。   王政君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。虽然这皇宫的空气她已呼吸了三年,但是,感觉中,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。   这时,远处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。王政君睁眼一看,是石显。   石显肩搭拂尘,快步奔来,深施一礼,道:“奴才石显给太子妃请安。”   石显是中书仆射,职位不低,平日里哪个宫女见了不俯首行礼?今日里王政君终于享受到石显的恭敬了,她心中说不出的开心,虚荣感让她的胸脯下意识地挺了起来,不过,王政君心里明白,这些内侍万不能得罪。王政君极力地表现出一种亲和力,道:“石公公请起,石公公一早赶来,莫不是有要事禀报?”   石显沉吟一下,道:“回太子妃,昨天有人闯进宫中,说是您的同乡,因为正是太子妃大喜之日,奴才没敢惊扰。”   “是本宫的同乡?”   “此人就在那边,奴才这就把他带过来,听闻太子妃家严健在,姐妹兄弟共计十二人,请凤目辨别,倘若是冒名顶替者,便治他死罪。”   说着,石显摆了摆手,只见两名宫卫把骆驼押了过来。   骆驼身上还穿着宫女装,大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,再加上剃了胡须,王政君哪里认得出。   石显问道:“太子妃可识得此人乎?”王政君摇摇头。石显顿时脸色一变,喝道:“把歹人拉下去,砍了。”骆驼已经看到了王政君,一时间,他仿佛做梦一般,只想伸手摸上一把,看看王政君是不是幻影,这时,两人相离还有十几步,宫卫突然拖着他向回走。骆驼大叫:“政君,我是骆驼啊。”王政君一呆,忙道:“石公公,快将他带过来。”石显一招手,太监将骆驼带到王政君面前。王政君仔细一看,不是骆驼是谁。一时间,王政君百感交集,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   “政君,这几年你还好吧?”骆驼动情地道。   王政君突然想到了什么,板起脸,冷冷地道:“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冒充本宫的同乡,原来是你这个乡下人。”骆驼一愕,叫道:“政君,我是骆驼啊,你再看看,仔细看看。”石显忙问:“太子妃,此人是不是你的同乡?”王政君淡淡地道:“本宫没有这样的同乡,把他带下去吧。”石显一挥手:“带下去,砍了。”太监押着骆驼往外走。骆驼如同被利刃穿心,怆声叫道:“政君,只要你叫一声骆驼,骆驼便是死在你面前,也无遗憾,可是,你……你为什么不认我?”石显抬脚踢在他的屁股上,喝道:“狗东西,真会依龙靠凤,死到临头了还想攀亲。”王政君心中一痛,道:“石公公,不要伤他性命。”石显回头道:“太子妃,这小子冒充您的同乡,定有图谋,留他何益?”王政君道:“今日是本宫和太子大喜的第二天,本宫不想沾染上血腥,还是把他赶出宫去吧。”石显想了想道:“好吧,奴才这就照办。”    016章:杯中觅旧情,人影乱5   骆驼被赶了出来,他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走着。   前面便是老米酒馆,他踉跄着走了进去,一屁股趴在桌子上,叫道:“伙计,上酒。”伙计认出他来,道:“客官,是你啊,要酒可以,你有银子吗?”骆驼从怀中掏出金锁,“啪”地拍在桌子上,叫道:“拿去,给我来两大坛酒。”   伙计拿过金锁,咬了咬,又拿给掌柜的。掌柜的看了看,点点头,示意伙计给骆驼上酒。   有时候,酒是好东西,有时候,酒是坏东西。当你开心时,酒能让你更加开心,当你苦闷时,酒能让你更加苦闷。   现在,骆驼的心中充满了苦闷、悲戚、绝望、自卑的滋味。几种滋味被酒一泡,迅速混在一起,像无数的刀子在划动骆驼的心。   每喝一碗酒,骆驼便痛苦一分。但是,他仍然一碗又一碗地喝个不停。   突然,上官氏和傅良月出现在骆驼身边。   看着骆驼的样子,上官氏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瓣瓣被人撕碎。   “良月,把他送回家去吧。”上官氏叹息一声。   傅良月走上前去,拍拍骆驼的肩膀,道:“骆驼,姑姑不许你喝了,快跟我们回去。”骆驼伸手推了傅良月一把,喝道:“走……走开,谁也别来管我。”傅良月杏目一瞪,一脚踢在骆驼的腿上,骂道:“不知好歹的东西,你走不走?”骆驼的心早就麻木了,即使傅良月再用几倍的力,他也感觉不到疼痛。   上官氏眉头微皱,道:“扶上他。”   傅良月虽然不情愿,却不敢不从。她将骆驼搀扶了起来,骆驼拎着一坛酒,摇摇晃晃,嘴里不住地喊着:“我要喝,还要喝。”   几人来到街上,傅良月问:“姑姑,咱们根本就不知这臭男人的住处,去哪里?”上官氏想了想,道:“找家客店吧,先安排他住下来。”傅良月点点头。   清明门附近有一家长安客店,牌子既取了“长安”城的字面,又有长久平安之意。   傅良月费了吃奶的气力,总算把骆驼架到了房间里。她吐了一口气,活动一下肩膀,道:“姑姑,这小子没事了,咱们了走吧。”上官氏却似没有听到傅良月的话,她坐在墩子上,默默地望着骆驼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骆驼醉眼迷离,又灌了几口酒。傅良月低声道:“太后,您在想什么?”上官氏“哦”了一下,回过神来,忙道:“快夺下酒坛子,不能让他喝了。”傅良月取下坛子,放在一边。骆驼双手舞动了一下,突然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,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。   傅良月扇动几下鼻端的酒气,道:“太后,咱们走吧。”上官氏道:“他这样子咱们怎忍心离开,再说,咱们走了,他哪有银子付账,良月,你回宫去取些银两来吧。”“这……”傅良月心中一百个不乐意,却也只能奉命。   傅良月走后,上官氏坐在床边,伸出手,轻轻地理着骆驼额头的乱发,柔声道:“兄弟,忘了她吧,她已经是太子妃了。”   “不,不,我忘不了,忘不了……”骆驼突然闭着眼坐了起来,口中不停地叫着。   上官氏吓了一跳。   接着,骆驼又躺了下去,喃喃地道:“政君,政君……不要离开我……不要……”   上官氏见他眼角溢出了泪水,忍不住伸手去拭。骆驼突然抓住她的手,动情地叫道:“政君,不要离开我,不要……”上官氏面红耳赤,她用力地抽了一下,却没有抽动。她不忍再动,便任由骆驼紧握着自己的手。   “政君,政君,你回来了,回来的好,你说过的,一定会为骆驼生一个娃,漂亮的娃,女孩子像你,男孩子……男孩子也要像你,骆驼长得憨,性格憨,决不能让孩子像我……”   上官氏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暖意。   不知为什么,她突然有一种冲动。   她望望骆驼,慢慢地俯下身,将自己的嘴唇贴在骆驼嘴上。   骆驼像针扎了般猛地抱住上官氏,一翻身将上官氏压在床上。   上官氏一声惊叫,但是,声音突然被一块浑厚的东西堵在了喉咙里。原来,骆驼的嘴巴疯狂地吻上了她,那吻如同急风骤雨,让她窒息,让她蓦然间血液沸腾。   上官氏虽然对骆驼有一种亲切感,但是,她并没有胆量突破封建的礼数。自15岁以来,她度过了无数个寂寞的夜晚,她也曾做过一些叛逆的梦,但是,当现实来到眼前时,她还是不敢承受。   自从大街上被骆驼揽怀一抱,上官氏的心扉便有了骆驼。不过,理智告诉她,她只能在心里想想,最多只能替他做点事,至于与他肌肤相亲,那是万万不敢的。刚才,上官氏只是偶有冲动,只想趁着骆驼酒醉,吻一吻这个男人的嘴唇,却没有想到,酒后的骆驼把她当成了王政君。骆驼还以为王政君回心转意,放弃了太子妃而回到他的身边呢。他一和上官氏温软而富有女性魅力的躯体接触,哪里还能把持自己。   上官氏突然意识到什么,她想挣扎,可是,她整个人被骆驼压在身下,软成了一团,根本就无法挣扎。她想大喊,可是,嘴巴被骆驼封住了,偶有张嘴的机会,顿时嗓子里灌进一股浑浊的男子气息。   就在这欲挣无力之时,骆驼已经疯狂地扯下了她的衣衫,当他粗糙的大手猛地抓在上官氏胸前时,她那氏压抑了二十年欲望猛地被激发了出来。   上官氏终于放弃了矜持,放弃了礼教,放弃了身份。   那一刻,她只想做一个女人。   狂风骤雨会摧残春天娇嫩的小草,但是,上官氏不是小草,她是秋天盛开的花朵。   骆驼酒后的疯狂,瞬间浇灌了上官氏的内心。   枯萎的禾苗滋润了,干涸的河床充盈了。   尽管,这一场雨是为王政君下的,但是,上官氏没有后悔。   云开雾散,风停雨歇。   骆驼突然睁开大眼,他吃惊地看着上官氏,看着眼前的一切。   “太后,小的该死,该死。”骆驼滚下床来,“扑通”跪倒,把头磕得叮当作响。上官氏慢慢地穿好衣服,一句话也没说,便走了出来。她刚走到门口,恰好迎上傅良月。上官氏道:“把银子拿给掌柜的吧。”傅良月取出二十两银子,放在柜台上,道:“这是那位叫骆驼的客官的房钱,剩下的先寄存在你这里,记住,要好吃好喝照顾着。”“一定,一定。”掌柜的捧着银子,脸上笑开了花。    016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1   午后的阳光像调皮的孩子,跟在骆驼身后。   骆驼拎着剩下的半坛酒走出客店,才走出一箭之地,半坛酒便进了肚子里。“咣”地一声,坛子突然落在地上,骆驼目光盯在一个人的身子。   那是个比骆驼还落魄的男人,只不过他的年龄要比骆驼大了一些。那个人倒在一家店铺的门口,下巴上满是鲜血。   “王叔父,你怎么了?”骆驼奔过去扶起那人。   那人正是王禁。   王禁扭头看看骆驼,又朝门内指了指,道:“从营中来了两个安军妇,就在里面,很够味道,可惜,可惜,有钱才是大爷,唉!”   西汉时,为了安慰行军作战的将士,营中常有一些随行的安军妇,多是些生活困苦或死了男人的女子组成,以供将士们消遣。事实上,古代的妇女多遵守妇德,视再嫁为不贞,即使男人死了,也要一生守寡。只是迫于生计,也有一些女子走上卖身的道路。   骆驼抬头一看,见门匾上写着三个篆字:买笑楼。   “买笑楼?王叔父,这是什么地方?”   “看来你小子啥也不知,这是男人花钱玩女人的地方啊。”   “这……这……竟有这种地方,可是,他们怎么把你赶了出来?”   “老夫变卖了珠宝,谁想,没痛快几天,咦,小子,你是不是还有钱?快给叔父一些。”   骆驼慌忙抓着钱袋往后躲,口中道:“没……没有。”   “不对,老夫给你留了一枚金锁,快拿出来。”说着,王禁扑过来,一把抓住骆驼,翻去了客店掌柜找给骆驼的十几两银子。   “好,好,有银子就好,哈哈。”王禁眉开眼笑,揣着银子又奔进“买笑楼”。骆驼苦笑一下,踉踉跄跄地往前走。   原本骆驼很敬重王禁的,但此时,他摇摇头,王禁在他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。   据史书记载,王禁是魏郡元城(今河北邯郸大名)人,年轻时曾做过地方廷尉史(法庭书记员),算得上识文断字之流,只是,此人生性好色贪杯,在魏郡,只要他听说谁家的女儿待字闺中,且有几分姿色,总会想尽办法得到手。王禁先娶了王政君的母亲李氏后,又纳了几房小妾,生有四女八子计十二个儿女。   骆驼走着走着,突然想:不行,自己不能让王叔父胡来,万一他在京城闯出什么乱子,怎么对得起政君。想到这,骆驼急急往回走,等他来到“买笑楼”外,正巧看到王禁再次被推了出来,一个魁伟的黑个男子似站在门外,瞪着眼睛道:“就十几两银子还想找‘白牡丹’,滚。”骆驼赶紧上前,道:“王叔父,此处不是善地,咱们还是走吧。”王禁叹道:“递了十几两银子,却连‘白牡丹’的面也没朝见,叔父不甘心啊。”骆驼道:“你把那十几两银子递上去了?”王禁垂着头,道:“他们说,十几两银子只能听个声响,要想见人,须得再加一倍的价码。”   “算了,管他什么‘白牡丹’‘黑牡丹’,这里不是咱们来的地方,走吧。”   “不,不能走,定要讨回咱们的银子。”   “叔父说的是,骆驼这就去要。”   说着,骆驼走上台阶,对那铁塔似的大汉道:“大哥,叔父把银子丢在里面了,小的想去讨还银子。”那汉子哈哈大笑,笑完喝道:“递到‘买笑楼’的银子还能拿出来吗?可笑。”骆驼皱眉道:“可是,叔父连‘白牡丹’的面也未朝,你们怎能不退银子呢。”黑大汉把眼一瞪:“怎么,还想到这里说理?告诉你,这里不是说理的地方。”骆驼大怒,也不和黑大汉废话,抬腿就往里挤。只是,黑大汉双腿一分,堵住了“买笑楼”的门,骆驼抱住他的身子晃了晃,像撼树一样。突然,黑大汉的身子松了松,骆驼大喜,谁知,他身子往挤进一些,猛然被黑大汉压在门框上。顿时,骆驼脊背“咯吱”直响,像断了一般,任他用尽了气力也无法挪动半分。   “小子,还想不想讨还银子?”   “小的……小的势必……取……回。”   这短短的几个字,骆驼费了好大得劲才吐出口,他感到气息渐渐不畅,眼前发黑。王禁吓坏了,慌忙跪在地上,向汉子讨饶:“小哥,不,大爷,银子我们不要了,快放了骆驼吧。”   黑大汉昂着头,看也不看他一眼。   “叔……叔父,不要……求他。”骆驼用了最大的气力,只是,话出口时,却似蚊语般细微。   黑大汉哼了一声,猛地一用力,骆驼顿时全身骨架像被拆开一般,疼得他“啊”了一声。同样,这声“啊”送出喉咙时,软绵绵的,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。   “黑子,放开他。”这时,“买笑楼”内有人淡淡地说道。   那声音虽然细小,却自有一股威严。黑大汉蓦地收回身子,退在一边,垂手而立,样态恭敬。   骆驼摇晃了一下,双腿一软,身子瘫了下去。王禁赶紧上前搀住他。   骆驼睁眼看看,见里面出来两人。其中一人三十左右,劲装打扮,肋下配剑,自己曾与他有两面之缘。第一次是他在街道上几乎马踏了上官太后,第二次是在老米酒馆的二楼上。   这个人便是有长安豪侠之称的万章。   另一个人一身太监打扮,四旬开外,圆脸小眼睛,下巴光光的,手拿拂尘,正上上下下打量着骆驼。   这个太监骆驼不认识。但是,他却对骆驼很好奇。   太监绕着骆驼看了几眼,似在自言自语:“万侠士说这小子与上官太后有些干系,看不出,真看不出。”万章上前一步,低声道:“弘公公,此人来历确实可疑,不过据他自己说,是太子妃的同乡。”太监点点头,目视骆驼,道:“本公乃中书令弘恭,这家‘买笑楼’便是本公开的,小英雄胆气过人,颇有骨气,不知家乡何处,进京又是为了什么?”骆驼不想给王政君惹上麻烦,因此道:“小的骆驼,父母双亡,四海为家,是流落到京城来的。”弘恭“唔”了一声:“这么说,你与太子妃王政君没有任何干系?”   “这个……我……”骆驼支吾了一下。   王禁一听,忙道:“有,有,王政君是老夫的女儿啊。”   “哦。”弘恭眉头一挑,望向王禁,道:“老丈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?”王禁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弘恭转头对黑子道:“你怎可对太子妃的家严无礼?”黑子道:“小的……小的也不知道他是太子妃的父亲啊。”弘恭抱抱手,笑道:“都是本公管束不到,让下面的人冲撞了老丈,请老丈海涵。”王禁忙道:“没事,没事,弘公公客气了。”弘恭忙道:“既然老丈喜欢到这里来玩,就请吧。”王禁一听,笑嘻嘻地往里走,骆驼拉了他一把,王禁将他的胳膊一甩,走了进去。    017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2   黑子一把提了骆驼,走进“买笑楼”,将他按在桌子上。   骆驼浑身骨头又酸又疼,抬头看处,王禁已随着弘恭上了二楼,很快,楼上传来扁钟的声音,声音洪亮而悠远。骆驼虽然不懂音律,却也听得浑身振奋。黑子见他神情有异,便道:“小子,这叫战前曲,当年‘白牡丹’一曲扁钟,令三万将士热血沸腾,如狼似虎,杀得匈奴人丢盔弃甲而逃。”此时,一楼大厅中也是欢笑连连。骆驼转目看去,见有几个锦衣男人,怀抱女子正自戏耍。骆驼想及酒后与上官太后的行乐之事,不由面上发热,不敢去看。但是,那阵阵笑声如同蚂蚁一般钻进他的血脉中,令其浑身的不舒服。骆驼起身要去,肩头一沉,被黑子按住了。骆驼天生有一股蛮力,却在黑子单手之下动弹不得,不免泄气,叹道:“黑大个,你这是作甚,难道骆驼连自由也没有了吗?”黑子道:“没有弘公公的命令,谁也不能从这里走出去。”骆驼怒道:“我便要出去。”说着,他双手去推黑子,却觉两只手像推在一堵墙上。骆驼苦恼道:“这便如何是好。”黑子道:“你且在此吃茶,待王老丈下来一并离开不迟。”黑子喝道:“我与他不是一路的人,何必一并离去。”黑子嘿嘿一声,道:“既然你与王老丈不沾亲带故,那黑子便杀了你。”骆驼忙道:“别,骆驼虽然瞧不起王叔父的行径,却和他是同乡。”黑子道:“看你刚才的样子,分明与王老丈关系甚密,为何又说与他不是一路之人?”骆驼摇头道:“原本骆驼还是很敬重他的,谁想……他的行为太让骆驼失望了。”黑子扭头朝二楼看了一眼,道:“你是说狎妓一事吗?这算什么。”骆驼摇头道:“王叔父乃是有家室的人,而且妻妾众多,他若喜欢哪一个女子,娶回家去倒也罢了,偏偏逢场作戏,骆驼想不通。”   “哈哈。”黑子笑了,拍拍骆驼的肩道:“不瞒兄弟,黑子最初来时,也看不惯这些有钱人的作为,只是……后来便习惯了,买笑楼毕竟是生意场,没有人来岂不要关门?”骆驼问道:“黑大哥,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?”   两人一阵闲聊,距离拉近了不少。黑子在骆驼对面坐下,慨叹一声:“黑子是行伍出身,因为贪酒好睡,连坏了两大军纪,按律当斩,幸而弘公公到军中慰问,将我救下,从此,黑子便死心塌地地跟了弘公公,两年前弘公公开了这处生意场,黑子便替他坐镇。”   “是这样啊,那跟在弘公公身边的人是谁?骆驼曾见过他两次,总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。”   “说起此人,那可大大的了不起,他叫万章,身轻似燕,能飞檐走壁,而且耍一手好剑术,长安城中无人能敌,虽然性格孤僻,为人却颇有些侠义,弘公公、石公公都与他交情不浅。”   “万章……听黑大哥的语气,好象也非常敬重他?”   “唉,说来惭愧,黑某见弘公公对万章礼遇有加,心中不服,曾扮做强人试探过万章的武艺,当真了得,黑某天生神力,却摔他不得,相反连吃了几个跟头,人家的剑还没出鞘呢,直到现在,黑子一看到他便腿软。”   “姓万的这么厉害。”   “是啊,据说他使得一手‘四象剑法’,尚无人能在他手中逃过十剑。”   骆驼心中不由遐想,如若自己也能像万章一样,有一身好武艺,那么,别说再无人敢欺凌自己,自己思念政君时,便可随意出入后宫了。想到这里,骆驼的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上官氏人影,他不由得一呆。   “兄弟,在想什么?”   骆驼“哦”了一下,回过神来,道:“黑大哥,不知姓万的收不收徒?”   “怎么,你想拜他为师?”黑子摇摇头,道:“你还是断了这念想吧,如果万侠士开门授徒,怕是长安城里的少年都成了他的弟子。”   “这么说他不肯收?为什么?”   “万侠士性格孤僻,或许他是不喜热闹吧。”   说话间,天色渐暗,买笑楼燃上了油灯。一个个衣着鲜亮的女子在楼内走动着,留下一串串暧昧的嬉笑声。这声音听到骆驼的耳里,令他内心痒痒的,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。   有侍女端上酒菜来,脆声道:“弘公公吩咐了,请客官慢用。”骆驼忙道:“不,不,小的身上没银子。”那侍女“扑哧”一笑,抿着嘴走开了。黑子道:“兄弟不必客气,这顿饭是弘公公请的,不要银子。”说着,黑子给骆驼倒了一杯酒。骆驼这才松了口气。看到桌子上的饭菜,骆驼顿时腹中“咕咕”作响,他伸手抓起一只鸡腿,毫不客气地啃起来。黑子也是豪爽憨厚之人,性格与骆驼极为相似,他将剩下的鸡腿塞在嘴里,哈哈大笑,道:“黑大哥,你我甚为投缘,来来来,咱们喝一碗。”说着,黑子给骆驼倒了酒,又给自己倒了一碗,然后举碗共饮。   酒下了肚,两人突然觉得天像压了下来,头沉沉的,眼皮也抬不起来了。   “怎么这么困?”   “是啊,好困。”   话罢,两人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。   这时,万章走下楼来,一把扛起骆驼,然后快步走出门外,左右看看,突然一长身,跳到屋脊上,几个翻腾,人影不见了。    018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3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骆驼醒来了。  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,而且四周风声呼啸,刺得他浑身冰凉。。   他动了动,身子居然无法挪用,低头仔细一看,原来自己被捆在一棵树上,再向左右看去,依稀能够看出,这是一片树林。   正是深夜,除了五步内的景色尚可模糊辨认,远处,漆黑一片。   我怎么到了这里,怎么会到了这里?骆驼回想到吃酒的情景,暗骂:好个黑子,没想到你面目憨厚,却是个卑鄙小人,你拿药迷倒了骆驼,将骆驼弄到这里来受苦。   突然,一阵狼嗥声传来,恐怖而又刺耳。   骆驼心中一惊,他意识到,黑子把自己绑在这里,绝非受点苦这么简单。这是什么地方,怎么会有狼?   狼嗥声又传了过来,听声音更加近了。   骆驼忍不住大叫起来:“救命啊,救命……”他刚喊了两声,便住了嘴。因为,他发现自己喊破了喉咙也是徒劳,因为嘴巴中塞了布团,根本就发不出声。   “哇”地一声,骆驼突然哭了。他并不是怕死,而是还有许多事要做,他舍不了王政君,他还要向上官太后请罪……   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声响,两点绿光从远处飘然而来。直到那两点绿光来到面前,骆驼才看清,原来,它便是狼的一对眼睛。   狼张开大嘴,又是一声嗥叫。   骆驼急道:“狼兄,你是只好狼,骆驼是个好人,好狼不吃好人的,是不是?”   只可惜,他嘴巴里发出的是“呜呜”的声音。其实,即便他没有被人封住嘴巴,又能和狼交流什么。   不过,狼并没有吃他。狼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,然后掉转身子跑进了树林中。   骆驼松了一口气。接着,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。火把通明,一队羽林军出现了。   骆驼被押进了一间屋子里,为首有一个将军,身着盔甲。那将军冷森森地看一眼骆驼,道:“你是怎么进入上林苑的?”骆驼一听吓得大汗直冒,比刚才听到狼嗥还吃惊三分。上林苑是皇上游玩的地方,若非大赦天下或值得庆典的日子,决不会对一般平民外开放,没有圣旨私闯上林苑是杀头之罪。骆驼心中一寒,没想到,黑子居然会置自己死地。   “快回何将军的话。”身后有人踹了骆驼一脚。骆驼抬头望着何将军,道:“小的骆驼,也不知为什么会在上林苑。”   “大胆,你敢欺瞒将军。”背后羽林军抬腿又是一脚。何将军摆摆手,道:“他的确不是自己闯进上林苑的。”骆驼忙道:“将军英明。”何将军道:“你叫骆驼?”   “小的正是骆驼。”   “看你嘴巴被封,身捆绳索,定是被人带进上林苑的,这上林苑中不乏野兽,本来均在笼中囚禁,但夜来狼嗥声远近不同,似是被人放出了笼子,看来,是有人想杀害你吧。”   “有人要杀害骆驼。”   “那人为什么要杀你?”   “这个……小的不知。”   “哈哈,居然有这样的人,你连人家为什么要杀你都不知,岂不要做个糊涂鬼。”   “将军救了小的,小的就死不成了。”   “谁说你死不成,你闯进上林苑中,虽然没有死在狼嘴里,却也难逃律法,你的性命仍是保不住。”   “不,不,骆驼还不能死,将军,求求你放了骆驼吧,骆驼不是自己走进来的,这一点将军已经明察。”   “不管是你你自己走进来的,还是他人把你送进来的,总之,你不该到这个地方来,既然来了,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,来人,先押下去,明天一早喂狼。“   骆驼真想大哭一场。   可是,他知道,哭是没有用的。这些人简直和狼一样不可理喻。   翌日一早,骆驼被人从囚室押到了狼笼前。   狼已被羽林军赶进了笼中,此时见了人,居然露出恐惧的眼神。有人上前对何将军道:“将军,通过查看,似乎是有人故意放开了狼。”何将军点头道:“知道了。”他瞥一眼骆驼,道:“看来,本将还得多谢你的仇人,是他送来了丰富的‘人肉宴’,来人,打开笼子,把骆驼扔进去。”   有人押着骆驼,正要上前,这时,一名羽林军上前禀报:“将军,太子妃来上林苑游玩了。”何将军一听,忙道:“先把人押下去,这等血腥的场面不能让太子妃看到。”   骆驼听说王政君来了,扬声大叫:“政君,救我,政君,救我。”   何将军一肘砸在他的脖子里,道:“太子妃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,带下去。”骆驼颈间剧疼,眼前一黑,顿时昏了过去。    019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4   远处,王政君在兰儿的陪同下渐渐走近。她见几名羽林军将一个人拖了下去,虽然只是匆匆一瞥,却觉那人有些眼熟,但一时没往心里去。何将军率领众手下跪倒迎接。   “何长青参见太子妃。”   王政君摆摆手,道:“何将军请起。”   何长青站了起来,抱手道:“太子妃也对这些野兽有兴趣吗?”王政君笑道:“听闻万岁爷在这里圈养了一些野兽,本宫好奇的很,便叫兰儿陪着转转,这里果然是上等的游玩之处,不但林木优美,而且空气清新。”何长青道:“但恐惊了太子妃,请在笼外十步观赏。”   王政君点点头,她虽然是柔弱女子,却生来胆大。这一路赏来,但见上林苑如同野生森林,各种鸟兽居然有百余种,有一些鸟并未受到束缚,想是自行飞来,在这林中安了家。   何长青见王政君脚步越走越近,忙道:“太子妃,您是千尊之体,切勿靠近,这些畜生野性未泯,常能挣脱出来。”   “是吗?这么说,来上林苑游玩很是危险了?”   “正是,我等看护上林苑,至少三天检查一遍笼子,看有否损坏,虽然如此,仍难免有疏漏之处。”   “这些野兽吃什么?”   “上林苑的野兽分为三等,有食肉类,有食草类,还有食谷类,这三类中食肉类最为难养,比如这些虎狼之辈。”   “哦,去哪里弄这么多肉食?”   “每日均有看护员去集市上购买牲畜,有时这些野兽饿了,也会挣脱出笼,吞吃食草类的动物。”   “听起来太恐怖了。”   “是啊,弱肉强食,从来如此。”   望着笼中的野兽,她突然心中所动,暗道:后宫之中,虽然个个是娇弱女流之辈,却都似这笼中之物,无不想跳出来吞食异己,唉。   这时,一名羽林军插嘴道:“其实,有时也会摆‘人肉宴’的。”   王政君问道:“何为‘人肉宴’?”何长青瞪了那名羽林军,道:“回太子妃,‘人肉宴’便是将一些犯了死罪的人喂养野兽。”   “啊。”王政君脸色大变,她万万想不到上林苑还有如此残酷之事。   何长青忙道:“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,因此,不必可怜。”王政君抚了抚胸口,道:“听来好生可怕,活生生的人居然要送进虎口狼嘴之中。”何长青道:“一些胆小的人刚扔进去便吓死了。”王政君点点头道:“那样最好,省得痛苦。”何长青道:“刚才正有一个犯人将成为‘人肉宴’,只是担心惊吓了太子妃,那人已被带下去。”王政君笑道:“何将军,本宫倒想亲眼看看这‘人肉宴’,可否?”何长青忙道:“带人犯。”   稍时,骆驼又被带了上来,他仍在昏迷中。何长青一摆手,上来四个羽林军,各持了骆驼一肢,悠荡了起来,正要扔进狼笼,王政君突然心中一惊,道:“慢。”何长青示意手下将骆驼放下。王政君走过去仔细一看,认出了骆驼,忍不住惊叫道:“怎么是他?”何长青忙道:“太子妃认识此人?”王政君点头道:“此人是……是本宫的一个同乡,不知犯了什么法,何将军能够给本宫一个面子?放他一条生路。”何长青道:“既然太子妃有令,长青焉能不从,何况此人也是被人陷害,并非有意冒犯皇家林苑,来人,将他弄醒。”   “不。”王政君忙道:“不要让他看到本宫。”何长青点点头,一摆手,那四个羽林军将骆驼抬了下去。   上林苑游玩之处数不尽数,据《汉书•旧仪》记载:“苑中养百兽,天子春秋射猎苑中,取兽无数。其中离宫七十所,容千骑万乘。”   可见,上林苑不但是圈养野兽的地方,也是供皇帝猎游的去处。《关中记》记载,上林苑有三十六苑、十二宫、三十五观。这三十六苑中有供游憩的宜春苑,供御人止宿的御宿苑,供招待宾客的思贤苑、博望苑。还有演奏音乐和唱曲的宣曲宫;还有可观赏鸟兽虫鱼的犬台宫、走狗观、走马观、鱼鸟观、观象观、白鹿观等。上林苑连绵三百里,西汉长安六大宫城之一的建章宫便在其内。其中除了动物种类众多,果树也是普遍可见。比如葡萄宫中种有引自西域的葡萄树,扶荔宫中种有菖蒲、桂、龙眼、槟榔、橄榄、山姜、荔枝、柑桔等奇花异树。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湖池,如积草池、东陂池、牛首池、当路池、大一池、镐池、祀池、麋池、蒯池、郎池等。   王政君在上林苑中走动着,看到远处有一处宫殿,正欲过去,何长青忙道:“请太子妃留步。”王政君忙问:“何将军,那是什么去处?将军为何阻止本宫前往?”何长青忙道:“太子妃不知,那座宫殿便是昭台宫,乃囚禁废皇后霍氏的地方。”   霍成君生于前83年左右,此时已经去世。说起这霍成君,后宫女子无人不晓,因此,王政君也颇有耳闻。   霍成君是已故大将军霍光的小女,宣帝刘询的第二位皇后。其父霍光,字子孟,大约生于武帝元光年间,河东平阳人,历经武帝、昭帝、宣帝等三朝,尤其自昭帝初期开始,执掌汉室最高权力近20年,为西汉中兴建立了卓越功勋。   霍光跟随汉武帝近30年,汉武帝驾崩,留有遗诏,命霍光为辅政大臣。霍光是西汉著名将领霍去病的同父异母兄弟。父亲霍仲孺,在平阳侯曹寿府中为吏时,与侍女卫氏暗通款曲,生了霍光。汉武帝元狩四年(前119),霍去病攻打匈奴,路过河东时,为霍仲孺购买了田地,并为其聘请了教师传授霍光武艺。后来,霍去病将霍光带到长安自己帐下任郎官,从此,霍光走上了军政之路。霍去病去世后,霍光做了汉武帝的奉车都尉,负责护卫武帝。   武帝后元二年(前87)春,按照武帝遗诏,霍光与车骑将军金日磾、左将军上官桀、御史大夫桑弘羊共同辅佐朝政。   当时,“帝年八岁,政事一决于光”。霍光辅政后陷入了政治浩荡的风云之中。    020章:有钱人狎妓,彻夜欢5   与霍光同时辅政的上官桀,不肯久居霍光之下。为了压倒霍光,他与儿子上官安商议,将孙女上官氏送入宫中,便是上书中所说的上官太后。上官氏虽是霍光的外孙女,但是,霍光并不同意让她入宫中。上官桀苦求无果,便去找丁外人。丁外人虽然没大权利,却是鄂邑长公主的情夫。鄂邑长公主是武帝的女儿,因昭帝年幼,便由其“抚养”。因了这层关系,鄂邑长公主自然颇有权威,她不守妇道,与丁外人床第之间甚欢,丁外人趁机将上官氏的事说了出来。鄂邑长公主一口应允,上官氏便进了后宫。   上官桀虽然笼络了鄂邑长公主、丁外人甚至燕王刘旦等人,仍担心势力不足以与霍光抗衡,又串通了御史大夫桑弘羊。桑弘羊和上官桀一样,也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,自认功劳不输于霍光,被上官桀几次游说,加入了上官家族的势力团伙。   昭帝始元六年(前80),上官桀等人密谋诛杀霍光。燕王刘旦也有私心,欲借上官桀势力,替代昭帝,双方一拍既合。燕王上书,说霍光擅权,欲图谋篡位,自己要带兵进宫护卫。但是,昭帝并未昏庸之辈,当时,他虽只有14岁,却能辨忠奸,颇有胆略。于是,昭帝与霍光联手,将上官桀、桑弘羊等捕捉,并诛灭家族,霍光可怜外孙女上官氏幼小无知,没有让他受到家族叛乱的株连,鄂邑长公主与燕王刘旦先后自杀。   公元前74年,昭帝病逝,因其无子,霍光便拥立武帝之孙刘贺继位。但因刘贺荒淫无道,随后被废。   接下来,霍光迎立了武帝的曾孙刘病已,称之宣帝。   宣帝继位后,霍光继续执掌朝政,并得到宣帝很多赏赐。霍光虽然颇有公正之心,其妻霍显却私念暗生。霍显暗中说服朝中大员,欲立小女霍成君为后。但宣帝在民间时已娶许平君为妻,虽入京继位,却不肯舍弃患难之情,所以力排众议,封许平君为皇后,不久,许平君身怀六甲。霍显大为恼火,指使女医官将其毒死,宣帝虽然痛恨霍家,却也无奈,只好再立霍成君。地节二年(前68)霍光去世,宣帝亲政,终于有了生杀大权。当时,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,依然大权在握。朝中大臣已看出宣帝心意,开始上书大议霍光生前专权欺主等等。宣帝遂立许平君的骨肉刘奭为太子,许平君之父许广汉为平恩侯,许广汉的两个弟弟一为博望侯,一为乐成侯。由于御史大夫魏相素来与霍家不睦,遂封为给事中。接下来,宣帝又通过调动岗位的手段,剥夺了霍氏家族的实权,霍光的儿子霍禹虽然封为大司马,却无印绶,实际可掌握兵符的右将军一职被他人替代。霍氏家族拥权者众多,其中,霍光的三个女婿均在要位。宣帝一一给予调任。霍光女婿邓广汉由长乐卫尉调任少府,女婿范明友由度辽将军、未央卫尉调任光禄勋,女婿任胜由中郎将、羽林监调任安定太守,等等。霍氏家族先前所任要职,均由许平君家族和宣帝外祖父史家的人替代。   霍家自然不甘心,于是密诛杀许、史家族的人,拥立霍禹为帝。地节四年(前66),霍家阴谋败露,霍禹等人皆腰斩、弃市,霍成君被宣帝废弃于昭台宫,12年后自杀。   王政君回到广阳殿时已是傍晚,萧望之正从殿中走出。   萧望之大约生于前114年,字长倩,东海兰陵人,是汉初功臣萧何的六世孙。由于萧望之颇有大儒之风,数研经学,宣帝相当倚重,任其太子太傅,教授刘奭经书之道。   萧望之善论《齐诗》(一文学流派,喜引谶纬,以阴阳灾异推论时政),此时,他正在广阳殿内,以天气论及天下之道。   萧望之道:“太子大喜之日,乃黄道吉日,万里无云,风和日暖,可谓良兆,何以不肯接纳太子妃?”萧望之与王政君并无亲疏之念,只是就事引经。刘奭不悦,道:“先生岂知本王心意?”萧望之道:“太子心意,老夫何尝不知,太子是旧情难舍,岂非不知昨日之云非今日之雨乎?”刘奭苦笑道:“先生所言,句句有理,奈何本王心中只有司马良娣,怎么办?”萧望之道:“听说太子妃去了上林苑,那里环境幽雅,太子为何不一同前去?”刘奭淡淡地道:“人各有心,本王所喜未必是他人所喜。”   “太子不闻天地皆可入心乎,天晴则人晴,地暗则人暗,天地之心皆人之常心,太子若肯出游上林苑,相必此时心已开朗,昨日愁云不再。”   “先生真好罗嗦。”   “老夫也是为了太子所想,从太子与太子妃大喜之日天象来看,正是吉祥之兆,他日太子妃必可庇佑太子,主运后宫。”   “先生勿再多言,本王累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萧望之刚出宫门,见王政君正在门口站着。萧望之与王政君施了礼,然后离去。王政君望了望他的背影,暗道:此人当可为我所用。   原来,萧望之刚才的话,被王政君听了个满耳。   王政君与兰儿走进宫中,上前给刘奭见礼。刘奭拿起一本经书,看也不看王政君一眼。兰儿道:“太子妃,婢女给你铺床,你走了一天的路,早点休息吧。”王政君道:“算了,还是本宫自己来吧。”   兰儿走后,王政君将床铺好,对刘奭道:“太子,请安歇。”刘奭没有理他。   王政君走到他的面前,轻声道:“太子,时间不早了,请安歇吧。”刘奭厌烦地看她一眼,去了书房。   这一夜,书房和广阳殿的宫一直亮着。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均失眠了。    021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1   中国历来有鬼神的传说,西汉人远比现在迷信。   这几日,宫中传出“魑魅”之影,人心惶惶,一到夜间,妃子、宫女、太监等不敢离宫。   宣帝大惊,忙召唤知情者询问。   掖庭宫女均说吕姬曾见过“魑魅”,宣帝将之召到未央宫询问。   “吕姬,听说你曾见过‘魑魅’,到底那物是何模样?”   “回万岁,婢女曾先后数次见过‘魑魅’,面目却数次不同,先似青龙,再似白虎,又似朱雀,后似玄武,来去无踪,飘忽无声。”   “哦,听起来,像是传说中的‘四象’神物。”   “四象”也称“四灵”、“四神”,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指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,又分别代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,东方为青龙;西方为白虎;南方为朱雀;北方为玄武。   宣帝叹道:“我泱泱大汉,太平盛世,国泰民安,此‘四神’忽来宫中所为何事?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吕姬起身,嘴唇启动,欲言又止。宣帝道:“吕姬,你是不是还有话说?”吕姬道:“婢女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?”   “说吧,只要能解我皇宫危机,安定人心,但讲无妨。”   “万岁,婢女以为,神物出现之处,必然有妖魔存在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说朕的宫中有妖魔?胡说,这怎么会。”   “万岁,这只是婢女的推断,婢女虽然年少,却也知正邪互存的道理,如今神物降临,想是后宫存在妖魔鬼怪。”   “以你之见,那妖魔鬼怪藏于哪处?”   “婢女以为,太子宫最为可疑,因为那‘四象’神物隐没之处便是广阳殿的方向。”   宣帝沉吟半晌,摆摆手,道:“好了,你可以下去了。”   吕姬脸上浮上一层笑意,拜了一拜,返身退出。   宣帝拍了拍额头,自言自语地道:“难道宫中果真有‘魑魅’不成?”石显想了想道:“万岁,奴才以为吕姬之言不可不信。”宣帝有些不悦,道:“你的意思是,‘魑魅’便在太子宫中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不敢,这‘魑魅’决非太子,而是……”   “而是谁?”   “吕姬的意思很明显,她怀疑是太子妃?”   “这怎么可能,王政君不过一柔弱女子,又怎会是‘魑魅’?”   “万岁应知,妖魔鬼怪常以化作人形,令世人防不胜防,奴才听说太子大喜数日,身体尚不如前,何也?定有‘魑魅’缠体。”   宣帝想了想道:“那该如何?”吕显道:“奴才保举一人,此人剑术高超,可驱除‘魑魅’。”   “你说的可是有长安豪侠之称的万章?”   “没想到万岁居然知道他的名字,正是此人,此人曾拜终南仙隐莫子为师,学有‘四象’剑法,正是‘魑魅’的克星。”   “好,朕命你即刻召万剑士进宫,开坛祭神,驱赶‘魑魅’。”   “奴才遵旨。”   石显出了宫,直奔“买笑楼”。路上,他的脑子里浮现着几锭黄澄澄的金子,暗道:吕姬送自己金子却是何意,她口口声声“魑魅”在太子宫中,是否有替代王政君之意,她曾是太子妃的五大候选之一,想是妒忌王政君吧,不管怎么说,吃人家嘴短,拿人家手短,自己帮她说了话,也算对得起那五十两黄金。   “买笑楼”就在前面,石显正要上前,突然看到一个汉子大喝着冲了进去。   石显一愕,他见那汉子有些眼熟,再一想,暗道:他不是骆驼吗,来“买笑楼”闹什么。   却听骆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:“黑子,你给我过来。”又听黑子的声音传来:“骆驼,你……你这两天去了哪里?”听声音,骆驼满腹的恨意,而黑子却是满腹的惊讶。   石显走了进去,只见骆驼抱住黑子的腰,正在用力扭打着。黑子身如铁塔,虽未还手,骆驼却撼他不动。   忽然间,只听楼梯上有人喝了一声:“什么人敢来‘买笑楼’撒野?”石显一抬头,只见万章剑眉倒竖着走了下来。   黑子道:“万侠士,是骆驼,不知怎的,这小子一上来就动武。”万章一愣,快步走了过来,定睛一看,惊道:“你小子没死?”骆驼哼道:“小爷的命长着呢。”万章大怒:“不知好歹的东西,黑子,把他关起来。”黑子犹豫道:“万侠士……骆驼……”   “动手,‘买笑楼’岂能容他撒野。”   “诺。”   黑子一把扭住骆驼的胳膊,道:“兄弟,对不住了。”骆驼大骂:“假仁假义的东西,想杀便杀,骆驼已经死过一次了,还怕你不成。”黑子愕然道:“死过一次,骆驼,发生了什么事?”万章喝道:“黑子,快把人押下去。”黑子不敢违抗,将骆驼带了下去。    022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2   石显哈哈一笑,走上几步。万章抬头见了,忙过来行礼。   “石公公怎么到这等地方来了?”   “万侠士,本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。”   万章忙将石显请到雅间坐下,道:“石公公有何吩咐,但请直说。”石显道:“近日宫中闹鬼,本公想请万侠士辛苦一趟。”   “石公公的意思是,想让万某驱鬼?”   “正是。”   “万某从未驱过鬼,怕是让石公公失望了。”   “实不相瞒,本公以为这‘魑魅’之说定是假的。”   “难道有人假扮‘魑魅’?”   “应该是这样,皇宫乃神圣之地,怎会有妖魔鬼怪出没,想是有人散布谣言,但万岁爷信以为真,本公便在殿前推荐了万侠士,万侠士不必担心,你只需在宫中做个样子,想那‘魑魅’是谁人假扮,还逃得过你的眼睛吗?”   “既然石公公信任,万某便和你走一遭。”   万章随石显来到宫中,与广阳殿前摆下神坛。   万章只是一个剑士,的确不懂驱鬼之术。不过,他和终南仙隐学剑时,曾见师父设过神坛,学学样子还是可以的。   二更时分,万章登坛作法。   神坛如同香案,只是多了一些祭祀品、天神灵牌和几道连万章也不认识的符。   四周站满了宫廷太监,一个个高举火把。宣帝、皇后、刘奭、王政君端坐在宫门前,左右站着石显、弘恭两大太监以及紫儿、兰儿等婢女。   万章运剑如飞,在空地上耍了一套剑法。   练剑自然是他的长项。   万章担心宣帝看出破绽,因此以长补短,只为了眩人眼目。   突然间一道灵符上升,被万章刺穿。“第一道符,奏请天神归位。”万章剑如青龙,银光如练。接着,万章刺起第二道符,喝道:“第二道符,奏请天神开眼,让‘魑魅’无处可逃。”   剑如白虎,风声霍霍。   “第三道符,‘魑魅’现身。”   剑光一晃,突然指向王政君。   四下里大惊。王政君更是惊得面色惨变。   万章早经石显授意,冷笑一声,道:“太子妃,不‘魑魅’,还不现出原形。”   王政君“扑通”跪在宣帝面前,哭道:“万岁,臣妾决非‘魑魅’啊。”宣帝哼了一声,拂袖而去。石显喝道:“来人,将‘魑魅’押下去。”过来几名太监,不由分说,拖了王政君便走。万章取下第四道符,交于石显,道:“石公公,请将此符贴于关押之处,‘魑魅’定不能脱身。”   “多谢万侠士。”说罢,石显低笑道:“万侠士演技不凡,连本公也信以为真了。”万章低声道:“多亏石公公先前指点,只是,今日你我指认了王政君,他日‘魑魅’再现怎么办?”石显左右看看,将嘴巴俯在万章耳边,悄声道:“万侠士放心,以本公揣测,太子妃被押,‘魑魅’必然不再现身。”说到这里,石显四处张望,看到吕姬离开人群匆匆离去。   吕姬本与王政君同居一室,先前太子选妃,吕姬之所以极力向石显推荐王政君,是因为王政君长相不如自己,谁知,太子情牵司马良娣,随手乱点,王政君居然成了太子妃。吕姬好不懊悔。   接连几夜,吕姬不能安眠,想到王政君躺在太子宫中的豪华大床上,说不定哪天便成为后宫之主,她如何甘心。   那夜,吕姬出来行走,恍惚中将树影当成鬼影,顿时吓昏,醒来心中一动,于是四处散播“魑魅”之说,闹得皇宫人心惶惶。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,吕姬将自己进宫前家人为她准备的百两黄金取出,思之再三,取出五十两送给了石显。石显果然按照她的意思去做,将王政君打入牢中。   回到掖庭房间,吕姬兴奋异常,一时难以入睡。突然间,外面有人道:“吕姑娘,本公可以进来吗?”   吕姬听出是一石显的声音,忙起身开门。   石显走了进来,见吕姬红光满面,微笑道:“吕姑娘愿望实现,想怎样答谢本公呢?”吕姬道:“先前婢女不是已经表示了吗?难道公公还嫌不足……不过……只要石公公能帮助婢女达成另一个愿望,婢女定然重谢。”   “姑娘好大的胃口,这一桩买卖尚未结束,你便又要做第二桩了。”   “公公是明白人,自然知道婢女的意图。”   “姑娘是不是想替代王政君?”   “正是,只要公公能帮助婢女成为太子妃,婢女必然重谢。”   “以本公看,这第二桩生意要比第一桩难得多。”   “如今王政君已被关押,只要公公治了她的死罪,太子妃必定重选,到时,公公可以在万岁面前推荐婢女,这桩生意对公公来说,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?”   “吕姑娘有所不知,除掉王政君不难,在万岁爷面前推荐你也不难,难得是太子这一关,如今太子仍未放下司马良娣,以本公看,第二桩买卖不太好做。”   “天下还有难倒吕公公的事吗?”   “说的是,哈哈,不知姑娘出价几何?”   “和上次一样,五十两黄金。”   “五十两?姑娘,本公刚才说过,这第二桩买卖难度可是大了许多。”   “这个……婢女自知,事成之后先付五十两,他日定当十倍酬谢。”   “五百两?”   “正是。”   石显哈哈大笑,笑罢,脸色一沉,道:“吕姑娘,你把本公当成傻子了吗?五百两黄金也不是小数目,你如何拿得出?”吕姬道:“只要公公肯与婢女合作,莫说五百两,纵是五千两也不在话下。”   石显脸色一变,惊呼:“姑娘,你怎能拿出五千两黄金?”吕姬一字一句地道:“婢女请问,一国之后能不能拿出五千两?”石显脸色又是一变,他将目光注视在吕姬脸上,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子太可怕了。    023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3   往往世上最可怕的,不是男人,而是女人。   石显真切地感觉到,吕姬是他接触过的最可怕的女人。这个女人表面虽然平静,内心却埋葬着无限大的欲望。这正是她的可怕之处。   一个人如果拥有了强大的欲望,那么,她会不择手段,不惜一切代价地达到目的。   石显知道,如果自己能够帮助吕姬成功。那么,她的成功也便是自己的成功。她拥有的,说不定自己也会拥有。   好,我一定要助她成功!   这是石显的内心话,他并没有对吕姬明言。吕姬的话说完,他直视了她一眼,便转身离去了。石显虽然什么也没说,但是,吕姬舒了口气。望着石显的背影,她笑了。那是一种自信的笑,即将成功的笑。她知道,石显一定会帮助自己。   吕姬已经将王政君当成了入主后宫的最大障碍。但是,王政君并未觉察。她一直认为,如果自己这一生该感谢谁的话,除了父母,最大的恩人就是吕姬。若非是她,自己怎么能成为太子妃。只可惜,太子无情,他心中只有司马良娣,大喜这些天,他除了第一夜像疯子般和自己交欢后,再没有碰过自己的身子。无论自己在他面前如何魅惑,怎么软言细语,极尽温柔,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。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。在他面前,自己就像空气一样。唉。   王政君心头一酸,泪如雨下。   她突然想起了父亲,想起了兄弟姐妹,同时,也想起了骆驼,那个一直对自己痴情的男人。   唉。   王政君再次叹息一声。她知道,骆驼是个好人,好男人。他憨厚老实,有情有义,在王政君心中,骆驼一直是她的大哥哥。在他身边,她有一种安全感、塌实感。对女人来说,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依靠。但是,这样的男人却未必能给女人带来富裕。王政君不想一生平淡下去,正如父亲告戒他的那样,她是凤命,而骆驼,只是一介凡子。他们根本就不是同路的人。   “骆驼,忘掉政君吧。”王政君站在囚室的窗前,喃喃地道。   月上中天,已过三更。   突然,王政君听到耳边有人道:“跟我出去吧。”   那声音轻的像一片云般,从天际飘来。   王政君转目一看,只见一个七旬左右的老者站在身后,他满头银白的头发,银白的胡须,却面色红润,双目间清澈如水,满是关切柔情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怎么能进得牢来?”王政君瞥一眼牢门。牢门是由五根手臂粗的实木接成,每两根之间仅有手掌宽的缝隙,牢门未坏,这位老者是怎么进来的?   老者微微一笑,道:“老夫从终南山来,听闻宫中有‘魑魅’出现,却不想是你这样的娇弱女子。”   “不,不,老人家,政君决非‘魑魅’。”   “你不必说了,老夫自然知道,唉,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徒儿,不知他为何指认是你。”   “您是万章的师父?”   “正是,老夫莫一,人称终南仙隐,万章曾随我学剑三年,他与我有师徒名分,姑娘,你既被关押于此,必然会惨遭不测,不知姑娘可愿随老夫回终南山。”   “不,不,政君多谢老人家好意,只是……政君还不能离开后宫。”   莫一深深地看她一眼,叹道:“看你的样子,似放不下人间尘事,但你可知,如若留在宫中,定难逃死罪。”王政君沉默半晌,道:“政君的梦在后宫,如果贪生怕死,随老人家走了,那么,政君此生再无意义。”   “唉,罢了,既然姑娘不肯逃离后宫,老夫也不强求,时辰不早了,老夫去也。”   说罢,莫一身子一晃,突然像游鱼一般从牢门中溜了出去。   翌日一早,几名内侍太监前来,将王政君押了出去。   长乐宫外的东阕门前,搭有一座斩妖台,宣帝高坐正中,左右是上官氏、王皇后,刘奭,身后侍立着傅良月、紫兰、兰儿等侍女,石显、弘恭垂立一侧。左右身后有羽林中郎将李明义和卫尉何长青。两人各带着五十名手下,羽林军护卫台下,内侍护卫台上,可谓戒备森严。   台下正前方立一柱子,名曰斩妖柱。剑客万章正持剑等待,周围站满了太监宫女,众人纷纷议论不止,吕姬、彩衣、落凤、绿儿、红儿、丰蝉等宫女也在其中。   远处有人喊道:“妖女王政君带到。”   众人顺声望着,只见几名宫卫押着王政君由远而近。   王政君披头散发,被太监推推搡搡,走到近前,围观者呼啦一下退开,均怕一不小心被‘魑魅’附了体。   石显走上几步,叫道:“各位,想必宫中‘魑魅’之事大家都听说了,这危害后宫者不是别人,正是太子妃。”台下有人议论:“太子妃怎么会是‘魑魅’呢?瞧她的样子怎么看也是柔弱可怜啊。”石显道:“大家肃静,这‘魑魅’最善于变化,尔等若是不信,大可看一下此人的面目,当日本公初选太子妃时便觉奇怪,掖庭姿色上佳的宫女众多,她怎么会入选呢,还有,五位候选宫女中,王政君姿色最差,何以是她被太子看中,现在想来,本公总算明白了,原来她便是‘魑魅’,是她迷惑了本公和太子,这几日宫中四处出现‘四象’神物,定是上苍令下,要我等除去此害。”   台下嗡声一片。    024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4   王政君抬头道:“石公公,政君并非‘魑魅’,也无害人之心,万岁,皇后,太后,太子,请为臣妾做主啊。”   宣帝脸色一沉,道:“王政君,你为害后宫,朕岂能容你。”   石显一听,忙道:“万岁已经发话,将王政君绑上斩妖柱。”   宫卫将王政君紧紧地绑在柱子上。   王政君苦笑道:“想我王政君梦想齐天,却不料今日丧生于此,老天啊,你睁开眼睛看看,王政君不过一柔弱女子,岂是‘魑魅’。”  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。   空中似有隐雷轰过。   万章看一眼石显,石显大声喊道:“现将‘魑魅’斩于台下,以平后宫之乱,动手。”万章提剑欲刺,突然,人群中有人喊道:“万岁,剑下留人啊。”众人望去,却是太子太傅萧望之。   萧望之来到台下扑通跪倒,道:“万岁,太子妃不可杀啊。”宣帝道:“萧爱卿,王政君乃‘魑魅’化身,朕岂能让她危害后宫,你不必再为她求情。”萧望之目似天空,叫道:“万岁可见天象变动否?此乃老天开眼,为太子妃申冤啊。”宣帝大怒:“胡说,春夏秋冬,暖热凉冷,风云雷雨,此乃正常天象。”萧望之道:“万岁可见冬天有雷雨乎?”宣帝道:“只是天阴,又何知有雨?”正说着,雷声剧震,哗地一下,大雨瓢泼而至。   宣帝一呆。   石显见状忙道:“万岁,不可轻信天象变化之说,冬雨夏雪并非罕见,此巧合也。”萧望之怒道:“石显,你乃内侍,岂敢乱政。”石显冷笑道:“萧大人,后宫之事正是内侍分内,本公为后宫安稳着想,怎言乱政,倒是萧大人,你不好好地教太子读书,来此胡言乱语什么。”萧望之气得胡须直抖,喝道:“石显,你枉杀人命,必遭天堑。”石显脸色阴沉,自此,将萧望之恨之入骨。   宣帝摆手道:“朕意已决,来人,斩了。”   万章闻声挺剑便刺,突然,人影一晃,拦在王政君面前,正是莫一。莫一右手一探,并指夹住了万章的剑柄,喝道:“畜生,岂可随意杀人。”万章一见莫一,吓得面无人色,慌忙跪倒磕头。   “师父,弟子不知师父驾到,该死,该死。”   石显见一老者拦住万章,万章口称师父,心道:难道此人便是终南仙隐莫一?   “大胆,什么人敢私闯皇宫?拿下。”石显和弘恭同时喝道。   众羽林军一涌而上,却见眼前一花,莫一身形游走,眨眼间将五十名羽林军点倒在地。   宣帝脸色大变,起身叫道:“有刺客,快护朕回宫。”莫一跃身跳到台上,道:“万岁莫慌,老夫决无伤害之意。”宣帝哪里肯信,忙招呼太监护驾。内侍护卫纷纷扑来,莫一身如行云流水,很快,又将他们一一点倒。   宣帝吓得双腿颤抖,道:“你……你究竟要做什么?”莫一笑道:“万岁,老夫说过,决无伤害之意,请坐下来。”宣帝只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。莫一指着王政君道:“此女并非‘魑魅’。”宣帝道:“这位高人,你怎知王政君并非‘魑魅’?”莫一道:“万章便是老夫弟子,他本无抓拿‘魑魅’之能,昨夜其在神案前所为,皆是障眼之法,实在冤枉了太子妃。”宣帝望向万章。万章慌忙跪倒,道:“请万岁开恩,万章确实不懂抓鬼之法。”宣帝大怒:“万章,你敢欺朕?”万章看看石显,道:“请万岁恕罪,万章这样做也是为了安定人心,只是冤枉了太子妃。”宣帝道:“石显,你敢欺君?”石显“扑通”跪倒,道:“万岁,万侠士虽无捉鬼之能,但‘魑魅’之事也是事实,仅凭此点,也不能断定王政君并非‘魑魅’啊。”宣帝想想道:“你说的也是,老人,暂将王政君押下,待证据确凿后再做处置。”太监将王政君押了下去,莫一本待再言,又一想,到底宫中有无“魑魅”,自己尚且不知,还是静观其变吧。莫一只知万章并无捉鬼之能,他指认王政君必然是贪图名利,但宫中“魑魅”之说是真是假,若是真,“魑魅”到底藏于何处,他并不清楚,因此,不便多说。   莫一抱抱手,道:“但愿万岁不要冤枉了好人,老夫告辞。”说着,莫一晃身游走,四下里一片“啊呀”声,众护卫、羽林军穴道被解,再看莫一,早已不知去向。羽林军、太监纷纷上前向宣帝叩头谢罪。宣帝沉声道:“一群废物,百十人居然拦不住一人,滚。”   人群尽散。   吕姬懊恼地回到房间,想起那白发白须的老者便气不打一处来,一脚将绣墩踢了起来,“啪”地落下,差一点砸中一个人的脚。   这个人便是石显。   “吕姑娘,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啊?”石显问道。   “你是明知故问。”吕姬道。   “唉,本公也没料到莫一会冒出来,姑娘想必见了,那老头可不好惹啊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我商议的事还算不算数?”   “当然算数,你放心,王政君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   “可是,婢女总是担心,这女子似乎有神灵庇护,每到关键时刻总能逃过厄运,石公公,婢女倒是有个主意。”   “姑娘说来听听。”   吕姬来到门口,朝外看了一眼,然后关上门,低声道:“石公公可能弄到砒霜。”   “砒霜?吕姑娘要砒霜作甚?”   “只要石公公将砒霜弄来,婢女自有办法对付王政君。”   “天哪,吕姑娘,你莫非要毒杀王政君?”   “事已至此,为了婢女自身的前途,也只好如此了。”  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石显犹豫道:“人命关天,吕姑娘,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。”   “婢女等不及了,只要王政君在世上多活一天,婢女便一天不舒服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   “石公公莫怕,你只管弄来砒霜,剩下的事就由婢女自己来做,事后婢女决不会连累公公,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啊,要成大事必要狠下心肠,该出杀手便出杀手。”   “好吧,本公这就去拿。”    025章:魑魅扰后宫,术士现5   石显转身出去,时辰不大,弄了一包砒霜回来。来时,石显颇有些担心,他警觉地四处看着,差一点和红儿撞在一起。当时,红儿正去绿儿的房间,见石显鬼鬼祟祟,心中狐疑,道:“石公公,您这是去哪里啊?”石显道:“去……去吕姑娘房间看看。”自王政君成了太子妃后,吕姬便一人居住,红儿以为石显担心吕姬恐怖于“魑魅”之事,特来慰问,倒未疑有它。   石显弄了砒霜来,反复叮嘱:“吕姑娘,切勿被人发觉,切勿把本公扯进去。”吕姬道:“石公公放心,婢女心中有数,你再帮婢女做一件事吧。”“还要做什么?”石显问道。吕姬道:“你只需饿上王政君一天便可,其他的倒不必做什么。”“这个容易。”石显不肯多待,匆匆去了。   一晃一天过去。   王政君已经饿得浑身乏力,她倚在冰冷的墙下,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来的遭遇,珠泪直流。   “唉,自己一心要入主后宫,却无端遭受这飞来祸端,“魑魅”啊“魑魅”你陷害政君,是英雄便出来一见。”王政君喃喃自语,一阵哭一阵笑:“哈哈,为了入主后宫,一飞升天,过上万人不及的生活,集权贵富裕于一身,谁料却步步艰难,苦不堪言,难道自己错了吗?”   王政君朝外面看看,道:“不,不会的,我不负老天,老天如何会负我?”   正说着,鼻端飘来一阵香气。   王政君扶着墙站了起来,偏头往外一看,只见门边有一个篮子,篮子里有一只鸡。王政君眼里一亮,暗道: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来食物,太好了,王政君如若不死,必当后报。王政君伸手欲抓,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,将鸡抓了过去。   王政君一愕,坐在地上,苦笑道:“算了,这也是天意,看来,政君即便不被杀头,也会饿死在这里。”   正想到这,外面闷哼一声,接着,有人栽在门边。王政君借着月光一看,竟然是红儿。   “红儿,是你吗?”   红儿一脸痛苦的样子,她挣扎着伸着手,指着王政君道:“你……你好狠的心。”王政君叫道:“红儿,你到底怎么了?”红儿目光中满是怨恨之色,张张嘴,头一歪,再也不动了。   王政君吓得大叫起来:“来人啊,出人命了。”   声音刚落,从远处奔来几人,为首一人正是石显,仿佛他早就守在附近似的。   石显摸了摸红儿的鼻子,又看看她身边的鸡,道:“来人,快请黄御医。”   稍时,黄御医到。黄御医探了红儿的脉搏,摇摇头,道:“人已经断气了。”石显忙道:“黄御医,人是怎么死的?”黄御医翻了翻红儿的眼皮,又看看嘴中的残留物,道:“应是中毒而死。”石显大怒,指着王政君道:“好毒的女人,你为何毒害红儿?”王政君脸色大变,道:“石公公,红儿并非本宫所害。”石显道:“你还在狡辩,红儿死在囚室前,左右无人,不是你下的毒又是谁?”王政君道:“本宫困在室内,又如何出去下毒?”黄御医道:“是啊,石公公,看情形,下毒之人另有其人。”石显道:“纵然不是王政君下毒,必定也是她的同伙。”王政君一呆,暗道:看来定是送饭之人,此人在鸡中下毒,定是要取自己性命,若非红儿误食,现在,躺在地上的应是自己了。她本待辩白几句,又苦笑一下,懒得去说。她突然觉得,暗中有一个人要置她于死地,纵便自己能逃过此劫,还不知那人会再怎生害她。   石显见王政君突然冷静了下来,倒有些吃惊。他摆摆手,道:“把人拖下去,待本公禀报了万岁再说。”   天亮后,石显来见宣帝,将红儿中毒而死之事一说。宣帝大怒:“好啊,后宫之中连连出事,朕的后妃岂能保全,石公公,速速调查,抓拿凶手。”石显道:“万岁,以奴才判断,凶手定然是王政君。”宣帝道:“王政君乃女流之辈,怎会有此毒辣心肠。”   “万岁容禀,那王政君并非柔弱女子,实乃‘魑魅’化身。”   “此事终南仙隐不是说过了吗?‘魑魅’是不是王政君,证据不足。”   “万岁,奴才虽未找到王政君是‘魑魅’的直接证据,却也有间接的理由。”   “说来听听。”   “自王政君被关押以来,‘魑魅’便未骚乱后宫,或许由此便可说明,王政君便是‘魑魅’。”   “嗯,你说的有几分道理,但是,这仅仅是判断,尚不足服众。”   “那再加上红儿被毒一事呢?”   “你的意思是,红儿死于王政君之手?”   “正是,红儿是死在囚室前的,当时,囚室外并无太监,若非王政君,谁能下毒?”   “可是,王政君被囚,身上怎会有‘砒霜’?再说,她哪里来的鸡?或许,她另有同伙,石公公,速速捉拿王政君的同伙,不得有误。”   “诺。”石显匆匆奔出,下令全城搜查异常人物。    026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1   石显的命令一下,羽林军都不知所措。有人道:“石公公,何为异常人物啊?”石显道:“笨蛋,就是看上去不正常的人。”有人又道:“什么是不正常的人呢?”石显甩手给了那人一巴掌,道:“像你这样便是不正常。”   羽林军都不敢问了,只好快速行动。   其实,石显心里明白,王政君哪有同伙,红儿死于谁手,他心里雪亮。只可惜,那鸡中的砒霜没能毒死王政君。   宣帝的旨意石显不得不执行,但是,到哪里抓拿异常人呢?   没有异常人,这案子无法落定,宣帝那里不好交代。   石显想了想,脑子里有了一个人选。只是这人选身份棘手,石显几乎放弃了,又一想,不行,再难也要出手,不然,全盘计划便落空了。   于是,石显带上两名太监,朝“买笑楼”而来。   石显想到的人是谁呢?那便是终南仙隐莫一。   石显觉得,只有他,宣帝才相信是王政君的同伙,因为莫一的确救过王政君。还有一个人,那便是萧望之。石显心里恨极了这个人,原本想借此机会,惩治一下萧望之,又一想,不妥,萧望之是太子的教师,一旦太子怪罪下来,也有自己受的,萧望之便留待他日教训吧。   石显知道,要对付莫一,简直万万不可能,一旦事败,甚至连脑袋也保不住。不过,他想到一个人,那就是万章。万章是莫一的弟子,由他来出手,莫一必然不备。所谓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石显暗笑一声,揣着一包砒霜上路了。   转眼间,“买笑楼”已在眼前,石显拍了拍怀中的包,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光,咳嗽一声,走了进去。   黑子正在门口侍立,一见石显,忙上前见礼,并将其迎到雅间坐下。   黑子问:“石公公,您是来找弘公公的吧?”石显道:“万侠士在吗?”黑子道:“在,正和弘公公谈话呢。”石显道:“请他们过来吧。”   黑子出去一会儿,弘恭和万章便来了。   弘恭道:“石公公不在宫中当值,来此何事啊?”   按照职务,弘恭是中书令,石显是中书仆射,算是弘恭的副手。不过,近来宣帝较信任石显,职内大小事务常问讯石显,弘恭乐得清闲,除非宫中有要事,他便在这“买笑楼”内坐镇。   石显道:“夜间太子妃囚室外死了一位宫女,万岁怀疑王政君有同伙在,命本公四处抓拿。”弘恭道:“石公公,听你话中之意,倒像是太子妃的同伙便在本公这里。”   “不,不,弘公公误会了,本公的意思是,太子妃的同伙不易抓拿,若这几天交不上,怕是被万岁降罪,还请两位给本公出个主意。”   万章道:“原来如此,万某蒙石公公器重,只要公公发话,愿效犬马之劳。”石公公道:“万侠士剑术超群,抓拿歹人自然不在话下,只是这捉拿之人尚无目标,我等不知从何捉起。”弘恭道:“以石公公的聪明,还怕无法交差吗?”石显苦笑道:“若是寻常之事,本公倒可随意拿一人交差,只是事关太子妃,一般人等万岁必然不信。”   万章忙道:“石公公可有人选?”石显沉吟半晌,道:“本公倒觉得令师适合。”万章脸色大变,道:“不,不行,他老人家毕竟是万某的师父。”   “万侠士忘了令师是怎么让人受辱的吗?那日在东阕门前,令师揭穿了你驱鬼的真面目,让你何等难堪,他对你不仁,你又何必对他有义。”   “这个……这个总是不妥,他老人家授业之恩如同再造,万某个人委屈事小,决不能伤害师父。”   “唉,看来万侠士满足于长安第一剑客的名头,不想再向上走一步了。”   “石公公此话何意?”   “令师在斩妖台前艺震皇宫,恐怕此时,他的名号已响彻天下,受万人敬仰,只要你肯除掉此人,那么,天下第一剑客之名还不是你的吗?”   “这……”   “万侠士,你还犹豫什么?”   “不,不,这事总是不妥。”   “你是不想为还是不敢为。”   “家师武艺绝伦,你们是亲眼所见,我等即便是联手起来,也万万不是他的敌手,若一击不中,我等无一人能够生还。”   “这一点万侠士无须多虑,本公已准备了对付他的东西,你只要在他的水碗中放下此物,他便……”   说着,石显从怀中掏出砒霜。   万章道: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   “砒霜。”   砒霜,无色无味,天下至毒。   “啊……”万章脸色大变。   “拿着。”   万章将砒霜捧在怀中,手如筛糠般颤抖。   “万侠士,这既是你为本公效力之机,也是除掉异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之时,你好好想想吧。”   万章沉吟半晌,点点头,道:“好,万某做了。”万章心念一定,便揣起砒霜,骑着快马奔终南山而去。    027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2   终南山,又名太乙山、中南山,简称南山,西起陕西宝鸡眉县,东至陕西蓝田,是秦岭山脉的一段,历来是仙家道士的隐世之所,素有“仙都”之称。   终南山连绵数百里,山势险峻,道路崎岖。《左传》中有“九州之险”之说,《史记》有“天下之阻”之语。《长安县志》记载:“终南横亘关中南面,西起秦陇,东至蓝田,相距八百里,昔人言山之大者,太行而外,莫如终南。”   终南山除了雄浑之外,千峰碧屏,幽雅深谷,碧水绿草,又有许多秀姿之处。   据说,楚康王时,尹喜当值函谷关,在终南山中盖一小楼,闲暇时便登楼观景。忽一日紫气东来,霞光万道,一老者身五彩衣,跨骑青牛而来。那老者自称李耳,传授《道德经》五千言而去。   后来,便留下说经台一景。当然,这是传说,不可尽信。   却说万章回到终南山,叩拜了莫一。   莫一见他神色间大不自然,便问:“万章,你今日回来与往日不同,是不是有大事发生?”万章忙道:“回师父,并无大事,弟子一路奔波,尚未平静下来。”莫一道:“你这次回来,可有事要向为师禀报?”万章道:“弟子那日在东阕门前大开眼界,自知武艺不及师父十一,尚请师父指点一二。”莫一摇头道:“为师所学除了‘四象剑法’外,另有一套‘三阳剑法’,这套剑法并不适合你学,而‘四象剑法’你已学会,剩下的便是时日磨练了,为师不会再指点你什么。”   “师父……”   “你虽是为师的弟子,却心念杂乱,不适合参修至上心法,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。”   “可是……弟子难得回来一次,就让弟子为师父倒碗水喝吧,也算尽一下弟子之孝。”   莫一点点头,盘膝于石床之上,闭目养神起来。   万章去烧了水来,暗中取出砒霜,犹豫再三,才将砒霜放了下去,然后,他端着碗来到莫一修真的房间,轻声道:“师父,水来了。”莫一点点头,眼皮未抬,道:“放在石桌上吧。”万章将碗放下,又道:“师父,你还是趁热喝了吧。”莫一微睁双目,道:“你很急于返回是么?”万章道:“弟子答应了朋友的一个宴会,要连夜赶回去。”莫一道:“你纵便急赶,怕也来不及了,不如暂住一夜,明早再走。”万章忙道:“不,不,弟子马上就走,请师父喝水。”说着,万章将碗端起,向前递去。莫一看看那碗水,微微一笑,道:“人应如清水,心无杂念,记住,这是为师告戒你的最后一句话。”说着,莫一缓缓伸出手。   万章心头一震,他觉得师父这句话似有所指。眼见莫一的手碰到碗沿,万章快速收回,道:“师父,水已经凉了,弟子再去为你换来。”   说着,万章捧着碗跑出,连碗带水扔下了山涧。   翌日巳时,万章回到了长安。   他刚踏进“买笑楼”,石显便迎了上来,焦急地问道:“万侠士如何才回,事情可曾办妥?”万章摇摇头。石显道:“怎么,莫一识破了你?”万章点点头,又摇摇头,道:“万某也不知晓。”石显道:“你啊,必是心中作虚,不敢下手,若是他人,怕无一成胜算,可你是莫一的弟子,他岂有防备之心?”万章叹道:“不知为什么,万某终是下不了狠心。”石显苦笑道:“你这般样子,如何能成大事,唉,你没有取得莫一的人头,本公也无法交差。”   弘恭突然道:“石公公莫急,本公手中有一人,或可算王政君的同伙。“石显忙道:“什么人?”弘恭道:“此人是王政君的同乡。”   “难道是那个叫骆驼的傻小子?”   “正是此人。”   “好好,此人果然算得上王政君的同伙。”   “石公公可将他押进宫中交差。”   “此人现在何处?”   “就在楼下暗室中。”   “好,多谢弘公公,本公这便带他进宫。”   石显随着弘恭、万章来到楼下暗室,一开门,却见锁链已开,人影不见。   弘恭大惊,叫道:“没想到本公这里竟有内贼,什么人胆敢在本公手中放人?”石显道:“弘公公认为是有人放走了骆驼?”弘恭指着地上的锁链道:“此锁链乃青铜冶制,坚硬无比,寻常刀剑根本就不能砍断,何况看锁链的情形分明是用钥匙打开,若非内贼,骆驼焉能逃出。”石显点点头。   弘恭等人走出暗室,召集“买笑楼”一干杂役,发现惟独少了黑子。   “好个黑子,这几天他常常往暗室里跑,本公以为他只是可怜骆驼,没想到……他居然背叛了本公,万侠士,你马上带人去捉拿黑子和骆驼,死活不论。”   “诺。”   万章带人去了。    028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3   救走骆驼的人确是黑子。   黑子与骆驼性格相投,这几天一直在暗中照顾骆驼。这日,他听到弘恭要将骆驼交给石显,心中大惊,骆驼要是落到石显的手中,焉有命在。思虑再三,黑子决定将骆驼救出。   黑子虽然把骆驼放了出来,但是,这几天骆驼被弘恭残打,身上伤痕无数,双腿已力不能支,无奈之下,黑子便背起骆驼向城外狂奔。   黑子身似铁塔,力大无穷,背着骆驼一口气跑出城外。但是,站在茫茫城郊,他不知该将骆驼安置何处。黑子虽然心思单纯,也知道此事一生,自己再不能回去了。不消多久,弘恭和石显便会派人搜查,以两人的势力,城内万能容身。   骆驼迷迷糊糊之中,也知是黑子将他救出牢笼,忙道:“黑子,你快走吧,不要管我。”黑子道:“骆驼,你休再多言,只要黑子有一口气在,便不让你落在石公公手中。”说着,黑子朝前看了一眼,背着黑子又是一阵奔跑,来到了一片树林。   黑子将骆驼放下来,道:“骆驼,你放心吧,咱们已经逃出了虎口,等歇息一会儿,咱们继续赶路。”骆驼道:“黑子,石公公为何要抓拿骆驼?”黑子道:“黑子听说他是为了太子妃的事。”   “太子妃?”骆驼心中一震。   “是啊,是太子妃。”黑子发觉自己说到太子妃时,骆驼神色异常激动。   “黑子,是不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?”   “听说宫中闹‘魑魅’,不少人认为太子妃便是‘魑魅’。”   “放屁,政君怎会是‘魑魅’,定是他人陷害。”   “骆驼,你似乎和太子妃关系不一般?” 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   “石公公说过,你们是同乡?”   “是,是同乡。”   “这就难怪你关心她了,唉,黑子也觉得可疑,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是‘魑魅’,‘魑魅’该是咱们这样的魁伟男人才对。”   “黑大哥,太子妃现在怎样了?”   “正被囚于宫中,她的同伙毒死了一个宫女,石公公要把你抓进宫中,顶替那杀人凶手,唉,听说前几日若非终南仙隐相救,太子妃便被万章斩了。”   “又是万章,黑大哥,上次万章将骆驼扔在上林苑中,差一点喂了狼,骆驼还误会你呢,姓万的,骆驼定报此仇。”   “骆驼兄弟,其实万侠士也是奉命行事,上次要害你的是你那位王叔父。”   “不,不会的,王叔父怎会害我?”   “这一点黑子也不明白,不过,黑子确实听王老丈说的,他说留你不得,必须除掉。”   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,骆驼与王老丈无怨无仇,他为何要加害于我。”   “算了,不说这些了,他日若有机缘,你自己问他便可,咱们还是赶路吧。”   突然,远处有一阵马蹄声响来。两人偷眼一看,只见为首之人正是万章,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太监。万章喝道:“大家进林搜索,一个也不许放走。”黑子一听,背起骆驼便跑。等他跑到树林边,发现四下里都被太监包围了。   骆驼低声道:“黑子,你放下我自己逃吧。”黑子道:“不行,黑子落在他们手里,凭着跟随弘公公多年,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,你不行,你必须逃走。”说着,黑子放下骆驼,拦腰抱起他,一扬手将他扔在半空,恰好落在树上。然后自己放开双腿,朝树林外奔去。   众太监听到动静,纷纷围来。黑子大声喊道:“来啊,你们来抓啊。”几名太监奔过来,被黑子一手一个举在空中,大喝一声,忽地扔出,又砸倒了几个。黑子大踏步直奔,众太监随后追来。突然,黑子只觉头顶风声一动,紧接着眼前一花,万章拦住了他的去路。   “黑大哥,你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万章双手环抱,冷笑地看着他。   黑子道:“黑某在城里闷得慌,出来走走。”   “好一个出来走走,骆驼呢,你把他藏在哪里了?”   “什么骆驼老牛的,黑子不知道。”   “看来你是想和弘公公作对了,你可知道,那会是什么结果。”   “姓万的,黑某以前敬你是个英雄,但近来看你的行径,却令黑某不齿。”   万章脸色微变,冷笑道:“那又怎样?”黑子喝道:“你只是石显和弘恭的一条走狗,不配称什么长安剑客。”万章大怒,伸手向黑子抓来。黑子迎着他的手腕抓去。谁知,他的手刚碰到万章的衣袖,蓦地,万章的手如灵蛇般缩了回去。黑子双手舞动,想抓住万章的衣服,摔他一跤。黑子自然知道,万章武艺精湛,他只能从气力上占点便宜。然而武学高手,并非蛮力所能敌。黑子身子向前一扑,万章便闪在一边,顺势在他的背上一按,黑子收身不住,“扑通”趴在地上,万章抬脚踏住,喝道:“绑了。”众太监奔上来将黑子绑了起来。   万章喝道:“继续搜。”黑子呵呵大笑,道:“姓万的,你也不想想,你的人都被黑某引到这边,骆驼早就跑了。”万章一惊。却在此时,只见骆驼从树林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,道:“姓万的,把黑大哥放了,骆驼跟你走。”    029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4   黑子回头一看,顿时急道:“骆驼兄弟,你为什么不趁机逃走?”骆驼苦笑一下。他不是没想过逃走,他浑身是伤,能逃多远还在其次,主要是他不想弃黑子而去。黑子能为了他背叛弘恭,为了他自投罗网,难道他就忍心看着朋友赴死吗?   骆驼是个重情重义的人,他宁可自己掉了脑袋,也不肯让朋友落难。   有太监上来,押住骆驼。万章定睛看了他一眼,道:“骆驼,没想到你骨头倒是够硬的。”骆驼道:“万侠士,骆驼甘愿随你回去,请放了黑子。”万章道:“万某为什么要听你的,难道仅凭是你自己走出来的吗?你应该知道,这片树林虽然看起来不小,但你想从万某手中逃离确无一丝机会。”骆驼道:“但请万侠士念在和黑大哥共事一场的情分上,放了他吧。此事皆由骆驼引起,与黑大哥无关。”黑子叫道:“骆驼兄弟,你不要求他,是生是死咱们认了,却不能让他小瞧。”万章看看黑子,又看看骆驼,道:“对万某来说,你们两个谁也不能放脱,因为这是石公公和弘公公交代的,来人,统统带回去。”   一进城,黑子便被关进了“买笑楼”暗室中,而骆驼被石显押进了宫。   回到宫中,石显便亲笔提写了一份告示,言说王政君化身“魑魅”之事已经解决,“魑魅”及其杀害宫女红儿的同伙骆驼也已被抓,两人同被关押昭台宫中,三日后再以“人肉宴”喂养野兽。   王政君和骆驼被绑在昭台宫中,两人近在咫尺,却一时相对无言。   许久,王政君叹道:“你我生不能为夫妻,没想到却一同赴死。”骆驼哈哈大笑,道:“政君,说实在的,骆驼突然很高兴,骆驼以为你当了太子妃,今生再难一见,没想到,这么快咱们便相遇了,而且靠得这么近。”王政君苦笑道:“你可知何为‘人肉宴’?”骆驼一惊,道:“‘人肉宴’?知道,知道,上次骆驼便差一点被喂了狼,恍惚中听说自己便是‘人肉宴’,难道便是将我们喂那些虎狼吗?”王政君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骆驼愕然半晌,突然又是大笑:“这倒合乎常理,平素人们吃这些牲畜、野兽的肉,现在,牲畜、野兽也吃我们的肉,倒也公平,只是,骆驼一生贫苦,三十年来加起来,也未吃够一够羊,这次算是亏大了。”王政君却心中满是惧意,因为她曾来过上林苑,知道什么是‘人肉宴’。   “骆驼,你有没有办法逃出去?”   “逃出去?政君,这是万万不能的,上林苑是皇家重地,戒备森严,别说你我被绑在这里,即便四肢自由,也冲不出去。”   “可是……我……我还有好多事要做?”   “你是不是还想回宫?”   王政君点点头。   “天哪,政君,都说骆驼傻,心眼直,你怎么进宫几年和骆驼一样了?你知不知道是万岁要杀你,别说咱们逃不出去,即使能够逃出,再回宫去岂不自投罗网?”   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我的梦想还没实现,不甘心就这样死去。”   “梦想?啥梦想?”   “说了你也不明白。”   “那就别说了。”   骆驼一闭眼,道:“趁着还没喂狼,还是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。”说着,骆驼头一歪,躺在地上,很快便打起了呼噜。王政君哪有心情睡觉,她拿脚踢了踢骆驼,道:“骆驼,骆驼……”骆驼醒了过来,道:“政君,你怎么不休息?”王政君苦笑道:“大难临头,你怎么睡得着?”骆驼笑道:“今天是骆驼最开心的日子,当然能够入睡。”   “你……你即将被当作‘人肉宴’,居然还笑得出,还什么最开心的日子。”   “哈哈,政君,你不知道,骆驼和你一样,其实也是有梦想的,你的梦想骆驼不知道,但是,骆驼知道自己的梦想。”   “你也有梦想,那你梦想什么?”   “骆驼的梦想就是能够和你在一起。”   王政君一呆,突然间内心处有软绵绵的液体流动。   骆驼哈哈一笑:“现在,骆驼的梦想实现了,终于实现了。”王政君鼻头一酸,泪掉了下来。她突然发现,这个世上最喜欢她的人便是骆驼。   “骆驼,你真的很喜欢我吗?”王政君柔柔地道。   “政君,骆驼口笨,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,不过,骆驼的心中只有你,真的只有你。”   “可是,政君知道,这不是你的真心话。”   “不,不。”骆驼急得坐了起来,若非双臂被绑,早就张开了双手。    030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5   王政君幽幽地道:“倘若你真的喜欢我,为什么会舍得我去死,你该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救出去才对。”骆驼一呆,他垂头半晌,道:“不错,骆驼确有私心,骆驼对不起你。”王政君摇摇头,道:“喜欢一个人是不该有私心的,这说明你的心里并不只有我。”骆驼忙道:“骆驼是真心的,政君,你千万别误会,我……我之所以不肯救你,是知道咱们根本就出不去,既然出不去,就索性不去想,何况……何况骆驼知道,只要把你救出去,你决不会和骆驼远走天涯,骆驼永远见不到你了。”   王政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。   的确,如果能够逃生,她仍然不甘与骆驼远走天涯。相比刘奭,骆驼就像一块璞玉,他真诚无邪,心底清澈,这样的男人原本是天下少有,可惜,王政君放不下心中的梦想。无论如何,她不会放弃,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,她也会牢牢把握住。只是现在看来,她的梦想不会实现了。王政君望着柱子上那盏油灯,心中的一团亮光在渐渐昏暗。   柱子上的油灯突然晃了晃,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站在两人面前。   王政君一喜,她认出此人便是曾经救出自己的莫一。   “老人家,快把政君救出去吧。”王政君如同在汪洋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浮萍,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。   莫一指指骆驼,道:“太子妃,老夫是来救他的。”王政君一呆,道:“老人家,你就发发慈悲,连小女子救出去吧。”莫一淡淡地道:“你贵为太子妃,还需老夫搭救吗?你自有前程,老夫却非助你实现梦想的贵人。”王政君脸上一红,知道刚才自己与骆驼的对话被老人听去了。她心念一想,对骆驼道:“骆驼大哥,政君对不起你,刚才政君的话是违心的,其实政君很喜欢你,如果你愿意,咱们出去后逃到深山中,做一对隐世的夫妻可好?”骆驼欣喜道:“政君,你真的肯与骆驼走?”王政君点头道:“政君之心,天地可鉴。”   此时,莫一已解下骆驼身上的绳索。骆驼四肢自由,忙抱手道:“多谢老人家相救,请老人家也把政君救出去吧。”莫一摇头道:“此处防守甚严,老夫只能救走你们中的一个。”骆驼一听,便坐了下来,道:“请老人家带政君出去吧。”莫一愕然道:“孩子,难道你甘愿为了此女丢弃性命?”骆驼点点头。莫一摇头道:“你可知老夫为何前来救你?”骆驼道:“对啊,骆驼与老人家素不相识,你怎肯冒险来救?”莫一道:“因为老夫乃终南仙隐,年已古稀,命不久矣,惟有一梦想还未实现。”   “怎么,老人家也有梦想?”   莫一点点头,道:“老夫无意中得到一套《无极心法》,老夫参研了数十年,总算悟透其中奥妙,配合剑诀创出了《三阳剑法》,此来便是想收你为关门弟子,传以衣钵。”骆驼先是一喜,继而道:“骆驼不能为了自己而不管政君,老人家,骆驼就不学剑法了,求求你把政君带走吧,到得外面,老人家自可再寻他人传授衣钵。”莫一叹道:“你可知道老夫这套剑法须传于至阳至纯之人?”骆驼道:“那又怎样?”莫一道:“这些年来,老夫踏遍千山万水,总算遇到一个,那就是你。”骆驼道:“老人家说笑了,骆驼这般憨傻,只能供人取笑,却怎能是练剑的好材料。”莫一笑道:“你之至纯至阳,正是老夫所求,倘若你不肯出去,怕是老夫要遗憾终生了。”骆驼看看王政君,道:“可是,骆驼真的不能丢下政君啊。”   这时,莫一耳朵突然一动,道:“有人来了,哦,有办法了,来人定是搭救你们的,可令太子妃随其去,骆驼,你便随老夫去吧。”骆驼将耳朵贴在门上,半晌才听到脚步声,惊道:“老人家,你真好耳力,可是,你怎么知道来人是救咱们的?”莫一微微一笑:“来人驱赶了羽林军,便说明了来意,而且,来人必然是颇有权贵之人。”   这时,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,道:“落轿。”接着,又听那声音道:“太后,昭台宫到了。”   接着,就听一声幽怨的叹声传来,随之,细碎的脚步声来到门前。  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只见上官氏在傅良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。   “你……你……太后……”骆驼慌忙跪倒,想及先前之事,头也不敢抬。上官氏见宫中站着一个老者,不由一愣。莫一笑道:“原来你便是上官太后,太后莫担心,老夫和你的目标相同。”傅良月一听,忙道:“原来是莫先生,那日在东阕门前见过先生神技,实在叹服。”    031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6   莫一笑了笑道:“闲话少说,上官太后,你我各救一人,速速离开,老夫走时可故意弄出动静,这样,羽林军便不疑太后。”上官太后道:“如此甚好,哀家正愁轿子空间太小呢,良月,快扶骆驼上轿。”莫一愕然,本待说什么,又一想,先把人救出去再说。于是,莫一伸指掐断王政君身上的绳索,将其挟在肩下。”骆驼随着傅良月匆匆奔出。上官太后对莫一道:“太子妃尚未洗脱罪名,她若回宫,怕是仍难逃厄运,哀家便带骆驼去吧,莫先生可将太子妃安置下来,待哀家想法洗脱了她的罪名,再接回宫不迟。”莫一点点头,挟着王政君奔出来。王政君本想和上官氏回宫,听她一说,遂住口不语。   等起了轿后,莫一挟着王政君跳上殿角,待见轿子出了上林苑,这才脚尖一踢,屋脊之上瓦片乱飞,顿时惊动了护卫的羽林军。莫一哈哈一笑,飞檐走壁而去,那些羽林军纵便有几个能高来高去,又如何追得上莫一。   且说上官氏,与骆驼双乘一轿,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家宅院中。   上官氏下了轿,对骆驼道:“你暂且在此安身,待‘魑魅’事件过后,才能自由出入。”骆驼红着脸道:“多……多谢太后,这是什么地方?”上官氏道:“你放心吧,这里是上官家族的一处私宅,石显的人决不敢到这里搜人。”骆驼点头道:“太后怎知‘魑魅’事件有异?”上官氏笑道:“哀家与太子妃也曾接触,感觉她并非邪恶之人,即便她有可能是‘魑魅’,但你如一块璞玉,又怎会是她的同伙?石显在告示上说,是你和太子妃串通,杀了宫女红儿,哀家更加怀疑,‘魑魅’事件定然与石显有关,待哀家调查清楚后,再还你们清白。”骆驼慌忙跪倒,道:“多谢太后。”上官氏转身对一中年汉子道:“上官伦,骆驼就交给你了,先去找点上好的跌打药来,为骆驼治愈了伤势。”那名叫上官伦的中年汉子道:“请太后放心,要是骆驼兄弟有点闪失,小的拿命来换。”上官氏点点头,对骆驼道:“上官伦本非我上官家族的人,但因其少时受过上官家族的恩惠,上官家族破败后,他自愿承袭上官姓氏,看守这处宅院,有什么需要的,你就和他说吧。”说完,上官氏深深地看了骆驼一眼,上了轿子,和傅良月去了。   上官氏走后,上官伦把骆驼引到东厢房休息,然后去了街头。   上官伦刚来到街上,就见羽林军正在满城搜人。上官伦不敢在街上多待,买了药后便赶回宅院。   夜间,外面传来“嘭嘭”的敲门声。上官伦披衣出来,见外面站着一队羽林军,火把照耀之下,一个个面露阴狠之色。为首一人指着上官伦道:“快闪开,本大爷要进去搜查。”上官伦忙拦在门口,道:“你们可知此处是什么所在?”那人喝道:“大爷管你什么所在,石公公有言在先,即使三公九卿的宅院也得搜查。”上官伦喝道:“大胆,你们可知这宅院的主人决非三公九卿所比。”那人先是一呆,接着哈哈大笑,道:“天下间除了皇宫,还有哪家宅院比丞相府高贵?大爷刚搜查了丞相府,难道你这里还是皇宫不成?”上官伦淡淡地道:“抬起你的狗眼看看,灯笼上贴着什么字?”   众羽林军奉了石显之命,像群狼一般扑来,无所顾忌,自然没有去看门牌匾和灯笼。这时,经上官伦一说,那为首之人抬头看了一下,只见灯笼上贴着“上官”二字,不由一惊,暗道:当朝之中的大员已没有上官家族,难道是上官太后……不可能吧?   那人道:“你家主人在朝作官?”上官伦斜靠在门上,双手环抱,道:“我家主人并不在朝作官。”   “敢问你家主人名讳?”   “我家主人的名讳岂是尔等可以问得?”   那人勃然大怒,手一挥,喝道:“给我冲进去。”身边有人拉了拉他,道:“常卫兵莫急,待我们问明情况再搜查不迟。”“也好。”那姓常的卫兵点点头,冲着上官伦道:“说吧,你主人到底是谁?”上官伦眼皮一翻,瞧也不瞧他一眼。常卫兵眼睛一瞪,便要动手,身边那人忙再拉住他,低声道:“小的曾听说上官太后在附近有一处宅院,莫非就是这家?”常卫兵脸色一变,道:“岂会如此之巧?”身边那人将常卫兵拉到一边,低声道:“倘若此处便是上官太后的宅院,你我岂不惹了大乱子,常卫兵,你我不过是替人做事,犯不着拿自己的人头做赌注,你说是吧?”常卫兵点点头,道:“你说的很对,走,先记下这处宅院,回报了石公公再说。”   常卫兵带人来到未央宫前殿,石显正在偏殿等候。常卫兵见各路搜查的羽林军已回来,石显面色阴沉,想是未有结果。   “小的参见石公公。”常卫兵上前见礼。石显道:“常卫兵,你这一路可有结果?”   “回公公,小的等一路搜查过去,未敢疏漏过一家一户,一间一室,没有收获……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……”   “只是刚才有一处宅院没敢搜查。”   “大胆,本公是怎么吩咐你们的,不是说连三公九卿的宅院一律搜查吗?”   “小的明白,只是……小的怀疑这家宅院的主人是……”   “是谁?”   “上官太后。”   “啊。”   石显神情顿时委顿了下来,他摆摆手,道:“好了,没你们的事了,下去吧。”    032章:寻找纯阳人,衣钵传7   皇宫之中,除了宣帝和王皇后,石显最畏惧的人便是上官氏。   上官氏虽然平素不理朝政,甚至连后宫事务也不过问,对太监宫女也是和风细雨的,但是,上官氏毕竟是太后,威严自在,连宣帝也敬她三分,石显如何敢惹。只是,石显问过上林苑的羽林军,王政君和骆驼被劫走前,上官氏曾去探视过。   石显有些怀疑,上官氏贵为太后,她去上林苑看一对死囚干什么?但是,太后要看的人,上林苑的羽林军连个屁都不敢放,谁敢询问,谁敢阻拦?石显一直没往上官氏的身上想,他希望上官氏只是好奇,恰好在歹人劫走王政君和骆驼前到了那里。只是,石显也调查过了,那劫囚的歹人身法奥妙,是从宫殿上面把人救走的,自然决非上官氏了。石显蓦地想起一事,喊道:“来人,请何将军。”   半个时辰后,何长青到了。石显起身抱手道:“何将军请坐。”何长青在下首坐了,道:“不知石公公连夜招来有何要事?”石显道:“本公想及一事,想和何将军印证一下。”   “请讲。”   “日间歹人救走囚犯时,上林苑中的羽林军有几人看到?”   “那人身法太快,看到的人不少,但是,却无人能够看清他的面目。”   “何将军当时在哪里?当然,本公不是怀疑何将军。”   “哈哈,石公公多虑了,当时本将听闻喧哗声后便飞身出来,本将自认身法了得,但追出百步后那人便去得远了,追之不及。”   “本公想问的是将军可曾看清那人救走了几人?”   何长青忽地站了起来,道:“对啊,石公公,本将这便回上林苑搜查。”石显也站了起来,道:“何将军为何匆匆要去?”何长青道:“公公一句话提醒了本将,那日追赶歹人时,似乎见他只携带一人,从衣着颜色上看,所救走之人定是太子妃,而骆驼尚在上林苑中的某处藏着,你瞧,我等只想到歹人会藏在城中某处,却没料到还有一人就躲在眼皮底下。”   石显想了想道:“也好,何将军就搜查一下吧,一有结果,请尽快通知本公。”何长青抱抱手,匆匆而去。   翌日早上,何长青摇头叹息着来了。石显一见他的样子,便知搜查无果。当然,这也是他隐隐料到的结果。何长青抱抱手,道:“石公公,本将无能,带人搜查了一夜,居然一根头发丝也未见,上林苑虽然横纵数百里,但昭台宫周围防备森严,骆驼即便躲避,也不可能逃出重围,谁知,居然毫无收获。”石显闭着眼睛,躺在椅子上,心越来越沉。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,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,那么,接下来的路就艰难万分   顾忌和犹豫就像一对孪生兄弟。当一个人心中有所顾忌时,他便会对某件事犹豫不决。   现在,石显就被这种复杂的心情左右着,无法决断。   石显进宫多年,能够成为宣帝身边的红人,应该说,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。他知道,后宫这些主们谁也不能得罪,她们都有自己的背景。对上官氏来说,虽然上官家族几近灭绝,但是,她不但是上官家的后代,同时也与霍家有着血缘关系。霍光和上官桀虽然都倒下了,他们的威望和影响依然存在。这也是宣帝敬重上官氏的原因。石显心里明白,他只是一个奴才,依仗的是宣帝的信任,一旦宣帝翻脸,他或许连只狗都不如。   石显将自己关在偏殿里,足足半天,未时,他才打开殿门走了出来,然后徐徐地吐一口气,向掖庭走去。   石显拿不定主意,他去找吕姬,想劝她放弃所有的努力,甚至,他可以把已经到手的五十两黄金退给吕姬。说白了,石显是不想淌这次浑水了,他想撤出。   吕姬野心勃勃,怎么肯让石显退出去。   吕姬和石显不同,她现在只是一介宫女,职位卑微,甚至谈不上职位。她知道,如果自己再沉默下去,那么也许终其一生,还是一介宫女,或者,遇到大赦之年,被遣回老家。这不是吕姬所奢望的结局。她想住华丽的宫殿,身边有无数的侍女,裙下有无数的臣子。每想到这些,她身上的血液就像江河一般奔腾,让她整个人像热水一般沸腾起来。   石显的到来,无疑给她泼了一盆冷水。   “吕姑娘,本公怀疑,有人暗助王政君和骆驼。”   “石公公是奉旨行事,有什么可怕的。”   “因为这个人身份特殊,本公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造次。”   “谁?”   “上官太后。”   这盆水之冷,几乎冰封了吕姬心中沸腾的热血。   过了半晌,她突然一字一句地道:“拿下她!”   “什么……吕姑娘,你说什么?”   石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只是一介宫女,如何与太后相提并论,在上官氏面前,她简直如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,她这不是痴人梦语吗。   “婢女是说,谁阻挡咱们的路,就拿下谁。”   石显苦笑道:“吕姑娘,不是本公说笑,别看本公是奉旨行事,但是,本公也不敢动上官太后,这事如果让万岁知道了,他也会砍了本公的脑袋,吕姑娘,还是算了吧,也许这便是你的命运。”了。    033章:藏身太后院,有凶险1   吕姬站在窗前,默默地望着远处的宫殿。那一瞬间,她神色落寞,内心失望之至。但是,她不甘心,不甘心输给王政君。   “石公公,我们已经走上这条路,必须坚持下去。”   “吕姑娘,或许……或许这件事本公再也帮不上忙了。”   吕姬忽地站过身来,盯着他道:“石公公,你想抽身?”石显苦笑道:“吕姑娘,你心里明白,这是一条没有前途的路,而且每走一步都凶险万分,你我是提着脑袋走路啊,既然结局是明摆着的,何必呢。”   “只要你肯去做,只要你有胆量做,一切皆有可能。”   “不,不,本公觉得这件事……本公是有心无力,就不能陪着吕姑娘上路了,如果吕姑娘需要金子,那五十两本公这就退给你。”   说着,石显就要溜走。他是个聪明人,岂有不知和吕姬继续走下去的结局。   吕姬突然一声冷笑,道:“那好,石公公,你便走吧,不出几天,万岁便会知道你与婢女勾结陷害太子妃的事,后果如何,想必你比婢女更清楚。”石显一只脚本以跨出门外,听到这浑身一震,又退了回来,苦笑道:“我的姑奶奶,你发发慈悲可好?你喜欢去死,也别拽上本公啊。”吕姬阴沉着脸道:“婢女是个怕寂寞的人,黄泉路上有人做伴多好?”石显知道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,长叹一声,道:“算了,本公答应你就是,可是,你有没有对付上官太后的妙策?必须有十足的把握。”   吕姬想了想道:“既然你已经怀疑骆驼藏匿于上官太后的宅院里,硬闯进去便可,你奉圣喻,可以任意搜查,上官太后也拿你没办法。”   “话虽如此,万一搜不到人呢?本公是说,万一骆驼闻讯藏了起来。”   “只要你有七分把握,多派点人围住宅院,骆驼能藏到哪里去,等抓到人,上官太后也拿你没辙,到时,你还可以趁机向万岁进言,说上官太后也是‘魑魅’的后台之一。”   “这……本公觉得此事总是不妥,如果上官太后亲自守在门口,本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硬闯啊。”   “这一点婢女想过,上官太后毕竟深居后宫,她总不能常回宅院吧,你可趁她不在的时候动手。”   “也只好如此了,只是,如果搜不到骆驼……”   “你是说,骆驼不在上官宅院,你根本就没有把握。”   “只是推测,还不敢确定,若是别人的宅院倒也罢了,偏偏是上官太后的。”   “你可以派人监视,等有十足的把握再动手。”   石显点点头,感觉吕姬果然是个厉害角色。   上官宅院中。   上官氏正在为骆驼清洗伤口。傅良月见上官氏堂堂太后之尊,居然为一介平民亲自换药,不由道:“太后,让婢女来吧。”上官氏摇摇头,道:“还是哀家来吧。”骆驼趴在床上,只觉得上官氏那双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滑过,她的手每到一处,那里便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。   骆驼被困“买笑楼”,背上、胳膊上、腿上,共有大小二十几处伤痕,多是拳脚棍棒所至,幸而没有骨折之处,但有十几处青肿淤血,看得上官氏眼中湿润,暗叹不已。   上官氏取来药膏,轻轻地贴在骆驼的背上,道:“疼不疼?”骆驼摇头道:“不疼。”   其实,骆驼身上的伤不过几天,岂有不疼之理。但是,不知为什么,他心里暖暖的,真的不觉疼痛。   这时,突然上官伦跑了进来,道:“太后,外面来了一个卖跌打膏的小伙子,说是家传神药,一贴便愈。”上官氏一听,忙道:“那好啊,哀家正愁你买的药膏效力不佳呢,快去买几贴。”上官伦道:“小的说过了,但是,那人不卖。”   “不卖?既然是走街串乡的膏药商贩,怎会不做生意?”   “那人说了,他是郎中世家,要对病人负责,他要亲自为病人贴药。”   “是这样啊。”上官氏微一沉吟,道:“那就让他进来吧。”上官伦一指骆驼,道:“可是,骆驼兄弟……”上官氏笑道:“没事,一个外地来的商贩,没什么。”上官伦点点头,跑了出去。很快,上官伦带了一个人进来。那是个面皮白净的小伙子,两边眼角还贴着膏药,一进来,便眼光流转,不停地往骆驼身上看。傅良月心中一动,警惕地站在他身边,喝道:“小子,你的药膏呢。”小伙子忙从行囊中掏出几贴膏药,尖细着嗓子道:“祖传秘法,一贴就愈。”上官伦正要接过药膏,那人一缩手,道:“本郎中要亲自为病人敷药。”说着,那人一边歪着脑袋看着骆驼,一边往床前走。傅良月突然喝道:“站住,把脸上的膏药揭下来。”那人神色一变,道:“姑……姑娘,小的脸上有伤,不能揭,不能揭……”上官氏道:“良月,别难为小郎中了,快让他过来敷药吧。”傅良月却直直地看着那人,突然喝道:“你是小柱子。”   那人正是小柱子。   小柱子见傅良月识破了自己,差一点吓破了苦胆,慌忙将手中的膏药一扔,掉头就跑,他虽然只有两只腿,跑得却比兔子也不慢。   上官伦刚追到院子中,小柱子的影子已经不见。他只好摇摇头,走了进来,跪倒请罪:“太后,小的不知这人是假扮的,请太后责罚。”上官氏叹息一声,摆摆手,道:“这件事是哀家的疏忽,你去守了门户,没有哀家的懿旨,任何人也别放进来。”   “诺。”上官伦起身出去了。   上官氏道:“良月,你是怎么看出他是小柱子来的?”傅良月道:“此人一进来便眼光不停地往骆驼身上看,却瞧也不瞧咱们一眼,这完全不合常理,咱们可是女子啊,而且太后又是绝代佳人,这说明,他不但认识咱们,而且还对女子不感兴趣,世上有哪种男人对女人不敢兴趣?除了呆傻的男人,怕是只有宫中的太监了,因此,婢女便注意观察,发觉他声音尖细,再一辨认,不是小柱子是谁。”    034章:藏身太后院,有凶险2   上官氏叹道:“看来石显对本宫起了疑。”傅良月道:“他一个奴才岂敢对太后无礼,等回到宫中,太后便参他一本,要了他的脑袋。”上官氏摇摇头,道:“这件事皆因‘魑魅’而起,石显也是为万岁做事,他没有错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突然,外面人声鼎沸。   只听上官伦的声音传来:“太后,不好了,这些羽林军想硬闯。”   上官氏一听,忙起身走了出来,她尚未到宅院门口,便见一群羽林军冲进了院子,上官伦被几个人围在墙角,根本动弹不得。傅良月喝道:“大胆,尔等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吗?你们中谁是头领?有没有卫兵令?”   西汉京城有两支属于护卫军队,分为南北,北军隶属光禄勋,由执金吾率领,主要负责宫廷内的安全护卫。官员有光禄卿、光禄丞、车郎将、户郎将、骑郎将、中郎将、光禄大夫、太中大夫、议郎、主事等。南军最高首领是卫尉,算是皇帝的禁卫司令,掌握宫门兵符守护。卫尉以下有卫尉卿、卫尉丞、公车司令、南宫卫兵令、南宫卫兵丞,北宫卫兵令、北宫卫兵丞等。   众羽林军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纷纷后退。   傅良月喝道:“太后在此,尔等还不参拜。”   众羽林军呼啦跪倒。   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尔等是受人指使,哀家不怪,都退去吧。”   众羽林军匆匆而去。   傅良月道:“看来石显动了一番心思,弄了些无头苍蝇来,这次虽然喝退了他们,但是,如果我们不在这里怎么办?”上官氏凝眉道:“是啊,这正是哀家所忧虑之处。”上官伦恢复了自由,忙过来道:“太后,要不,咱们还是把骆驼兄弟转移吧。”   “转移?”上官氏摇摇头:“长安城虽大,除了此地再无一处安全,骆驼一旦离开此地,势必会落到石显的手里。”   就在这时,突然屋顶之上有人道:“太后不必担心,老夫这里有两人,可保你们安全。”   几人抬头看去,见屋顶之上站着四个人,中间一人白发白须,正是终南仙隐莫一,左右有两男一女,那女的却是王政君,两个男子皆在二十岁开外,身材魁伟,相貌堂堂,只是身材差了几分。莫一喝了一声:“下去。”但见他如一片树叶飘落在上官氏等人面前,那两个男子各挟王政君一臂,飞身跳下,身法也甚矫健。莫一为上官氏介绍:“这二位个头微高的,是太子妃的大哥王凤,身材略矮的是太子妃的四哥王崇。”王政君道:“两位哥哥,快快见过太后。”三人一起跪拜。上官氏忙道:“几位请起,快请屋内说话。”   来到厢房中,王政君等人又见了骆驼,王凤兄弟和骆驼自然认识,三人抱在一起,一时说不尽的离言别语。上官氏道:“莫先生怎么来到了此处?”莫一道:“那日老夫带着太子妃离开上林苑,原本想回终南山,又一想,老夫离去时显露了上乘身法,那石显决非庸俗之辈,必然能够猜到是老夫所为,因此,老夫便带着太子妃躲在城外村落里,只是官军搜查的紧,我们危险重重,午时正巧遇到太子妃的哥哥,他们二人从老家寻亲而来,听说太子妃正被满城搜捕,打伤了不少官兵,老夫引见他们兄妹相见,然后暗中进城查看,找到了你这里,现在,老夫把他们交给你,要带骆驼回山了。”上官氏一呆,道:“莫先生执意要带走骆驼兄弟吗?”莫一道:“太子妃的事就交给太后吧,老夫本是世外之人,还应隐身世外才对。”说吧,莫一望向骆驼,道:“小兄弟可肯随老夫离去?”骆驼吞吐道:“老人家,在这种时候,骆驼不能离开政君他们。”   “太子妃有太后保护,你就放心吧。”   “可是,骆驼放不下心,老人家,要是政君有个三长两短,骆驼也不能静心随你练剑,你还是让骆驼留下吧。”   莫一想了想,叹道:“也好,时机未到,不能强求,老夫先回山看看,你们自己保重吧。”   说罢,莫一与众人道别。   上官氏见宅院有了王凤兄弟相助,略加宽心,便与傅良月回了皇宫。   上官氏的轿子一起,早有羽林军报告石显。石显马上派人硬闯。谁知,几十名羽林军刚到上官宅院的门口,便被王凤兄弟拦下了。王凤兄弟都有一身的好武艺,尤其王凤,双拳一抡眨眼间砸倒了七八个,王崇也放倒了三四个,余下羽林军见两人如狼似虎,威猛异常,一个个狼狈逃回。石显大怒,道:“堂堂羽林军,竟然连两个外乡人拿不下,再攻。”小柱子在一旁道:“石公公,以奴才之见,不如去请万侠士。”石显心中一动,暗道:小柱子所言极是,如此这般,即便硬闯进去,怕是损兵折将,说不定那莫一老头还在暗中。石显忌惮莫一的本领,也不敢太过造次。想到这,石显马上令常卫兵前往“买笑楼”。常卫兵走后,石显对小柱子道:“小柱子,本公平时对你怎么样?”小柱子道:“石公公对奴才恩重如山,奴才没齿难忘。”石显道:“为本公做事你怕不怕死?”   “愿为公公肝脑涂地。”   “很好,小柱子,本公现在派你去一个地方,当然,那里不会有生命危险。”   “请公公吩咐。”   “你去一趟终南山。”   “终南山。”   “对,去终南山看看莫一老头在不在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小柱子面现恐惧之色。    035章:藏身太后院,有凶险3   那日莫一在斩妖台前艺震皇宫,小柱子就在现场观看,他一听石显让自己去见莫一,岂有不怕之理。石显道:“小柱子放心,本公不是派你前去送死,你此去只需暗中行动既可,且不可惊动了莫一老头,本公怀疑是他劫走了太子妃,你到了那里一定要仔细搜查,看王政君在不在山中。”   “奴才遵命。”   小柱子放心了,原来不是让自己送死。这种偷鸡摸狗的差事,小柱子还是不怕的,即使被莫一发现,像他这样的高人,决不会难为自己,大不了给他磕几个头,央求几句。   小柱子骑上快马便出了城,一路朝着秦岭的方向而去。   当夜二更时分,小柱子进了终南山。   山路崎岖难行,小柱子便将马拴在树林中,悄然前行。小柱子虽然不懂武艺,却天生有一双快腿,走起路来如同风一般。   三更左右,小柱子找到了莫一的修真之所。   那是一处清净的洞府,里面墙壁之上镶嵌着几枚珠子,虽是半夜,洞内景象仍然可见。小柱子偏头朝里看看,见莫一正盘膝于石床之上,闭幕垂帘。再看洞内,并无其他人影。小柱子不敢弄出动静,在周围转了一圈,并未见其他的洞府,便连夜赶了回来。   小柱子脚步声虽轻,莫一还是感觉到了。他知道既然来人蹑手蹑脚,便是窥视,故意假装不觉。小柱子走后,莫一吐了口气。他倒非怕事之人,只是不想被官兵骚扰,再难清修。   小柱子回到长安,向石显汇报了此行的经过。石显一听王政君居然不在终南山,暗道:难道救走王政君的人便是那两个武艺高强的汉子?如果是他们,那么可以说,王政君也在上官宅院中。想到这里,石显马上出宫,来到了上官宅院对面的客店里。   这家客店目前早已成为羽林军的大营。   石显到时,常卫兵正与万章朝对面指指点点。两人见到石显,慌忙起来见礼。石显问:“万侠士没有攻进去吗?”万章道:“万某来后,曾暗中潜入宅院窥视,发现太子妃便在里面,万某不敢打草惊蛇,便退了出来,一直观察着里面的动静,若是里面只有那两个汉子,万章倒不在乎,只怕……”   “只怕什么?万侠士是不是担心令师也在里面?”   “听何将军说,他怀疑当日救走太子妃的是家师,万某不想和他照面。”   “哈哈,万侠士不必担心,昨夜小柱子去过终南山,令师尚在山中修真,不在此处。”   “这么说,劫走太子妃的人并非家师?”万章神色一松。石显点点头道:“以本公看,极有可能是那两个武艺高强的外乡人。”万章一拍胸脯,道:“什么武艺高强,石公公稍等,万某这便擒了他们。”   话音未落,万章已从客店二楼的窗户上跳了出去,眨眼间,他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上官宅院的门口。   万章刚至,王崇便奔了出来,提剑便刺。万章大怒,看看对方剑尖将至眼前,突然间身子一闪,同时抽出剑来,一剑刺向王崇的左肋。万章乃剑术大家,王崇虽然也有一身好刺术,但剑上缺乏变化。十招过去,万章看准破绽,一剑刺在王崇的手腕上。“叮”地一声,王崇手中的青铜短剑落地,万章正欲一剑结果了王崇的性命,突然眼前星光一点,疾风忽至。万章慌忙抬剑一挡。“咣”地一声,两剑相交,万章倒退三步,再见面前出现一个威猛汉子,二十几岁的样子,手中也是一把青铜短剑。万章喝道:“你是何人?”那汉子正是王凤。   王崇迎敌,王凤颇不放心,因为万章跳下楼来时,王凤在宅院里见了,知道乃一劲敌,因此躲在门后,随时接应王崇。   王凤见对方一股正气,看上去并非奸邪之人,道:“我等乃太子妃的兄弟,我叫王凤,刚才这位便是舍弟王崇,不知兄台是哪一位?”   从相貌上看,王凤像是一个粗人,其实,他心思绵密,远非王崇所比。王凤不想多树强敌,知道来着不善,因此先礼以待人。万章见他出言谦恭,便剑交左手,抱抱拳道:“万某名章,人送外号长安剑客。”   “原来是万剑客,失敬失敬,万剑客此来莫非也要与我等兄弟为敌?”   “万某受石公公之恩,无以为报,只能尽效犬马之劳,二位看上去都是豪爽汉子,何不弃械投降?也好免了刀兵之苦。”   “放屁。”王崇是个急性子,闻言骂道:“你是那卑鄙小人卖命,便是我等兄弟的仇敌,来吧,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。”说着,王崇拾起剑,跃跃欲试。王凤摆摆手,道:“四弟暂且退下,这一阵还是让给大哥吧。”   王凤心里明白,这一仗不可避免,看四弟的剑法,与万章差得太多,即便自己,从剑法变化上也大有不如,但是,刚才他与万章拼了一剑,试出自己气力略胜,因此,王凤打定主意,决定与其力拼。    036章:藏身太后院,有凶险4   万章道:“既然二位执意庇护罪犯,万某得罪了。”说话间,万章长剑虚晃,算是先让一招。   王凤知道,如若让对方剑式展开,自己怕是难以破解,不若先机出手,因此,口中道:“讨教了。”声到剑到,一剑向万章肩头劈去。   王凤所学,皆以练劲力和出手速度为主,除了劈刺,招式上无大变化,。但是,他们兄弟都练剑十余年,一刺一劈看似简单,威力却大得惊人。长剑破空劈到,这一招原是奔头而来,王凤临时改为劈肩,也算回敬了万章。万章有心想试试对方臂力如何,因此左脚向后一撤,力贯右臂,向上迎去。“叮”地一声,回音绕梁,经久不绝。王凤的剑被弹起数尺,而万章的身子矮了半截,左膝差一点跪在地上。   万章顿时明白,若比气力,自己远非王凤的对手,只能以招式取胜了。   西汉时期,无论民间还是军中,兵器大多是青铜器所造,且以枪剑为多。因此,那时武术界的打打杀杀之术多以气力取胜,除此之外,便是劈刺之术。万章出于名师,莫一的“四象剑法”是参天地日月而成,又吸收了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四大神物的飞行纵跃特点,合并为三十六式。万章虽然熟习这三十六式“四象剑法”,对敌时却从未全部运用过,因为一般的对手,他只需几剑便可取胜,也因此,江湖中极人有人识得这套剑法,不识便无破解之法。万章将“四象剑法”施开,轻灵闪跃处,剑光流转,如同青龙游走,步步进逼中,长剑霍霍,又似白虎发威。王凤见万章剑法奇妙如斯,不敢冒进,只能寻机和万章硬拼。   二十几招过后,万章突然大喝一声,长剑一颤,王凤只觉眼前有四支剑同时刺来,分不出哪一支是真,哪一支是假,他慌忙挥剑去挡。好容易挡去三剑,左侧一剑却再无力化解,眼见长剑直奔自己腰间而来,突然,王崇抬手一剑为其解了围。王凤吐了一口气,暗道:好险。王凤并肩和王凤站在一起,道:“大哥,咱们一起上,灭了这小子的威风。”万章心道:如若两兄弟联手,自己即便取胜,怕也要受伤,不如暂时退去。想到这,他哈哈一笑,道:“万某打得累了,改日再战。”说着,万章飞身奔去,王氏兄弟身法大有不如,无法追赶,何况,两人担心中了万章的调虎离山之计,也不敢追出。   万章回到客店,向石显报告了比斗之事。其实,三人打斗的情形早已落在石显眼里。石显问道:“万侠士,那二位汉子是何方神圣?”石显道:“他们是太子妃的兄长,一个叫王凤,一个叫王崇,石公公,明日待我缠住王氏兄弟时,你可命羽林军趁乱攻入。”石显道:“王凤兄弟勇猛异常,我等不可硬拼,再说,刚才本公已有了擒拿太子妃和骆驼的计策。”   “公公有何妙计?”   石显将万章招到身边,俯耳说了几句。万章愕然道:“此计可行否?”石显点头道:“十有八九,如若成功,岂不省却我等气力,再者,我等若真的大举硬攻,太后怪罪下来,谁能担当?若以此计而行,则对方自行瓦解,太后怕是有苦难言,哈哈。”万章笑道:“石公公真机智也,万某这就依计而行。”   夜色深沉。   王政君从骆驼的房间里走出来,神色有些不悦。   晚饭后,骆驼对王政君道:“政君,如果这次我们脱了险,你准备去哪里?”王政君没有说话,她低着头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王崇道:“还用问吗,自然是继续回宫当太子妃。”王凤道:“四弟可知,如果万岁对政君的误会不能解除,政君一回到宫中等于送死。”王崇一愣,叫道:“那还回个鸟,以四哥说,不当什么太子妃,干脆咱们找到爹爹,回老家去。”王凤摇头道:“老家也是回不得的,我们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,老家还回得去吗?”   “那该怎么办?”   “唉,看来咱们只有远走高飞,埋名深山了。”   “那岂不是没有京城热闹了。”   “京城虽然热闹,却不是我等住的地方。”   说着,王凤望向骆驼,道:“骆驼兄弟,你有什么打算?”骆驼望向王政君,眼神中有所期待。王政君感觉得出那双眼神中的赤诚,但是,她无法下定决定,在她的内心深处,仍然有一丝希望之火,只要它不灭,自己便能重回后宫。   王凤叹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他隐隐能够感觉到王政君的心事。王崇却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,叫道:“妹妹,你倒是说啊。”王政君抬头看他一眼,又看看骆驼,突然起身走了出去。   骆驼正要去追,被王凤拉住了。王凤道:“骆驼,让政君好好想想吧。”骆驼点点头。   王政君在后院里来回读踱着步,她的心中出现了两种人生,一种是她再嫁骆驼,与他默默地生活在深山中,过着辛苦贫穷的生活,每日里太阳未出便上山劳作,皮肤越来越粗糙,脸色越来越黑,晚上躺在坚硬的板床上,墙角上堆着几件破瓦罐,里面盛了一些水和米。一种是她重回后宫,不日成为后宫之主,吃有山珍海味,穿有锦罗绸缎,住有豪华宫殿,出行有仪仗凤辇……   突然,一件物什落到自己脚下。    037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1   “谁?”王政君低喝一声,房顶上人影一晃,远去了。王政君俯身捡起,见是一片竹简,正反两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。王政君急速回房,将竹简贴近油灯,神色一阵激动,两只眼睛越来越亮。   一大早,王政君便下厨,熬了一锅的米饭。   上官伦打个哈欠,见王政君提了米桶过来,忙道:“太子妃,瞧,怎么能让您下厨呢?”王政君道:“没什么,政君又不是没做过饭,这几天你们防守辛苦,快招呼他们到大厅用饭吧。”   上官伦道:“好,好。”说着,将手放在嘴巴上,大声道:“开饭了。”说完,上官伦去开大门了。   声落,王氏兄弟奔了出来。王凤见王政君提着米桶,赶紧过来接住。王崇道:“我去喊骆驼,这小子还没醒吗?”柱子后转过一人,正是骆驼。骆驼双手抱肩,似是出神已久。王崇走了过来,拍拍他的肩道:“论年龄,你比我们大几岁,但论辈分,你可是我们的妹夫啊。”王凤闻声,喝道:“四弟不可乱说。”王崇叫道:“难道不是吗?骆驼兄弟可是咱们儿时的伙伴,娘亲未改嫁时早就有意将政君许给他了,只是不知为什么爹爹死活不同意。”骆驼偷眼看看王政君,见她脸色沉着,径自去了大厅。王凤走到王崇面前,俯耳道:“妹妹现在还是太子妃,这种玩笑话以后不许再说了。”王崇道:“还什么太子妃,要是让石显那般人抓住,怕是脑袋要搬家了,骆驼兄弟不是讲过,若非太后和莫老先生,他们都被喂了狼吗?”王凤低声道:“这不是没喂狼吗?总之政君心情不好,你少说几句吧。”   众人来到大厅,王政君为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米饭,道:“这几天外面看守的严,上官大哥没能出去买米,小妹在厢房里找了这些陈米,熬了些饭,大家趁热吃吧。”   米饭腾腾地冒着热气。   骆驼端起碗,瞥眼见王政君没给自己盛,便道:“政君,你自己怎么不吃?”王政君道:“我吃不下,你们吃吧。”王崇道:“你们不吃我吃,真是的,饭已做熟,难道热着不吃非要凉了再吃吗?”说着,王崇张嘴就要喝。王政君突然道:“大哥、四哥,你们过来一下。”王凤道:“政君,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?”王政君摇摇头。王崇道:“先不说事,吃了米饭再说。”王政君劈手打掉他手中的碗,变色道:“四哥,难道一碗米饭对你这么重要吗?”   碗“啪”地落地,众人都愣了,谁也想不到王政君会发如此之火。王崇虽然暴躁,却一向让着这个妹妹,忙道:“政君,你别生气,咱们这就出去。”说着,王崇一拉王凤,便要随王政君出去。   这时,只见外面人影一闪,上官氏和傅良月走了进来。傅良月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锦盒。上官氏看看地上的米饭和碎碗,道:“正好,哀家给你们带了些饭来,宅院的米已经陈了,大家还是用新的吧。”王凤忙与王崇上前见礼。王崇道:“太后稍等,我们兄妹说了话再来。”王政君见傅良月已收拾了桌子上的饭,便道:“算了,没什么可说的了,大家吃饭吧。”   饭后,王崇突然从柴房里跑来,叫道:“不好,有几只老鼠昏了。”大家一愣,纷纷来到柴房一看,见米桶下躺着几只老鼠,胸脯起伏,看样子只是昏迷,尚未死去。王凤惊道:“难道米饭里下了药?”傅良月喝道:“米饭是谁做的?”王政君淡淡地道:“是我。”上官氏摆摆手道:“大家不要多疑,宅院的米存放时间太长了,难免染了虫疫。”王凤抱手道:“今日幸亏太后赶来,要不然,我们怕是和这几日老鼠一样了。”说到这,王凤忍不住朝王政君瞥一眼,暗道:吃饭时她急令我和四弟出去,是何用意?傅良月蹲在地上,看着那几只老鼠自言自语地道:“这倒怪了,怎么虫疫是这种效果,分明像是迷药嘛?”说完,傅良月有意无意地看一眼王政君。王政君淡淡地道:“你看我作甚,难道我会害自己的兄弟吗?”傅良月若有所指地道:“很难说啊,这年头的,有些人为了私心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。”王崇大怒,道:“臭丫头,你在说谁?”傅良月腰一叉,道:“姓王的,我说你妹妹,你发什么火?”   “她是我妹妹,谁也说不得。”   “你当他是妹妹,她当你是哥哥吗?”   “你……”   上官氏摆摆手,道:“好了,你们都别吵了,现在大家还在困境中,应加强团结才是。”傅良月撇着嘴道:“怕是已经自相残杀了。”上官氏瞪她一眼,道:“休得胡说。”    038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2   王政君扭头便走。王崇忙跟了上去,道:“政君,你别生气,四哥给你做主。”王政君道:“四哥,你走开,政君不想看到你。”王崇一愣,道:“政君,四哥哪里做错了?”王政君淡淡地道:“小妹能有今日,多亏了上官太后,你怎么能和她的婢女争论呢?”王崇忙道:“四哥还不是为了你吗?”王政君道:“如果你真为了小妹,那便去给她陪个不是。”   “我……”   “你去不去?不去以后休再见我。”   “好,四哥这便去。”   说着,王崇来到了上官氏的房间。   当时,傅良月正在向上官氏诉苦。   “太后,婢女没有错啊,那米饭是太子妃熬的,这下药之人不是她是谁?”   “你怎么确定米饭里下了药?”   “你想啊,如果是虫疫,老鼠应该疼得满地打滚才对,怎么会昏迷?”   “即便是有人下药,但也不一定是太子妃啊,或许是有人潜入厨房,趁太子妃不注意下了药。”   “这一点虽也有可能,但是,婢女觉得此事绝对和太子妃有关,刚才婢女观察过,太子妃的神色不对,还有,咱们刚来时,地上怎么摔了一个碗?”   “手把持不稳,摔碗也是常有的事。”   “不,婢女暗中问过骆驼,他说咱们未来时,太子妃要喊王氏兄弟出去,当时,王崇正端着一碗米饭,是太子妃把他手中的碗打落了,可见,太子妃早就知道米饭中有药。”   “太子妃这样做到底要干什么,她要害骆驼吗?这怎么可能。”   “婢女也说不清,总之,太子妃有些可疑,我们必须提醒骆驼还有上官伯伯注意。”   “好了,你别多想了,倒是考虑一下怎么把‘魑魅’事件弄个水落石出吧。”   “以婢女看,这‘魑魅’事件必然也是人为的。”   “人为的?你是说有人故意散播‘魑魅’之说?”   “正是,太后,您可以想一下,为什么太子妃被抓后,宫中便再也不闹‘魑魅’了呢?按照常理推测,太子妃应该就是‘魑魅’。”   “不,她不是的,这一点哀家肯定。”   “是啊,既然太子妃不是‘魑魅’,那么真‘魑魅’在哪里?难道太子妃一走‘魑魅’就走了吗?如果宫中真有‘魑魅’,他决不会随便离开,因为万岁请人设坛驱捉,‘魑魅’应该闹得更加凶狠才是,何况,宫中‘魑魅’只是从人口中传说,并无多少人见到,也没有人员伤亡,红儿虽然死的可怜,但她并非‘魑魅’所杀,因为‘魑魅’杀人是不会下毒的。”   “你说的非常有理,看来定是有人故意散布‘魑魅’之说,可是,谁人如此大胆,他这样做又有何企图呢?”   “这一点不难判断,从太子妃被屈一事可以看出,此人要么与太子妃有仇,要么是妒忌她成为太子妃,只要咱们找到散布谣言的源头,就知道此人是谁了。”   “当时,‘魑魅’之说人云亦云,谁又记得出自何人之口,如若一一对证下去,怕是费时累日,哀家庇护太子妃不能太久,你能不能想个法子,尽快让万岁相信太子妃是无辜的。”   “这个……让婢女想想吧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王崇奔了进来,他先是朝上官氏抱抱手,又朝傅良月抱抱手。傅良月忙道:“王三爷,你折煞婢女了,傅良月不过一下人,怎么担得起。”王崇道:“王某刚才冒犯了姑娘,这便赔礼。”傅良月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原来王三爷是来赔礼的。”   “正是,王某礼已赔过,也该走了。”说着,王崇便要离去,傅良月忙道:“慢着。”   王崇回头道:“姑娘有话要说吗?”傅良月笑道:“当然,刚才你一进来便拜,婢女可不知你那一拜是赔礼,心无准备,因此刚才的不算,来来来,你重新赔过,也算表示一下诚意。”说着,傅良月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。   “你……”王崇差点气得跳起来,不过,他还是忍住怒火,道:“重新便重新。”说着,王崇果真朝傅良月抱抱手。傅良月笑道:“看你的样子,分明并无几分诚意,也罢,本姑娘就勉强受了吧,下次若再冒犯了本姑娘,那可要正儿八经地拜上一拜。”上官氏嗔道:“良月,不可对王三爷无礼。”王崇哼了一声,扭头而去。    039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3    王崇走后不会儿,王政君便来了,一进门便道:“太后,时间不早了,你还是回宫去吧。”上官氏道:“也好,哀家频频出来,怕是招人口舌,何况石显早已知道哀家庇护你们,若是他大着胆子和万岁说了,哀家也不好解释。”说完,上官氏带着傅良月出了宅院。   对面,客店人头攒动,显然,埋伏的人还不少。上官氏叹口气,把轿帘一落,轻声道:“良月,你一定要尽快想个法子,哀家觉得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。”傅良月道:“太后放心,婢女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   一路上,傅良月边走边想,她一连想了几个法子,均觉不合适。突然,她灵光一闪,叫道:“太后,有法子了。”说着,傅良月回过头来,正要和轿子里的上官氏说些什么,抬头处只见宅院的方向出现了一片火光。   “太后,起火了。”   “哪里起火了?”   “宅院,一定是宅院。”   上官氏一撂轿帘,往回看了一眼,只见宅院的方向浓烟滚滚,火光冲天。   上官宅院怎么会起火了呢?   原来,上官氏一走,王政君便来到门口,对上官伦道:“上官大哥,外面天冷,你去厢房休息一会吧,小妹在这里看守便是,若有人来,小妹便喊上一声。”上官伦忙道:“太子妃千尊之体,怎能在门口受风寒之苦。”王政君道:“上官大哥说笑了,小妹也是普通人家的子女,没这么娇贵,再说,这件事是由小妹引起的,小妹见大家辛苦,心中过意不去,若不如此,心中何安,上官大哥快进屋去吧,否则,小妹也会站在风寒之中。”上官伦见王政君执意如此,便道:“也好,小的去去就来。”   王政君眼见上官伦进了屋,便悄悄地将门锁了,然后来到大门口,朝对面晃着手。   很快,客店里涌出一队羽林军,万章奔在前面,几个起落来到王政君面前,道:“太子妃,事情可已办妥?”王政君道:“厢房门已上锁,各位赶紧行动吧,不过,希望你们不要难道我的大哥四哥。”万章一挥手,众羽林军呼啦一下将厢房围住。万章朝里道:“骆驼,你已被包围,快出来受绑。”   王凤、王崇、骆驼、上官伦四人正在屋内的炭盆中烤火,突然听到万章的喊声,以及急促的脚步声,几人一惊,纷纷要往外闯,门却上了锁。   王崇大怒,一脚将炭火踢翻,喝道:“是哪个鸟东西上了锁,快把四爷放出去。”   炭盆的火四处乱飞,顿时将床褥燃了。王凤大惊,道:“四弟,快来救火。”王崇道:“大哥,救什么鸟火,咱们闯出去。”几人拼命往外闯,门窗外却早有羽林军等候,他们身形刚动,便有十几条长枪递上,几人冲了几冲没能冲出来。此时,火势渐渐起来了。   王政君一见大惊,叫道:“万侠士,快把他们放出来吧,莫伤了大家的性命。”万章道:“他们若不肯受绑,便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。”王政君慌忙喊道:“大哥,四哥,你们快投降吧。”王崇大怒:“政君,你不必央求他们,四哥既然烧死在这里,也不像鸟等低头。”王政君暗暗叫苦,心道:大哥四哥尚不知自己心意,该当如何。   火势越来越大,已经完全封住了门窗。王政君呆了,“扑通”坐在地上,叫道:“万侠士,快让人救火。”   这时,王政君身后有人细声细气地道:“太子妃,火是他们自己点的,既然他们想死,以本公看,就随他们去吧。”王政君回头一看,正是石显。   “石公公,你快让大家救火啊。”   “本公刚才说过,火是他们放的,本公只好成全他们,岂能做那违背他人意愿的事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见死不救,太冷血了……”   “太子妃言过了,本公对朝廷自然有一腔热血,只是对待罪犯,便没有好心情了。”   “可是,大哥四哥还在里面,而且,你在竹简上说过,是要活捉骆驼的,你们怎能眼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?”   “‘魑魅’事件已有数日,万岁甚是动怒,太子妃,他们死了,不正死无对证吗?本公只需在万岁面前把事情一推,一切的罪行便都到了他们身上。”   “可是……大哥四哥无辜啊。”   “唉,太子妃,你还是考虑你自己吧,来人,抓起来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要干什么,你说过的,只要抓了骆驼,便拿他顶罪,‘魑魅’之事可以全都推到他的身上,政君还是太子妃,还是太子妃啊。”   “哈哈,太子妃,你太天真了,本公如果不这么说,你会配合吗?这叫一石二鸟之计,哈哈。”   众羽林军正要扑上,突然,门口有人道:“都给哀家退下。”   石显回头一看,吓得脸色大变,慌忙跪倒,颤抖着身子道:“奴才石显叩见太后。”众羽林军也都呼啦跪倒,都是大气也不敢出。   上官氏下了轿子,走到石显身边,冷冷地道:“石公公,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宅院?”   “奴才刚刚知道,见宅院起火,因此带人来救。”   上官氏暗骂一声,道:“既然如此,你的人为何手持兵器?”石显忙喝道:“不是让你们去提水吗,还都愣着干什么,快去。”众羽林军慌忙奔出宅院,万章趁机溜了出去。石显站了起来,望着厢房,见火势已不可扑灭,屋顶已渐渐塌陷,心中高兴,脸上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,道:“太后,奴才来得迟了,里面火势已起,您看,这恐怕不好救了?”上官氏望了望门,一呆,道:“是谁上了锁?石显,你大胆。”石显慌忙跪倒,道:“太后息怒,太后明察,这的确不是奴才所为,也非奴才手下所为啊。”说着,有意无意地看了王政君一眼。傅良月心中一动,道:“太后,婢女认定,这锁定是太子妃所上。”上官氏以怀疑的目光望向王政君。王政君低头道:“太后,锁的确是政君所上,只是,政君也是一番好意,大哥几人为了政君,辛苦万分,政君是想让他们多休息一下,政君愿为他们守护大门,没想到他们急切了些,踢翻了炭火,酿成了大错。”说着,王政君跪了下来,望着厢房,悲戚道:“大哥,四哥,骆驼,小妹绝非有意要害你们,实是为你们好啊。”上官氏见她神色凄然,并非有假,一时也不便多说什么,只是担心厢房中几人。    040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4   这时,厢房屋顶又坍塌几处,门窗已经烧毁,几人的身影依稀可见。王政君站了起来,往前奔了几步,见道:“大哥,你们没事吧?”王凤喝道:“我等已将燃烧物扔进火中,火势还没到眼前。”   正说着,突然只听王崇一声惊叫,接着,房顶一动,一根横梁落了下来。王凤三人慌忙奋力撑住。   这时,众羽林军已提来清水,纷纷救火。   门窗处火势渐弱,三人力举横梁的现象触目惊心。   上官氏忙道:“石公公,快让你的手下进去救人。”石显一呆,别说他心中无意救人,看现在的情形,谁进去谁便会留在里面。   上官氏怒道:“石公公,难道哀家的话你敢不听吗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不敢,只是这火……”上官氏道:“你休得再言,赶紧派人进去救下骆驼,若是骆驼有半点差池,哀家饶不了你。”石显脸色剧变,正欲发令。骆驼突然叫道:“上官太后,我骆驼不过一介平民,蒙你挂心,请不要逼迫大家了,我们自有出去的法子。”说着,骆驼双肩奋力,扛在横梁正中,对王氏兄弟道:“你们快走。”王崇一呆,道:“骆驼,这……这不行,我们要是走了,你怎么办?”王凤道:“四弟,你出去,大哥和骆驼撑着。”王崇道:“不,大哥,你快走,四弟和骆驼留下。”骆驼猛地一咬嘴唇,喝道:“你们都走,谁也不许留下。”王凤一呆,道:“好吧,骆驼兄弟,我们听你的。”说着,王氏兄弟对视一眼,双双矮身,从横梁上钻了出来,然后跳出火海。   上官氏身子摇晃了几下,眼含热泪,喃喃地道:“骆驼,你……你这是何苦。”   骆驼独力扛着横梁,脚下开始踉跄,他哈哈大笑,望向王政君,叫道:“政君,你放心,到了那边,骆驼会保佑你梦想成真的。”   说着,骆驼慢慢地松开手,横粱倒了下来,整座厢房坍塌了。   上官氏“哎呀”一声坐倒在地。   一阵烟土之中,突然有人惊叫。上官氏抬起头来,看到废墟之中突然有两道人影冲天而起,就像两道青烟一般,然后飘然而去。   石显看了看现场,又看看王政君,嘴巴一动,正要开口。突然,上官氏瞪了他一眼,道:“石公公,若非是你,哀家的宅院也不会破败如斯,现在你满意了?”石显忙垂手道: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。”上官氏淡淡地道:“还不带人退下。”石显看看王政君。上官氏道:“在哀家的宅院里,谁也别想胡作非为。”石显知道,要想在这里带走王政君,那是决不可能。他只好抱抱手,带着人退到了客店中,仍命羽林军分班监视对面,一经发现有人走出,马上抓捕。   然而,一直等了翌日早上,石显也未听到手下禀报。他走出客店,伸了伸胳膊,朝对面看一眼,见上官伦正打着哈欠从门内走出来,然后扫了扫门口,又进去了。上官伦进去时居然连门也未关,而且门口也未有人把守。石显一呆,忙问小柱子:“从昨天到现在一个人影也没出来吗?”小柱子道:“除了太后回宫外,宅院内没人出来。”石显暗道:情形有些不对啊。   “走,叫上万侠士和常卫兵,随本公前去看看。”   石显带了万章等人走进宅院。上官伦神色平静,笑道:“石公公早啊。”石显见除了东厢房在大火中变成了废墟,其他房屋安好,而且门都敞着。他偏头往里看了看,试图想发现什么。上官伦道:“外面冷,石公公请进屋坐。”   石显心道:上官伦这守门狗怎么了,先前恨不得把自己拦在五十步外,今天怎么开门揖客了,既然他请,自己岂有不进之理。   石显带着万章、常卫兵、小柱子等人走进大厅,里面空荡荡的。石显一呆,向小柱子示意。小柱子会意去了,过了一会儿又快步回来,俯耳低声道:“石公公,人都不见了。”   “啊。”石显面如土灰,人怎么会一夜间不见了呢。石显“啪”地一拍桌子,喝道:“给本公仔细搜。”   众羽林军在宅院内展开了密集搜查,还是无所发现。   石显暗道:晚上宅院四周密集防守,王政君等人如何逃脱?可是,宅院里分明不见人影,难道这宅院暗布机关。想到这,石显在大厅各处墙壁上敲打着,或而又敲敲地面。万章一见,飞身跃出,去其他房间检查了。   所有房间检查完毕,未发现暗室。   石显大为沮丧,没想到一个完美的计划居然落空。万章上前道:“石公公,走吧。”石显还是不肯认输,他在院子里呆立了半晌,才道:“撤。”   众羽林军开始向外撤退,突然石显发觉上官伦嘴角有一丝笑意,眼神似乎瞥向了废墟。他猛地想起什么,喝道:“慢,来人,挖开废墟。”上官伦一听脸色大变,道:“石公公,上官宅院已成这般模样,您就别再折腾了。”石显喝道:“挖。”   众羽林军尚未挖开废墟,突然有两条人影从里面蹿出,朝院墙飞奔而去。众羽林军正要追击,石显挥手道:“穷寇莫追,王氏兄弟不是本公的目标,继续挖。”   石显以为王政君也在废墟下藏着,谁知,他的手下将废墟翻了三遍,也未见其踪影。   这一下,石显是彻底傻了。   王政君仿佛梦境一般,突然就消失了。  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,石显暗中派人把长安城搜了数遍,均不见王政君,石显正好指认王政君为“魑魅”向宣帝交差。   后来,石显甚至想,或许王政君真的是‘魑魅’,她飘忽而来,飘忽而去,成于有形,散于无形。   不管怎么样,王政君再无声息,石显的心渐渐安了下来,吕姬的心也渐渐安了下来。    041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5   冬去春来,万物复苏。   吕姬的心也在开始蠢蠢欲动。   这一天,吕姬将石显请到自己的房间内,道:“石公公,王政君消失,你正可向万岁提议,另选太子妃。”石显苦笑道:“吕姑娘有所不知,这太子选妃一事岂是本公能插上嘴的,本公不过一奴才,说的话连屁都不如。”吕姬道:“事在人为,宫内谁不知你石公公是万岁的红人,你的话他定然入心。”石显犹豫道:“别的事或可,太子选妃一事一向由皇后操心,本公一个做奴才的,怎可无端上言?”吕姬道:“石公公忘了咱们的约定?不管怎么说,宫中婢女只有石公公一个靠山,你不帮忙谁来帮忙?事成之后……”石显只好道:“好吧,本公想着这事。”   这一日,宣帝在宣室殿后阁摆宴,参加宴会的有王皇后、上官氏、太子刘奭,石显和小柱子在一边伺候着。   此时的刘奭,依然失魂落魄一般。石显想及吕姬所托,心中一动,暗道:这倒是个好机会。想道这,抱着酒坛上来,一边往宣帝的金樽中倒酒,一边道:“今日风和日暖,万岁心情舒畅,正应多饮几杯。”说着,又依次给王皇后、上官氏满了酒,最后来到刘奭的身边,似是随意地道:“太子是否还在为太子妃之事烦恼,唉,事已至此,就别烦恼了,改日皇后、太后定然再会为您选妃。”王皇后和上官氏对视一眼,没有说话。宣帝哈哈一笑,道:“石公公此言有理,皇儿不可一日无妃,以朕看,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和太后去办吧。”   上官氏突然道:“万岁,隐娘今日又为你做了红枣羹,你要不要尝尝?”宣帝道:“好啊,这几个月来,朕几乎天天喝一碗红枣羹,这隐娘真好手艺,朕离了她做的羹便吃不下饭呢。”上官氏一摆手,道:“来人,传御羹。”   “慢。”宣帝道:“太后,朕记得多次向你提过,想见一见这位手艺高超的隐娘,你总是说时机未到,今日是天赐良辰,朕心情愉悦,你能不能让朕见见她?”上官氏与王皇后对视一眼,道:“好吧,来人,请隐娘亲自奉膳。”   过了一会儿,走廊上有人走来。那是一个宫装打扮的侍女,头低垂着,面目难辨,手中端着一个瓦罐,碎步而来。   转眼间,那侍女来到近前,跪倒叩头。   宣帝道:“你便是隐娘吧,快快请起,几个月来,朕几乎天天吃你做的羹,味道当真是美。”那叫隐娘的侍女将瓦罐放在桌子上,缓缓后退。石显却觉她似是面熟,不由得歪着头仔细观瞧。宣帝道:“隐娘,你抬起头来,让朕瞧瞧。”隐娘慢慢地抬起头。石显惊叫一声:“太子妃!”脸色大变。   隐娘正是王政君。   宣帝一听怒道:“太后,原来她便是‘魑魅’,你何以欺朕,来人,将‘魑魅’拿下。”上官氏道:“慢,万岁,你想过没有,如果太子妃果是‘魑魅’,这几个月来,后宫焉会风平浪静,而万岁的御膳又怎会完好无恙?”宣帝呆了呆,道:“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上官氏道:“万岁,太子妃并非‘魑魅’,‘魑魅’之说想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,祸害后宫,太子妃含怨被屈,是哀家暗中相助,才使她脱离了苦海,此事石公公心中明白。”宣帝望向石显,道:“石公公,到底是怎么回事,又是何人要谣言‘魑魅’,陷害太子妃?”石显“扑通”跪倒,道:“奴才……奴才也不知晓。”   “混帐,朕让你彻查‘魑魅’一事,你说太子妃便是‘魑魅’,句句是实,有理有据,又说太子妃已化身而去,原来,太子妃是被你逼到了后宫,不得不隐姓埋名,苦心为朕做红枣羹,以示忠诚,如果太子妃是‘魑魅’,朕有一百条命也早不保。”石显吓得大汗淋漓,不住地口喊“奴才该死”。宣帝道:“石公公,到底是何人在后宫散布谣言?你可知晓?”   “奴才……奴才……”   “还不快说,那日宫女红儿被毒,朕便心中怀疑,‘魑魅’杀人岂用下毒,只可惜,朕朝务繁多,忽略了此事,本以为你能抓到‘魑魅’及其同伙,没想到,你委屈了太子妃,万死不能饶恕。”   “奴才该死,奴才知道错了,请万岁开恩,太后,皇后,太子,太子妃,奴才也是一时犯傻,你们就给奴才说句话吧。”   王政君道:“石公公,‘魑魅’之事如今万岁既已知政君冤屈,政君吃再多的苦也无所谓,但是,你无端弄出一‘同伙’假说,若不查出凶手,恐怕对不起死去的红儿。”石显一呆。宣帝道:“太子妃心怀宽大,既然肯放下个人冤屈,那么,朕也可不多追究,但正如太子妃所言,红儿虽只是一个宫女,却也不能白死,石显,是谁捏造‘同伙’之说,谁又是杀害红儿的真正凶手?倘若你不把实情说出来,朕仍不能放过你。”“这……”石显眼珠子一转,突然指着小柱子道:“就是他。”小柱子一呆,忙跪在地上,叫道:“万岁,奴才冤啊。”石显道:“小柱子,你还不承认,那日太子妃被囚之时,是谁从御膳房拿的鸡?”小柱子道:“是公公让奴才拿的。”石显道:“万岁,奴才惟恐委屈了太子妃,那日让小柱子从御膳房讨了一只鸡来,没想到,这小子暗中下了毒药,那日凑巧红儿去探望太子妃,小柱子便让其顺路将鸡肉带去,没想到红儿嘴馋,吃了一块鸡肉,倒救了太子妃一命,小柱子,本公说的可对。”小柱子急道:“鸡是小柱子给红儿的,可毒不是奴才下的啊。”石显喝道:“难道是红儿自己下得不成?”小柱子本不善言语,被石显一阵抢白,急得面红耳赤。石显道:“万岁,还有一事。”宣帝道:“什么事?”石显看看上官氏,道:“此事怕是影响太后声誉,奴才……奴才一直未敢向您禀奏。”上官氏道:“什么事,你尽管说就是了。”石显道:“是这样的,几个月前宫中闹‘魑魅’谣言时,太后竭力庇护太子妃,不让无辜者受屈,奴才十分钦佩,只因太子妃有一同乡叫骆驼,在冲突中受伤,那日小柱子扮成江湖郎中,窥视到太后为骆驼疗伤的情景,回来后便向奴才胡说,是奴才阻住他继续说下去,并警告他此事万不可再对他人胡言。”上官氏脸色一变,道:“救死扶伤,人之常情,哀家即使贵为太后,既见骆驼负伤,岂能冷漠不理?如此,也是为了让天下人感动圣恩浩荡。”宣帝微笑道:“太后体恤天下苍生,关切伤病大众,此乃我大汉之福。”石显道:“奴才也是这么认为,可是,小柱子言语之中颇有不敬之意,说什么病人赤了脊背什么的。”宣帝大怒,喝道:“大胆,小柱子,你敢诋毁太后声誉,来人,拉出去,凌尺处死。”    042章:大火练真金,生死关6   过来几个侍卫,将小柱子拉了出去。小柱子撕心裂肺地喊道:“万岁,奴才怨啊,奴才虽然如此说过,却……”石显道:“闭了他的嘴,莫让他再诋毁太后。”小柱子的声音“噶然”而止,想是被堵住了嘴巴。石显松了一口气,抱手道:“万岁,奴才已知‘魑魅’谣言是何人说传。”宣帝道:“是谁?”   “便是这不安分的小柱子。”   “你是说小柱子?可有证据?”   “万岁请想,为何‘魑魅’谣言传得如此之快,正因小柱子有一双善跑的腿,一日间便可将谣言传遍后宫。”王皇后道:“这几个月来,哀家和太后暗中调查过此事,似是源头出于一姓吕的宫女口中。”石显心中一惊,忙道:“皇后和太后调查的极是,只是,却不知这吕氏宫女是从小柱子的口中得知,如果皇后和太后不信,可询问太子妃。”王皇后道:“为何要问太子妃?”石显道:“想必皇后和太后是从太子妃的身上入手分析的,你们认为散布谣言的人目的无非有一个,就是要取代太子妃。”上官氏道:“不错,若非如此,她没有理由散布谣言。”石显摇头道:“这正是奴才要问太子妃的意思,据奴才知道,那姓吕的宫女还有恩于太子妃。”王皇后和上官氏都望向王政君。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石公公说的是,当日若非吕妹妹极力向石公公推荐臣妾,臣妾也成不了五大候选之一,又若非吕妹妹谦让出广阳殿下首第一座,臣妾也不会被太子点中。”王皇后点点头,道:“原来如此,那便不能委屈了姓吕的宫女。”上官氏道:“石公公,那你以为小柱子散布谣言有何理由?”石显道:“这一点奴才倒是想过,因为宫中传出‘魑魅’谣言之前,小柱子曾跟奴才讲过‘魑魅’的传说,想必他是好奇,又或者他夜里值勤,有了幻觉说不定。”   宣帝摆摆手,道:“好了,此事既已过去,就不要再提了,皇儿,你今日便把太子妃领回宫中。”刘奭垂手道:“儿臣遵旨。”上官氏和王皇后对视一眼,突然双双跪下,道:“恭喜万岁。”宣帝一愣,道:“何喜之有?”王皇后笑道:“万岁,太子妃有喜了。”“真的?!”宣帝大喜,道:“好,好啊,皇儿,你听到没有,从今天开始,要好好对待太子妃,若是她母子有何闪失,父皇不饶你。”   后宫杂役中有专门为皇上或太子的妃子接受的宫女,曹娥便是其中一个。   那日,曹娥奉了太监总管赵先明的命令,来到广阳殿,从此负责王政君的衣食起居。曹娥今年二十八岁,是刚进入后宫杂役院的。宣帝得知王政君有了身孕后,便让赵先明安排人选。赵先明听说曹娥是刚进宫来找工作的,便将她召了来。   谁知,曹娥刚到十天便死了。   宣帝听说后异常愤怒,让赵先明彻查,一经挖出凶手,杀无赦。   赵先明大感头疼,因为曹娥是死在永寿宫外的。也就是说,永寿宫的人最有嫌疑。可是,永寿宫是什么地方?太后的寝宫啊,赵先明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造次。他见宣帝发怒,又不敢言及永寿宫,只好垂手下来,自己坐在一边犯难。   突然,赵先明想起石显来,暗道:自己何不把这么带刺的差事交给他去处理?想到这,赵先明便来到内侍府。   在后宫中,石显虽然是赵先明的下级,但是,石显是中书仆射,是受弘恭直接领导的。   由于弘恭近来不受宣帝宠爱,石显已成为宣帝身边最红的人,赵先明的权限只在后宫,管些宫廷吃喝拉撒之事,因此,他对石显一直是客客气气的。   “石公公,能不能借一步说话?”   “啊,是赵总管啊,有事吗?”   说着,石显就随着赵先明来到僻静之处。赵先明左右看看无人,低声道:“石公公,宫中出了人明案子,你可听说?”   “你是说曹娥吧,本公已经知道了。”   “曹娥突然死去,从她的死状看,应是被人勒死的,临死之前,她刚刚被调往太子宫侍侯太子妃,你也知道,万岁对太子妃很关切,他听说曹娥死后大发雷霆,让本公彻查,本公要是跑跑腿,忙里忙外还行,这种寻找真凶的能力却是没有的,你能不能……”   “赵公公是想让本公来调查此案吧?”   “正是,正是。”   “赵公公,不是本公推辞,你心里应该清楚,这件事相当棘手。”   “本公心里明白,事成之后,本公不会亏待你的。”   “本公只是担心,事未成就掉了脑袋,因为曹娥是死在永寿宫前的,这件事必然牵扯到太后,万一出点差错,本公怕是脑袋不保。”   “石公公过虑了,凭你的能力,不至于如此吧。”   “既然赵公公说到这里,本公就勉为其难了。”   “这么说,你是答应了。”   “答应了。”   “太好了,石公公,事成之后,本公必然好好地谢了。”   说着,赵先明走开了。   赵先明非常高兴,石显天天围着宣帝转,却很少有惹闹宣帝的时候,可见,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、见机行事的人。可是现在,赵先明突然觉得石显是个十足的傻子。   只有傻子才会接这样的差事。   在赵先明认为,这简直就是一件掉脑袋的差事。   哈哈,石显啊石显,你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,这种差事也敢接啊,本公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。    043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1   石显不是傻子,他是个聪明人,而且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。   石显之所以接下这看似掉脑袋的差事,是因为他知道谁是杀害曹娥的凶手。杀曹娥的人并无多大的权贵,而且与太后无关,他只要一声令下,便可以把凶手抓起来。   杀曹娥的人就是吕姬。当然,吕姬有帮凶,那个帮凶就是石显。   吕姬杀害曹娥,完全是因为王政君。可以说,曹娥死得太冤,她和吕姬毫无冤仇,甚至根本就不认识。只因为她奉命去太子宫,又奉命照顾王政君的饮食起居,把王政君肚子里的孩子接生下来。   这是吕姬所不允许的。吕姬从石显那里听说了王政君化名隐娘的故事,恨得差点没把牙齿咬碎。   在她认为,她本应是太子妃,她才配当太子妃。是王政君档住了她的后宫前程,她恨王政君,决不能让王政君顺利地产下龙子,她知道,一旦王政君顺利生产,她的希望就破灭了。   那天晚上,吕姬躲在广阳殿外。   远远地,她看到曹娥从殿内走出来,她按了按脸上的蒙巾,突然冲了出来,左手圈住曹娥的脖子,右手剪刀对准她的胸脯,低喝:“别动。”曹娥吓得双腿颤抖,道:“女侠饶命。”吕姬道:“饶你的命可以,但我问什么,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。”   “婢女一定无问不答。”   “好,那你先说,你每日出宫做什么?”   “太子妃要生产,婢女出宫置办些必须的用品。”   “胡说,后宫杂役处什么没有,还需要出宫购置吗?再说,你不过是一个杂役,怎能随便出宫?”   “婢女蒙赵总管照顾,说是只要为太子妃办事,宫门随便出入。”   “听起来你的特权不小啊。”   “婢女托太子妃的福。”   曹娥不提太子妃还罢,一提,吕姬心中更是气恼,她将手中剪刀紧了紧,喝道:“我怀里有件物什,你拿进宫去。”曹娥从吕姬的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,道:“里面装着什么?”吕姬淡淡地道:“你不用问,只把这里面的东西放进太子妃的食物中便可。”曹娥虽然猜不出包里究竟何物,但是,仅凭吕姬梦面劫持自己的情形上便能猜出,里面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。   “会不会是毒?婢女不敢,求女侠饶命,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。”   “如果你不听话,我便要了你的命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要吧,曹娥的命贱,却不能杀了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。”   “太子妃与你非亲非故,你何必为她去死?”   “女侠,婢女害了太子妃,就能活命吗?”   “你不是有出入的特权吗?只消你趁人不注意时毒倒了太子妃,再出宫还来得及。”   “不,不,婢女家中有年迈的公婆,有男人,还有十岁的孩子,加上婢女,共是五条人命啊,婢女即使死了,也不能害了家人。女侠,你动手吧。”   吕姬一呆,喝道:“东西你拿去,我给你三天的时间,如果三天后太子妃安然无恙,到时,你会看到不该看的一幕,当然,我必须警告你,如果你想把今晚的事说出来,那就要想想你的家人……”   说着,吕姬剪刀一收,快步回了掖庭。   三天后,王政君依然好好的。   曹娥并没敢毒害王政君,这固然与她本性善良有关,她也不敢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。   当然,曹娥内心还是有过矛盾冲突的。因为她想到了那蒙面女子恶狠狠的话,还有她似有所指的警告。   第五天,曹娥服侍王政君用了早膳之后,便急急地出了宫,来到东市附近自己的房间。一进门,曹娥惊呆了,只见公公和婆婆双双躺在院子外的木板上,胸口都插着一把匕首。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跪在一边,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。曹娥“扑通”跪倒,叫道:“这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那汉子便是曹蛾的男人张宽。张宽看看她,凄声道:“早上为夫起来,发现爹娘便这样了,孩子他娘,咱们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,你说,会是强盗吗?”曹蛾心中凛然,她想起了那个蒙面女子。   “有没有报官?”   “没敢报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爹娘的房间墙上有一行字,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   曹娥跑到房间里一看,只见墙上写着“若报官,全家不留”一行字。   是谁杀死了曹娥的公婆?难道吕姬有这样的能力吗?   吕姬当然没有。   但是,石显有。   石显本身并不懂武术,但是,小柱子死后,他又笼络了一个得力手下。这个人名叫小丁。   小丁心狠手辣,是个硬角色,而且一旦跟定人后,便会忠贞不二。这也是石显喜欢他的理由。三天期限过后,王政君依然舒舒服服地生活在太子宫。吕姬便找到石显,让他去做一件事,那便是杀掉曹娥的公婆。   对石显来说,调查曹娥的家庭住址轻而易举,于是,他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小丁。小丁虽然凶狠,行动前却也会问个为什么。   “石公公,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?他们得罪过你吗?”   “他们没得罪过我,却挡住了我的财路,何况,这也是本公考虑你的机会,你总是说对本公忠诚,本公倒要看看,你行动起来是不是和说的一样干脆。”   小丁的行动的确和说话一样干脆,按照地址,他连夜找到了曹娥的家,并借着灯光辨认出曹娥的公婆,然后从怀里掏出两把匕首,一人送了一把。一对老人就这样死了,死时还在睡梦中。    044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2   这天晚上,吕姬再次蒙面拦住了曹娥。   曹娥刚刚帮着男人埋葬了公婆,一眼瞧见吕姬,张口便要骂。吕姬将剪刀往她的胸口一抵,冷冷地道:“你若不怕死,便喊出来吧。”曹娥双目含泪,道:“曹娥死不足惜,却也不能让你逍遥法外。”说着,曹娥嘴巴一张。吕姬见她居然连死都不怕了,忙用手捂住她的嘴,道:“你不怕死,难道就不怕你男人丢了性命吗?”曹娥一呆。   吕姬淡淡地道:“我再给你三天时间,如果仍看不到太子妃的死尸,那么,你就等着为你男人收尸吧。”说着,吕姬一收剪刀,快步而去。   这两天,曹娥一直沉默不语。   王政君记得,她是个很爱说话的女子。王政君虽然重新回到了太子宫,但是,太子刘奭依然天天独处一室。   王政君心里明白,若想获得刘奭的心是不可能了,她只能指望肚子中的孩子,盼着把他安全地生下来,而且生一个龙种。   曹娥来后,便嘴巴不停地和她说一些女子生育的知识,告诉她如何保胎,除了心情平静,不能生气外,还要充足睡眠,当然,睡眠时要注意姿势,不要压迫胎儿,另外,便是注意饮食,营养一定要跟上,但不可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。等等。   但是,曹娥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。   “曹姐姐,你怎么了?”   “对不起太子妃,婢女影响到你的情绪了吧?”   “没事,曹姐姐是不是有心事啊?反正闲来无事,你便和本宫说一说吧,也好打发时间。”   “唉,婢女的公婆前日刚刚去世。”   “是吗?怎么事先没听到你的一点口风?”   “他们是突然离世的。”   “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?”   “不,不……他们是暴病而亡。”   “这倒奇了,怎么夫妻二人能够一起上路?不管怎么说,她们已经走了,曹姐姐,悲伤无益,节哀吧。”   曹娥点点头,道:“太子妃,婢女想再回家看看。”王政君道:“去吧,你家里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,男人和孩子肯定还在痛苦中,去安慰安慰他们也好,对了,你晚上就不必回来了,本宫让兰儿去御膳房弄点饭菜便可。”   “哎,婢女明天一早再来。”   曹娥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,当时,张宽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,儿子张可正在院子里玩。张可毕竟是小孩子,转眼便将爷爷奶奶忘掉了脑后。张宽却满眼通红,始终不能从这场打击的痛苦中走出来。   曹娥走过去抱住张宽的肩,道:“孩子他爹,你别难过了。”张宽摇摇头,道:“爹娘一向身体硬朗,我本指望着能多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,没想到……孩子她娘,你说,为什么歹徒会对咱们家下手?咱们家有什么可图的东西吗?”曹娥眼圈一湿,低头道:“不是。”张宽突然抓住她的胳膊,叫道:“那是为什么,你说,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转眼之间,爹娘都不在了。”曹娥趴在张宽的肩上,哭道:“为妻不能说,不能说。”张宽抬头看着她,呆呆地问: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快说,快说啊。”张宽尖叫了起来。   曹娥拼命地摇头。张宽猛地一把将她推到地上,喝道:“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?”曹娥一呆,跪爬几步,抱住张宽的腿,哭道:“孩子他爹,为妻是什么样的人,你还不知道吗?为妻信守贞烈,怎会有野男人。”张宽冷笑道:“那后宫本是藏屋纳垢之处,你为何肯去?”曹娥叹道:“为妻已经后悔此行,当时还不是为了多赚些银两,让公婆过得好些吗?”张宽道:“那现在呢?爹娘既已去世,你还去宫里干什么?”曹娥道:“为妻接了照顾太子妃的差事,不能半途而废。”   “不。”张宽喝道:“钱财乃身外之物,孩子他娘,如果你真的爱这个家,就辞了这份差事,从明天开始,咱们一家三口,穷便穷过,富便富过,只要能够永远在一起,便是幸福。”   曹娥喃喃地道:“是啊,只要能够永远在一起,便是幸福。”   “孩子他娘,你答应不答应?”   “这……不行,为妻总得接了太子妃的孩子再说。”   “太子妃离生产尚有数月的日子,你知道这几个月会发生什么变故吗?”   曹娥一呆,突然想起那蒙面女子的话。   “孩子他爹,你别说了,一切我都依你。”   “真的?”   “真的。”   “好,好,太好了。”   张宽忙将曹娥搀起来,道:“孩子她娘,你快起来,刚才为夫用力大了,没摔痛你吧?”   “没事,孩子他爹,为妻去给你们做饭。”   这顿晚餐和以往并无不同,不过,张宽吃得津津有味。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晚餐。   可是,曹娥一点也吃不下。   “孩子他娘,你怎么不吃?”   “为妻在宫里吃过了。”   “不会是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,难以下口了吧?”   “不是,为妻真的不饿。”   “那好,为夫不客气了。”    045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3   这一夜,张宽睡得很死。第二天一早,他醒来一看,身边不见了曹娥。桌子上刻着一行字:速带儿子远走高飞,切记,切记。张宽一呆。他披好衣服奔了出去,叫道:“孩子他娘,孩子他娘……”   大门外的道路上冷清清的,商贩们还没有出摊。   张宽走回房间,低头看着那行字,暗道:孩子他娘还是进宫了,但她为什么要留下这行字?她……难道她外面真的有了野男人?可是,她怎么会劝自己带着孩子走?张宽抱着脑袋,呆呆地望着桌子,他猜不透这话中的意思。   其实,曹娥话中的意思很明显。让他带着孩子走。   但是,张宽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走?难道……   突然,张宽想到了什么,难道与爹娘的死有关?看来,曹娥一定瞒着自己什么,她定是觉察到了凶险,让自己远走高飞。可是,自己怎能离她而去呢。   张宽突然抱起孩子,来到邻居豆腐西施的家里,道:“大妹子,麻烦你照顾一下可儿。”豆腐西施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,本来和张宽一家走动不错,但由于前年男人染上风寒死了,曹娥便很反感张宽与她往来。   张宽知道妻子的心思,便处处躲着豆腐西施,甚至走个碰面也不与她说话。而这一次,张宽居然主动地找上门来,这让豆腐西施很意外。豆腐西施一个人居住,也没有孩子,夜里睡得迟,起得早,她刚把门打开,张宽就奔了进来。   “喂……”   豆腐西施想和他说上几句,谁知,张宽又风也似地去了。   “唉。”豆腐西施幽怨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,道:“真是个傻男人。”   张宽一阵风似来到宫门口,却被宫卫拦住了。任凭张宽怎么央求,他都不能跨进宫门一步。   皇宫本不是一般百姓能够进的,尤其是后宫。   一个宫卫喝道:“滚,再纠缠下去,我等将你押进大牢。”   张宽只好叹息着回来了。   张宽刚到家门口,豆腐西施便拉着张可的小手过来了。张宽走后,豆腐西施一直在门口张望着,她虽然不知这个男人急匆匆去干什么,却知道他肯定会回来的。   “张大哥,你刚才去了哪儿?”   张宽看看豆腐西施,没有说话。   “张大哥,我是不是很招人反感啊?”豆腐西施在张宽对面坐下来。   张宽摇摇头。豆腐西施非但不招人反感,而且是个极具吸引力的女人。已近三十岁的她,皮肤仍然细嫩的吃弹可破,弯弯的两道细眉,像柳条般遮在一对乌黑的眼睛上面,水蛇似的腰,一走路便扭折了般。这样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不喜欢?   张宽也是个男人,他没有理由讨厌豆腐西施。只是,他是个对妻子负责的男人,因此,他不敢乱想。   “张大哥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咱们好歹也是邻居,你就不能跟妹妹说一下吗?”   张宽张张口,又把嘴巴闭上了。   “张大哥,你是不是把妹妹当成了外人?”豆腐西施一脸的不高兴。张宽忙道:“不是。”“那到底发生了什么,会不会是曹娥出了事?”   “不,不是。”   “瞧,张大哥,既然不是,你紧张什么?张大哥真是个好人,要是曹娥知道你这般牵挂她,还不知怎么高兴呢,唉,要是有人像疼曹娥这般疼我就好了。”   张宽叹息一声。   “张大哥,看你的神色,曹娥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?”   “她……她能有什么事?”   “肯定会的,要不然,你不会眉头紧锁,张大哥,是不是宫中不让她回来了?”   “或许吧。”张宽随口应道。豆腐西施一喜,道:“张大哥,你不要担心,曹娥不在家,还有妹妹我嘛,你缺什么就到那边拿,一日三餐,妹妹也做得出手。”张宽忙摆手道:“不,不用,我自己能来。”豆腐西施突然站起来,叹道:“看来,张大哥还是不把人家当邻居看。”张宽也站了起来,摆手道:“不是的,我……我只是不想麻烦你。”豆腐西施突然握住张宽的手道:“张大哥,有你这句话就好,妹妹随时等着你,你需要什么,尽管来拿啊”说着,豆腐西施脉脉地看了张宽一眼,一松手,快步去了。张宽一呆。    046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4   曹娥回到宫中,依然心事重重。   今天又是第三天了,如果……   曹娥不敢再想下去,她眉头紧锁,以至于被碗烫了一下,“啪”地一声,碗掉在地上,碎了,一碗刚蒸好的“鸡蛋羹”撒在地上。兰儿快步奔了进来,道:“曹姐姐,你这是怎么了?”王政君摆摆手,道:“算了,兰儿,你收拾一下,让曹姐姐再蒸一碗吧。”曹娥忙道:“还是婢女来收拾吧。”说着,曹娥俯身打扫着地面。兰儿来到王政君面前,关切地问:“太子妃,你没受到惊吓吧?”王政君笑笑:“没有。”兰儿喘息一声,道:“那就好,刚才听到声响,可把婢女吓坏了,太子妃,万岁可是吩咐过的,要婢女伺候好你和胎儿,如果影响了胎儿,婢女可担待不起。”王政君心道:是啊,万一胎儿受到惊吓,出了什么乱子,那自己的前程……   想到这,王政君的脸色拉了下来,忍不住朝曹娥怨恨地望去。   曹娥瞥了王政君一眼,吓得慌忙低下头,喃喃地道:“婢女该死,婢女该死。”   王政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暗中祈祷:老天保佑,别让小龙子有半点闪失。   兰儿踢了曹娥一脚,喝道:“还不再去做饭,再有闪失,看不砍了你的脑袋。”   “诺。”   曹娥小心翼翼地又蒸了一碗鸡诞羹,然后双手捧出热水,将碗放在桌子上,细细地吹着,待热气散开,才放了调羹,将碗端到王政君的面前,道:“太子妃,你试一试,可合口?”王政君吃了一口,点点头道:“还好。”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曹娥松了口气,退了几步,侍立在一边。   王政君吃到一半,瞥眼看看曹娥,见她似正出神,便问:“曹姐姐,在想什么?”曹娥回过神来,忙道:“回太子妃,没……没想什么?”   “不会吧,看你刚才的样子,定是想着什么,是不是挂念家里的男人和孩子?”   “嗯。”   曹娥的确在挂念他们,心道:也不知他们离开京城没有,但愿他们现在已经出城,然后能走多远走多远,再也别回来了。   “放心吧。”王政君微微一笑:“他们很快便从丧失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的。”   “嗯。”   王政君将空碗放下,对曹娥道:“曹姐姐,是不是家中生活困难?如果是,本宫让兰儿去总管处预支一下俸禄,你带一下回去,也可填补生活所需。”   “不,不是,婢女的事不劳太子妃牵挂。”   “人人都有辛酸事,却难尽对人人言啊。”王政君突然想起自己。自从进宫以来,她沉默三年,终于当上了太子妃,却差一点丢了性命,现在,总算安稳下来了,却不知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给自己的前程锦上添花。如果是龙子,说不定多年之后,自己便可以成为大汉的太后。如果是只凤凰,自己只能寄希望于下一胎了。只可惜,太子沉恋于亡故的司马良娣,他不肯宠幸自己,奈何?   “太子妃说的是,人人都有辛酸事,却难尽对人人言。”曹娥暗叹一声,心中祈求上苍,能够保佑张宽父子脱离厄运。   曹娥并不知道,张宽没有走。   张宽一直坐在家里等着,他想等曹娥回来问个明白。到底她心里埋着什么秘密,为什么不能告诉他。   可是,张宽等来的是小丁的匕首。   那是杀手特有的匕首,长不足尺,青铜制造,和杀死他父母的两柄完全相同。   就在张宽倒地的那一瞬,他终于知道了曹娥让他逃走的原因。他望望小丁那双凶狠的目光,又看看那把青铜匕首,然后扭着头望向桌子。   桌子上的字迹还在。   小丁瞥一眼那行字,冷笑道:“这是曹娥写的吧,她不肯杀死太子妃,还想保全你的性命,妄想,去死吧。”   说着,小丁将手中的匕首猛地一顶。张宽闷哼一声,闭上了眼睛。   十岁的张可从睡梦中醒来,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中,眼睛却圆圆地瞪着。张可吓得“哇哇地”大哭着,哭声引来了豆腐西施。   豆腐西施半掩着怀,一脸暧昧地走进来,边走边自言自语:“表面上装得老实巴交,实则是个馋嘴的猫,你把孩子掐醒又开了门,不就是引老娘过来吗?你怎么没胆去那边?”   豆腐西施并不知道大门是小丁开的,她挑帘进来,一眼看到床上的情景,吓得眼珠子一翻,便瘫倒在地,昏死了过去。   翌日早上,曹娥伺候王政君用了膳后,便回到东市的住处。她一进院子,便有一股不祥的预兆。   门大开着,院子里静悄悄的,鼻端似乎飘来一阵血腥味。   “孩子他爹,孩子他爹……”   曹娥叫了几声,无人应答。   突然,屋子里传来儿子张可“哇哇”地哭声,哭声中带着惊恐之意。   曹娥快步跑进屋中,抬头一看,顿时傻了。只见豆腐西施还在昏迷中,小张可坐在床上,裂着嘴巴哭个不停,而张宽,他生命中的男人,正瞪大着眼睛望着屋梁。   血,淌了一地。   在张宽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青铜匕首,和插在公婆胸口一样的青铜匕首。   曹娥就觉得头“嗡”地一下,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,脚下一软,昏倒在地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有不少人呼喊着。    047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5   曹娥渐渐醒来,看到不少邻居出现在屋中。豆腐西施已经醒了,正呆呆地看着张宽的尸体,还没有从恐怖的阴影中走出来。“娘。”张可扑进曹娥的怀里,又“哇哇”地哭起来。曹娥紧紧地抱着儿子,望着惨死的张宽,悲从心起,也是放声大哭。   邻居们纷纷议论,有人望着豆腐西施,低声说:“瞧见了吧,定是曹娥去宫中当差,她男人与豆腐西施偷欢,被曹娥杀了。”对于邻居们的议论,曹娥不想解释。   她心里清楚,凶手到底是谁。   邻居仍在议论。   “瞧,杀死张宽的匕首和上次的两柄一样,你们说,曹娥会不会杀了自己的公婆?”   “没理由啊,如果说她杀了张宽是恨男人与别的女人偷欢,倒有几分道理,可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公婆?”   “也许她外面有了野男人?”   “不会吧?”   “怎么不会,这些天她经常出入皇宫,怕是在勾搭上了哪个男人。”   曹娥愤然回身,指着邻居道:“你们都出去。”   邻居们纷纷摇头,一个个走了出去。   “你也出去吧。”曹娥对身边的豆腐西施道。豆腐西施站了起来,瞥一眼张宽,出去了。   曹娥为张宽合上双目,想到悲伤处,又哭了起来。   这时,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,有几个人进了屋。   “出去,你们都出去。”曹娥心中悲愤,头也不回地喝道。   “出去?你竟敢让兵爷出去?”   曹娥一呆,扭头一看,原来是几个卫兵。   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   “干什么?有人举报你杀害了公婆,还把男人杀了,现场未清,你还有什么解释的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   “不,不是我,几位兵爷,贫女冤枉啊。”   “废话少说,跟我们走。”   众卫兵不由分说,押着曹娥便走,张可在后面一边哭一边拽着母亲的衣服。曹娥大叫一声:“天哪,你为何不睁眼看看,我曹娥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公婆和男人的事情?你却要让曹娥如此受屈。”张可猛地抱住曹娥的双腿,哭道:“娘,你别走,别丢下孩儿啊。”曹娥泪如雨下,道:“孩子,你起来,是男子汉就站起来。”张可嘴唇紧闭着,一脸的坚毅之色,慢慢地站了起来。   “孩子,记住,要做一个坚强的男人,不许哭。”   “娘,孩儿不哭。”说着,张可抹一把眼泪。   “以后娘不在你身边,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。”   “娘……”   “记住了吗?”   “娘,孩儿不离开你。”   天上飘过一团乌云。   乌云下有一只鸟儿飞翔着。   曹娥抬头看去,道:“孩子,看到天上的鸟儿了吗?它和你一样,刚刚离开父母,呆在父母身边的孩子,是永远长不大的。”   “娘,孩儿记下了。”   “娘走后你便离开京城吧,走的越远越好,白天走路,夜晚露宿,不要走偏僻的小路,不要进茂密的林子,不要靠近河岸,不要跟人打架……”   卫兵不耐烦了,推搡着她道:“快走。”曹娥向前踉跄了几步,回头叫道:“可儿,娘的话记住了吗?”张可使劲地点点头,叫道:“娘,孩儿记住了,还永远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,是他们抓走的娘,总有一天,孩儿会把娘救回来的。”曹娥摇头苦笑一声,被卫兵推出了门外。   外面站着一个男人。确切地说,应该是一个太监。   他便是石显。   卫兵慌忙抱手,道:“小的见过石公公。”石显看看曹娥,手中拂尘一甩,道:“曹娥犯了什么罪?”   “回公公,她涉嫌谋杀公婆和男人,我等接到举报,正要将她收监。”   “这个女人是赵总管找来的,你们还是把她送进宫去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众卫兵不敢怠慢,押着曹娥往宫里走去。石显看看站在门边的张可,扭头去了。   回到宫中,石显让人将曹娥带上去,亲自解开她的绳索,道:“曹姑娘,委屈你了。”曹娥道:“石公公,婢女不怕死,只求你别让人伤害可儿?”   “可儿?你的儿子吧?不会的,绝对不会,再说,本公也没想伤害你啊,你是赵总管请来侍侯太子妃的,本公岂敢造次,本公刚才没有为你申冤,是顾忌到那些卫兵,现在没事了,没人敢进宫抓人的。”   曹娥一听,“扑通”跪倒,给石显叩头。   “多谢石公公救命之恩,不知婢女该如何报答公公。”   石显忙把他扶起来,道:“曹姑娘不必多礼,请起,请起,你还是快去太子宫吧,好好照顾太子妃,便是报答本公了。”   曹娥点点头,去了广阳殿。望着她的背影,石显一阵冷笑。    048章:血腥起杀机,双手满6   夜里,曹娥刚睡下,突然外面有人道:“曹姑娘,有人请你出去一下。”曹娥脸色一变,道:“什么人?”那人道:“那人不许说出他的姓名。”   “有什么事让他进来说吧。”   曹娥隐隐想到是索命的到了,自己没有毒杀太子妃,那蒙面女人岂能罢休。广阳殿周围戒备森严,内侍护卫均是好手,在这里,她万不敢动手。   “曹姑娘,那人说不敢惊动太子妃,请你务必去一趟。”   “到底谁要见我?”   外面那人突然放低了声音,道:“是石公公。”   曹娥松了一口气,忙道:“婢女马上来。”   曹娥穿戴整齐,开门出来,见外面站着一个太监,正是小丁。曹娥问道:“石公公在哪里?带我去见他吧。”太监点点头,在前引路。   天空起了几个闷雷,雷声刚过,雨便来了。   两人冒雨而行,过不多时,来到永寿宫门前。小丁站了下来,道:“好了,就在这里吧。”曹娥驻足四望,却没见到石显。这时,一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,冷冷道:“曹姑娘,别找了,石公公没来。”曹娥拢了拢鬓间的湿发,顺目一看,顿时脸色大变,原来,出来之人竟是那蒙面女人。   蒙面女便是吕姬。   曹娥抽身便走,却没想到,身后的小丁猛地手一送,一把匕首插在曹娥的胸前。   曹娥痛苦地看着小丁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为什么杀……我……”小丁冷笑道:“因为我是小丁,好叫你明白,你的公婆和男人都是我杀的。”曹娥低头看看胸口的青铜匕首,慢慢地倒了下去。   雨注了。   蒙面女抬头看看宫门上的牌匾,阴狠狠地一笑,摆摆手,与小丁各自散去。   曹娥虽然只是一个临时宫女,却因为侍侯太子妃的缘故,倍受宣帝关注。   宣帝下旨令赵先明彻查,赵先明害怕牵扯到上官氏,便将案子交到了石显的手上。石显自然不怕接。曹娥虽非死于他之手,却和他脱不了干系。他自然清楚这是吕姬的所作所为。他虽然惊于吕姬手段之狠,却也不敢暴露了她。吕姬说过,他们就像挑子两头的货物,哪一端掉在地上,另一端也没有好结果。   但是,石显没有想到吕姬会把现场选在永寿宫前。   吕姬的意图很明白,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,问题是,她胆子也太大了,就因为上官太后坏了她的大事吗?唉。石显暗中摇头,心道:万一这事搬不倒太后,吕姬便完了,自己也难逃一死。  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,只有拼了。   石显决定先到宣帝那里探探口风,于是他来到未央宫中。   宣帝虽然政务繁忙,却很急于知道是谁杀了曹娥。   “石公公,你勘察了现场,可有何发现?”   “奴才发现有二,第一点,曹娥身上插着一把青铜匕首,这样的匕首一般是杀手所用,宫中没有。”   “你是说,凶手来自宫外,可朕的皇宫戒备森严,什么样的凶手能来去自如?”   “其实,宫中经常外出的人,也有机会购买此物。”   “宫中经常外出的人寥寥无几,你去总管处查阅便是,朕听说赵总管给了曹娥特权,她便有出入的自由。”   “第二点,据广阳殿外的内侍护卫称,昨晚有人把曹娥唤出来的,只要调查到昨夜呼出曹娥的太监是谁,便可锁定凶手。”   “那你调查清楚了吗?”   “奴才已经调查过,昨夜当值的太监均未去过广阳殿,广阳殿的太监也未离岗位。”   “你是说后宫太监全部调查过了?”   “只有两处,奴才没去,不过……奴才认为,那两处的太监决不会是凶手。”   “哪两处,快快说来。”   “是王皇后的椒房殿和太后的永寿殿。”   “哦。”   “万岁,如果没什么吩咐,奴才下去了?”   “慢着,石公公,曹娥果然死在永寿宫外?”   “正是,后宫太监宫女都亲眼所见。”   “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石显心中暗喜,虽然宣帝没有说什么,但他肯定对上官氏起了疑。只要宣帝支持,他便敢动任何人。   石显和吕姬要向上官氏出手,上官氏也已隐隐觉察到什么。   上官氏的婢女傅良月颇有心机,她见曹娥死在永寿宫前,便觉不妙,对上官氏道:“太后,你觉察到没有,曹娥怎么会死在咱们宫前?”上官氏道:“也许是凶手恰好从此经过。”   “不,太后,曹娥是专职伺候太子妃的,广阳殿离咱们永寿宫这么远,她来这里干什么?您又没有召见她。”   “不是说有太监将他招了来吗?”   “太后也不想想,这是哪一宫的太监,是永寿宫的吗?绝对不是,因为没有您的命令,她们决不敢擅离岗位,那就有两种可能,一种是其他宫的太监带着曹娥从此经过,一种可能,这个太监是假的,从广阳殿和永寿宫的位置看,第一种可能性不大,那么也就是说,有人假冒太监,把曹娥骗到永寿宫前杀死,凶手是想嫁祸永寿宫啊。”   “良月所言有理,但是,哀家如何洗脱嫌疑?”   “太后放心,婢女出去查看一下,定要挖出真正的凶手。”    049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1   傅良月来到宫外,仔细地勘察着现场。突然,她在花丛后发现一道纤细的脚印。   昨夜有雨,难道除了那杀人的“太监”和曹娥外,还有一个女子出现过?那人到底是谁,她与凶手是何关系?傅良月有了发现之后,便追踪脚印,只见它一路隐约可见,去了掖庭。   傅良月没有声张,马上回到永寿宫,向上官氏汇报。上官氏让人把石显喊来。   石显带着小丁前来,拜倒在地,问道:“不知太后召奴才来所为何事?”上官氏道:“石公公,良月发现了杀害曹娥的凶手线索,你随哀家来一下。”石显看看小丁,小丁也看看石显。   上官氏等人来到宫外,傅良月指着花丛中的纤细脚印道:“石公公,这脚印出现于雨中,定是昨夜留下,从脚印看,此人应是女性,哀家怀疑她与曹娥案有关,你觉得呢?”   “太后圣明。”石显看看小丁,发觉小丁额头浸出了汗。傅良月道:“石公公,婢女曾沿着脚印寻去,发现尽头是掖庭,因此婢女怀疑,凶手与掖庭的宫女的有关,此事发生在永寿宫前,太后非常关心,也想洗刷永寿宫的嫌疑,咱们现在便一同去掖庭如何?”   “好,好。”说着,石显朝小丁施了个眼神,道:“小丁,你先沿着脚印寻去,莫要声张,让掖庭众宫女出来列队迎接太后圣驾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小丁匆匆地去了。   傅良月朝宫中喊了一声:“太后出行,备轿。”   很快,轿子备好,上官氏上了轿子,傅良月和石显在左右跟随。一路之上,石显故意不时地停下来观看脚印,还对上官氏道:“太后的婢女太聪明了,凶手果然是朝掖庭方向来的。”傅良月哼了一声,道:“石公公,咱们还不能高兴的太早,掖庭数十名宫女,到底谁昨晚到过永寿宫前,谁和曹娥之死有关?你心里有底吗?”   “本公愚钝,不敢乱言,一切由太后明断。”   上官氏道:“哀家也没什么好主意,到了掖庭再说吧。”   上官氏的轿子刚到掖庭,只见众宫女都跪在地上迎接。傅良月搀扶着上官氏走下轿子来。上官氏道:“大家平身吧。”众宫女并排站好。石显道:“各位,太后今日是为曹娥之死而来,昨夜曹娥死在永寿宫前,万岁非常恼火,太后也不高兴,刚刚傅良月发现了一条线索,大家看。”说着,石显低头在石路上寻找了一会儿,终于找到几点脚印,道:“这些脚印由永寿宫方向而来,逐渐模糊,到了掖庭已经难辨,不过,本公已经确认,凶手就在掖庭中。”   众宫女中一阵嗡乱。   “大家不要说话,且等太后甄别。”说完,石显走到上官氏面前,道:“太后,掖庭宫女都在此处,请太后明鉴。”傅良月怒道:“石公公,你是赵总管托付的查找凶手之人,怎么让太后来甄别凶手?”石显垂首道:“傅姑娘勿怪,本公虽受赵总管托付,但事关永寿宫声誉,再者太后已经亲至,自然应由太后决断,石显不敢多言。”   上官氏道:“石公公,哀家说过,哀家也无上好的主意,你有什么办法查出凶手,实行便是。”   “奴才不敢。”   “石公公不要推脱了。”   “太后,奴才岂敢在您面前献丑,倒是傅姑娘冰雪聪明,既已发现脚印线索,怕是已有了查获凶手的良策吧。”   傅良月细腰一叉,道:“那又怎样?”石显笑道:“本公觉得此事发生在永寿宫前,由永寿宫的人出面妥当。”   “那好,婢女不客气了。”说着,傅良月走到众宫女前,一个个看看她们的脸。   她看到谁时,谁便低下头去,大气也不敢出。傅良月道:“你们紧张什么,凶手只有一个,难不成你们都是知情者?那好,你们一个个说,昨晚看到谁去永寿宫了?”众宫女纷纷道:“傅姑娘,我等昨晚睡得早,没看到谁出去啊。”   傅良月突然道:“都把鞋脱下来。”众宫女一愕,不知傅良月何以让她们脱鞋。石显却是脸色一变,忍不住瞥一眼站在旁边的小丁。小丁却低着头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傅良月从第一名宫女开始,拿起地上的鞋,一只只看着,看到最后,走到上官氏面前,低语一句。石显道:“傅姑娘,可有发现?”傅良月突然伸手一指队列中的落凤,道:“凶手就是她。”   落凤脸色大变,“扑通”跪道,叫道:“太后,石公公,傅姑娘,婢女冤枉,昨夜下雨,婢女一直没有走出房间一步,更没有去永寿宫。”石显忙道:“傅姑娘,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。”傅良月一指落凤的鞋子,道:“石公公,你仔细看看,落凤的鞋子与别人的有何不同。”石显捡起落凤的鞋子看了看,又看了旁边绿儿和吕姬的鞋子,道:“落凤的鞋底沾有泥土。”傅良月道:“正是,这便说明她昨夜出去过,而她刚才说昨夜未曾出房间一步,如何解释?”   石显一伸大拇指,道:“傅姑娘神断,来人,将落凤拿下。”    050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2   落凤被押进了内侍大牢,由石显亲自审问。   石显每日拷打两遍,落凤不过一柔弱女子,如何禁得住石显的毒打,不出两天,便再也忍耐不住。已被石显打得遍体鳞伤、奄奄一息的落凤终于点点头,承认自己是曹娥案的帮凶,并在供词上画了押。   石显松了一口气,道:“落凤姑娘,你早点如此,岂不免受皮肉之苦?还有,这件事你只是帮凶,那主凶是谁?”落凤痛苦地呻吟一声,道:“石公公……婢女……婢女实在不知。”石显一瞪眼:“落凤姑娘,难道你还想再尝尝皮鞭的滋味?”落凤咬着牙,艰难地摇摇头,道:“婢女……婢女实在不知。”石显一摆手,喝道:“打。”内侍过来,“啪啪”几鞭下去,落凤头一歪,动也不动了。内侍摸了摸她的鼻子,惊道:“石公公,死了。”石显道:“拖出去,公告后宫。”   翌日,各宫都张贴了曹娥案的结果:主凶乃宫外杀手,与曹娥家人之死有关,凶器为青铜匕首,落凤为帮凶,死前业已招供。   宣帝听了石显的汇报后,赞叹道:“没想到石公公还有这等能力,若非朕左右离不开你,便让你去于大人的廷尉府任职了。”石显道:“奴才愚钝,这都是托万岁爷的福。”宣帝道:“只可惜主凶逍遥法外,石公公,你可传朕的旨意,招光禄勋和卫尉处合力擒拿。”石显忙道:“万岁,奴才以为不妥。”   “为何不妥?”   “万岁,奴才觉得凶手意在曹娥,而非皇宫,这等亡命之徒不必去惹,否则,会给皇宫带来麻烦。”   “胡说,凶手在朕的眼皮子下面杀人,岂能饶过。”   “万岁,奴才说过,凶手意不在皇宫,他是追杀曹娥而来。”   “何以见得?”   “曹娥死于一柄青铜匕首,而她的公婆和男人都死于同样的匕首,可见,凶手是一个人,必然与曹娥家有仇,若不是曹娥来到宫中,凶手也不会进宫杀人。”   “虽然如此,凶手也是在朕的江山内行凶,怎可任其胡来。”   “万岁,依奴才觉得,像此人仇杀,属于江湖中事,朝廷不该过问。”   宣帝摆摆手,道:“石公公,此事就由你处置吧。”   落凤是无辜的。   不但石显、吕姬和小丁心中有数,和落凤同住一室的绿儿和彩衣心里也明白。那夜下雨,她们三人一同拴了门,然后就寝,绿儿和彩衣均未觉落凤出去。自掖庭到永寿宫,也不是很近的路程,再说还要打个来回,帮凶杀人,若是落凤,绿儿和彩衣总有感觉。   还有一个人,也在怀疑。   这个人便是将落凤送上黄泉路的傅良月。   傅良月当时认定了凶手便是落凤,但是,几天过后,她渐觉落凤不具备帮凶杀人的可能。第一,她了解过,落凤是个胆小的女子,她夜里从来不敢单独外出。第二,掖庭宫女出入后宫也是有规定的,除非有内侍护卫的带领,落凤怎么能到永寿宫呢?第三,落凤与太后无仇,她并没有帮凶杀人的动机。第四,若说杀害曹娥的凶手是为了报仇,落凤十三岁进入掖庭,几年来从未出过宫,与外界隔绝,怎么会成为帮凶?   傅良月突然认识到自己太武断了,落凤十有八九是无辜的,她的死与自己有关。   傅良月思虑之后,向上官氏说明了心中疑惑。上官氏道:“既然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,哀家便将石公公招来,重新将此事审过。”说着,上官氏命内侍去传石显。   不久,石显一溜小跑地来到永寿宫,拜倒叩头,道:“不知太后急召奴才前来,有何吩咐?”上官氏看看傅良月,道:“良月,你与石公公说吧。”石显一听,站了起来,朝傅良月一抱手,道:“傅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公讲?”傅良月道:“石公公,婢女觉得曹娥案处置得太过草率,落凤不是帮凶。”石显愕道:“傅姑娘,落凤已经招认,怎会另有帮凶。”   “不,婢女想过,落凤乃胆小之人,夜里从不出宫,怎会到永寿宫外?再说,她进宫几年,未与外界接触,如何是主凶的帮凶?她定是在你严刑之下不得不招。”   “落凤可是你指认的啊,本公也是顺应你的意思,怎么到头来却是本公的不对了。”   “石公公,婢女没有责怪你的意思,只是考虑到落凤没有帮凶的可能,不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,所以,还请石公公重新调查此案。”   “既然傅姑娘要重查便重查吧,本公随时听候调遣。”   “调遣不敢当,请石公公带路,咱们再去一次掖庭吧。”   傅良月随石显来到掖庭,突然发现小丁鬼鬼祟祟地从掖庭溜出来。傅良月心中狐疑,喝道:“这不是丁公公吗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小丁看看石显,忙道:“奴才见过石公公,还有傅姑娘。”傅良月道:“免了,婢女也受不起你的礼。”小丁道:“石公公,如果没事,奴才就回了。”傅良月道:“慢着,丁公公,你还没回婢女的话呢。”   “奴才是来掖庭看看,有什么需要的没有。”   “丁公公,你的职责不在掖庭吧?”   石显插口道:“傅姑娘不必多心,是本公让小丁来的,天气渐暖,看看掖庭里有什么需要的没有。”   “石公公倒是想的周到,这差事按理是赵总管负责吧。”   “宫中事务这么多,赵总管怎么忙得过来,他有话在先,希望本公处处为他分些责任。”   “嗯,这点婢女倒也相信,曹娥之事本来是赵总管负责,他却推到你的头上,只是,这件事你完成的不是很理想。”   “但是,落凤的鞋子上的确沾了泥,而且也只有她的鞋子沾有泥点。”   “婢女以为,是有人偷偷地与落凤换了鞋子。”   “若非姑娘提醒,本公也差点忽略了,不过,宫女的鞋子大小几乎一致,这倒难以调查,姑娘,咱们还是闲话少说,进去看看吧。”    051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3   两人来到掖庭。石显问道:“不知傅姑娘要调查哪一个?”傅良月道:“落凤与彩衣、绿儿姑娘同居一室,还是去她们的房间看看吧。”   落凤死后,绿儿和彩衣心里一直有个阴影,担心厄运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。   脚步声越来越近,她们的心随之跳动了起来。绿儿和彩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,仿佛死神正在渐渐逼近。  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   石显、傅良月带着两名内侍护卫走了进来。   绿儿和彩衣慌忙上前参拜。   石显摆摆手,道:“两位不必多礼,今日本公是为曹娥之死而来,傅姑娘怀疑有人与落凤换了鞋子,落凤的死是无辜的,她问什么,你们一定要从实招来,好了,起来回话吧。”   绿儿和彩衣站了起来。   傅良月道:“两位姐姐不要害怕,只要你们如实地回答,良月决不冤屈你们。”彩衣道:“傅姑娘,曹娥不是婢女杀的啊。”绿儿也道:“是啊,傅姑娘,这件事与婢女无关啊。”傅良月道:“良月并未说是两位姐姐与曹娥案有关,只希望你们配合调查,你们谁来说说那夜发生的情况?”   “那夜……”绿儿道:“那夜有雨,我们睡得很早。”   “你们夜里没有发觉什么吗?比如谁曾出去过?”   “没有……似乎没有。”   “不要似乎,要确定才行。”   彩衣道:“婢女敢确定,晚上的确没发生什么,不过……婢女睡得死,也许别人出去了,婢女并未觉察。”说着,彩衣朝绿儿瞥了一眼。绿儿忙道:“彩衣,你这叫什么话,你在怀疑我?”彩衣道:“姐姐并未说是妹妹,只是……同室中只有咱们姐妹三个,除了你,能有谁换掉落凤的鞋子呢?”绿儿叫道:“彩衣,你我毕竟是同室姐妹,你怎能血口喷人,我倒觉得那个换鞋子的人是你。”傅良月摆摆手,道:“二位不必互相猜测,良月要的是证据,二位好好想想那夜发生的事,良月随时等着你们的消息。”说着,傅良月走了出来。石显望了望绿儿和彩衣的脚,微微一笑,道:“希望两位姑娘脚上的鞋子都是自己的。”   说着,石显转头朝外走去。   绿儿坐在绣墩上,托着香腮思索着,突然,她想起了什么。绿儿刚奔到外面,只见小丁正站在台阶上。小丁问:“绿儿姑娘,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绿儿道:“婢女要去永寿宫?”   “去永寿宫?绿儿姑娘是为了曹娥案一事吧?”   “正是。”   “那你跟我来吧。”   说着,小丁带着绿儿往前走。走了一段路,绿儿问道:“这不是去永寿宫的路吧?”小丁神秘一笑,道:“当然不是,这是去内侍府的路?”   “内侍府?”   “是啊,你不是有事要汇报吗?小丁带你去石公公。”   “可是……傅姑娘说有话要对她说的。”   “可是什么,石公公全权负责这件案子,傅姑娘也只是在一旁出谋划策,你将心中所想说于石公公不正好吗?”   绿儿一想:也是,石公公是案子的负责人,自己就去找他吧。   来到内侍府,小丁将绿儿带进石显的房间。石显抬头看到绿儿,心中一动,道:“绿儿,你来见本公可有什么话要说?”绿儿道:“石公公,刚才婢女突然想起一事……”石显突然摆摆手,道:“慢着。”说完,石显朝小丁施了个眼神。小丁会意,去门口站着了。石显关了门,低声问:“绿儿姑娘,这件事非同小可,万不可令更多的人听到,以免走动风声,现在好了,你说吧。”   “是这样的,婢女突然想起,那日太后紧急摆驾掖庭,众宫女列队之前,吕姑娘去过我们的房间。”   “吕姑娘,哪个吕姑娘?”   “就是吕姬。”   “吕姬……本公知道她,怎么了?”   “当时,婢女等人均在床上休息,她也爬了上去,与我等说了几句笑话,然后就走了。”   “那又怎样?”   “婢女怀疑,是不是她趁机换了落凤的鞋子……”   “胡说,这怎么可能,吕姬又不知道太后与本公要检查你们的鞋子。”   “这只是婢女的猜测。”   “但凭这点,不足为凭。”   “对了,还有一点……”   “什么……”   “吕姐姐虽然表面不说,其实她很妒忌太子妃……而且,她好象对太后有什么看法。”   “绿儿姑娘,此事关系太后声誉,不可胡说。”   “这是绿儿亲耳听到的,那日绿儿去找吕姐姐,走到门口时听到她在自言自语,说什么‘谁庇护王政君,谁就得死,太后也不例外’之类的话。”   “大胆!”   石显心中大惊,暗道:看来,真应了那句话,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,吕姬危险,她若危险,自己也要糟糕。想到这,石显一拍桌子,喝道:“绿儿,你竟敢编造谣言,诋毁太后声誉,来人。”   小丁奔了进来,道:“石公公,有何吩咐?”石显朝小丁一示意,道:“绿儿姑娘刚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,你应该知道怎么做。”小丁道:“奴才明白。”说着,小丁猛地抓住绿儿的后颈。绿儿大惊,叫道:“石公公,绿儿所说俱实啊。”石显摆摆手,小丁双手抓起绿儿,猛地撞向北墙。绿儿顿时头破血流,闷哼一声,死了。石显瞥一眼绿儿的尸体,道:“绿儿虽然是个宫女,却毕竟是条性命,你将她拖到掖庭,再出个公示,说她才是杀死曹娥的帮凶,只因被永寿宫的傅姑娘看出破绽,随后来内侍府自首,只因牵扯到太后声誉和太子妃,绿儿自知死罪难逃便撞墙而死。”小丁点点头,将绿儿拖了出去。    052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4   绿儿的死再次令傅良月心惊。   虽然,她心中有两个怀疑的目标,除了绿儿,便是彩衣。但是,怀疑毕竟不能成为断案的依据。没想到绿儿投案自首并撞死在内侍府。这件事或可从此划上句号,傅良月心中还是不太塌实,是自己太过敏感了,总怕误杀了人,还是曹娥案与绿儿无关?   傅良月来到掖庭,见绿儿的尸体还在院子里示众。众宫女聚在一起,议论不一。傅良月突然看到石显和小丁也在。石显坐在椅子上,手里端着水碗,小丁站在他的身后,举着拂尘为他遮着阳光。由于两人背向傅良月,因此,并没有看到她的到来。傅良月暗道:这小子真像石显的影子,小柱子死了,又来一小丁,看上去,小丁比小柱子对石显还忠诚。这时,彩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,抱住绿儿的尸体大哭。接着,吕姬也走了过去,哭道:“好妹妹,你怎么说死就死了呢,你活泼可爱,掖庭里少不了你的笑声啊。”吕显淡淡地道:“吕姑娘,绿儿是畏罪自杀。”吕姬眼圈通红,摇摇头道:“可怜的妹妹,姐姐说什么也不相信你是帮凶,你虽然喜欢说笑,却直言快语,心无城府,并不像有的人一样,心怀鬼胎。”说着,吕姬朝旁边的彩衣一瞥。彩衣怒道:“姓吕的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在怀疑我?”吕姬摇头道:“我不想怀疑任何人,但是,绿儿到底是不是无辜的,你心里比谁都清楚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这话分明是说……”   “不错,吕姬就是说你。”   说着,吕姬站了起来,对众宫女道:“各位姐妹,想必大家都知道,落凤、绿儿与此人同居一室,落凤是个胆小怕事之人,决非杀害曹娥的帮凶,绿儿天真无邪,也不是有机心之人,至于落凤脚上所穿有泥土的鞋子,分明是此人暗中调换,落凤妹妹,你死得屈啊。”   吕姬一番话,众宫女倒是大半信了。彩衣性格清高,不善结交,因为自己能舞善跳,又姿色出众,自然不把众姐妹看在眼里,众宫女对她没有好感。倒是吕姬与人人都谈得来。彩衣见大家似是认同,顿时急了,道:“吕姬,你别以为彩衣不知道你的心思,其实你妒忌太子妃,恨不得取而代之是不是?”   吕姬虽然平素将自己的内心包得严严的,但是,由于她和彩衣、绿儿比邻而居,交流最密,因此,彩衣和绿儿一样,自然也能觉察到些什么。吕姬心中一惊,脸色却平淡的很。   “石公公,你还稳坐在那里吗?彩衣才最可能是帮凶,你不能让落凤和绿儿白死啊。”   石显和吕姬交往甚密,岂能听不出她的意思。她这样说,是想让自己来收场。石显暗道:看来,只死一个绿儿吕姬并不宽心,彩衣定然对她有所怀疑,所以,吕姬才要将她推向火坑,既然这样,自己再帮她一个忙吧。想到这,石显道:“彩衣姑娘,吕姑娘说的对,你的嫌疑和绿儿一样,那就随本公走一趟吧。”   彩衣望着绿儿神色惨然,半晌,脸色平静了下来,接着,又变得古怪起来,手舞足蹈地跳着,叫道:“好啊,好啊,我要去,要去,石公公,有果果吃吗?”石显一愣,心道:彩衣怎么突然说出这般孩子话。还未等石显回答,只见彩衣一把抓烂了自己的头发,“嘻嘻”地傻笑着,跳到绿儿的尸体身边,叫道:“绿儿,别睡啦,快和姐姐去摘果果,有红的,绿的,还有黄的呢。”说着,彩衣一指吕姬,道:“你是谁?不许偷偷地跟着,你们……你们都不许跟着,我要和绿儿一起吃,还有落凤,落凤……落凤呢,落凤,你在哪儿……”   小丁低声对石显道:“石公公,你瞧彩衣的样子,是不是吓疯了?”石显想了想,从花丛下抓起一把泥土,举到彩衣脸前,道:“彩衣姑娘,瞧,这可是上好的炒面面啊,你喜欢不喜欢?”   “炒面面?真的是炒面面!喜欢,彩衣喜欢呢。”说着,彩衣抓过石显手里的泥土,一把塞到嘴里,竟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。众宫女都怜悯地看着彩衣。石显叹了一声,摇摇头,对小丁道:“算了,咱们走吧。”   吕姬还想说什么,石显走过她身边时,低声道:“吕姑娘,彩衣许是想到绿儿的后果,吓疯了,你还担心什么?”吕姬点点头。    053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5   傅良月见一个曹娥案,接连闹出血腥,不但落凤和绿儿死了,彩衣还疯成了这样。她没想到结局会这样。   回到永寿宫,傅良月向上官氏汇报了暗探的经过。上官氏道:“这件事过去就过去吧,别再没完没了地折腾了,否则还不知又伤了哪个姑娘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紫儿来了,说是王皇后有急事相商。上官氏赶紧略作梳妆,来到椒房殿。   “皇后召哀家来,不知有何急事?”   “太后,皇儿还是忘不了司马良娣,该当如何?”   上官氏想了想道:“太子太过专情,总不能如此下去,别说刘氏血脉还要依仗他的延续,即使他自己的身心,也不能这般摧残下去了。”   “是啊,这也是哀家所着急之处,长久下去,怕是皇儿的身体再次垮倒。”   “皇后也有良策?”   王皇后瞥一眼傅良月,笑道:“太后,哀家注意过你这位婢女,身材模样倒与司马良娣有几分相似。”   “怎么,皇后想让她……”   “正是,不知太后舍得否?”   上官氏转头看看傅良月。傅良月红着脸道:“太后,婢女不离开你,婢女要永远伺候你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,拍拍傅良月的手道:“傻孩子,你正值年少,岂可在哀家身边虚度光阴。”傅良月咬着嘴唇道:“可是,婢女真的想在太后身边啊,何况皇后要让婢女代替司马良娣,能成吗?太子喜欢的可不是婢女这个替代品。”   王皇后道:“这一点傅姑娘不必担心,哀家很清楚皇儿的心思,他当年初识司马良娣时,司马良娣穿了一件红裙子,正是那身红裙子,令皇儿朝思夜想,不能安寝,据广阳殿的兰儿说,司马良娣去世后,皇儿常常抚摸着那件红裙子,哀家觉得,只要傅姑娘也穿一件那样的红裙子,一定会让皇儿找到以前的感觉。”傅良月道:“皇后,婢女以为,让太子彻底忘掉司马良娣才是上策,如以婢女代替司马良娣,怕是更易勾起太子的思念之情,一旦太子发觉婢女只是个替代品,怕是更加悲戚伤心。”上官氏点点头,道:“皇后,良月的顾虑很有道理,你再考虑一下,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。”王皇后摇头道:“哀家已思虑许久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”上官氏想了想道:“如果皇后思虑成熟,那便依你吧。”傅良月嘴巴动了动,便闭住了。   傅良月是个很个性的女子,若是让她堂皇地嫁入太子宫倒也罢了,可这种形式,自己分明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从此之后,自己便成了司马良娣,这是何等荒唐的举措啊。   傅良月聪明绝顶,只消给她一些时间,或许她便能想出更好的办法,只是,在那个年代,做奴婢的只有依从的份儿,根本就没有说话权。何况面前两位,一个是太后,一个是皇后,拒绝和顶撞都是罪过,她不敢多嘴。   何况傅良月并不想一辈子呆在上官氏身边。   一旦成为太子的良娣,那么,就有可能他日成为万岁的婕妤,甚至皇后。   没有女子不想尊贵。   傅良月也是一个女子,而且是一个绝代女子。   一个绝代女子是不会让自己平庸下去的。如果一生伺候别人,岂不可惜了上天给予的容颜。   对后宫女子来说,容颜比什么都重要。   傅良月摸了摸自己那张细嫩的脸,闭住了嘴巴。她不再说些什么,很多女子在宫里呆上数十年,也未必有出头之日,她当然不会放弃这绝好的机会。   傅良月突然想到了曹娥,想到了太子妃王政君。   太子选妃的事,傅良月自然听说过。她本人也见过王政君,并隐隐感到红儿、落凤、绿儿的死与其有关。当日五个候选宫女王政君成功入选,剩下四人,已死其二,余下两人彩衣疯了,只有吕姬有些神秘莫测。   王皇后见上官氏同意,便道:“哀家这便安排下去,让人仿制一件红色的裙子。”上官氏道:“哀家倒觉得不如把太子宫中的裙子‘偷’来。”王皇后笑道:“此计甚妙,倘若仿制,皇儿手中必然有一件真品,那么,咱们手中的仿制品便少了吸引力,只有取了皇儿的真品,他看到傅姑娘后才会异常惊喜。”上官氏笑道:“正是此意。”   王皇后与上官氏商议好了此计,便以看望太子妃为由,一同来到广阳殿。曹娥死后,王政君身边只有兰儿伺候。兰儿见上官氏和王皇后来到,忙上前迎接。王政君听到内侍护卫的声音传来,忙出来迎接。王政君本待跪下,被王皇后和太后一边一个搀住了。王皇后道:“太子妃身怀龙子,且记爱惜身子,莫动了胎气。”上官氏道:“是啊,这几个月须尤为在意才行。”王政君道:“多谢皇后和太后关心,政君记下了。”   王皇后问讯了王政君一些饮食和睡眠的情况,便对兰儿道:“兰儿,去把皇儿喊来。”兰儿返身出去,很快,刘奭来了。   刘奭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,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。王皇后看到刘奭竟落到这般田地,叹道:“皇儿,你这是何苦。”刘奭见过皇后和太后,在一边落座。上官氏没有带傅良月来,因此,王皇后给自己的婢女紫儿一施眼神,紫儿会意,溜到书房,果然看到了司马良娣那件红裙子。   刘奭将红裙子挂在衣架上,每天早上起来和夜晚睡觉前,总要盯上它半个时辰。   紫儿将裙子裹了,然后溜出来,将裙子藏在了皇后的轿子里。兰儿见紫儿鬼鬼祟祟的,一脸的神秘之色,凑过来低声问:“紫儿姐姐,你刚才去了哪里?”紫儿低笑着,摇头道:“这是秘密,不能告诉你。”兰儿一嘟嘴巴,道:“姐妹之间,有什么不肯说的。”王皇后看了紫儿的神色,便知裙子到手,站起来道:“哀家主要是来看看太子妃,见母子皆安,便放心了,也该打道回宫了。”    054章:无辜遭嫁祸,赴阴间6   刘奭送走王皇后和上官氏,回到书房,一抬头,不见了红裙子,顿时大惊。他俯下身子,四处里找着,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。   “我的红裙子,我的司马良娣,你在哪儿,你到底在哪儿?”   刘奭落寞地坐在地上,痛苦地道:“司马良娣,难道你想离开本王不成?你好狠的心啊。”   兰儿听到动静,走了进来,问道:“太子,发生了什么事?”刘奭见她进来,忙道:“兰儿,你来的正好,快说,看到本王的红裙子没有?”   “红裙子?你是说司马良娣生前穿过的那件吧?”   “什么生前,她根本就没死!司马良娣不会离开本王的,不会的……”刘奭喃喃地说着。   兰儿猛然想起紫儿那怪怪的样子来,叫道:“婢女知道了。”刘奭一喜,道:“快说,红裙子在哪儿?”兰儿暗道:不对啊,紫儿拿太子的红裙子干什么,没道理啊,即便她拿了,也是皇后有旨在先。她摇摇头,道:“太子,婢女又忘了。”刘奭怒道:“你在戏耍本王是不是?”兰儿忙道:“不,婢女不敢。”刘奭猛地扑过来,掐住她的脖子,厉声喝道:“说,快说。”兰儿玉面越来越白,呼吸逐渐困难,摆着手,道:“太子……婢女真……真的不知啊。”刘奭瞪着眼睛道:“你不说,本王便掐死你。”   这时,王政君走了进来,道:“太子,快把兰儿放开,她就要被你掐死了。”刘奭手一松,一屁股坐在地上,看也不看她们一眼。   痛苦像无数条蛇,在吞噬着刘奭的身。   自司马良娣的红裙子失踪后,刘奭的胸腔像被谁一下子掏空了般。先是空落落的,接着,他感觉到从天际爬来无数的蛇,它们缠绕着自己,一寸寸地啃噬着他的皮肤。   “司马良娣,你快回来吧,你别把本王一个人丢在这里。”   刘奭刚赶到这里,突听身边有人道:“太子,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。”   刘奭猛地一震。   那声音柔和之极,仿佛是一抹春风,吹去了那一条条缠绕在身心上的蛇。   刘奭慢慢地回过头来,只见书房中不时何时多了一个女子。那女子十五六岁,一身的红衣,发似乌云,眉若远山,一双柔情的眸子荡漾着春水,春水轻轻一荡,他的心里便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意。   “良娣,我的良娣,你果然回来了,本王知道,你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。”   说着,刘奭一把抱住女子,动情地在她脸上吻着。   那女子自然便是傅良月了。   傅良月假扮司马良娣,虽然早已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,突然被刘奭紧紧地抱住,还是有些紧张。她试探地用手往外推了推,却哪里能够推得动。傅良月不敢挣扎,只能装出一副亲昵的样子,柔声道:“太子,妾身知道你很痛苦,所以舍不得离开你。”   “本王知道,你不会离开的,永远都不会,因为你的心和本王的心已经融合在一起,谁离开谁都会痛苦的。”说着,刘奭轻轻地除去了傅良月身上的红衣。   傅良月慌忙双手环抱住自己,轻声道:“太子,你不是喜欢良月穿着红衣吗?”太子道:“良娣,难道你忘了吗?红衣只是你的影子。”说着,太子拿起红衣,挂在衣架上,笑道:“想想以前,我们常常拥坐在一起,望着它,你说,它像一团燃烧的火,希望本王永远对你充满热情,本王答应过你,对你的爱就像火焰一样,永远不会熄灭。”   原来太子和司马良娣之间的爱真的刻骨铭心。傅良月突然没有了信心,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替代司马良娣,不管怎么样,她知道自己不能让太子感觉出来,否则,皇后和太后的计划便落空了。   想到这,傅良月放松了下来,她决定尽情地享受这男女床第之欢。   太子伸出手来,轻轻地褪去傅良月的胸衣,一对完美滚圆的酥胸露了出来,在碧绿的珠光下泛着一圈圈的光晕。   傅良月闭上眼睛,用心地感觉着。如此一来,她清楚地感到,太子细腻的吻落在自己身上。   接下来,傅良月清晰地感到,在自己的内心深处,正有一股火焰被引燃。那火焰热来越旺,逐渐燃烧了傅良月,燃烧了刘奭……    055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1   火,渐渐地熄灭了。   傅良月伏在刘奭的怀里睡去了。   她做了一个甜蜜的梦,梦见自己头戴后冠,坐在凤辇之上,左右由三十六名仙女撤着一条条白色的丝带,腾着云驾着雾,拥着她飞到蓝天之上。突然,头顶出现一道红光,接着,一件红衣罩了下来,她大叫一声,从凤辇之上跌下来,一直跌到地下。接着,司马良娣跳了下来,冷笑道:“傅良月,你想替代我吗?”傅良月忙道:“是皇后和太后的意思。”司马良娣喝道:“你可知太子爱我极深,你怎能欺骗他的感情。”傅良月忙道:“良月不敢,良月这样做也是为了太子好,司马姐姐,良月知道你是深爱太子的,可是你不知道,你走了之后,太子每天都沉浸在悲伤之中,难道你就希望看到他这样子吗?”司马良娣眼圈一湿,道:“也罢,傅良月,你便替我好生看待太子。”说着,红光一闪,司马良娣去了。傅良月刚松了口气,突然一个厉鬼扑了过来,掐住傅良月的脖子,喝道:“你到底是傅良月还是司马良娣?”傅良月惊慌道:“你要怎的?”厉鬼道:“如果你是司马良娣,便跟我回阴间去,如果你是傅良月,就不要装成她的样子。”傅良月大声喘息,叫道:“我不是司马良娣,我是傅良月……”   突然,傅良月醒了过来,觉得自己呼吸困难,睁眼一看,刘奭正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。   刘奭怒道:“你不是司马良娣,你果然不是。”傅良月忙道:“太子,请勿伤了妾身,且听妾身向你解释。”   刘奭松开手,喝道:“快说,你为何假冒司马良娣?”   傅良月只好将皇后和太后的计划说了出来。   “太子,皇后和太后也是为了您好啊,您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,司马良娣泉下有知,也会为你担心的,难道你就忍心让她痛苦吗?”   刘奭一呆。   过了半晌,刘奭叹道:“你起来吧,本王不生气了。”   “太子,你真的不生气了?”   刘奭长出一口气,点点头,道:“是啊,本王明白了,皇后和太后这样做,是为了本王好,本王也想通了,司马良娣是不会回来了,本王要好好活下去,你便是太后身边的婢女傅良月?”   “正是妾身。”   “你是甘愿嫁给本王的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走,咱们一同去见母后,本王请她封你为良娣。”   “真的?”   “当然真的。”   两人穿戴梳妆后,手拉着手,一起奔椒房宫而来。   天色已经放亮,紫儿开了宫门,正要吩咐内侍护卫为王皇后准备早膳,突然看到刘奭和傅良月过来,忙上前迎接。   刘奭神色已然大好,脸上也带着笑意,道:“紫儿姑娘,烦请通报一声,就说太子和良娣来给皇后请安。”   紫儿笑道:“太子和良娣又非外人,还是直接请进吧。”   刘奭一笑,拉着傅良月走进宫来,见王皇后正坐在椅子上,便双双跪倒。   “儿臣见过母后,给母后大人请安。”   “臣妾见过母后。”   王皇后看看刘奭的脸色,大喜,道:“皇儿,这就是了,紫儿,快吩咐御膳房,太子和司马良娣要在椒房殿用膳。”   刘奭笑道:“母后,是傅良娣。”   王皇后一愕,不由望向傅良月。傅良月红着脸道:“母后,太子已经识破了臣妾。”   王皇后笑道:“真想不到,真的想不到,紫儿,快去吧,顺便请太后过来。”   “诺。”紫儿笑嘻嘻地去了。   上官氏也没想到这计划如此成功,而且,更想不到刘奭居然识破了傅良月的身份,还能走出痛苦的阴影。   “哈哈。”王皇后将上官氏请到上座,笑道:“也许这便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,如果不是你我定下这一计,还不知道傅姑娘,不,傅……”   刘奭接口道:“傅良娣,请母后恩准。”   “准了,只要皇儿高兴,母后什么都准。”   刘奭望着傅良月一笑,傅良月也笑了。    056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2   傅良月笑得很开心。她应该笑,因为她知道,后宫不知有多少宫女盯着刘奭那张豪华的大床呢。   王政君是第一个睡过这张床的宫女,当然,上了这张床,她变成为真正的太子妃。只可惜,她只在这张床上睡了一夜,虽然只有一夜,王政君却龙珠暗结,怀了孕。第二天,那张大床便被抬进了书房。   傅良月是第二个睡过这张床的宫女,这张床,让她从宫女变成良娣。   傅良月笑了,吕姬也笑了。   只不过,吕姬的笑是苦笑。   吕姬没想到,自己几番设计,至今没有睡上那张床,傅良月却轻而易举地享用了,难道是造化弄人,是自己没有富贵命?不,不会的。吕姬不是一个认命的人。她有决心,有信心,一定要拥有那张豪华的大床。   吕姬想到了石显,她知道,只有石显才能助她成功。   吕姬见石显难,但是,石显见吕姬容易。   傅良月被御封良娣后,石显就猜测到了,吕姬一定心中不是滋味。于是,他拂尘一甩,带着小丁来到掖庭。   吕姬一见他便道:“石公公,你可要帮帮婢女啊。”石显微微一笑:“吕姑娘,看到傅良月成了良娣,心中不是滋味吧?”吕姬点点头,突然抓住石显的手,央求道:“石公公,只要你帮婢女达成愿望,你要什么,婢女都给你。”石显看看她那双白皙的手,又瞥一眼侍立在门外的小丁,低笑道:“吕姑娘,本公要是太子,你绝对是太子妃,只可惜,本公只是个奴才命,而且连男人的自尊也丢了,愿望倒是能帮你达成,只是,本公又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?”   “公公想要什么?”   “本公想要什么?本公……本公倒是想要吕姑娘,可惜,可惜,石显突然朝着自己的胸膛捶了一下。”吕姬咬了咬嘴唇,笑道:“石公公,其实,你还是很有男人味的。”   “是……是吗?”   “在婢女眼里,你是真正的男人。”   说着,吕姬将身子慢慢地俯在石显的胸口上,轻声道:“公公如此忍心捶打自己吗?好叫婢女心疼。”石显心中一荡,朝外叫道:“小丁,给本公看好了,谁也别放进来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石显双手向后,掩上了门,然后一把抱住吕姬,笑道:“吕姑娘,你说,本公这样也算男人吗?”吕姬抓起她的右手,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胸上。石显手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,弹跳了几下,猛地隔衣握住吕姬的胸部,两眼迷离着,喃喃地道:“本公真是后悔,如果先前不净身,那该多好。”   “公公若不净身,如何进得宫来,又如何能遇到婢女呢。”   “是啊,是啊,只是……只是这样未免有些急人。”   美人在怀,酥胸在握,石显渐渐地热血上涌,满面通红,呼吸急促了起来。吕姬被他紧紧地拥着,也有些情动,忍不住解开自己的衣襟,将石显的手放在胸前。   石显一把撕开吕姬的衣服,望着那对丰满的如同白玉似的酥胸,连眼睛都快凸出来了。他的呼吸越来越粗,突然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返身跑了出去。   吕姬掩上衣襟,望着石显的背影轻轻一叹。   小丁见石显几乎疯狂了般朝前奔着,慌忙随后追来,叫道:“石公公,你怎么了,到底怎么了?”石显跑到一棵树前,蹲了下来,不住地撞着自己的头。   “石公公,你到底怎么了,是不是头疼的厉害?奴才这就去请御医。”小丁跟了过来,着急地问。石显摇摇头,道:“不,不是的,小丁,你不懂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突然这样子,小丁吓得要死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是吕姑娘刺激你了吗?”   “不,不关她的事,都是本公自己,我恨啊,真恨自己进了宫,恨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现在挺好啊,官至中书仆射,又是万岁身边的红人,宫中有几个不羡慕你呢。”   “你不懂,你们都不懂。”石显突然用手捶打着地,痛哭了起来。   小丁傻了。   “石公公到底怎么了,他是不是病了?”小丁喃喃地自语着。   这时,身边有人叹道:“不,石公公没有病,他只是想到了一件痛苦的事。”   小丁抬头一看,见是吕姬。   “吕姑娘,石公公在痛苦什么?”   “你现在还小,他的痛苦日后你也会有,到时你便能感受到了。”   “真的吗?不,不,看了石公公的样子,小丁可不想拥有这样的痛苦。”   “这份痛苦不是你不想拥有便不会拥有的,它迟早都会来的。”   说着,吕姬走到石显面前,递给他一块手帕。   手帕是湿的,应该刚浸了凉水。   “擦一下脸吧。”吕姬道。   石显接过手帕,仰面敷在脸上,半晌才取了下来,深深地吐了口气,道:“好了,吕姑娘,谢谢你。”小丁见石显的神色果然平静多了,奇道:“吕姑娘,你这是什么手帕,好神奇。”吕姬笑道:“不是手帕神奇,是凉水。”   “凉水?小丁没听说凉水可以治病啊。”   “凉水正可以治疗这种病,小丁,记住,如果哪一天,你像石公公这般疯狂,你便跳进湖里浸一下,很快便会好的。”   “记住了。”   石显摆摆手,道:“小丁,你去那边呆一下,本公和吕姑娘有话说。”   等小丁走开,石显道:“吕姑娘,本公知道你一心想进入太子宫,可是你有没有想过‘世事难料’这四个字?”   “石公公想说什么?”   “本公的意思是,也许前些日子,你太刻意了,越是刻意想得到的东西,越无法拥有,你不如顺其自然吧。”   “不,婢女如此努力尚且不能达成目的,如果放手,更加不会有成功之日,石公公,你一定要帮婢女想个好办法,你是万岁的红人,应该可以说的上话,太子已经有王政君和傅良月,再多一个吕姬又何妨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“石公公,事成之后……”   “好了,你别说了,本公帮你便是,吕姑娘,只要你肯听本公的话,定然能够成功。”   “请公公赐教。”   “吕姑娘应该换一种方式了,既然排除异己的法子走不通,不如试着改变路数。”   “怎么改变?”   “本宫知道,上官太后和王皇后均喜欢有爱心的女子,你可以……”   说着,石显附耳低语几句。吕姬连连点头,道:“好,婢女听石公公的。”   夏季来到,皇宫内绿树成荫,湖水清澈。   在掖庭附近的湖畔,有一片柳林,是宫女们喜爱的乘凉处所之一。    057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3   兔子是一种可爱的小动物。尤其是有着一对红眼睛的小白兔。   这天,后宫里便出现了一只小白兔,它的毛像雪一样白,像绸缎一样柔,两只尖尖的耳朵在草丛中竖立着,红眼睛一闪一闪的,像两颗璀璨的宝石。只可惜,它是一只受伤的兔子,不知为何,它的一左腿折了,足边的白毛上还浸着一些血迹。当宫女们围过来时,它似乎受到了惊吓,在草丛中跳了几跳,躲在一棵树后,看上去,似乎很是惊恐。   吕姬从人群中走出来,轻声道:“大家都别动,别吵,多可爱的小白兔啊,而且还受了伤,太可怜了。”说着,吕姬慢慢地向小白兔走了过去。   吕姬走的很慢,她离小白兔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,但是这二十步,却似乎很漫长。吕姬一边走,一边满脸温和,轻声软语地道:“小乖乖,不要怕,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   小白兔先是警惕似地探了探头颅,看样子随时都会跳开。但是,接下来,它似乎感到了吕姬的善意,已不再那么惊慌。   吕姬逐渐接近了小白兔,微微一笑,伸手白皙的手,轻轻地摸着小白兔的头。小白兔眯着眼睛,温顺地在靠在她的手上。吕姬笑了,她抱起小白兔,像慈爱的母亲怀抱着自己的娇儿。   这一幕,被王皇后看到了。   王皇后的身边站着紫儿和石显。   王皇后怎么会来呢?原来,这一切都是石显的主意。   石显知道王皇后喜爱小动物,尤其是小兔子,因此,他从上林苑带回一只白兔,然后交给吕姬。吕姬会意,趁夜色朦胧之时,将小白兔的左腿折断,然后将它放在湖畔。   翌日早上,石显来到椒房宫,告诉王皇后,说是掖庭附近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白兔。王皇后自然关心,便随之前来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王皇后以为吕姬是个善良的女子,忍不住点点头。石显趁机道:“王皇后还记得这个宫女吗,她便是当日曾和太子妃一同候选的五位宫女之一。”王皇后道:“有些印象。”石显叹息一声,道:“当初的五大候选宫女都是奴才细心挑选出来的,只可惜,除了太子妃入了广阳殿外,落凤、绿儿两位宫女已死,彩衣姑娘又疯了,只剩下这位善良的吕姬姑娘。”王皇后也叹道:“此女姿色出众,又如此善良,的确是太子妃的人选。”石显点点头,道:“是啊,这样的女子如果埋没掖庭实在可惜了。”王皇后心有所动,正要开言,突然眼前一花,只见彩衣嘻嘻哈哈地跑到吕姬面前,指着那只小白兔道:“好可爱,好可爱的小宝宝,吕姐姐,它是你生的吧?”吕姬脸色一红。王皇后问道:“石公公,此女是谁?似乎神志不清。”石显忙道:“她便是彩衣姑娘。”   “原来是她,彩衣是如何疯的,你可知道?”   “据奴才推测,她是受绿儿之死刺激而疯,她和绿儿乃同室姐妹,绿儿因曹娥案畏罪而死,彩衣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,便成了这般模样。”   “唉,真是个可怜的孩子。”   这时,又听彩衣指着小白兔道:“哎呀,宝宝腿上怎么流血了,我知道,定是她害的你。”说着,彩衣一指吕姬。吕姬脸色一沉,道:“彩衣妹妹,不要乱说。”彩衣怪笑道:“是你,肯定是你,你把自己宝宝的腿扭断了,是不是?”吕姬淡淡地道:“彩衣妹妹,你疯了,果然疯了。”彩衣咯咯大笑:“我疯了?我疯了?你……你才疯了,吕姬,还我宝宝,还我的宝宝。”说着,彩衣朝吕姬扑了上去,要抢夺她手中的小白兔。   吕姬见状忙朝石显这边奔来,一眼看到王皇后,忙道:“皇后,彩衣要伤害小白兔。”王皇后一摆手,过来两个内侍护卫,抓住了彩衣的胳膊。石显道:“皇后,彩衣已疯,不适合再在掖庭了,不如遣回原籍。”王皇后道;“先让她到后院帮着做点杂役吧。”石显点点头。   不到半月,小白兔腿上的伤好了。它在草丛中活蹦乱跳地玩耍着,每隔一会儿便到湖边来嗅一下吕姬的手,样态十分亲昵。吕姬坐在湖畔,望着那清澈的湖水,暗道,如果人心如湖,那么,每个人心中岂不再没有了秘密。   吕姬正自想着,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,她抬头一看,只见王皇后在紫儿的搀扶下,款步而来,前面还有太监石显。   吕姬慌忙跪倒叩头。脚步声一乱,小白兔神色慌张,钻进了草丛中,只露出半个脑袋,红宝石似的眼睛扑扇着,望着大家。王皇后笑着一抬手,道:“起来吧。”吕姬站了起来,朝小白兔招招手,道:“乖,不要怕,快过来,皇后是好人。”小白兔果然跳跃了过来。吕姬一伸手,将它抱在怀里。王皇后笑问:“哀家可以摸摸它吗?”吕姬道:“当然可以。”王皇后伸出手来,轻轻地摸了摸小白兔,小白兔似已听懂吕姬的话,果然很乖。   石显道:“吕姑娘,皇后听说小白兔伤势已好,便过来看看。”王皇后道:“是啊,看到小白兔康复的样子,哀家很高兴,吕姑娘,没想到你心地如此善良,这不但是小白兔之福,也是太子之福啊。”   吕姬心中一动,她偷眼瞧瞧石显。石显对她施了个眼神。吕姬忙道:“多谢皇后夸赞,婢女从小便爱惜小动物,一旦发现它们受伤,便会为其医治,惟恐他们落下残疾。”王皇后道:“好,好,哀家正是看在你这颗善心上,有意封你为太子宫中良娣,如何?”   吕姬一呆,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难道幸运之神真的降临了吗?   “吕姑娘,不,吕良娣,还不快快谢恩。”   吕姬“扑通”跪倒,三呼“皇后”。   几日后,吕姬被送进广阳殿,成了刘奭的良娣。   吕姬虽然入了太子宫,刘奭却夜夜留宿傅良月的房间,并不理会吕姬。吕姬心中恼火,表面上只能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状。每日里,她除了去看看王政君,到外面走走,便再无去处。晚上,她躺在一张梨木床之上,望着伏在身边的小白兔叹气。   是小白兔将她送进了太子宫,如今,她只能和小白兔做伴了。   吕姬向往的是那张豪华大床,而非身下这张梨木床。日间,她有几次从傅良月的房间外走过,趁机瞥了几眼那张床。   那简直是一张梦想之床。躺在那样的床上,什么好梦没有?什么梦想不会成真?   吕姬和傅良月一样,都是良娣,但是,她们两个的待遇不同。刘奭宠爱傅良月,却冷落吕姬。    058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4   有一日,吕姬一早堵在了傅良月的房间外,等到刘奭出来时,她走了上去,盈盈一拜。谁知,刘奭看也不看他一眼,便从身边走了过去。吕姬叫道:“太子,难道你眼中从未有过妾身吗?”刘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,已经去得远了。   吕姬刚想踏进傅良月的房间,傅良月走了出来,淡然一笑:“吕姐姐,你是不是走错门了,这可是良月的房间啊。”吕姬心中不快,脸上却带着效笑容:“啊,是姐姐看错了房间。”   吕姬越来越觉窝火。   数月后,王政君生了个男孩,起名刘骜。   宣帝甚为高兴,几乎连朝政不问,三五日便往太子宫里跑,大背常理。   这一日,宣帝乘坐龙车,来到广阳殿外,突然,一个女子快步跑出,跪在车前,道:“臣妾吕良娣迎接圣驾。”   此女便是吕姬。   宣帝摆摆手,道:“起来吧。”   吕姬道:“万岁,臣妾有要事要禀,请万岁做主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   “臣妾自嫁入太子宫,却未曾得到太子宠幸,还望万岁做主。”   “这是你们广阳殿的事,朕岂能多语。”   “万岁,臣妾乃皇后恩准的良娣,实指望为皇室留下一脉血承,可是……太子被傅良娣迷惑,还望万岁做主。”   “唉,自司马良娣死后,太子郁闷悲伤,难得他喜欢傅良娣,吕良娣,你就耐心等等吧。”   说完,宣帝下车去了王政君的房间。早有内侍护卫传声,王政君怀抱刘骜出来接驾。   宣帝忙道:“太子妃不用多礼,你怀中还有娇儿,勿跌伤了他。”王政君站起身来,宣帝将刘骜接到怀中,哈哈笑着,喜爱之至。   吕姬见状,心中郁闷难以名状。突然,一个念头浮了出来。   不几日,宫中突然冒出一种传闻,说太子妃的儿子并非太子亲生。   谣言易传播,逆风行千里。   人闲下来,就会三五一群,坐在一起聊天,也便是闲聊。   闲聊是今古以来人们打发日子的最佳方式之一。尤其是那些后宫的妃子、宫女们,她们深居皇宫,每日虽然锦衣美食,却枯燥无味。因此,她们常常在一起闲聊。   女人闲聊的话题似乎永远只是男人、孩子和衣妆。   现在,刘骜便成了热门话题。   谁也不记得这个话题最先出自谁人之口,总之,几日的工夫,“刘骜是不是太子的骨肉”便成了挂在人们嘴边上的一句话。   “刘骜是不是太子的骨肉?”除了王政君,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在脑子里画了一个问号。   宣帝在沉思。   上官氏在沉思。   王皇后在沉思。   太子刘奭也在沉思。   甚至连最早散布这个话题的人也在怀疑:“刘骜是不是太子的骨肉?”这个人便是吕姬。吕姬一开始只想让王政君倒在谣言下,她没有想到,反响如此之大。后宫议论如潮,吕姬忍不住想:难道刘骜真的不是刘奭的骨肉?   一晃几天过去,宣帝再不来太子宫了。王政君似乎看到了他那张怀疑的脸。   “唉。”这日早上,王政君起床后,见刘骜未醒,便坐在窗前,望着外面出神。是谁在攻击自己?她为什么要这样做?傅良月,还是吕姬。傅良月已经得到了太子,她和自己并无仇隙,吕姬对自己恩重如山,又因善良之举,被封良娣,她们都不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,除了她们,谁还在窥视太子妃之位,谁在妒忌这个刚问世的婴儿?   王政君正在思索,突然,外面人影一晃,只见刘奭冲了过来,一把抓起床上的刘骜,高举过头,喝道:“本王摔死这个孽种。”王政君脸色大变,“扑通”跪倒,叫道:“太子,刘骜是你的亲骨肉啊。”刘奭冷笑道:“他是本王的亲骨肉?王政君,外面沸沸扬扬,这野种之事已然传开,你还想欺骗本王吗?”说着,刘奭大喝一声,便要摔下。王政君叩头如鸡啄米,哭道:“太子息怒,请听妾身解释。”   “好,你说,这野种是谁的?”刘奭将刘骜放在床上,瞪着眼睛问。   “唉,太子,你为何也相信外面的谣言,那分明是有人陷害妾身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还不肯说实话,王政君,别人不知,难道本王不清楚?本王只宠幸过你一次,你便珠胎暗结?这也太巧了。”   “事实上,真是如此啊。”   “你休得再说,本王主意已定,这野种留不得。”   说着,刘奭再次抓起刘骜。   就在这时,门外有人道:“且慢。”    059章:良月上龙床,太子恋5   人影一闪,只见吕姬走了进来。刘奭冷哼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吕姬道:“太子,妾身是来为太子妃作证的,这孩子绝对是你的骨肉。”刘奭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吕姬道:“妾身与太子妃素来要好,对她的为人自然了解。”王政君心中惭愧,暗道:刚才自己还在怀疑吕妹妹,没想到她是惟一相信自己清白的人。   太子怒道:“就凭你一句话,难道本王便相信不成?”吕姬一仰脖子,正色道:“妾身愿以人头担保,倘若他日查出刘骜不是太子骨血,吕姬甘愿一死。”王政君忙道:“吕妹妹,你何必为姐姐如此?”吕姬摇头道:“太子妃,难道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吗?”王政君叹道:“但是……”吕姬一笑,道:“太子妃不必‘但是’了,妹妹相信你。”   太子看看两人,将刘骜放下,道:“也好,本王便去见父皇,让他老人家裁决。”   刘奭来到未央宫中,见到了宣帝。   宣帝见刘奭一脸郁闷,道:“皇儿可是为刘骜而来?”刘奭点头道:“父皇,儿臣本欲杀了那野种,只是狠不下心来。”宣帝叹道:“是不是太子妃拼死求情?”刘奭道:“不只是她,连吕良娣也以自己的性命担保。”宣帝低头沉吟。刘奭道:“父皇,有没有鉴定之法?”宣帝问:“你是说要鉴定刘骜是不是你的骨血?”刘奭点点头。宣帝想了一下,道:“此事宫中的确留有秘法,不过,非到万不得己,不能使用。”   “这是为何?”   “因为宫中女眷众多,难免会有污垢之处,倘若鉴定有假,怕是影响了皇宫的声誉。”   “父皇所言虽然有理,但是,是非清浊总得弄个水落石出,若如此下去,儿臣不知该怎么处置刘骜这个孩子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宣帝沉吟半晌,道:“也好,既然你执意要鉴定,父皇便让赵总管安排仪式吧。”   鉴定仪式于三日后开始。   这一日是黄道吉日,宣帝率领王皇后、上官氏等人来到广阳殿。太监总管赵先明、中书仆射、内侍太监石安,内侍太监小丁,黄御医、以及紫儿、丰蝉等宫女、内侍护卫跟随。   自傅良月嫁入广阳殿后,丰蝉便从掖庭去了永寿宫,成为上官氏的贴身宫女。这丰蝉13岁入宫,本是个绝代佳人,谁知,这几年身体越来越是丰满,脸上、肚子上、满是肥肉,体重是常人的一倍,饭量也是惊人。丰蝉最大的特点就是懒,爱吃懒作,每天一掌灯便困,早上醒得迟,上官氏梳妆打扮都得自己来。不过,上官氏毫不在意。   宣帝等人来到广阳殿,刘奭率王政君、傅良月、吕姬以及兰儿等侍女跪拜迎驾。   来到广阳殿大殿,宣帝落了坐,王皇后、上官氏左右坐了,刘奭及王政君等在下首坐了。   宣帝看看王政君手中的刘骜,道:“太子妃,也许你已经听闻朕等今日所来的目的,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说吧,这孩子是不是太子的?”王政君眼圈一红,伏在地上,哭道:“万岁,臣妾不敢作出污乱宫闱之事,请勿信谣言。”宣帝道:“今日所来,均是朕的亲信,朕听说,自你进入太子宫以来,太子只宠幸你一次,你居然能身怀六甲,却也不易,你受‘魑魅’之乱影响,在宫外呆过一段时间,莫非做出了什么不贞之事?”   “不,不,臣妾万万不敢,万岁勿疑。”   “这么说,你是认定刘骜是太子的骨血了?”   “臣妾不敢污了皇室声誉。”   “好,好,既然如此,黄御医……”   黄御医出班跪倒,道:“臣在。”   “黄御医,开始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黄御医从随身的药匣里先取出一只铜炉,点了三支香,然后取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银樽,往里面倒了半杯透明的液体,又取出一柄手指长短、薄如蝉羽的匕首。那匕首银光耀眼,夺人双目。黄御医朝刘骜拜了三拜,道:“请太子妃将太孙的手伸出手。”王政君将刘骜的手伸了出去。黄御医拿起匕首,在刘骜的手指上轻轻一划,顿时一道细微的血痕出现。   黄御医道:“请太子妃往银樽中挤上一滴血。”   王政君挤了一滴刘骜的血。黄御医取了一个药瓶,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刘骜的手上,血顿时停了。从头至尾,刘骜居然没有痛哭一声。   宣帝点点头,暗道:像朕的龙孙。   黄御医接着道:“请太子将手伸出来。”   刘奭闻言走到黄御医面前,伸出手。黄御医如法炮制,划破刘奭的手指。刘奭也挤了一滴血在银樽里。黄御医望着银樽中的两滴血,轻轻一摇银樽,只见那两滴血渐渐地融在一起。   宣帝问道:“黄御医,怎么样?”   “恭喜万岁,贺喜万岁,是龙孙。”   宣帝大喜,道:“太子妃,是朕错怪你了,来人,赏太子妃黄金三百两,绸缎五十匹。”“谢万岁。”王政君慌忙跪倒叩头。吕姬一见,心中失落。没有想到,一个好好的计划,居然被黄御医给破坏了,这老东西药匣子里还真有些古怪的东西,居然连鉴定骨血的宝贝也有。石显瞥一眼吕姬,心道:你也是的,现在已是太子宫的良娣了,居然还不知足,难道你还想当太子妃吗?   自此以后,宣帝异常喜欢刘骜。   眼看着刘骜一天天长大,宣帝常常来太子宫探视。等到刘骜会走路时,宣帝便带着他到未央宫去,有时三五天不送回来。    060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1   这一日,侍中、乐陵侯史高来到未央宫。   史高抬头见宣帝正低头沉思,便侍立旁边等候。过了一会儿,宣帝抬头起来,道:“史爱卿,你既已到来,为何不唤醒朕?”史高道:“臣不敢。”宣帝道:“你来的正好,且随朕到麒麟阁来。”   两人来到殿后麒麟阁中,宣帝扫一眼阁中悬挂的十一幅人像,慨叹道:“我大汉若无这些功臣,怎会有今日之兴。”史高垂手道:“万岁说的是,这图中人皆是功高盖世的大臣,是大汉的中流砥柱。”宣帝看看史高,微笑道:“朕知道史爱卿仍是放不下这份心思,但以你的功绩,与上面的十一人并不相称,你虽是朕的外戚,朕也不能有失偏颇,否则,当日你与于定国相争的结局,便不会是萧望之取利了。”   甘露三年(前51年),汉宣帝为让后人永远纪念大汉以来的有功之臣,令人画功臣图十一幅,悬于麒麟阁。这十一人依次是霍光、张安世、韩增、赵充国、魏相、丙吉、杜延年、刘德、梁丘贺、萧望之、苏武。霍光因霍族谋反,受到牵连,图中未留全名,只有“大司马、大将军、博陆侯,姓霍氏”一行字。   霍光此人,上述已有过交代。   张安世(?-前62)字子儒,杜陵(今陕西西安东南)人。武帝时,因其记忆力强,擢为尚书令,后迁光禄大夫。昭帝继位,拜右将军,以辅佐有功,封富平侯。昭帝死后,他与大将军霍光谋立宣帝有功,拜为大司马。张安世为官廉洁,谦虚谨慎。据说,其生活简朴,虽食邑万户,身上仍穿着妻子纺织的布衣。元康四年(前62)春,张安世曾上书告老还乡,宣帝不准。当年秋天,张安世病逝。   韩增,少时便为郎官,昭、宣二帝间官至前将军。本始二年,出击匈奴,张安世死后,继为大司马车骑将军,领尚书事。   赵充国(前137-前52),字翁孙,西汉著名将领。武帝时,赵充国因战功拜为中郎,后升车骑将军长史。昭帝时因战功卓著被任命后将军。元平元年(前74)昭帝驾崩,赵充国因参与大将军霍光拥立刘询为宣帝有功,被封为营平侯,是三朝元老。   魏相(?-前59),字弱翁,济阴人,西汉名臣。他先后任茂陵令、扬州刺史、河南太守、大司农、御史大夫等职。霍光死后,官至丞相,封高平侯。魏相性格刚毅,正直无私,死后谥宪侯。   邴吉(?-前55),邴吉字少卿,鲁国北海人,曾任廷尉监、光武省右监、大将军长史等职。地节三年(前67),任太子太傅,后升任御史大夫。五年后,代替魏相为相。邴吉为人忠厚,不善言语,谦虚好学,通晓大义,崇尚宽大,讲求礼让。五凤三年(前55)春天,邴吉病逝,死后封为定侯。   杜延年(?-52年)字幼公,南阳杜衍人。昭帝时曾任拜谏大夫、太仆右曹给事中等职。宣帝时受霍禹牵连免官,后为北地太守、西河太守、御史大夫,卒后谥敬侯。   刘德,字路叔,修黄老之术,颇有智略。曾任宗正丞、大鸿胪丞、太中大夫等职,封关内侯、阳城侯。   梁丘,字长翁,琅琊郡诸人。善易学。曾任大中大夫、给事中,少府等职。   萧望之(?-前47)字长倩,东海兰陵人。好学,父辈以种田为业。魏相任御史大夫时,萧望之曾在其手下听差。霍光死后,萧望之历任谒者、谏大夫、丞相司直、左冯翊、大鸿胪、御史大夫、太子太傅、前将军、光禄勋领尚书事。元帝继位后,封关内侯。后被宦官弘恭、石显等所诬入狱,饮鸩而死。   苏武(前140-前60),字子卿,杜陵人。天汉元年(前100)拜中郎将。公元前100年,匈奴政权新单于继位,汉武帝为表友好,派苏武率领一百多人,带了许多财物,出使匈奴。不料,就在苏武完成出使任务,准备返回祖国时,匈奴发生内乱,苏武受到牵连,被扣留下来。单于向苏武许以丰厚的奉禄和高官,被苏武严辞拒绝。匈奴见劝说无果,将其放逐。昭帝始元六年(前81),苏武回到长安。第二年,因受上官桀父子谋反案牵扯,苏武被罢官。昭帝死后,苏武因参与拥立宣帝,赐关内侯。   这是麒麟阁最终决定的十一大功臣。在未定之前,史高和于定国曾激烈争斗。    061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2   史高是宣帝外婆史良娣的侄孙。宣帝因少时住在史家,和表亲史高是要好的伙伴。所以,宣帝登基后,霍光家族受到打击,史高受到重用。   那日,史高听说宣帝初定麒麟阁功臣录中有于定国的名字,于是急急进宫。当日,宣帝并不在宫中,史高从未央宫出来,正好遇到石显。石显抱手道:“史大人这是要拜见万岁吗?”史高道:“正是,石公公可知万岁的去处?”石显道:“万岁去城外祭天,午后才能返回,史大人可到内府等候。”史高见时辰尚早,便随石显来到内侍府。   双方落了座,石显问到:“看史大人一脸焦急,似乎有要事禀奏。”史高叹道:“本官是为麒麟阁一事而来。”石显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难道史大人有意争之?”史高道:“此乃名垂千古之事,谁人不想。”   “实不相瞒,奴才听说麒麟阁功臣初选名单已经出来了,分别是霍光、张安世、韩增、赵充国、魏相、丙吉、杜延年、刘德、梁丘贺、苏武、于定国。”   “本官也曾听说,石公公,素闻公公才智过人,能否帮本官一个忙?”   “不知史大人要奴才做什么事?”   “初选名单上的前九个人,本官无不信服,只这于定国……本官实在不服。”   “于大人位居廷尉一职,虽不能与前贤相比,当下却也是朝廷不可缺少的良臣,万岁初定他的意思,便也在此吧。”   “万岁看重他,难道就不倚重本官?”   “这个……史大人不要误会,谁不知万岁登基以来,便对许、史两家格外倚重,只是入阁人员有限吧。”   “哼,本官定要拿下于定国,石公公,此事你务必要为本官效力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石公公放心,事成之后,本官重重有赏。”   石显想了想道:“如果史大人确实想入阁,也不是没有办法。”史高大喜,道:“石公公,快说。”石显俯耳低语几句。史高问道:“此计可行否?”石显道:“吕姑娘与奴才交情颇深,应该能帮这个忙。”史高点头道:“那好,速速行事。”   石显哈哈一笑,手持拂尘来到掖庭。当时,吕姬尚未进入太子宫,与石显来往密切。吕姬见石显到来,忙将他拉进房间,然后关了房门,问道:“石公公,可是有了算计王政君的主意?”石显道:“暂时未有,本公这次来是想让吕姑娘帮个忙。”   “什么忙?”   “吕姑娘听说过史高此人否?”   “倒有耳闻。”   “史大人有意成为麒麟阁名臣录上人,刚刚找到本公,要本公务必帮他实现,只是,现在万岁已初定了人选,必须从初选人员中拿下一个。”   “石公公要婢女怎么做?”   “初选功臣中唯有于定国于大人健在,你我只有向他下手,方能成功。”   “是于大人,不,不,婢女不敢?”   “吕姑娘,你是不敢,还是不肯?”   “婢女真的不敢,于大人可是朝廷重臣啊。”   “于大人是重臣,上官太后难道不比于大人吗?你尚且敢用心算计,还怕什么于定国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吕姑娘,你我之间已再无秘密可言,你所做的一切,本公非常清楚,这件事你若不肯帮忙,那么,以后也休来找本公。”   说着,石显转身要走。吕姬忙拉住他,道:“石公公勿怒,婢女答应就是,只是,婢女不知如何才能拿下于大人。”石显上下看看她,道:“你乃聪明之人,难道对付一个于定国,还需本公多说吗?”吕姬道:“公公若有良策,何不直说。”石显低声道:“本公想借姑娘沐浴之时,骗于大人闯入,然后请万岁来当场捉人,想必到那时于定国名誉大毁,再难进入麒麟阁。”吕姬低头沉思。石显道:“吕姑娘不必多想,本公已思虑多时,此法必无破绽,此时于大人便陪万岁在城外祭天,午后万岁返宫,于大人必然护送进宫,然后,本公便想法约他前来,请吕姑娘做好准备。”说着,石显哈哈大笑,拂尘一甩,开门去了。    062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3   午时刚过,一队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走进宫来。前后皆是全副武装的护卫。每间隔十名护卫又有两个中郎将,身穿银甲。中间有几十名宫女,手持黄罗伞,伞下乃是一辆豪华龙车,车上坐着一身龙袍的玄帝。在龙车后,跟着太监总管赵先明和中书令、内侍太监弘恭。然后便是一些朝中大臣,其中便有于定国。   仪仗队来到未央宫前殿,众大臣呼啦跪下,目送宣帝的龙车转过殿角,这才一一起身。于定国刚要走,突然从衣领处落下一物,细看,乃是一张竹简,竹简上写着一行字:速来掖庭十二号房,有秘室相约。   掖庭?那里不是宫女们住的地方吗?是谁约自己前去。于定国左右看看,并无可疑之人。也不知是谁趁自己不备,将竹简放在衣服上。于定国再一低头,愣了,原来,竹简上的字居然逐渐变浅,转眼消失了。于定国知道,这是用一种特制药写的字。   于定国出了未央宫,来到掖庭。   掖庭虽然不是寻常大臣来的地方,但是,于定国职高权重,内侍护卫也不敢拦阻。   于定国找到十二号房间,在外敲了敲门,问道:“有人吗?”房内无人应声,却隐隐传来哗哗的声音。   这是什么声音?怎么和泉水一样。   于定国心中想着,又敲了敲门,还是无人应答。于定国轻轻一推,门开了。   门并没有上锁。   于定国一脚踏入,抬头一看,忍不住呆了。只见屋内落一帷帐,隐隐约约,帷帐内有一女子沐浴。雾气腾腾,那哗哗的声音便是出于此处。   于定国惊呆,慌忙退出。他刚刚跑到永巷内,突然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。   “于大人,怎么刚来便走啊?”   于定国转头一看,只见旁边的树下站着一个女子。那女子十八九岁,眉似春水,眸若秋水,鼻若悬胆,唇似点朱,身上穿一件淡黄宫衣,正自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。   “姑……姑娘是何人?”   “婢女吕姬,早闻大人英名,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。”   “原来是吕姑娘,本官还有要事,告辞了。”   说着,于定国抬腿欲走。吕姬道:“于大人是不是刚从十二号房间内出来?”于定国身子一定,脸色微变。吕姬道:“实不相瞒,那便是婢女的房间,只可惜刚才婢女不在,怠慢了贵客。”于定国暗道:原来吕姬便是那房间的主人,她刚才不在,那里面的女子是谁?那竹简上留字之人又是谁,从字迹看,并非出自女子之手,可是,字约自己前来的人到底是何用意。   “于大人不想坐下来和婢女聊聊吗?”吕姬一指旁边的石凳。于定国心中有个疑问,正要解开,便坐了下来,道:“不知和姑娘同室的女子是谁?”吕姬一笑,道:“婢女原与太子妃同居一室,这段时间一直独居。”   “这么说,姑娘室中的女子……”   “怎么,婢女室中有人吗?”   “是,啊,不……不……本官并未进去,只在门口喊了两声,因无人应答,便退了回来。”   “大人既然来此,定然有事,婢女先前和大人并无往来,又非亲友,不知大人找婢女何事?”   “这个……吕姑娘,这正是本官迷惑的地方,说来也怪,本官刚刚收到一个竹简,上面留有字迹,约本官前来。”说着,于定国将竹简拿了出来,递给吕姬。吕姬反复看了看,又递给于定国,道:“竹简上并无字迹啊。”   “想是留字之人是以特殊药水书写。”   “哦,这么说,此人或许不怀好意。”   于定国想起室内沐浴之女,心中一惊,道:“正是,吕姑娘乃十二号房间主人,难道不知是谁约本官前来吗?”   “婢女实在不知,适才见大人从房间内出来,还以为大人有事要找婢女呢。”   “这倒奇了,到底是谁……”   两人正说到这里,突然,殿角处拐过几个人来。于定国和吕姬见了,慌忙跪倒。原来,来人除了石显、小丁外,还有宣帝和两个内侍护卫。   宣帝神色凝重,见了于定国,喝道:“于爱卿,你为何来到掖庭?”于定国忙道:“回万岁,臣是被人约来的。”   “是何人约你前来?”   “这个?臣也不知。”   “瞎说,你连约会之人是谁也不知,又怎会轻易前来?”   “臣实在不知,只是按照这支竹简上的字寻来的。”   说着,于定国竹简递上。宣帝看了看,沉声道:“于大人,你想欺君吗?”   “臣不敢。”   “竹简之上分明没有字迹,你竟然说是看了字迹寻来?”   “万岁有所不知,竹简上的字是以特制药水书写的。”   “一派胡言,对方既有心约你前来,为何要毁去字迹?难道你和这个宫女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?”   于定国大惊,慌忙道:“万岁明察,臣和掖庭宫女决无任何往来啊。”   宣帝一指十二号房,道:“走,带朕去看看。”石显看看吕姬,道:“万岁,以奴才的意思,还是不必去了。”宣帝道:“既然有人说吕姬在此沐浴,那朕便要看个明白。”说着,宣帝率先走去。石显朝吕姬瞪了一眼,吕姬却故意不去看他。   众人来到十二号房外,里面水声依然。石显脸色微微一变,喝道:“里面的人听着,万岁驾到。”   接着,便听到一阵慌乱的声音从室内传来。很快,门一开,只见一个胖胖的宫女跑了出来,“扑通”跪在地上。   宣帝一见,愣道:“你就是太子妃候选宫女吕姬?”那女子道:“回万岁,婢女是丰蝉,不是吕姬。”   宣帝松了口气,道:“原来你不是吕姬,那吕姬何在?”吕姬从身后转出,跪在地上,道:“婢女吕姬参见万岁。”宣帝一愣,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,你刚才不是正和于大人聊天吗?”吕姬道:“正是。”宣帝瞥了石显一眼,哼道:“石公公,你总是肯听信他人胡言,给朕惹事。”石显忙道:“万岁,都是下面的人乱说,是奴才管教不言,请万岁开恩。”宣帝再不说话,回宫去了。    063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4   于定国看看石显,冷笑道:“原来是石公公的手下无端生事。”石显忙道:“于大人无怪,宫中人多事杂,本公也管不住这么多张嘴。”于定国淡淡地道:“不知这传话之人是哪位公公?”石显摸了摸后脑勺,道:“您瞧,本公着急去禀奏万岁,却把传话的人忘了。”   “不是忘了,是不肯说吧。”   “怎么会呢,宫内内侍太多,本公真的记不过来。”   “如果万岁问起呢?”   “万岁……万岁不会问吧?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万岁处理呢,他怎么会理这等小事?”   “在石公公眼里,这种差点毁掉本官清誉的事还算小事吗?”   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   “石公公,你给本官说个明白,到底是谁想陷害本官?这事不但关系到本官的名誉,也关系到吕姑娘的声誉?吕姑娘毕竟是五大太子妃候选,幸亏事情没有发生,否则,我和吕姑娘都被你的人毁了。”   吕姬接口道:“是啊,石公公,婢女思来想去,这件事真的对婢女不利,若非婢女机警,便被你的人毁了,以后还怎么在宫中混。”   吕姬见石显不时地瞪着自己,想是对自己破坏他的计划而恼怒。吕姬是个聪明人,如果这件事是为自己,她还可以考虑,但是,石显只是要帮史高,她就默不关心了,何况,她想过,一旦把于定国拖下水,自己的清誉也难保全,之后再想入主后宫就没有可能了。所以,吕姬思虑之后,决定放弃这件事。她随后出来,想向石显说明,谁知,石显早已去远。正瞧,丰蝉打了水回来。丰蝉住在十号房间,与吕姬相隔不远,她见了吕姬,便道:“姐姐站在门口作甚?”吕姬道:“心中发闷,想出来走走,妹妹陪我去吧。”丰蝉忙道:“不好,丰蝉正要沐浴,失陪姐姐了。”吕姬道:“妹妹房间有四人居住吧?人多太杂,为何不夜间沐浴?”丰蝉道:“夜里会惊扰姐妹们入睡。”吕姬心中一动,道:“这样吧,姐姐一人居住,你可到我的房间沐浴。”丰蝉一听,喜极,道:“如此甚好,丰蝉多谢姐姐。”丰蝉取了衣物过来,笑道:“姐姐勿来偷窥。”吕姬笑道:“我便化成男子,趁机非礼了你。”丰蝉红着脸道:“姐姐不可,千万不可。”   说着,丰蝉胖脸通红,竟有些喘息起来。她慌忙走进吕姬的房间。   那丰蝉原是想象丰富之人,不免想到吕姬所言之事,竟有些胡思乱想,暗道:吕姐姐若真的进来如何?想到这,丰蝉返身关了门,将门栓落好,想了想,却又拉了回去。也正因此,于定国在外呼喊声,丰蝉并未应声。她以为是吕姬假扮了男人也戏耍于她。   于定国见丰蝉低头沉思,料也问不出什么,便转身去了。   石显待于定国去得远了,丰蝉也低头而去,这才将吕姬拉到一边,道:“你做得好事。”吕姬道:“公公休怪婢女,这一切也非婢女所能,丰蝉妹妹知婢女一人独居,硬要去婢女的房间沐浴,婢女也没办法。”   “本公一场好算计,没想到落了空,也罢,这次算他于定国走运,吕姑娘,本公刚才又有一计,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成功。”   吕姬道:“石公公要实施什么计划,何必和婢女商议,婢女不过一掖庭下人,哪是干大事的人。”石显看出她有逃避之心,便道:“吕姑娘,本公对你不薄,你怎能说出如此冷漠之话?实话对你说吧,这件事如果成功,史大人会有重赏,到时,本公分你一半如何?”吕姬只好道:“也罢,到底是什么计策,说来听听。”   石显往左右看了看,见并无人注意,便低声道:“吕姑娘,一不做,二不休,既然这次是丰蝉坏了咱们的好事,咱们便杀了她。”吕姬大惊,道:“石公公,为何要杀丰蝉?”石显阴狠地一笑:“因为我们可以利用丰蝉的死,来嫁祸于定国。”   “如何嫁祸?”   “很简单,于定国不是进过你的房间吗?咱们可以如此这般……”   说着,石显在吕姬耳边低于几句。吕姬脸色一变,道:“这样做是不是太狠毒了?”石显冷笑道:“吕姑娘,你是什么人,本公心里最清楚,若是为了自己的前程,你怕是杀上十个丰蝉也不嫌多,怎么,下不了手?”   “不是……”   “那是为什么?”   “好吧,婢女答应你就是。”   吕姬轻轻一叹。    064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5   石显哈哈大笑,道:“你等着,本公去拿东西。”   石显快步走过殿角,从墙后转出一人,正是于定国。于定国瞧瞧吕姬的方向,又看看于定国,心道:这二人似乎很是熟络,而且刚才神神秘秘、交头接耳,定然有什么计谋,难道与自己有关?想到这,于定国悄悄地跟去,一直来到内侍府,却见石显闪身而入,过了一会儿,他便走了出来,用手拍了拍胸脯,自言自语地道:“于定国啊于定国,这次够你受得了。”于定国暗道:看来,石显果然在打自己的主意。   为了弄清石显的意图,于定国跟随他一直来到掖庭。于定国知道,再跟踪下去,就不易藏身了。于是,他打道回了廷尉府。   过不多时,下人来报:“大人,石公公求见。”于定国一愣,暗道:他来做什么。于定国快步奔了出来,一抬眼,见石显果然站在一边,旁边还有一个小太监,手提饭盒。于定国抱手笑道:“石公公大驾光临,不知有何贵干?”石显笑道:“于大人,午后的事本公实在过意不去,思来想去,还是来给大人赔个不是才对,瞧,这里面有几个菜,一坛酒,一点小意思。”于定国笑道:“石公公客气了,里面请。”   若依了于定国以前的性子,早就将石显赶出去了,但是,今天于定国心中疑团很多,比如是谁在竹简上留字,他陷害自己的目的是什么。比如石显和吕姬是什么关系,他们要密谋什么,是不是要害自己。比如丰蝉怎么恰好在吕姬的房间内沐浴。这些疑点在于定国的脑子里晃来晃去,让他无法安定,恰好石显送上门来,自己何不趁机灌醉他,一问究竟。   想道这,于定国哈哈一笑,道:“石公公,你我同殿称臣,虽然未有大的往来,却也井水未犯过河水,既然石公公看得起本官,来来来,请里面坐,让本官敬你三樽。”说着,于定国头前带路,进了大厅。   落座后,于定国吩咐下去:“来人,摆宴,招待贵宾。”   石显忙道:“于大人,酒菜本公已经备起,只等众兄弟赏脸了。”于定国笑道:“也好。”   石显将菜端出饭盒,取出几个酒樽,并倒满了酒。   稍时,菜也上来了。   菜是好菜,酒是好酒。   两人一句掖庭的事不提,只是连连碰樽。   十樽酒过后,石显舌头大了,吞吐道:“于……于大人,本……本公肚子里……肚子里有话,也该说……说了,再不说,怕是……怕是没机会了……”   于定国假装已醉,道:“石……石公公请说,如有……有需要本官的地方,尽管开……开口。”   “于大人快……快人快……语……”   “请讲。”   “想是于大人……于大人惊了那宫女……丰……蝉,刚刚本公……经过她的……她的房间时,听到里面有……有哭声。”   “是……是吗,却是为何?”   “想是丰蝉以为……以为大人……”   “如……如何?”   “以为大人看……看到了她的……身子。”   “这……这怎么会?本官刚踏进一步,随后便……便奔了出来,什么也没……没看到。”   “可……可是丰蝉不……不那么……认为……”   “那又怎……怎样?”   “丰蝉哭……哭……啼啼,嘴中念叨着大……大人的名字,本公觉得大人……大人还是去一趟好,向丰蝉讲……讲明白。”   “嗯,你说的有些道理。”   “那咱们这便去?”   “走。”   于定国站了起来,身子微微摇晃。石显忙过来扶住他,笑道:“于……于大人,你醉了。”于定国觉得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,暗中留意,嘴上却道:“没……没醉。”   两人上轿动身。   来到永巷,石显一撩轿帘,朝小丁示意。小丁快步朝未央宫的方向跑去。   转眼,轿子在掖庭停下,于定国和石显走了出来。石显一指十号房间,道:“于大人,请……请吧。”于定国点点头,来到十号房间外,咳嗽一声,道:“丰蝉姑娘在吗?”   里面无人应声。   于定国又喊了一声,里面还是无人应声。于定国转头看看石显,道:“还是你在前面吧,别再闹出一个沐浴事端来,本官可担不得,倒是你石公公,无声誉之累。”石显笑了笑,将门推开,突然低头朝下望着,大叫一声:“出人命了。”   于定国快步上前,低头一看,只见丰蝉倒在地上,在她的身下似有一个油布包。于定国倒退一步,石显忙道:“于大人,别动,咱们还是保护现场的好。”说着,石显大声叫道:“出人命了。”   他的声音一落,只见掖庭的宫女们纷纷奔了过来,其中便有吕姬。石显看到吕姬时,朝她送了一个嘉许的目光。吕姬却面色平淡,望着地上的丰蝉,不知在想什么。   于定国道:“石公公,丰蝉姑娘当真死了吗?你快上前看看。”石显忙道:“不可,在万岁爷来之前,谁也不能破坏现场。”   “万岁爷?他会来吗?”   “会的,应该快到了。”    065章:争入麒麟阁,有恶战6   过了一阵儿,宣帝果然来了。除了宣帝,还有侍中史高、卫尉何长青,及十几个内侍护卫。众人慌忙见驾。宣帝摆摆手,示意大家平身,然后看一眼地上的丰蝉,望向石显,道:“石公公,这是怎么回事?”石显躬身道:“回万岁,此女服了毒?”   “毒?什么毒?”   “据奴才推断,定然是砒霜。”   “她为什么服毒?”   “想是午后于大人前来,曾撞见丰蝉姑娘沐浴的样子,丰蝉姑娘面薄,一时想不开,便服了毒。”   宣帝望了于定国一眼,道:“于大人,你认为呢?”于定国忙道:“臣以为不然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臣只是匆匆一瞥,何况房间内落着帷帐,丰蝉姑娘还不至如此。”   宣帝点点头,道:“不错,丰蝉姑娘年少芳华,怎会轻易赴死,石公公,朕倒听说是有人要毒害于她。”石显忙道:“万岁圣明。”宣帝回身道:“小丁,出来说话。”只见小丁从人群外走了进来,跪倒叩头。宣帝道:“小丁,你向朕说,有人要毒害丰蝉姑娘,朕原本不信,是你以自己的性命担保,令朕不得不信,这才随你前来,说吧,凶手是谁?”   小丁朝于定国瞥了一眼,嘴巴张了张,没说话。于定国瞪了他一眼,道:“你看本官作甚?”宣帝道:“小丁,你尽管说,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,只要让朕查出凶手,决不姑息。”小丁用手一指于定国,道:“是他,就是他。”于定国大怒,道:“狗东西,你敢血口喷人。”宣帝沉声道:“于大人,你且平心静气,让小丁说完,他若拿不出证据,朕决不轻饶。”小丁道:“证据就在于大人的怀中。”宣帝一摆手。何长青走上前去,用手摸了摸,在于定国怀中掏出一个布包。   史高一见,暗喜,道:“万岁,这里面定然是砒霜。”于定国大怒,道:“姓史的,是不是你想害本官?”史高冷笑道:“于大人不要血口喷人,你说本官害你,可有证据?”于定国望向石显,喝道:“石公公,这布包也是你放于本官怀中的?”石显道:“于大人,你……你这是何意?本公往你的怀里放砒霜干什么?”于定国哼道:“谁知你要干什么?本官本还奇怪,为何你要去府上饮酒,却是趁酒醉之时,将布包揣进本官怀中。”石显跪倒宣帝面前,哭道:“万岁,奴才冤啊,请万岁为奴才做主。”宣帝抬眼望着于定国,怒道:“于大人,你还有何话要说?”于定国脸色一变。宣帝一摆手,何长青带着几名护卫奔了上来。于定国扬手道:“且慢,万岁,石显和小丁密谋要害微臣,微臣死不足惜,却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,李将军,请打开布包,让万岁和大家看仔细了。”   何长青看看宣帝。宣帝点点头。何长青将布包打开,石显、史高、小丁等人都是一愣。   原来,布包内什么也没有。   于定国冷笑道:“石公公,你我一同来到掖庭,而且是你在前,推开了丰蝉姑娘的房门,你这下怎么说?”石显道:“于大人,听你的话意,好象给丰蝉下毒的人是本公?”于定国淡淡地道:“石公公觉得何人怀中有砒霜,便是下毒之人,那么,本官斗胆请石公公摸摸自己衣内。”石显伸手往怀里一摸,居然摸出一个油布包来,不禁脸色大变。何长青一把抓了过去,打开一看,叫道:“万岁,是砒霜。”宣帝怒道:“石显,你还有何话要说?”石显“扑通”跪倒,叫道:“万岁,奴才……真的不是奴才啊……”   石显满以为这次策划定然成功,哪知会变化如斯,他简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。   就在这时,丰蝉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从地上爬了起来。   于定国一愣。石显、史高也是大愣。   何长青上前取起丰蝉身边的布包,打开一看,里面并非砒霜,嗅了嗅,顿时晕眩,忙道:“万岁,这是一种迷醉的药物。”   宣帝一皱眉,怒道:“尔等存心戏耍朕不成?回宫。”   宣帝走后,史高朝石显怒哼一声,也走了。于定国苦笑摇头,也回府去了。石显喃喃地道:“定是自己往于定国怀中揣砒霜时,被他觉察,又揣了回来,唉。”   石显低头看看丰蝉,又看看吕姬,淡淡地道:“吕姑娘,你为何又没出手?”吕姬低声道:“石公公,若非婢女如此,今日你还有命在吗?”石显一愣,道:“何出此言?”吕姬道:“婢女知那于定国并非常人,公公此计未必成功,因此便没敢给丰蝉下毒,果然,石公公差点栽在于大人手上。”石显叹道:“唉,经此一事,估计史大人和于大人都别想入阁了。”   石显猜测的不错,宣帝回到未央宫,便将于定国的名字划掉。当然,史高也未能入阁,替代于定国的是萧望之。    066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1   其实,除了萧望之,宣帝脑海里还有一个人物,当时声望极大,是保住大汉边关安定的有功之臣。   此人便是解忧公主。   武帝时,匈奴之患极甚,而且,西域另一大国乌孙,是匈奴的盟国,两处联兵,不易对付。   乌孙一族生活在祈连、敦煌一带。有一年,昆莫的父亲老国王被大月氏国的人杀死。后来,昆莫在匈奴兵的帮助下,恢复了国土。从此,昆莫与匈奴结交。   建元三年(前139),武帝为抵抗匈奴,决议与其争夺乌孙,于是派张骞出使西域。张骞到了乌孙,展开不烂之舌,将大汉女子描述成人间绝色,尤其皇室公主,更如天仙儿一般。乌孙国王昆莫虽将老朽,却爱美色,之后,他派遣使者团前往长安。使者领略了大汉的风土人情,颇为感慨,回到乌孙后,向昆莫如实汇报。昆莫动心了。恰在此时,匈奴人听说乌孙与大汉往来密切,声言要发兵来袭。昆莫大惊急派使者前往长安,答应和亲。于是,武帝封宗室女刘细君为公主,远嫁乌孙。   刘细君祖父刘非,是景帝与程姬所生,与武帝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。元狩二年(前121),刘细君的父亲刘建涉嫌谋反被杀,刘细君因年幼逃过了死罪,却没逃过远嫁西域的命运。   元封六年(前105),刘细君出长安,经河西走廊,出阳光,跨过戈壁、草原、天山,万里跋涉,来到了乌孙国都赤谷城。   白发苍苍的乌孙国王昆莫与年少貌美的细君公主举行了婚礼。细君公主虽然获封右夫人,却身心倍感凄凉。远在异国他乡,习俗不惯、语言不通,细君公主只能每日与侍女对坐长叹。两年后,昆莫去世。按照乌孙习俗,刘细君又嫁给了昆莫的孙子军须靡。几年后,郁郁寡欢的刘细君去世。   武帝得知刘细君去世的消息后,决议再送一名“公主”远嫁乌孙,以确保这门亲戚关系的存在。   这一次,武帝选中了解忧。   解忧生于武帝元狩二年(前121),祖父刘戌,乃高祖刘邦的侄子,景帝前元三年(前154)因“七国之乱”兵败之杀。太初四年(前101),年仅二十的解忧,带着侍女冯宾来到乌孙,嫁给国王军须靡,封右夫人。   解忧虽是一柔弱女子,其心志高远。来到乌孙国后,她将从长安带来的丝绸分给乌孙国的功臣,又将带来的农物种子分给国内的百姓,并亲自演示,帮助农民耕种。   乌孙国多是游牧百姓,习惯于在草原上穿梭,一年内几次转换住地,因此,不惯于耕种。解忧将固定居住的好处告诉他们,让他们安定下来,耐心地等待收获。   有时,赶上山洪等自然灾害,解忧亲自往灾区押送救济品,并劝告他们住在高处。   发现乌孙商贸闭塞后,解忧以长安的繁荣说服乌孙王,与大宛等国打开了交通要道。很快,乌孙国都知道了解忧,并将她视为上天赐下的神灵。   乌孙国王军须靡身边除了解忧外,还有一位匈奴公主,位居左夫人。由于解忧的存在,匈奴公主失去了宠爱。匈奴公主妒忌解忧的容貌和才华,处处想陷害她,只是,解忧有全乌孙国的百姓支持,匈奴公主每次都不能得逞。   一日,解忧在冯宾的陪同下,前往国内的莲花部落安抚。前几日,莲花部落刚刚经历一场浩劫,许多牧羊莫名其妙地失踪,部落人心惶惶,说是神灵怪罪。   当一行人来到莲花部落外时,正赶上部落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。解忧等人来到人群中,只见前面搭建着一座莲花似的高台,高台正中有一张案子,上面供奉着一些活鸡、活兔等。有一人披头散发巫师,正手持利剑念念有词。   “我莲花部落年年有神灵保佑,何以今年遭遇此灾?请上天开眼,照亮部落的污浊,让小神刺穿邪恶的面目。”   说着,巫师左手在额前一抹,双眼突睁,朝人群中一指,喝道:“她就是邪恶的化身。”   众牧民顺目看来,纷纷怒吼:“杀了她,杀了她,用她的心祭奠上天。”   解忧发觉巫师所指,正是自己的方向,她左右看看,见牧民们都仇视着自己,忙道:“大家不要误会,解忧初来,并未做出对不起部落的事。”   巫师摇头晃脑了一阵,猛地啐了一口,道:“呸,你乃邪恶化身,还不现出原形。”   冯宾见情形不妙,忙抽剑在手,护在解忧身前,叱道:“此乃大汉公主,乌孙右夫人,谁敢胡来?”巫师利剑一指,道:“右夫人乃上天神灵,此人必是假冒,她一来,莲花部落便遭受大劫,可见,她正是邪恶的化身。”   “杀了她,杀了她。”   喊声如潮。   众牧民举起手中农具围了上来。    067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2   冯宾长剑连挥,击落了十几个牧民的农具。牧民们只是微微受阻,又涌了上来。冯宾喝道:“大家都退回去,要不然,别怪冯宾剑下无情了。”解忧忙道:“冯宾,不可伤了牧民的性命。”冯宾苦笑道:“公主,若不抵抗,你我性命难保。”解忧摇头道:“解忧性命微不足道,退下。”冯宾不敢违背解忧之令,只好右手一垂,将长剑放下。解忧上前几步,迎着那些愤怒的牧民,微微一笑,径自朝莲花台走去。   不知为什么,牧民们被她光洁神圣的形象震慑住了,都愣愣地不敢动手。   巫师急忙吆喝:“杀了她,杀了她。”   解忧走上台来,目光亮如辰星,望着巫师道:“你若有好生之德,便真心为部落求个平安,不可再欺骗牧民,解忧乃一柔弱女子,如何是邪恶化身?”   说着,解忧转过身来,语如春风,轻轻地道:“各位牧民,解忧来自大汉,是为了大汉和乌孙两国睦邻友好,永结同心而来,解忧虽是一柔弱女子,却心怀天下苍生,决不敢做有违良心的事,部落失踪了许多牲畜,解忧愿在此发誓,定然帮助大家寻回,如若三日内不能寻回,甘愿受剖腹挖心之罚。”   牧民们见解忧如圣女一般站在莲花太上,令人不敢逼视,纷纷低下头来。   巫师见状,只好道:“也罢,既然如此,本大师便饶你三天,三天之后若牧民牲畜不回,再让你死个心服口服。”   解忧走下莲花台,冯宾赶紧迎上来,皱眉道:“公主,我等又不知那些牲畜是如何失踪,是死是活,你怎能给自己寻找麻烦。”解忧笑道:“解忧既名解忧,就要为天下苍生解除忧愁,牧民牲畜离奇失踪,必是有人暗中捣鬼。”冯宾正要接口,这时,一个老妈妈走了过来,握着解忧的手道:“公主,到老身的住处来吧。”解忧见老妈妈一脸和善,便点点头。   老妈妈带着解忧、冯宾来到一座帐篷内,落了座,叹道:“公主,老身相信你是好人,只可惜,那些牧民被巫师迷惑,还好,公主大智大慧,自己脱了身。”解忧道:“听妈妈口音,像是汉人?”老妈妈点头道:“老身当年随细君公主来到乌孙,由于失散了队伍,便流落到这荒原之上,跟着一群牧民过着游牧生活。”   “原来老妈妈也是汉人,太好了。”   “公主,那巫师妖言惑众,你虽然侥幸脱身,却总躲不过三日后的惩罚,老身这里有两身牧民衣装,你们悄悄换了,溜出去吧。”   “不,老妈妈的好意,解忧心领,解忧三日誓言并非脱身之计,而是真心想帮牧民们找回牲畜。”   “这个……唉……你可知,万一三日后找不到牲畜,是什么后果?”   “老妈妈,解忧不远万里来到乌孙,正要把大汉的仁慈和善传播天下,解忧这样做,只求两国永修睦邻友好,从不想自身安危。”   “公主有如此志愿,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。”   说着,老妈妈双手合什,闭目祷告起来。   冯宾张张口,正要问些什么,被解忧拦住了。   过了半晌,老妈妈睁开眼来,望一眼冯宾,道:“姑娘有什么话,不妨直言。”冯宾抱抱手,道:“老妈妈可否详细讲述一下牧民牲畜失踪的经过?”   “这件事说来也怪,六十余家牧民,上千只马羊,居然一夜之间失踪。”   “这么说,夜里竟然连点风吹草动的声响也没有?”   “没有,就像部落里从未有这些牲畜一般。”   “这倒也怪了。”冯宾凝眉思索。   解忧想了想道:“老妈妈,部落的牲畜是合聚的吗?”老妈妈点头道:“是这样的,每日早上,牧民们各自赶了自己的牲畜放牧,晚上回来,都圈在巫师的家里。”   “巫师的家里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为什么要圈在巫师家里?”   “因为巫师住在山洞中,而洞中宽敞,可以避雨避寒。”   解忧看看冯宾。冯宾道:“公主,你认为巫师有问题?”解忧道:“很有可能,你想,为何上千只牲畜一夜失踪,连叫声也没有?除了巫师可以,谁还能做到?”冯宾道:“有理,定是巫师给这些牲畜下了迷药。”解忧一笑:“其实巫师要带走它们,不需要下药,因为巫师是它们最熟悉的人,所以,和巫师走,它们不拒绝,不挣扎,也不会叫嚷。”冯宾眉头一挑,道:“公主,婢女这就把巫师抓来。”解忧摇头道:“妹妹不可卤莽,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那些牲畜的藏身之所,无凭无据,如果咱们抓了巫师,会被他反咬一口。”   “公主认为那些牲畜未死?”   “上千口牲畜,巫师再大的胃口也不能一夜间全吞下去,他定是将牲畜藏到了某处。”说到这,解忧看看老妈妈,道:“老妈妈,巫师此人如何?”老妈妈道:“牧民们一年有数月住在这里,其他时间在附近游牧,巫师并不跟随,却与牧民们相处甚好,从未有伤害牧民之事,这次的上千只牲畜若果真是他弄去,老身也想不出原因来。”   解忧道:“如此说来,倒让解忧迷惑了,这巫师平素并无劣迹,却为何这次掳了上千只牲畜?”冯宾道:“公主,让婢女将巫师抓来,一问便知。”解忧摇头道:“不可,咱们还是先找牲畜为主,老妈妈可知附近哪里可藏上千只牲畜?”   老妈妈想了想,道:“倒有两个地方,一个是落雪谷,由此往北,翻过一个山坡便是,一个是乱林岗,由此往西,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。”   解忧道:“多谢老妈妈,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寻找牲畜,还望老妈妈不要将我们的谈话内容告于他人。”老妈妈点头道:“老身明白。”    068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3   翌日一早,解忧和冯宾朝乱林岗的方向走去。   走了一段路,前面隐隐可见一片黑压压的树林。解忧道:“瞧,那便是乱林岗了,的确是一个藏匿输牲畜的好地方。”   两人边说边走。临近林边,突然,冯宾一手拦住解忧,警惕地道:“公主小心,婢女觉得林中有一股杀气。”解忧道:“即便是龙潭虎穴,你我也要闯上一闯。”冯宾几步跨在前面,道:“也罢,请公主莫离开婢女。”   两人摸索前行,猛然间,一道疾风奔来,眼前亮光闪烁。冯宾用剑一磕,“叮”地一声,有物落地,原来是一把匕首。   “什么人?”冯宾刚喝了一声,前面接连有几道亮光奔来。冯宾手腕一翻,接连几晃,将亮光全部打落在地。   “到底是什么人,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。”   “我等是要你们命的人。”   话音一落,只见对面十几步外的树后闪出八个黑衣蒙面人,手中各持长剑。冯宾力贯右臂,冷叱道:“尔等快快退下,否则,本姑娘便要开杀戒了。”解忧皱了皱眉,本待劝阻,此时,一个蒙面人奔了过来,冯宾长剑一晃,顿时将其刺倒。   解忧叹息一声。   蒙面人没有料到冯宾剑术如此高超,其中一人喝到:“一起上。”   剩余七人以半包围式,一起涌上,七把利剑,如七条长龙,眨眼便到眼前。冯宾冷笑一声,身子一矮,突然就地一滚,一剑刺倒左边之人,接着,滚向右边,长剑洞穿了另一蒙面人的腹部。余下五人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,纷纷退却。冯宾长剑往前一指,喝道:“不怕死的就来吧。”那五人对视一眼,返身便逃。   冯宾拔步欲追,被解忧阻住了。   冯宾低头扯落三个蒙面死尸的布巾,见一个个相貌凶悍,似是匈奴人。   “公主,你猜是不是匈奴公主?”   解忧点点头,道:“或许是她,不想这么多了,还是追寻牲畜要紧。”   两人在林中转悠一遍,并未发现牲畜的影子,又朝落雪谷而来。   落雪谷在落雪岭下,约有百丈长,十丈宽,由于莲花山上方前凸,下方凹进,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山谷。而且,岭下如同一个宽敞的洞府,可以遮蔽风雨。   解忧和冯宾刚来到岭下,突然,从岩石后冒出十个弓弩手来,齐将手中弓弩对准了两人。冯宾长剑在前,用身子挡住解忧,喝叱:“尔等是谁?”其中一人阴狠道:“我等奉命行事,解忧,此处便是你的埋骨之所。”冯宾暗道:对方若是弓弩齐射,自己或可无恙,但若伤了公主也是不妙,怎么办?解忧也在盘算:自己一心要帮助莲花部落的人,没想到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,自己死不足惜,却要搭上冯宾的性命,不,不能让冯宾白死。想到这,解忧上前一步,道:“几位要的是解忧的性命,尽管拿去,请不要伤害冯妹妹。”   十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有人道:“解忧,你走过来。”解忧慢慢地往前走,冯宾紧握长剑,一直站立不动。很快,解忧已走到岩石下。冯宾突然娇叱一声,身子如箭般弹射而出,扑进弓弩手中。弓弩手发觉上当,再要射击,距离已近,有几弩射在岩石上,未能伤及解忧。眨眼间,十名弓弩手全部倒在冯宾的剑下。冯宾松了口气,忙向解忧抱手,道:“公主受惊了。”解忧叹道:“你为何杀了他们?”冯宾道:“若不杀了他们,公主必难生还。”解忧苦笑一下。   这时,只听有人道:“不错,解忧,今天你休想生还。”   两人闻声回头,只见身后呼啦一下,不知从哪里冒出几十个蒙面人,一个个手持利剑。冯宾大急,忙道:“公主赶快进洞。”说着,冯宾长剑舞动,奋力掩护。解忧快步奔向洞中,抬头一看,只见里面果然圈着一群牲畜。解忧回头一看,见冯宾被困在人群之中,左冲右突,万分危急。解忧灵机一动,打开栏杆,将那些牲畜放出。   这时,十几个蒙面人突破冯宾的防线,奔了过来,幸而被牲畜一冲,一时未能接近解忧。解忧看中一匹骏马,一身血红的毛,喝道:“马儿,解忧是来救你出去的,快来。”那红马似有灵性,果然奔到解忧身边。解忧翻身上马,一名蒙面人刚刚靠近,被红马踢倒。随后,红马嘶鸣一声,四蹄翻开,腾空而起,居然从几十个蒙面人的头顶飞了过去,接着,如箭失一般,朝谷外飞去。冯宾见解忧脱险,顿时轻松,长剑如匹练般连斩十几人,余下蒙面人或心生胆怯之念,或意不在她,纷纷散去。冯宾见牲畜如潮水般,随着红马的方向逃奔,便跳上一匹马儿,追赶解忧去了。   过不多时,解忧打马回到了部落。   马蹄声响早就惊动了部落牧民,大家纷纷奔出来,看到自己的牲畜回家,无不欣喜地落泪,纷纷向解忧道谢。   解忧本待返回都城,老妈妈道:“公主乃莲花部落的救世主,为牧民寻回了牲畜,牧民感恩不尽,若现在离去,定让牧民伤心,不如留宿一晚,明日再走不迟。”解忧不便推辞,只好住下。   当夜,解忧与冯宾在老妈妈家落宿。老妈妈为两人煮了奶汤,上了鸡脯,两人吃罢喝罢,早早地安歇。   睡到夜半,冯宾突然醒来,往外一看,只见火光冲天。冯宾忙抱起解忧,刚要往外奔,突然头一昏,身子摇晃,险些载倒在烟火中。这时,解忧也已醒了,问道:“妹妹,出了什么事?”冯宾道:“帐篷失火,公主勿怕。”说着,冯宾快步奔出。离开帐篷十几步,冯宾这才将解忧放下。解忧看看大火,忙道:“快去救老妈妈。”冯宾不放心解忧,道:“公主,婢女怎能丢下你一人不管。”解忧摇头道:“难道妹妹不知解忧的性子吗?”冯宾一咬牙冲进火中。然而,她左右寻找,并不见老妈妈。难道老妈妈已被火烧毁?不可能,火势再大,也不可能顷刻间将人烧成灰烬。冯宾只好奔了出来,抬头一看,顿时大惊。   原来,解忧已不知去向。    069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4   这时,远处奔来一些牧民,纷纷提水救火。冯宾逢人便问:“你看到公主了吗?”大家都说不知。冯宾大急,跳到一座岩石上,双手扩在唇边,高声喊道:“公主,你去了哪里?”声落,一个人从洞内走出来,道:“冯姑娘,别喊了,公主就在里面。”冯宾见此人正是老妈妈,喜道:“老妈妈,公主果然就在里面。”老妈妈点头道:“正是,老身刚才见她站在外面,帐篷已失,怕夜里风寒,便请她来洞里安歇。”冯宾一听,抬腿便往洞内走。   走出几步,冯宾想到什么,驻足问道:“老妈妈,这不是巫师的居处吗?”老妈妈笑道:“正是。”   “你是说,公主在巫师的居所?”   “是啊,公主千尊贵体,也只有住在这里才能遮挡风寒。”   冯宾心中暗惊,快步奔了进来,叫道:“公主,公主安在?”   洞内传来呜呜的声音。冯宾顺目一看,只见公主被绑在石柱之上,面前站着一人,正是巫师。   巫师见冯宾冲了进来,冷笑道:“你来的正好,先前本人手下那么多兵士竟然拿你不住,今天你就没那么幸运了。”   “快把公主放开。”   “放开她?哈哈,本大师处心积虑要的就是她的人头,怎会放开她。”   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公主与你有何冤仇?”   巫师尚未答话,老妈妈走到冯宾身后,接口道:“此人本是匈奴人,是奉匈奴公主之命在此潜身的,他化身巫师隐藏身份,要不是公主,也不会暴露自己。”   “原来是匈奴狗。”   巫师哈哈大笑:“冯宾,你知道的太迟了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。”冯宾冷笑道:“就凭你。”   “不错。”   说吧,巫师突然一长身,双目寒光暴射,不知何时,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青铜剑。冯宾大惊,料到此人必然剑术不凡。巫师跳了过来,长剑分心便刺。冯宾挥剑一架。“叮”地一声,双剑相交,冯宾的剑被弹了回来,身子也倒退数步。   巫师身在半空,长剑再次刺出。这一次,是冯宾的咽喉。   剑如星闪,眨眼便至。   冯宾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用剑高手,只觉他剑法奇快,防不胜防。   冯宾知道,今日若要救走解忧,怕是比登天还难,不如先回国都,向国王搬取救兵再说。念头一动,冯宾抽身便走,顺手拉住身边的老妈妈,道:“老妈妈,我们打他不过,先出去再说。”   突然间,老妈妈袖中多了一把匕首,抵在了冯宾的后心,笑道:“冯姑娘,你走不了啦。”冯宾大愣。   “老妈妈,你……”   老妈妈笑道:“冯姑娘,只怪你和公主太善良了,居然相信了老身的话。”   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难道你不是大汉人?”   巫师哈哈大笑,道:“此人是你汉人不假,却早被我匈奴收买,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,唉,在金银珠宝面前,又有几个人不动心?”   “好,好,你骗得我们好苦,怪不得我们一到乱林岗便遇到了埋伏,落雪岭下也有伏兵,原来是你将我们骗去的。”   老妈妈微微一笑,道:“也不尽然,老身虽然欺骗了你们,毕竟将牲畜的藏身之处说了出来,你们不也成功了吗?”   “你故意留宿我们,是不是为了留下我和公主?”   “这是巫师的主意,也可以说是匈奴公主的主意,老身不得不这样做,再说,即便你们不住下,巫师也会选择半途动手,冯姑娘,试问你的剑法比巫师如何?”   “此人虽然心思歹毒,剑法却有独到之处,冯宾自愧不如,否则也不会心生去意。”   “姑娘决非弃主之人,你是想回去搬救兵吧?”   “正是,可惜,冯宾回不去了,唉,冯宾死不足惜,只恨无法救出公主。”   老妈妈朝巫师道:“瞧,我们的计划成功了,老身的帐篷也丢失了,这下你该信任老身了吧?”巫师点头道:“还好,你肯为匈奴效命,本大师定会重重有赏。”   老妈妈道:“那好,你把此女也带过去吧。”巫师一步步走了过来,伸手便去抓冯宾的胳膊。突然,身边寒光一闪,老妈妈已将匕首刺入他的腹部。   “你……”巫师腹中剧疼,身子一阵摇晃,一剑刺入老妈妈胸口。冯宾见状,哪能犹豫,手一挥,巫师的脑袋便搬了家。她赶紧蹲下查看老妈妈的伤口。   老妈妈摇摇头,道:“姑娘,老身不行了,你……你不怪老身吧?”冯宾摇摇头。老妈妈喘息了一阵,朝解忧一指。冯宾赶紧将解忧放下来。解忧奔了过来,抱住老妈妈,哭道:“妈妈,你何苦如此?”老妈妈道:“老身生是大汉人,死……死是大汉鬼,决不……不会为匈奴卖命的,昨日……昨日巫师威胁老身,设计拿下公……公主,老身只好……只好先依了他,老身这么做,也是……也是担……担心冯姑娘不能力敌,刚才……老身假装制住冯姑娘,正是……让……让巫师无防备之心,也只有这样……才能……才能杀了他。”解忧点头道:“老妈妈一番苦心,只是害了自己性命。”老妈妈道:“不,老身能为……能为公主而死,值了。”解忧道:“老妈妈不必多说了,解忧这便带你回国都医治。”老妈妈摇头道:“不……不必了,老身命在今日,只有一个愿望,希公主答应。”   “妈妈请说。”   “如果……如果公主哪天回到长安,请将……老身的尸骨带……带回……”   解忧点点头。   老妈妈脸上红晕一现,嘴角含笑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    070章:谁解天下忧,保江山5   解忧在乌孙国内,虽然倍受军须靡的宠爱。但是,由于乌孙与匈奴的关系基础雄厚,因此,要让乌孙国远匈奴近大汉非常不易,何况匈奴公主身为左夫人,在乌孙有一定的人气。乌孙众长老站在她的阵营。   解忧公主意志坚定,用自己的力量逐渐影响着军须靡,影响着乌孙百姓,使大汉与乌孙的联盟趋势渐渐形成。   几年后,军须靡去世,解忧按照乌孙传统,嫁给军须靡的叔伯兄弟翁归靡,继续为了乌孙和大汉的联盟努力。   武帝嫁崩后,匈奴乘机入侵大汉边关。在解忧的动员下,翁归靡派兵援助大汉,给予匈奴兵一次又一次的重击。左夫人匈奴公主再嫁翁归靡后,虽然仍居左夫人之位,却不得翁归靡恩宠。   解忧和军须靡没有子女,却和翁归靡先后生了三子两女,这或许也是翁归靡较喜欢解忧的原因。   解忧的长子元贵靡,自幼拜冯宾为师,文武双全,被翁归靡立为王储(乌孙国分裂后为大昆弥,即大乌孙国的乌孙王)。次子万年,十几岁便被解忧送往长安,接受汉文化的熏陶。当时,莎车国国王到长安朝圣,与万年谋面,非常喜欢这个文采飞扬的少年,由于自己没有子嗣,便收万年为继子,老国王死后,万年任莎车国王。万年在莎车国极力传播大汉文化,老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征受匈奴人挑拨,发动政变,万年不幸死于乱战之中。此事后文将简略叙述,暂且不表。另外三个儿女,分别是长女弟史,三子大乐,小女素光。   前74年,由于昭帝年轻多病,汉朝国力渐衰,匈奴单于亲率大军进攻乌孙,占领了乌孙东部大片国土,所到之处,烧杀抢掠,给乌孙民众和牲畜带来了巨大伤害。解忧公主向汉朝请求支援,只可惜,当时昭帝病重,无暇他顾。一年后,昭帝驾崩,宣帝登基。宣帝知道这些年来,解忧为大汉边关安定做出了巨大努力,在乌孙国危机关头,大汉不能坐视,遂派校尉常惠为特使、督军,率十五万大军出征。   当常惠的使者先行将汉军出征的消息传递给解忧后,解忧马上告知乌孙王翁归靡。翁归靡斗志顿增,接受了解忧的计策后,留解忧坐镇乌孙,等待于汉军会合,自己亲率将士星夜出击,捣毁了匈奴的一处王廷老巢,生擒匈奴王、单于亲眷近四万人。单于听闻大本营被袭,率部返回,解忧乘胜追击,匈奴兵士气全无,仓皇逃离中九死一生,所剩无几。至此,曾经威震西域的匈奴一蹶不振,许多被其压迫震慑的属国得以拥有主权,再不用看匈奴的脸色行事。而乌孙国,已大有成为西域三十六国盟主趋势。   从此,解忧的威望不但在乌孙,甚至整个西域如日中天,所有乌孙人都将她当作神的化身,匈奴人一听到她的名字便胆战心惊。   虽然在这之后,匈奴仍想重新雄起,但是,经此一役,已成落日之势。   前60年,匈奴日逐王率所部降汉。   前58年,匈奴内乱,呼韩邪独立一支。   前57年,匈奴五单于争位。郅支胜。   前54年正月,匈奴单于称臣于汉。   前53年正月,匈奴呼韩、郅支各遣子至长安。   前51年正月,呼韩邪至长安,授玺绶,二月归。   也正是这一年,解忧向宣帝提出回国的愿望。   此时,翁归靡已死,匈奴人扶持军须靡的儿子泥靡为王。泥靡号称“狂王”,是军须靡和匈奴公主的儿子。“狂王”继位后,解忧只能按照乌孙传统,成为他的夫人,并为其生子。由于泥靡是匈奴公主的儿子,所以,与匈奴人走得很近,处处破坏乌孙与大汉的联盟基础,解忧有意杀掉泥靡,立自己与翁归靡的儿子元贵靡为王。只可惜,计划泄露,解忧兵败,后来,元贵靡也去世了。   甘露三年(前51),解忧以匈奴势微、边关和平、自己年迈思国为由,向宣帝提出回国的愿望。宣帝恩准。于是,已是七十古稀之年的解忧,带着长女弟史、三子大乐、小女素光以及冯宾回到了长安。   冯宾虽是解忧侍女,却早嫁乌孙右大将为妻。一路之上,冯宾将解忧护送至长安城外,又返回乌孙。冯宾知道,乌孙、大汉联盟虽结,但匈奴离间之心无一日止息,况且乌孙国情发生变化,“狂人”泥靡被其弟乌就屠所杀,乌就屠自立为王。冯宾夫妇素与乌就屠关系密切,她愿再回乌孙,以晚年余力,永保解忧五十年努力换来的和平基础。   解忧知道冯宾心意,于是双方洒泪而别。   送走冯宾之后,解忧登高眺望长安城。   五十年前,解忧还是个妙龄少女,如今,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了。不过,解忧心中很塌实,她知道自己对得起这座城,对得起脚下这片江山。   五十年来,解忧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,她以博大的胸怀恩惠了西域人,在汉朝故土上也无人不知她那感人的事迹。   儿女们搀扶解忧慢慢地登上高坡,解忧将手放在额前,朝长安的方向望去。蓦地,她呆住了。   只见城外遮天盖地,黑压压地满是人影,有阵列整齐的军人,也有随意而站的百姓。   最前方是一面杏黄大旗,旗帜上飘着硕大的“解忧”二字。旗下有一张黄罗伞,伞下站着一人,面目虽然不清,却不难猜出便是宣帝其人。   那边有人抬头看到了山坡上的解忧,喊道:“解忧公主回来了。”   顿时,“解忧”“解忧”的喊声如雷滚天,不绝于耳。解忧热血沸腾,双目潮湿,听到这荡人心肠的喊声,五十年来经受的所有辛酸、苦楚、困难和危险都已经微不足道了。   解忧一步步走下山坡,站在黄落伞下的宣帝朝后一挥手,呼啦一下,所有人跪了下去。宣帝上前几步,亲自搀扶住解忧,上了自己的龙车。解忧朝四周抱抱手,道:“请大家起身。”   解忧在宫中居住三天,每日为宣帝讲解乌孙的风土人情。宣帝提出,要将她名列麒麟阁第一,被解忧婉言谢绝。解忧道:“解忧所做这一切努力,均出于对大汉的忠诚,对天下苍生的爱惜,对天下和平的期望,解忧无所要求,只需几间房,几顷田,安度余生便可。”宣帝只好点头,遂了解忧所愿。    071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1   公元前49年冬十二月初七,宣帝驾崩,刘奭继位,是位元帝。   宣帝临死之前,选好了三位辅政大臣,并由此三人共领尚书事。   第一位辅政大臣是侍中、乐陵候史高,升任大司马车骑将军。   第二位辅政大臣是太子太傅萧望之,升任前将军、光禄勋。   第三位辅政大臣是太子少傅周堪,升任光禄大夫。   元帝继位后,渐渐倚重萧望之和周堪,一方面,萧、周二人是他的老师,一个曾是太傅,一个曾是少傅。一方面,这二人都是当时名儒。元帝自幼接触经学,深谙儒家之道,与这两位老师志同道合。萧望之有意让元帝疏远史高,向其推荐了另两位经学名家。这两人一叫刘更生(后易名刘向),一叫金敞。刘更生本是汉室族人,金敞是接替史高的侍中。   从此,萧、周、刘、金四人共同理政,竟把史高凉在了一边。   史高身为大司马,又是第一辅政大臣,按宣帝的安排,他是三大辅政大臣之首,萧、周二人是他的副手。史高好不恼怒,天下岂有首辅听任次辅行事的道理。史高心里明白,宣帝和他是好朋友,可元帝不是,人家看重的是自己的两位老师。如何才能让自己这第一辅政大臣发挥应有的作用呢?   史高七日未上朝,称病在家。   史高真病了吗?当然没有。他是故意做给元帝看的。元帝也是聪明人,他岂能看不出史高的心思。只是,宣帝册封在先,元帝不便辞退,难得史高告病在家,他还巴不得呢。   史高原以为自己如此,元帝定能看到自己的存在,没想到,他七日在家,宣帝居然连派人慰问也没有。   这样一来,史高真的病了。   换了谁,恐怕也窝出病来了吧。   史高躺在床上,头昏沉沉地,一阵迷糊一阵清醒,清醒时便欠起身,不时地朝外瞧着,对家人史方道:“外面没人来吗?”史高便道:“没人。”   迷糊时,史高便躺在床上傻睡,呓语一般道:“我是第一辅臣,我是第一辅臣。”   这日,史方见主人清醒过来,道:“主人,已是第十天了,您要不要上朝?”   “上朝?对,我要上朝。”说着,史高便想爬起来,谁知,他一动,头便是一晕,又躺在床上。史方吓得脸色大变,道:“主人,你是不是真的病了?”史高拍拍头,道:“看来老夫真的病了。”史方忙道:“小的这就去请郎中。”   “慢。”史高摆摆手,道:“不用了,没有郎中能治老夫的病。”   史高虽然病了,但是,他的病在心上。   心病还需心治,这种病可不是一般郎中能治愈的。   不过,没过几天,便有人来治史高的心病了。   这个人当然不是走方的郎中,也不是宫中御医,而是内侍太监、中书仆射石显。   石显虽然不是神医,但是,却给史高下了一味“药”,这味“药”下去,史高的病便好了。   且说史方将石显带进书房,石显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史高,将拂尘搭在肩头,一抱手,道:“史大人,奴才听说你身子有恙,特来探视。”   自从石显未能帮助史高进入麒麟阁,史高对他的好感大失。听到脚步声,史高乜着眼往外一看,见是石显,头一歪,对他的话听而不闻。   “史大人,奴才可是一番好意啊?”   史高仍未理他。   石显在床边坐下,摸了摸史高的头,微微一笑:“史大人,奴才已猜知你的病情,你是……”说着,石显附下身子,在史高的耳边低语几句。史高双目一张,扭头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石显笑道:“大人心事,焉能瞒过奴才,实不相瞒,今日奴才来,便是为大人赠药的。”   史方一听,忙取过笔墨竹简。   石显一笑,道:“本公的药无须去药铺中取,只在史大人心中煎熬便可。”   史高道:“石公公,可否说与本官听?”石显再次俯耳,低语一声。史高眉头一扬,哈哈大笑,忽地坐了起来。   史方奇道:“奇了,石公公真神医也。”   史方忙道:“史方,快准备酒菜,老夫要与石公公好好地喝几杯。”   石显在史高耳边说了些什么呢?   原来,石显摸透了史高的心思,他知道史高在想什么。   石显第一次在史高耳边说的是:“大人,是不是想让自己第一辅政大臣的位子名副其实?”   石显第二次在史高耳边说的是:“只要拿掉萧望之、周堪,万岁自然就会倚重大人了。”   酒菜摆上,史高摆摆手,等史方下去后,史高忙道:“石公公,你快说说,咱们如何拿掉萧、周二人?”石显想了想道:“从目前的情况看,萧、周二人很得万岁的重用,我等若不计划周详,怕是很难成功。”   “公公有何妙计?”   “以本公看,咱们不妨从后宫下手。”   “后宫?”   “不错,大人应以第一辅政大臣的身份向万岁提议,早日册封王政君为皇后、刘骜为太子,一旦皇后受封,大人自然得到后宫的鼎立相助,咱们再想法扳倒萧、周二人。”   “好,就以石公公之意。”    072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2   翌日,史高上朝。   众文武看到史高在未央宫外出现,纷纷惊讶,因为史高告病在家,大臣们心知肚明,谁都知道他的处境。   众大臣纷纷上前与史高抱手见礼,史高虽不问朝事,却仍是第一辅臣,因此,在朝殿之上,他位居第一。   武官一列,以史高为首,文官一列,以于定国为首。于定国刚由廷尉升为丞相,虽然是众臣之首,却因三大辅臣共主尚书事,于定国权力受到限制,因此,于定国的排位尚在萧望之下面。于定国之下,是御史大夫陈万年、光禄大夫周堪等人。   稍时,元帝至,众臣跪倒。   元帝在龙案后坐了,摆摆手,道:“众卿平身。”   众人起身,在两班列好。   元帝一眼看到了史高,笑道:“史爱卿身子可好?”史高道:“托万岁鸿福,臣已痊愈。”   “爱卿若身体不适,可多在家修养些日,朝中大事由萧、周几位爱卿主持便可。”   “臣不敢忘先帝重托。”   元帝听他谈及先帝,有些不悦,淡淡地道:“史爱卿今日上朝,莫非有本要奏?”史高道:“正是,万岁登基,天下甫定,惟有后宫无主,尚请万岁早日册封皇后并太子。”   元帝沉吟道:“朕初登大宝,此事不急,自可缓来。”史高摇头道:“万岁不可,后宫乃皇室根本,岂能悬而不定。”   元帝望望左右,道:“各位爱卿以为如何?”   萧望之道:“史大人所言极是,只有早日册立皇后和太子,才能安定天下,此也是我朝先规。”   元帝不是不知道大汉先规,只是,他心里明白,若论资格,原太子妃王政君应是皇后的第一人选,原良娣傅良月和吕姬均不可能,可是,元帝并不喜欢王政君其人,论才貌,傅、吕皆远超王政君。何况,元帝与傅良月情意甚浓。元帝有心册封傅良月为皇后,却又怕引来朝中大臣反对,因此,他一直不肯谈论册立之事,今日,史高居然当朝奏本,好叫他为难。   史高看出元帝心意,道:“万岁,按我大汉前朝先例,新君继位,须早立后宫,已定民心,请万岁勿再犹豫不决。”   元帝想了想道:“也罢,皇后之事暂缓,朕可先立王政君之子刘骜为皇太子。”   册立太子,须得在宫中举行仪式。   有朝官看了黄道吉日,按照大汉礼仪,摆香案,铺红毯,祭天拜祖,然后元帝和王政君在龙椅上坐了,由九名宫女以红绸牵出刘骜,在红毯上走九步,叩九首,然后跪了,由太监石显宣读册立诏书,公示天下。   古来,母以子贵。   刘骜封了太子,虽然王政君尚不是皇后,却也倍受后宫妃子的尊崇。   册封大典过后,各宫主子纷纷前来恭贺。   自元帝登基后,原王皇后便成了王太后,已移住长乐宫永宁殿,上官氏便成了太皇太后,仍住永寿殿。王政君移居长乐宫月室殿,傅良臣住进了桂宫鸿宁殿,吕姬搬往北宫的含寿宫,刘骜则住在广阳殿内。   各宫恭贺完毕,便是朝中大臣。   众朝臣恭贺完毕,又是宫中内侍。   一直到日落西天,恭贺仪式总算结束。王政君和太子分手,各回居住。月室殿内侍护卫抬了大箱小箱的礼品,跟在王政君和兰儿身后。   王政君边走边道:“兰儿,这些朝臣恭贺便罢,为何还要送上礼物?”兰儿笑道:“夫人尊贵,他们如何敢慢待。”   西汉时后宫除了皇后外的妃子,统称夫人,有封号的也称封号。   “唉,这些人,当你职位卑微时,便正眼不瞧,当你位居高位时,又奴颜屈膝,好生善变。”   “或许世人大多如此吧。”   很快,月室殿到。   王政君有些累了,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内侍将箱子一一抬进宫来,兰儿便指挥他们摆放停当。   过了一阵,兰儿取了一份礼盒来,道:“夫人快看,这是何物?”王政君睁眼一瞧,见兰儿手中有一锦盒,盒虽不大,却做得小巧玲珑,里面放着一块灿灿的猴子,正站在椅子上,举着一只手,摘取高处的桃子,猴子、椅子和桃都是黄金铸造,桃叶应是碧玉的,难得的是黄金和碧玉完美地衔接在一起,而且细看,椅子刻有凤纹,猴子栩栩如生,神态毕现,不但造型独特,而且颇有深意。   王政君忙问:“此乃谁人所送?”兰儿看看盒子,道:“是史高大人敬上。”王政君点头道:“如此礼品,也只有史大人有此手笔,却不知他为何要送此贵重礼物。”兰儿道:“想来史大人必是有求夫人,听说最近史大人称病在家,在故意赌万岁的气呢?”   “哦。”   “婢女也是听太监们议论的,说史大人原是先帝任命的第一辅臣,万岁却倚重自己的两位老师,疏远了史大人。”   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本宫明白了。”   这日,王政君刚用完早膳,兰儿来报:“夫人,史大人和石公公求见。”   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请他们进来吧。”   稍时,史高和石显走了进来,礼毕,落座。王政君道:“多谢史大人的礼物,本宫已经看过了,让史大人费心了。”史高道:“只要夫人喜欢,下官便心安了,这几日本官心中一直担心,怕东西污了夫人法眼呢。”   “那里,那里,东西很好,以后史大人有什么用得着本宫的地方,还请直言,只要本宫力所能及,一定不会让你失望。”   史高大喜,起身抱手:“多谢夫人厚爱。”王政君笑道:“不过,本宫的事也希望你和石公公多多费心。”石显和史高对视一眼。   史高问道:“不知夫人所指何事?”   王政君没有说话,而是顺手拿过史高所用的猴子摘桃,轻轻地摸着。   史高恍然,道:“本官明白,本官定当鼎立相助。”   “好啦,如果没有什么事,你们便退下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史高和石显躬身退出。   两人刚走到北宫。吕姬从含寿宫中走了出来,远远看到吕显,摆摆手,道:“吕公公留步。”史高一见,便与吕显分手,回府去了。石显原不想见吕姬,见她召唤,只好硬着头皮过去,躬身道:“奴才见过夫人。”吕姬哼了一声,道:“石显,你眼里还有本宫吗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岂敢。”   吕姬未进太子宫之前,尚是掖庭宫女身份,那时的石显在她面前很是威风,只是,吕姬现在虽然封号未定,怎么说也是个妃子,石显在她面前已变成了奴才。   “石公公,你和本宫说实话,册立太子之事,是不是你的主意?”“   “回夫人,这是史大人的主意。”   “你别以为本宫不知,最近你和史高走得很近,你们之间必有密谋。”   “奴才不敢欺瞒夫人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莫望了咱们的约定,这辈子,你只有跟定了本宫,方有好的结果,如果让本宫知道,你在为王政君做事,哼,休怪本宫今日没有提醒你。”   说完,吕姬转身回了宫。   石显心中震惊,出了一身冷汗。   石显是个聪明人,他知道自己应该依附谁,又该远离谁。   他看得出来,吕姬并不具备成为后宫之主的能力,莫说王政君,即使和傅良月相比,她也绝无优势。   石显之所以突然依附王政君,便是看到王政君的发展前途。当然,吕姬的话也令他胆战心惊,如果哪天吕姬将自己和她密谋陷害王政君的事说出来,自己还有好结果吗?   石显突然想到,当务之急不是帮助王政君成为皇后,而是彻底堵住吕姬的嘴巴。一旦王政君成为皇后,吕姬必然会绝望,到那时,她便会失去理智,不但害了她自己,还会出卖了自己。   石显自然不会让那一天到来。    073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3   这一日,石显来到含寿宫。   吕姬见了她,冷笑道:“石公公,你还有脸来看本宫。”石显赔笑道:“夫人勿怪,有些事奴才也是迫不得已。”   “宫中事务繁多,说吧,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?”   “夫人可是想母仪天下?”   吕姬身子一震,猛地跳了起来,一把抓住石显的手,道:“石公公,你能帮我?”石显拿掉她的手,笑道:“夫人勿急。”吕姬忙坐了回去,道:“快说,你有何良策?”石显朝外看了看,见左右无人,低声道:“夫人可知册立之事需辅臣提议?”   “这个本宫自然知道。”   “那么,夫人可知当朝哪位辅臣的话最有分量?”   “若按职位来说,自然是第一辅臣史高史大人,但若看当前的情形,萧望之却掌握着实权。”   “夫人说的不错,史高与先帝私交甚厚,而萧大人是万岁爷的老师,一言一行势必能影响万岁爷的决策。”  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  “自己只要夫人能控制住萧大人,还怕大事不成吗?”   “萧大人乃辅政大臣,本宫不过是后宫女子,不理朝政,又如何控制萧大人?”   “奴才自有妙计,只要夫人肯依计行事,定可成就大事。”   “什么妙计?”   石显俯耳低语几句。   吕姬神色一变,道:“这可使不得。”   “有何使不得?”   “那地方没有万岁的旨意,谁也不能进。”   “这个奴才也知道,可萧大人是当朝辅臣,又是万岁爷的老师,自然可以调开内侍护卫,只要萧望之中计,夫人还怕无法控制他吗?”   “好,就依公公之计。”   这夜,萧望之进宫面圣,汇报了一些朝中事务后,便要离开。一抬眼,看到了中书令、内侍太监弘恭。弘恭抱手道:“萧大人慢走。”萧望之道:“弘公公拦住本官,可有要事?”弘恭将萧望之拉进内侍府,道:“本公好久未与萧大人谋面,来来来,且饮几樽薄酒再走不迟。”   萧望之不便拒绝,便与弘恭对饮起来。   萧望之本不想多喝,谁知,几樽酒下去,石显又回来了,他只好又与石显对饮了几樽。   似乎每个人在喝酒之前,总觉得自己可以节制酒量。但是,酒到八分之后,就很难说了。   酒虽然是米酒,喝多了却也醉人。   萧望之醉得一塌糊涂,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。  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道:“不,不能喝了,明天还要早……早朝。”说完,差点一头栽在地上。石显赶紧搀住他。萧望之推开石显,道:“你撒手,本官没醉……醉不了。”   萧望之踉跄着朝外走去,走到一处殿角边,突然有人搀住了他,耳边有个腻腻的声音道:“萧大人,你是不是吃了酒?”萧望之只觉身边香气缭绕,是个女子,却眼前模糊,已看不清面目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   “大人不必多说,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,待喝了醒酒汤再走不迟。”   说着,那女子搀扶着他进了旁边的宫殿。   萧望之以为只是一般的宫女,并未多想,便任由她搀着,来到宫殿内,坐在椅子上。那女子道:“萧大人略等,我这便去取醒酒汤。”   说完,那女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去了。    074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4   那女子不是旁人,正是吕姬。   吕姬来到外面,松了一口气,暗道:石显果然好计谋,如此轻松却将萧望之带到这里。她看看左右,并无护卫,便在附近饶了一圈,又奔了回来,轻轻地推开门。   门一开,一阵风吹向萧望之的面颊,萧望之打了个冷战。他慢慢地抬起头,眼前亮光一闪,只见一个女子手持油灯站在门口。   萧望之仔细看看,道:“你是何人?”   “本宫吕姬。”   “原来是夫人。”萧望之忙摇晃着站起来,抱抱手。   吕姬举着油灯,四处看了看,冷笑道:“萧大人,你好大的胆子。”萧望之一愣,道:“夫人……夫人何出此言?”   “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?”   萧望之顺着灯光一看,猛地震惊。   原来,这里便是麒麟阁。   萧望之汗湿衣襟,酒醒了一半,慌忙往外奔。   “慢着。”吕姬拦在门口,淡淡地道:“萧大人,你酒后私闯禁地,这可是死罪啊,难道想一走了之?”   “本官是……是被人误带进来的。”   “是谁?那人去了哪里?”   “是个宫女,说是去取醒酒汤。”   “那好,咱们就在这等她回来吧。”   萧望之哪里还敢在麒麟阁中呆下去,忙抱手道:“请夫人大慈大悲,放本官出去吧。”吕姬冷笑道:“放你不难,你须答应本宫一件事。”   “但请夫人吩咐,本官无不应允。”   “你先别急着应允,这件事做来不易。”   “请夫人明言。”   吕姬朝四下看了看,低声道:“今日萧大人私闯麒麟阁,按理,本宫不应包庇你,不过,本宫听说萧大人最近和史大人搞得很僵。”   “不错。”   “萧大人可知史大人为何要极力促成万岁册立王政君为皇后?”   “这个……史大人是按先例奏本,并无不适。”   “萧大人好糊涂,若王政君成为皇后,她感谢的人是谁?自然是史高,那么,凭借皇后的鼎立相助,史高要夺回第一辅政大臣的实权,并非难事,到时候萧大人还像现在这么风光吗?”   “这个……都是为了大汉江山千秋万代,本官并无私心。”   “萧大人大公无私,难道史高也和你一样吗?史高的为人大人不会不知,他一旦掌握了实权,第一个要除去的人便是你。”   萧望之叹了一声,他岂有不知之理。   “萧大人,今日本宫有个想法,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,我们也该为自己着想,从今天开始,你要力荐万岁册立本宫为皇后,事成之后,你我便是一条战线的人了,如果……你不肯促成此事,那今晚之事……可就瞒不住了。”   萧望之一呆,他只好点点头,道:“本官定会向万岁举荐。”   萧望之虽然应了吕姬,却迟迟不肯向元帝说起此事。   因为萧望之是个较为正统之人,一代名儒,经学大师,平时以理服人,怎会在原则问题上变动立场。   那夜,萧望之迫于无奈,只好应了吕姬。之后,他每日活在一种良心的谴责之中。若是不向元帝举荐册立吕姬,自己有违心之过。若是举荐,则出师无名,违背册立常规。   古人往往循规蹈矩,只要是皇室或祖辈立下的规矩,一般是不会破坏的。破者或会被视为朝廷的败类、族中逆子。   萧望之正处于犹豫不决中,石显出现了。   “萧大人,最近是不是有难以抉择的事啊?”   在萧望之眼里,石显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奇人。   “石公公,你怎么知道?”   萧望之的话无疑等于承认,自己的确心中有事,而且犹豫不决。   “是为了皇后册立之事吧?”   这一下,萧望之更加吃惊了,他不由得定睛望着石显。   “哈哈,萧大人莫非不识得奴才了?”   “那倒不是,本官只是觉得,石公公太莫测高深了。”   “非也,非也,奴才只是感觉超乎常人,萧大人的心事是瞒不过奴才的,都在你脸上写着呢,最近这段日子,奴才发觉萧大人常常垂头沉思,想是被某件事缠绕着,而什么事能让萧大人如此费心呢?当前,最大的事莫过于皇后册立一事吧。”   “石公公猜测的不错,本官正为此事烦恼。”   “如果奴才猜测不错的话……”说着,石显左右看看,低声道:“萧大人心中正自矛盾,王、付、吕三位夫人,到底应该册立哪一个。”   “这个似乎不必多说,按照规矩,皇太子乃王夫人所生,自然应该册立王夫人才是。”   “哈哈,萧大人心中另有人选吧?不然,怎会如此纠结?”   萧望之一呆。他再次望向石显,道:“石公公,你莫非学有度心之术?”   “奴才岂有这般本事,还是刚才那句话,一切在萧大人脸上写着呢。”   萧望之长叹一声,摇摇头。   其实,这一切都是石显策划,萧望之心中犹豫,他如何不知。   “萧大人,奴才倒有一说。”   “请讲。”   “若不册立王夫人,萧大人觉得其他两位夫人,谁能服众?”   “这个……都不能。”   “既然如此,萧大人就不该再受其他琐事纠缠,应铁定了心思,推荐王夫人为皇后的人选才是,这样也是上顺天理,下合民心。”   “可是……唉,本官心中另有难言之隐,不便说于公公。”   “大人虽然不说,本官也能猜知一二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说笑了,此乃本官偶尔所犯过失,你怎知道。”   “奴才虽不能尽知,却能猜到,大人定被他人要挟。”   “你……你如何得知。”   萧望之脸色大变,慌忙四下看看,拉住石显的手道:“石公公,且不可乱言。”石显微微一笑:“大人勿慌,奴才既然和大人谈心,便不会出卖大人。”萧望之苦笑道:“本官悔之晚矣,悔之晚矣。”   “大人可否将细情告知奴才?奴才也好帮大人想个法子?”   萧望之嘴巴微微一张,又摇摇头。   “大人是信不过奴才?”   萧望之摇头道:“石公公好意,本官心领,只是,这件事一旦泄露,可是掉脑袋的事啊。”石显一拍胸脯,道:“奴才发誓,决不泄露半点风声。”萧望之又张张嘴,还是忍住未说。石显叹道:“既然大人愿一人忍受煎熬,奴才只好告辞了。”说着,石显抱抱手,转身便走。   石显走得很慢。他并不想走,只是想等萧望之开口。   一步,两步,三步。萧望之还没有开口。   石显心道:如果他不肯开口,自己如何实行一石二鸟之计?   四步,五步,六步。   终于,萧望之开口了。   “石公公留步。”    075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5   石显忙转身跑回来,道:“萧大人,可肯将实情告诉奴才了?”萧望之往远处看看,见附近无人,这才叹道:“真是一言难尽啊。”   于是,萧望之将那日酒后被人带进麒麟阁的事说了出来。其实,这些事情石显早就掌握了,之所以让萧望之亲自说出来,便是想进一步控制他。   “哎呀。”石显故作惊讶之色,叫道:“这可是杀头之罪啊。”萧望之脸色一变,赶紧道:“石公公轻声。”石显警惕地看看左右,道:“没想到萧大人竟然做出这等犯上之事。”   “唉,此非本官之意,本官是被人带进麒麟阁的。”   “大人可知是谁将你带进去的吗?”   “这个……当夜本官吃醉了酒,实在没有看清,依稀是个宫女吧。”   “大人应该知道,麒麟阁禁地,若非万岁允许,任何人不得入内,这一点,想必宫中人都已知晓,大人吃醉了酒,可是,那宫女并未吃酒,怎会将你引进麒麟阁呢?”   “这个……本官也不得而知,本官没有等她回来,便答应了吕夫人的条件,才有了今日之困。”   “大人想不想知道是谁将你引进麒麟阁的?”   “是谁?”   “若奴才猜测不错,此人正是吕夫人。”   “吕夫人?她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   “大人好糊涂,难道还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吗?她这样做正是要控制大人,她先将你引进禁地,又将你放出,这样一来,你势必受她所制,岂有不为她效力之理。”   萧望之惊呆了,细细一想,石显的话非常在理。而且,回想那夜的声音,引自己进入麒麟阁的女子应是吕姬无疑。   “她……她这样做难道就是为了成为皇后?”   “那是自然,现在大人该明白了吧。”   “石公公,你说本官该怎么做?”   “那就要看大人的良心了,大人既已知吕夫人的机心,还想为她效力吗?”   萧望之一脸惭愧之色,道:“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石显微微一笑:“大人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吧?的确,如果你不荐举吕夫人,她便会揭穿那夜的事情,可是你想过没有,如果你为她卖命,良心何安?”   “石公公说的是,本官即使丢了性命,也决不能让她得逞。”   “大人言重了,其实,你即便不荐举她,也不会死。”   “怎么?”   “因为那夜麒麟阁之事,只有你知我知她知,空口无凭,她若咬定了你,或许还会落个陷害忠良之罪。”   “不错。那夜本官虽然误入麒麟阁,可是,除了吕夫人外,并无人知晓,万岁未必会相信她的话。”   石显呵呵一笑,抱抱手,拂尘往肩头一搭,大摇大摆地去了。   翌日上朝,萧望之果然向元帝奏本,希望早日册立皇后。   元帝心中不悦,他空缺不立,便是想寻机册封傅良月为后,现在,萧望之居然也提议了。元帝道:“册封皇后之事,容朕再思考几天,既然萧大人提议,先封王政君为婕妤吧。”   婕妤是仅次于皇后的级别。元帝以为如此安排,萧望之必然不会再多事。没想到,翌日,萧望之再次提议,册封王政君为后。   萧望之一提议,周堪等人也跟了上来。   元帝心有难处,却不得不应付此事,道:“萧爱卿,朕有言在线,册立之事不可过急,你何以像史爱卿一样,也提此事?”萧望之道:“皇后乃后宫之主,正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,后宫也不可长久无主,后宫乃朝政之根本,若根本不稳,万岁也无心问政。”   元帝沉吟半晌,道:“罢,罢,罢,册立就册立吧,众位爱卿,王、傅、吕三位妃子,谁该册立皇后?”   文武百官都望向萧望之。   萧望之道:“以臣之见,应按先例,册立王婕妤为皇后。”史高出班道:“萧大人所言极是,其他两位夫人尚无封号,惟王婕妤最有资格,请万岁准奏。”   众官道:“应按先例,册立王婕妤为皇后。”   元帝心中不悦,道:“王婕妤不过比其他两位夫人早几天罢了。”史高忙道:“万岁,先者为长,古例有之,不可更改。”   元帝望向萧望之,道:“真的不能更改吗?”   元帝希望萧望之帮他说句话,册立之事便可继续拖下去,谁知,萧望之点点头,道:“国家规矩不可朝令夕改,否则,不能服众。”   元帝苦笑道:“也罢,就依史爱卿和萧爱卿之意,择黄道吉日,举行册立大典,封王政君为皇后,发印符,掌官后宫诸事。”   “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   众大臣齐跪高呼。    076章:后宫尚无主,册立难6   古人做事讲究挑选日子,比如出行要逢三、逢六、逢九。   所谓黄道吉日,就是图了个吉利。   只有生和死是无法挑选日子的。不过,出殡也有讲究。   即便今日的某些月历上,也标有今日宜做什么,忌做什么等等。可见,黄道吉日之说,影响之远。   礼官翻看了黄历,恰好后天便是黄道吉日。于是,册封大典在未央大殿前举行。   大殿周围飘满了杏黄的绸子,如一朵朵白云在半空中缭绕。高墙之下,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护卫。正中广场上有一面大鼓,足有八人合抱般大,鼓上拴着鲜红的绸子,对面是一排扁钟,青铜的钟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。钟鼓边均有十二个威武的护卫侍立。   锣鼓中间是一条宽约五步的大道,上面铺着厚厚的毯子,直通向大殿。大殿前的台阶上摆放着香案。香案正中摆放着一顶光彩夺目的凤冠。   香案后是一张宽大的龙椅,龙椅上坐着头戴金冠、一身龙袍的元帝。元帝身边坐着即将被册封为后的王政君。   身后左右站着内侍总管赵先明、内侍弘恭和石显。再往后,便是擎伞的宫女。   案下左右摆放着两列椅子,左边是王太后、上官氏、傅良月、吕姬等后宫佳丽。右边是史高、萧望之、于定国、周堪、陈万年等朝中重臣。百官职位不同,除了这几位外,其他人皆侍立于后。   太阳慢慢地移到头顶,午时到。   石显上前一步,高声尖喝:“吉日良辰到,行册封大典……”突然,有人喝了声:“慢。”   只见一个人从左边的椅子站了起来。   这个人便是吕姬。   册封大典是一种神圣的仪式,一般说来,是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中惹事的。   吕姬虽然不是第一个,却是最胆大的一个。   大典的钟声尚未敲响,吕姬忽地站了起来,跪于台阶上,叫道:“万岁,大典不可操之过急啊。”   台下众人都为吕姬捏了一把汗。   元帝却面色平缓,轻声道:“为何不可?”元帝并不想册封王政君,只是他性格向来软弱,又是优柔寡断之人,所以,想之再三,还是依了众大臣所请。   吕姬道:“古来大典皆顺乎天意,万岁为何违天而行?”元帝面色一沉,道:“册封皇后是遵从古例,也是顺应众卿之愿,怎能说是违天而行呢?”吕姬道:“万岁可知,众文武心中所想,他们真的认同这场册封大典吗?”元帝皱眉道:“此事乃众文武所请,并非朕之独断。”吕姬用手一指萧望之,道:“你可问问萧大人,心中是否认可这场册封?”   元帝一愣。   众人议论纷纷,均道:册封仪式可是史大人和萧大人极力举荐的啊。   萧望之脸色微变,心道:她终于出手了。   元帝瞥一眼萧望之,道:“萧大人,今日这场册封仪式,是否你所举荐?”萧望之出班躬身,道:“回万岁,正是微臣举荐。”   吕姬面色大变,厉声道:“萧大人,难道你望了那夜发生的事了?”萧望之淡淡一笑:“不知吕夫人指的是哪一夜?又是何等事?” 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吕姬咬牙切齿道:“萧望之,你不想要项上人头了?”萧望之正色道:“本官不明白吕夫人所言何意。”吕姬看看他,一字一句地道:“好,好,如此就别怪本宫无情了。”说着,吕姬站了起来,向众人道:“各位,那夜萧望之在内侍府饮酒,回府时路过麒麟阁,竟然将先帝的旨意不顾,闯入其中。”   众人哗然。   萧望之大声道:“吕夫人休要出口伤人,你说本官闯进麒麟阁中,谁人证明?”   众文武慑于萧望之权威,不敢出声。   吕姬冷笑道:“本宫亲眼所见。”   萧望之哈哈大笑,抱手道:“万岁,有件事微臣一直没敢向你禀奏,前些日子,吕夫人找到微臣,要微臣帮举荐她成为皇后,被微臣拒绝,想是她怀怨在心,今日在此报复。”   萧望之也豁出去了,既然吕姬公开挑衅,他还犹豫什么。吕姬虽是万岁的夫人,自己还是元帝的老师呢。谁怕谁。   元帝见双方较上了劲,也很为难。   从感情的角度讲,他敬重萧望之,且颇为倚重。但是,吕姬毕竟是他的妃子,如若偏袒萧望之,便会影响后宫的声誉。   元帝眉头紧皱,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。他回头看看石显。   自从元帝登基,石显跑前跑后的,甚得元帝欢心。有很多事元帝都征询他的建议。石显岂能不知元帝的心思,但是,众目睽睽之下,他也不便多说,只是朝元帝施了个眼色,低声说:“万岁,大局为重。”   大局为重,虽然只有四个字,却让元帝吃了个定心丸。    077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1   是啊,无论做任何事都该大局为重。   这册封之事便是大局,决不能让吕姬搅了。想到这,元帝咳嗽一声,摆摆手,道:“这件事口说无凭,且等日后调查详细来再论,尔等退下。”   萧望之抱抱手,回到原位。吕姬未达目的,怎肯罢休,忙道:“万岁,不可。”元帝有些不高兴了,道: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   “万岁,萧望之欺君啊,怎可日后再论?”   “今日是册封大典之日,不宜其他,你退下吧。”   吕姬再次跪倒,道:“万岁,你若不答应责罚萧望之,妾身便不起来。”元帝气得指着她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为何如此蛮缠?”   若换了性格暴躁的皇帝,怕是早就喝令左右将吕姬轰下去了。元帝自幼接触儒学,与宣帝不同。宣帝时虽然儒学已经时兴,但是,他仍认为治国用暴力,强国需霸权,元帝却生就一副柔肠,难以狠下心来。   石显见元帝不肯重责,忙低声道:“万岁,文武百官都在,你若再不下重手,怕是有失圣威,令天下人不敢臣服啊。”元帝脸色微变,道:“来人,将吕姬送回宫去,大典之前不可自由行动。”   过来两个侍卫架起吕姬便走。吕姬破口大骂:“石显,你这个见风行船的小人,总有一天,你会身败名裂。”石显暗暗心惊,脑子里在想着如何对付这个女人,连大典隆重的乐声也听不到了。   且说吕姬,被侍卫带回含寿宫。   侍卫把守了宫门,直待远处钟声停止,才转身而去。吕姬气得跺足不止。这时,外面有人来报:“夫人,石公公求见。”   “不见。”   “吕夫人,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啊。”人影一晃,石显已经走了进来。   吕姬淡淡地道:“吕公公,含寿宫太小了,接待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。”   “吕夫人还在计较册封的事?”   “哼,原以为你能帮着本宫,没想到,你……你背叛了我。”   “唉,王婕妤册封皇后是大势所趋,你我都难以挽回。”   “若是你肯帮我,怎会有今天的结局,唉,一切都晚了。”   “不,不晚。”   “你说不晚?石显,你还想戏耍本宫吗?”   “奴才不敢,听万岁的话意,今日册封了皇后,几日后便要册封其他后宫的夫人,你还有机会。”   “还有什么机会,大不了封个婕妤、美人什么的,能比皇后吗?”   “你啊,总是目高于顶,婕妤怎么了?”   “要做就做皇后,本宫可不想天天去给王政君请安。”   “这倒也不难,只要吕夫人肯依本公之见。”   “把你的馊主意说来听听。”   “王政君不是刚封皇后吗?想来祝贺的人多,你不妨如此这般……便可行一石二鸟之计……”   吕姬脸色微变,半晌才道:“这计划是不是太毒了点?”石显笑道:“怎么,吕夫人往日的胆略去了哪里?”   “好。”吕姬一拍椅子,道:“就这么办。”   王政君荣升皇后,前来祝贺的人自然很多。   此时,王政君已经搬进了椒房殿,也就是王太后昔日居住的地方。椒房殿,那可是所有后宫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。这也是母仪天下的地方。从此,她便可以每日端坐宫中,等候后宫佳丽的问安。宫中大小事务,都要前来征询她的意见。   椒房殿是后宫最大的宫殿之一,前后三进,只前殿也要比一般妃子的住处要大。   此时,王政君便坐在前殿正中的软榻上。   那张软榻,说床是床,说椅是椅。长有一丈,宽约七尺,上面铺着厚厚的团花垫子,两边的扶手都是凤头型,嘴巴朝外,口中衔着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,发着绿幽幽的光。外沿下面是一排镂空的玉雕,上面篆刻着一些四大灵兽的图案。   王政君斜坐在软榻上,闭着眼睛,回想着自己进宫来的这些日子。   有风,有雨,有云,有雾。   风,有暖风,也有寒风。暖风时让人心醉,寒风时让人心碎。   雨,有细雨,也有暴雨。细雨时忧愁不断,暴雨时无限感伤。   云,有白云,也有乌云。白云时时光匆匆,乌云时郁郁不欢。   雾,有薄雾,也有浓雾。薄雾时如丝如线,浓雾时如隔千山。   如今,昨日已成昨日,一切的悲欢忧愁,一切的忍辱负重,都结成了硕果。   成功了!终于成功了。   就在王政君心事重重时,内侍一直不断地往宫内搬着礼品。   兰儿过来道:“皇后,已经清点过了,朝中大臣及各宫都有了表示,这是名单,您请过目。”王政君扫一眼那些礼品,摆摆手,道:“本宫不看了,兰儿,你收好名单,这些礼品你挑选些,让内侍们给万岁、太后和太皇太后他们送些去。”   “诺。”   “对了,你挑选时注意,凡是补品类的,最好送给万岁,他操劳国事需要补补身子,如果是助颜之类的,就给两宫太后送去,傅夫人那里也送一些,若是新鲜的果子,咱们也吃不完,便各宫都分一些吧。”   兰儿点点头,清点着礼品,突然看到两个萧望之的名字,奇道:“皇后,萧大人居然送了两份礼品。”   “是吗?萧大人真是有心人,你瞧瞧,是些什么东西。”   兰儿打开其中一个盒子,“哇”地一声,道:“皇后,是人参。”   “真的吗?这东西可贵重的很。”   兰儿又打开另一个盒子,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。   “怎么了?”王政君问。   “皇后,还是你自己看吧。”说着,兰儿将盒子端到软榻上。王政君低头一看,不由也是一惊。原来,里面居然是满盒的珍珠,一个个晶莹剔透,有拇指般大小。    078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2   兰儿喜道:“传闻珍珠可以助颜,食之敷之均可,皇后,你何不试试?”王政君点点头。兰儿取了药杵,放入五颗珍珠,将之捣碎,然后加了米糊,慢慢调均,道:“皇后,这可是助颜圣品啊,您请试试。”   王政君点点头,正要将珍珠米糊敷在面上,突然,石显急匆匆奔了进来,叫道:“皇后,且慢。”王政君一愣,道:“石公公,你急匆匆所为何事,为何不禀报一声?”石显神色慌张道:“皇后,奴才怕再经通报误了大事啊。”   “说吧,什么大事?”王政君问道。   石显朝兰儿手中的珍珠米糊道:“这是何物?”兰儿道:“此乃萧大人所送珍珠,婢女正要为皇后敷面。”石显一把抓过珍珠米糊,道:“其中必浸了毒药,皇后万不可使用。”王政君脸色大变,道:“石公公,你何出此言,萧大人为何会谋害本宫?”石显道:“皇后,奴才已请了黄御医来,还是让他先看看这些珍珠是否有毒吧。”   “黄御医何在?”   “臣在。”外面有人应声,快步奔了进来,跪下叩头。   来人正是黄御医。   “原来黄御医早已来了。”   “臣是随石公公来的,刚才不敢擅闯,便候在宫外。”   王政君道:“黄御医,你来看看,这些珍珠是否有毒?”黄御医从怀里取出一支银针,在米糊中一试,只见银针顿时变黑。王政君脸色一变,道:“果真有毒?”黄御医点头道:“天佑皇后,没有被歹人得逞,此珍珠果然有毒。”兰儿奇道:“看这些珍珠,一个个通体透明,并不像有毒的样子啊。”黄御医道:“姑娘有所不知,此毒无色无味,渗入性很强,这些珍珠想是在毒水中浸泡过,因此都染了毒素。”王政君摆摆手,道:“好了,黄御医,你下去吧。”   黄御医走后,王政君对石显道:“石公公,今日你救了本宫的性命,本宫很是感激,你是怎么得知珍珠有毒的呢?”石显抱手道:“回皇后,那日册封大典之上,奴才从吕夫人的眼中看到了什么,感觉这几天她定然会对你不利,于是,奴才便暗中监视她的行踪,刚刚见她为你备了两份礼物,便很是好奇,于是跟踪其后,听到她似是自言自语,什么‘珍珠……毒死你……姓萧的’之类的话,奴才不敢靠近,因此,她的话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片段,奴才想到吕夫人定然在礼物中下毒,怕有闪失,所以约了黄御医前来,还好,天佑皇后无恙。”   王政君沉吟半晌,道:“吕姬对本宫有恩,她怎么会这样待我?”石显苦笑道:“皇后宅心仁厚,怎么还看不透她的心思?大典之上她的所作所为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?”   “唉,本宫总是不能相信,本宫一直当她是好姐妹,说起本宫的今日,也是她极力促成的。”   “皇后是说当日选太子妃一事吧,其实,你根本就不知道,吕夫人在三番几次陷害你呢。”   “石公公不可乱说,她今日为了皇后之位,做个糊涂之事,但昔日的确对本宫有恩。”   “奴才不敢乱说,皇后可知曹娥、红儿、绿儿之死,她们都是拜吕姬所赐。”   王政君一呆,摇摇头道:“石公公不必说了,既然本宫无事,便饶了她吧,此事不可对外人言说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石显心中苦笑,他原以为自己一番计划,便可将吕姬置于死地,没想到王政君根本不信自己的话。看来,她心中还是感恩吕姬的,也难怪,她能有今日之荣,的确拜吕姬所赐。怎么办呢?吕姬活在世上一日,自己便一日不能安寝。对了,还有萧望之。   想到这,石显心中又有了主意。    079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3   翌日早朝后,萧望之正要回府,石显奔了过来,叫道:“萧大人留步。”萧望之道:“石公公有事吗?”石显低声道:“萧大人,有件事奴才不知该不该告诉你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   “有人给皇后送了一份礼物,却写着你的名字。”   “为什么要写本官的名字?”   “因为有人想陷害你。”   “什么?”萧望之一愣,道:“送的什么礼物?”   “浸过毒的珍珠。”   “啊。”   “不过,请萧大人放心,皇后没事,是奴才发觉后及时制止了悲剧的发生。”   萧望之出了一身冷汗,道:“石公公,此事属实?”石显笑道:“此事奴才虽答应过皇后,决不外泄,只是,怕歹人不除,始终威胁到皇后的安危,因此才告诉萧大人,萧大人何不去椒房殿问问。”萧望之道:“事关皇后安危和本官的清誉,本官不能不去。”   说着,萧望之转身去了椒房殿。   萧望之是三辅之一,如有要事可以直接进入皇宫。   萧望之来到椒房殿,道:“皇后,臣有一事不明,想来证实一下。”王政君已料到他的来意,还是问道:“不知萧大人要问什么事?”   “是浸毒珍珠的事,听说有人冒本官之名,呈献给皇后。”   “确有此事。”   萧望之慌忙道:“此事本官确实一点不知,望皇后明查。”王政君道:“萧大人为官多年,民间颇有声誉,本宫并未怀疑是你。”   萧望之忙问:“皇后是否已经知道下毒之人?”王政君沉吟了一下,道:“此事既然过去,就不必追究了。”萧望之摇头道:“皇后,此事不但关系到本官的清誉,也始终威胁到皇后的安危,若下毒之人不除,日后定然再生事端。”   “这……”王政君还是有所犹豫。   “请皇后明示。”   “据石公公言,冒大人之名者,是含寿宫的吕夫人。”   “是她?”   萧望之点头道:“应该是她,本官未能遂她所愿,她自然会生报复之心,请皇后将有毒珍珠交于臣,臣定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   王政君想了想,让兰儿将那些珍珠拿了出来。萧望之带着珍珠,马上去了未央宫。   萧望之和王政君不同。王政君碍于吕姬昔日帮过自己,不想将此事闹大,可是,萧望之怎肯将一生清誉毁在吕姬之手。   元帝听了萧望之的禀奏后,脸色大变,道:“竟有此事,她……她想干什么?”萧望之道:“万岁,如此祸害之人,断不能留在后宫啊。”元帝有些犹豫。萧望之道:“万岁,如果你不下决心,说不定哪天吕夫人就会害了皇后。”   元帝对王政君的安危并不放在身上,他淡淡地道:“萧大人,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?”萧望之道:“岂止皇后,看吕夫人的心思,必然要主宰后宫,日后,傅夫人也不会逃过她的毒手,若不控制她的野心,说不定哪天她会冒犯了万岁你。”   元帝大惊。   元帝虽是个优柔寡断之人,却爱惜自己的生命。毕竟大汉江山社稷不能出现危机。   元帝抚了抚胸口,道:“萧大人,此事该当如何处置?”萧望之道:“请万岁下旨,将吕夫人打入冷宫,并命廷尉府查明此事,一经属实,严加法办。”   “罢,罢,罢,就依萧大人吧。”   接下来,元帝下旨,吕姬被打入建章宫铜柱殿中。   吕姬没有料到,一石二鸟之计未成,毒珍珠不但没有害了王政君的命,嫁祸萧望之的计划也失败了。   为什么会这样?   她站在冷清清的铜柱殿内,不停地撼着大门。   “石显,你在哪里,快给本宫滚出来。”吕姬声嘶力竭地喊着。她隐隐感觉到,是石显出卖了自己。   吕姬猜对了。   石显为她献了一石二鸟之计。让她假冒萧望之的名分,给王政君献一盒毒珍珠。这样一来,不但可以毒死王政君,还可以置萧望之于死地。   计划虽然不错,但是,她没有想到,石显在献计之时,心中也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。那就是既除去吕姬,又除去萧望之。   除去吕姬,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事太多,这个女人已经成为石显心中的阴影,是他面对的最危险的人物。除去萧望之,是因为史高。石显和萧望之这样的大儒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,他知道,只有史高才是自己的依靠。   而要让史高成为真正的第一辅臣,只能除去萧望之。   石显的算计不错,他趁吕姬实施计划后,再在王政君面前点破,将吕姬的野心和阴毒心肠袒露在王政君面前。王政君自然会除掉吕姬。自己再添把火,将萧望之拉成吕姬的同伙,有萧望之的礼盒在,他不会脱了干系。这样一来,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必然成功。   不过,令他不能置信的是,王政君居然把吕姬当成了恩人。   这样一来,大事便化小了。   石显不甘心。   一石二鸟之计行不通了,可以一石一鸟。他想了想,只能暂时和萧望之站在一起,合力除去吕姬,然后再对付萧望之。    080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4   铜柱殿内空荡荡的,除了一张布满尘土的桌案外,便是一张冰冷的床。   床,其实上面还铺着一层褥子。说它冰冷,是一种感觉。   一个女人的心若凉了,她摸什么东西时,感觉都是凉的。   当然,你不可能让她去摸火。   在冰冷的世界里,她是感觉不到火的存在的。   吕姬是一个坚强的女子,有野心的女子。她的野心深深地埋藏在胸膛内,除了石显,很少有人看的到。这也是王政君将其视为恩人的原因。   往往,坚强的女子是不会流泪的。吕姬进宫多年,便从未留过眼泪。   她不是没有泪水,是不肯让外人看到自己软弱。   当然,她不想做一个弱女子。   吕姬自成为太子良娣,到成为皇帝的夫人,居然没有被宠幸过一次。这个秘密,除了她和元帝,谁也不知道。   论相貌,吕姬并不输给傅良月。但是,她似乎是一缕空气,即使出现在元帝面前,元帝也视而不见。   一个女人最不能忍受的,是男人看不到她的存在。   难道自己不美吗?不,她相信自己。   有一次,王政君来看吕姬。吕姬突然冒出一句:“姐姐,你说,妹妹该如何得到太子的人?”   那时,元帝还未登基。   王政君笑道:“妹妹是不是妒忌傅良娣了?”吕姬苦笑道:“姐姐不知,妹妹自进太子宫来,还没被太子宠幸过。”   王政君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是吗,真是苦了妹妹。”吕姬便问:“姐姐可有良策?”王政君叹道:“姐姐哪有良策,实不相瞒,姐姐也只和太子有过一次肌肤之亲,庆幸的是,姐姐从此珠胎暗结,怀了龙子,不过妹妹不要沮丧,你比姐姐有魅力,机会应该大得很。”   “可是,妹妹试过多种方法,太子毫不动心。”   “妹妹可否试过哭?”   “哭?”   “是啊,哭。”   眼泪会击败男人,同时也会击败女人自己。   这一点,吕姬明白。她从未想过用眼泪来征服男人。何况,哭,意味着自己的软弱。哭,会让一个人倒下,倒在坚强之下。   吕姬不会哭。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着。   时至今日。吕姬几乎绝望了。   铜柱殿是一座冷宫,来到这里的女子其命运可想而知。   吕姬啊吕姬,你该怎么班,怎么办?   吕姬绝望了。   她撼动着宫门,大叫着,大骂着。   渐渐地,她的嗓子沙哑了,气力没有了,整个人顺着墙软绵绵地溜在地上。   “萧望之,你敢戏耍本宫,吕显,你这个卑鄙小人,你们在哪里,本宫要撕碎了你们……是你们害了我,是你们害了我……”   突然,吕姬觉得自己的手背湿湿的。她抬起一看,惊呆了。   “我哭了,我哭了吗?这是眼泪,这就是眼泪……哈哈,我这是怎么了?吕姬啊,吕姬,难道你就此认命了吗,你再没希望了吗?”   突然,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。   吕姬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。她平静了一下心情,暗道:不,我不能让人看到哭的样子,不能,绝对不能,我还是吕姬,坚强的吕姬。   吕姬慢慢地站了起来,她走到一根柱子前,倚柱而立,冷冷地望着宫门。   门开了,外面进来两个人。   这两个人,居然是她心中最恨的两个人。   一个是萧望之,一个是石显。   萧、石二人看看吕姬的样子,似乎有些惊奇。   “怎么,你们好象很失望吧?本宫不该这么站着是不是?该憔悴的欲死是不是?”石姬一阵冷笑。   石显忙道:“吕夫人,我们好意来看你,你怎么能满腹敌意呢。”   “本宫满腹敌意?本宫今日之难,是拜你们所赐吧?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萧望之上前一步,冷冷地道:“吕夫人,本官今日来此是想调查一件事。”   “调查什么,毒珍珠的事?不是廷尉府负责吗?萧大人怎么亲自问起案子来了?”   “因为吕夫人是万岁的人,一般人怕担待不起,所以,此案由本官亲自调查。”   “哈哈,看来,本宫很荣幸啊,那就劳驾辅臣了,此处无水酒,请二位海涵。”   “无妨,吕夫人,请实话告诉本官,毒珍珠是否出自你之手?”   “不错,事已至此,本宫无须掩饰。”   “你为何要毒害皇后?”   “为何?难道你们不会推断吗?”   “吕夫人是想取而代之?”   “只有毒死王政君,本宫才有机会。”   “可是,据本官揣测,即便如此,皇后的凤冠也会落到傅夫人头上。”   “这个本宫能够料到,既然本宫能够杀得了王政君,便能杀得了傅良月。”   萧望之倒吸口凉气,道:“吕夫人好恨的心。”吕姬哈哈一笑,突然指着石显道:“比起这位石公公,本宫只怕还有所不及。”石显脸色一变,忙道:“吕夫人,你既已到了此般田地,就别再想着伤害别人了。”吕姬望着他冷笑不已。石显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,忙道:“萧大人,你慢慢审,奴才到外面转转。”   石显担心刺激了吕姬,被她说出以前的事来,所以赶紧溜了出来。   来到外面,石显松了口气,暗道:这个女子好生可怕,自己当日怎么和她混在一起,唉。   正想着,突然,远处一顶轿子临近。    081章:一石二鸟计,谁阴险5   是什么人的轿子,居然轻松地闯入建章宫。石显再一细看,看到了轿子边的宫女,正是兰儿。   是王政君,她来看什么?坏了,王政君定然念及当日恩情,要想法保得吕姬的命在,怎么办?   眼见王政君的轿子已在十几步外,石显眼珠子一转,有了主意,忙一溜小跑地跑上去,伏地道:“奴才石显,叩迎皇后。”   王政君从轿子里走下来,道:“石公公,你怎么在这里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是陪萧大人来问案的。”王政君眉头一皱,道:“萧大人也在吗?案子问得怎样了?”石显道:“吕夫人什么都招了,她敢作敢为。”王政君眉头又是一皱,道:“萧大人准备怎么处置她?”石显道:“这个奴才不知。”王政君道:“本宫进去看看。”石显忙道:“皇后是否要保全吕夫人性命?”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她毕竟对本宫有恩,本宫岂能见死不救。”   “可是皇后不知,吕夫人并非真正为你好,他曾处处害你,比如曹娥、红儿和绿儿之死……”   “石公公,这些话你已说过一遍了。”   “奴才的确说过,可是,皇后为何不信?”   “你让本宫怎么信?吕妹妹待本宫恩重如山,若非是她,本宫焉有今日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   “你不用说了,本宫决定的事不容更改。”   “皇后,你想怎么做,奴才决不敢多嘴,只是,奴才想请皇后在门外略等,待奴才进去和吕夫人说几句话。”   兰儿喝道:“大胆,石公公,你竟敢让皇后在外侍立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不敢,奴才只想让皇后听听当日的真相。”王政君点点头,道:“也好,你去吧。”   说着,王政君和兰儿轻步上了台阶,躲在门后。   石显一推门,走进宫来,哈哈一笑,道:“萧大人,你问得怎样了?”萧望之冷笑道:“石公公,本官知道了很多,而且,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些故事啊。”石显一看萧望之鄙视的眼神以及吕姬得意的神色,心中一惊,额头的汗刷地下来了,暗道:这疯女人,定然将以前的事说了出来,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。   吕姬冷笑道:“石显,你也有今日。”石显想起王政君还在外面,不便多说,便道:“既然如此,吕夫人咱们就爽快了吧,我的事你都告诉了萧大人,废话就别再说了,你的事呢,敢不敢都告诉萧大人?”吕姬哼道:“本宫的事不是已经告诉萧大人了吗?”   “你指的只是毒珍珠一事,还有呢,你可以从选太子妃说起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“怎么,你不敢说?”   “有什么不敢说的,本宫敢作敢当,只是过去的事太多,本宫累了,不想说了。”说完,吕姬果然闭住了嘴巴,而且,慢慢地坐在柱子下。   “这样吧,奴才来问,如果吕夫人觉得是,便答一声‘是’,如果觉得不是,就答一声‘不是’,这样总可以吧?”   “好,你问。”   吕姬的确累了,她不但身子累,心也累。刚才她已将自己和石显勾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叙述这些事不但颇费口舌,还耗费心神。   最主要的是,一旦想及这些,想及石显的背叛,她便心伤。   石显道:“当日奴才主持太子妃五大候选宫女一事,吕夫人之所以推荐皇后,并非真心为她好,而是因为她姿色平平,对自己不构成竞争威胁,对不对?”   吕姬闭上眼,点点头,道:“是。”   门外的王政君心中一惊。一直以来,她觉得吕姬有恩于己,原来,当日她这样做,是出于私心。   接着,只听门内石显问道:“那日太子亲自选妃,你故意让皇后坐在离太子最近的地方,是想让太子将她的姿色看清,不至于错选了她,但是,你并没料到太子会看也不看,便随指一点,由于皇后离太子最近,因此,皇后成了太子妃,而你,事后非常后悔,对不对?”   “是。”吕姬道。   王政君暗中苦笑,真是造化弄人,若那日吕姬抢先坐了首位,那么,太子妃便是她了。   又听门内石显问道:“当日,皇后被困牢中,你已存毒害之心,所以将砒霜撒在鸡肉之上,可惜,被馋嘴的红儿偷吃,替皇后死去,是不是?”   吕姬道:“是。”   王政君摇摇头,暗道:原来吕姬早存毒害自己之心。   再听石显问道:“吕夫人,你以曹娥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她,但是,她并没有忍心在食物中下毒,因此,你让人杀了她的家人,最后又杀了她,是也不是?”   吕姬微一沉吟,道:“是。”   王政君大惊,暗道:当日自己怀孕时,多亏了曹娥的照顾。曹娥进宫日短,却接连丧了公婆和男人,自己还道是仇人追杀,没想到一切都出于吕姬之手。   石显的声音继续传来:“万岁震怒之下,非要查出凶手,你觉察到同住掖庭的绿儿和彩衣可能起疑,所以嫁祸绿儿,令她屈死,又想以法炮制除掉彩衣,幸而彩衣吓疯,才留得一命,是也不是?”   “这件事……”   吕姬原想,这些事是你我合作啊,要说杀人也有你的一份,算了,自己刚才已向萧大人说明,他自有明断,再说,石显所作的一切,也是为了自己,想到这,吕姬点点头,道:“是。”   石显哈哈一笑,道:“好了,本公也不想多问了,吕夫人,你休息吧。”说着,石显将萧望之拉到一边,道:“萧大人,你想怎么处置吕夫人?”萧望之冷笑道:“不只是吕夫人,还有你石公公?”   “萧大人何出此言,难道这些事都与奴才有关不成?”   “你还想抵赖,刚才吕夫人已经全告知了本官。”   “这个……这个奴才早已料知,你想啊,吕夫人最恨的人是谁?当然是大人你和奴才我了,咱们乍进来时,您没看到她的眼神吗?恨不得生吞了咱们呢。”   “那又怎样?你做下如此多的恶事,休想逃过惩罚,本官定要禀明圣上,将你问罪。”   “唉,奴才死不足惜,怕的是吕夫人计谋得逞啊。”   “她已招认,还会耍什么计谋?”   “大人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?你刚才也听到奴才的问话了,若非亲耳所闻,你能想象到吕夫人所做的一切吗?像吕夫人这等机心之人,她临死之前怎会不找个垫背的呢?而最佳人选,不是您,就是奴才我啊,因为大人是断案之人,奴才又平素在宫中乱跑,势必有许多得罪吕夫人的地方,因此,吕夫人就拿奴才下手了。”   “你是说,吕夫人诬陷你?不行,待本宫问个明白。”   说着,萧望之转身便要向吕姬走去。石显忙低声道:“萧大人,皇后大驾还在外面等着呢。”萧望之一听,皇后侍立在外,顿时慌了,忙开门出来,抬头看去,只见王政君的轿子已在几十步外。   王政君径自去了。   石显长出了口气。他知道,王政君是再也不会救吕姬了。    082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1   春来花开,人心思暖。   一晃,元帝登基数月。   这几个月来,傅良臣便像一个医道高深的郎中,缝合了元帝心底的哀伤。   元帝已有好久不再思念司马良娣了,即使他再看到衣架上那件红衣,也只是轻轻一叹。   人总不能活在悲伤中。既然心爱的人已经离去,痛苦也是徒劳。如果悲伤能够唤醒九泉之下的人,那么,谁还会为死去的人痛苦呢?   元帝想通了。   尤其他知道自己的责任,他现在已不单单在为自己活着,还有傅良月,还有他的整个后宫,还有整个大汉江山。每天都有那么多朝政等着他处理,他活得很充实。   不过,他也很累。   累很正常,因为他是皇帝。   皇帝不能怕累,但是,皇帝也不能累死。如果当皇帝意味着累死,谁还喜欢当皇帝?   幸而,元帝身边有中书令弘恭,有中书仆射石显。   中书令,相当于宫廷政务长。   中书仆射,相当于宫廷政务执行官。   西汉时,朝廷机构和职权之间常有重合之处。按理,丞相负责朝廷政务,却为何又有中书令?而且还由宦官兼任。   这事大概源于武帝之时。   所谓秦皇汉武、唐宗宋祖,在历史上,武帝是和秦始皇、唐太宗、宋太祖齐名的。甚至武帝的名气要比唐宗宋祖还要大。但是,武帝也不是神,他并无分身之法,国家大事需要他去处理,后宫的陈娇、卫子夫还有什么李氏、赵氏的,等着他去宠幸。他每天都要来往于前殿和后宫之间,何其疲惫。因此,武帝设了这个机构,任命中书令和中书仆射,在他和朝臣之间传递和办理一些政务。如此以来,武帝便不必每天上朝了。   那位说,为什么要让中书令和中书仆射传递,皇帝不想离开后宫,大臣不可以进宫见驾吗?   当然不可以。   除非常侍之类或者有特许的官员。   后宫是什么地方?岂能任由朝臣出入。   那位又说,为什么中书令和中书仆射可以出入后宫。因为被任命中书令和中书仆射的人大多是太监。   用太监,皇帝放心。   如此以来,像弘恭和石显这样的太监,就不单单在宫中可以吆五喝六了,出了宫门,照样有派头。   元帝登基最初,还算勤政,后来,逐渐将大权下放,交给弘恭和石显他们,自己只听听报告签签字就可以了。   这日,上林苑的当值太监来报,说扶荔宫的桃花开了,很是鲜艳。石显一听,便动员元帝游览。   元帝继位一来,尚未去过上林苑。这时游兴大发,便让人去传傅良月,在石显、王凤的陪同下,前往上林苑。   那王凤正是王政君的大哥。   所谓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王政君被封皇后,其父王禁封为阳平候。王政君一母三兄妹,大哥王凤被进入卫尉府,四哥王崇进入光禄勋,都成了羽林军武职。   王凤见元帝只带了傅良月,却不带王政君,有些不高兴。   石显见他神色不对,来到他身边,低声道:“王将军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王凤冷哼一声,望着傅良月的背影没说话。石显“哦”了一声,心道:看来是给他妹妹鸣不平呢。   石显知道王凤武艺出群,很想拉拢他,兼之他是王政君的兄长,便向他套近乎道:“王将军,听说令尊妻妾众多,何况万岁是一国之君,谁没有个手心手背?再说,你别看傅婕妤现在得宠,说不定哪天万岁新纳了妃,又把她丢在身后呢。”   王政君册封了皇后,元帝怕委屈了傅良臣,便封她为婕妤。   汉时后宫等级繁多,皇后之下又分十几等。除了婕妤,还有容华、美人、良人、长使、少使等等,婕妤是仅次于皇后的等级。当然,之后又有了昭仪的封号。    083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2   且说石显、王凤护佑着元帝、傅良月在上林苑中游览。   突然,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。声如银铃一般悦耳。元帝不由呆立原地,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桃林。   只见桃林掩映处,两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戏耍。那两女,一人身着黄衣,一人身着粉衣,如两只蝴蝶,绕树穿花,让人如临仙境。   石显察言观色,见元帝悠然神往,忙上前几步,道:“你们是谁家女子,快来见过。”只见那黄衣女子,闻声将头从桃枝中探出,朝这边望了一眼,竟自咯咯笑着去了。   虽然只是一瞥,元帝却看清了她的面目,只觉如同画中人般,真真是发若乌丝,眸似辰星,腰如细柳,人如轻云。   元帝又是一呆。   眨眼间两女已经不见,元帝怪罪道:“石公公,你为何惊走了她们?”石显忙道:“奴才见万岁喜欢,想招她们来见,没想到……她们胆怯,竟自去了。”元帝怅然道:“不知朕何时才能再见到那黄衣女子。”   “万岁勿念,奴才自有办法。”   “是吗,好、好,石公公,此事便交于你办理。”   “只是……”石显瞥一眼傅良臣。   傅良臣见元帝睹美思色,早已主动走开。石显低声道:“万岁,此事要按照宫中规矩来办才是。”   “对,对,要按规矩来。”   “这么说,万岁是同意选美了?”   “你是说要向民间选美?”   “正是。”   “好,好,选美,向民间选美。”   元帝觉得这日的上林苑之行,就像一场梦一样。从此,那黄衣女子的面庞便常常浮现在眼前。   选美令昭示天下后,各地官员纷纷采集适龄美女的信息,然后由官府统一录取,送往长安。   各地送进宫的美女陆续来到掖庭,共计三十二位,由石显负责为元帝初选。   石显来到掖庭,在那三十二位民间美女面前走了一个来回,见她们确有些姿色,便拿着手中竹简,一一对照录下的信息,最后选定三名,带往未央宫。   元帝听说民间美女到,马上离案起身,望着眼前那三名美女。看完,元帝摆摆手,道:“让她们下去吧。”   石显道:“万岁,这三位可是美女中的美女啊,难道不合万岁的心思?”元帝摇摇头,道:“朕要的是那桃林中的黄衣女子。”   石显苦笑道:“奴才知道,可是,那女子像云一般,不知飘到哪里去了。”   “你不是向朕承诺过吗?还不去找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石显很是为难,天下这么大,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,岂不是大海捞针。   石显原因为,只要一听说万岁选美的消息,黄衣女子定然自动到官府报名。但是,他料错了。原来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向往皇宫。   不过,石显确实是个聪明人。   不出三天,黄衣女子果然被他找到了。   石显是如何找到黄衣女子的呢?原来,石显去了一趟上林苑。   上林苑是皇家林苑,并不向平民开放,那黄衣女子既然能够在上林苑游玩,决非一般人家的女子。经询问上林苑值勤的羽林郎官甘延寿,石显得知,那黄衣女子便是冯奉世之女。   冯奉世何许人也?   冯奉世字子明,原籍上党人,即今山西省潞城东北一带人,后移居杜陵,即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一带。其祖上冯亭是春秋战国时期韩国大将,当过上党太守。后来,冯亭依附赵国,与赵括一同抵抗秦军,死于长平之战。冯世后代有数人曾在秦国为相,家族颇有名望。   冯奉世的祖父冯唐是文帝时的名臣。武帝末年,冯奉世以家族出身显赫被选为郎官,担任宫卫一职。中年时期,冯奉世曾在家闲居,钻研兵法,后被举荐军中司空。   公元前71年,冯奉世曾随军出征匈奴。后来,又曾以“卫候”的身份出使乌孙。当时,莎车国老国王已死,解忧的儿子万年做了国王。万年在莎车国的威望远远不及一些贵族,而且,由于他极力亲汉,走的是母亲的路子,因此,老莎车国王的兄弟呼屠征发动了政变,杀害了万年,自己当了国王。呼屠政与匈奴联盟,公然与汉朝为敌,并切断了冯奉世一行使者的去路。   冯奉世只好停在去乌孙的路上,与副使严昌、都护郑吉、都尉宋将、校尉司马意等人商议,最后决定出兵莎车国,为万年报仇,同时捍卫汉朝国威,破坏莎车国和匈奴的联盟。   对于出兵莎车国,众将都无异议,但是,出兵莎车国是一件影响极大的事,像这种军事行动,必须报知朝廷批准,否则,一旦出现后果,谁也担不起责任。冯奉世经过深思,觉得如果派人回京禀奏,要累时费日,等到朝廷的批文回来,势必丧失了攻击莎车国的最佳时机。因此,冯奉世以使者符节调集了附近人马,果断采取了行动。冯奉世出奇兵,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到莎车国城下,呼屠政自杀身死,莎车国俯首称臣。   消息传到长安,当时的宣帝很高兴,本欲封赏。不料,有人认为不妥,因为冯奉世虽然破敌有功,大扬国威,是为一功,但是,他在没有圣旨的前提下,擅自行动,是为一过。功过相抵,不应再赏,否则便会给军令节制带来不便。宣帝觉得有理,不过没多久,他便任命冯奉世为光禄大夫。    084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3   冯奉世虽然只是光禄大夫,在朝野却颇具威名,这或许与他当日马踏莎车国有关。因此,一些年轻的将士非常崇拜他,这些人中便有上林苑羽林郎官甘延寿。   甘延寿,字君况,善骑射,投石,力大无穷,曾以石投鸟,鸟从云中坠。而且,甘延寿自幼得异人传授练气之术,身轻似燕,有飞檐走壁之能。   甘延寿原在卫尉府任职,自那日莫一从上林苑劫走了王政君后,李明义便将甘延寿调至此处任职。   石显来上林苑多次,倒也认识甘延寿,一见他就问:“甘卫兵,本公向你打听一个人。”甘延寿抱手道:“不知石公公要打听何人?”石显道:“桃花正开时上林苑是不是来过一个女子?”   “那段时间,上林苑来过不少贵族女子,不知公公要问哪一个?”   石显描述了一下黄衣女子的样子。甘延寿一愣,道:“公公问她作甚?”石显听他口气,料知他必然认识黄衣女子,于是松了口气,道:“本公找她有些事,甘卫兵,她到底是谁家女子?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怎么,你不肯说?”   “小的不是不肯说,是怕牵连到她的家人。”   “怎么会牵连到她的家人?甘卫兵多虑了。”   “她……”   “说吧,她到底是谁家女子?”   “她是冯将军的女儿。”   “冯奉世?”   “正是。”   “好,好,甘卫兵,多谢了。”   说完,石显便去了冯家。   冯家宅院在长安城南,宅院虽然不大,却收拾得相当干净。   石显一进府,便有人进内汇报。当日,冯奉世恰好休职在家,忙迎了出来,抱手道:“石公公光临寒舍,稀客,稀客,快请。”   石显随冯奉世来到大厅之中。冯奉世让了座,这才道:“不知石公公来寒舍有何要事?”石显道:“本公也不跟将军绕圈子了,将军是不是有个女儿?”冯奉世点点头。   “将军可曾看到朝廷选美的公文?”   “这个……倒也知晓。”   “将军家中既有美女,为何不送入宫中?”   冯奉世脸色一变。   古时皇帝选美,是一项政治任务,民间女子若有姿色,不可躲藏,否则便是欺君之罪,除非女儿家已嫁为人妇。   “石公公,小女貌相平平,岂敢有非分之想。”   “将军谦虚了,冯姑娘貌似天人,至今万岁还在相思之中,怎能说貌相平平?”   “什么,万岁竟知小女?”冯奉世一愣。石显道:“那日本公随万岁游览上林苑,邂逅了冯姑娘,万岁龙颜大悦,只是令嫒匆匆而去,这才有了选美一事,冯将军,万岁选美,意在令嫒啊。”冯奉世苦笑道:“公公有所不知,小女性格倔强,她并非不知选美之事,只是……不肯入宫。”   “大胆。”石显一拍桌子,喝道:“万岁能看上令嫒,那是你冯家之福,冯姑娘岂敢不从?”   “石公公息怒,都是本将教导无方,请勿发怒。”   “冯将军,本公话已说下,你自己掂量着办吧,若是同意,三日内将冯姑娘送进宫中,若是不同意……结果如何,就不必本公说了吧。”   说完,石显拂尘一甩,大摇大摆地去了。   石显刚走,从外面进来一个黄衣女子,正是元帝所见之人,冯奉世的女儿冯媛。   冯媛道:“爹爹,刚才那人来府上干什么?”冯奉世叹道:“你啊,没事去逛什么上林苑,惹出事来了吧。”   “什么事啊。”   “万岁看中你了,要让你进宫。”   “什么?不,女儿不去。”冯媛嘟着嘴道:“女儿才不进宫呢,爹爹,万岁怎么知道女儿啊。”   “还不是你在上林苑惹出的祸。”   冯媛想了一下,终于想到了什么,惊道:“那天,女儿在桃林中游玩,突然听到有人喊叫,正是刚才那人。”   “那人便是中书仆射石显。”   “他就是石显?哼,果然是个好奴才。”   “唉,媛儿,你想想清楚,到底该怎么办?”   “女儿死活不进宫。”   “你若不进宫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  “那女儿就选择死。”   冯奉世叹息一声。    085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4    过了半晌,冯奉世道:“也好,你就去上党原籍避一下吧,雨儿。”   “在。”随着声落,从外面进来一个婢女,正是那日随冯媛在上林苑游玩的粉衣女子,十六七岁的样子,长相颇为清秀。   冯奉世道:“雨儿,快去收拾东西,陪小姐去上党躲一段日子吧。”雨儿道:“诺。”   雨儿收拾了细软,然后进厅道:“小姐,可以上路了。”冯媛哪里舍得了家,她双目湿润,望着冯奉世,道:“爹爹,女儿不走,女儿怎能丢下你一人不管。”冯奉世道:“傻孩子,爹爹身体硬朗的很,而且府上还有下人照顾,你就放心地去吧。”   冯媛一步一回头地走到大门口,刚一抬头,突然呆住了,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几十宫廷护卫。一名护卫长伸手拦住冯媛,道:“冯小姐,对不起,石公公有令,从即日起,三日内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冯府。”   冯媛一呆。   雨儿道:“你们干什么,这是冯府。”   护卫长淡淡地道:“我们自然知道这里是冯府。”   冯奉世听到动静,走了出来,喝道:“怎么回事?”雨儿道:“老爷,你瞧,人家把冯府包围了。”冯奉世看了护卫长一眼,道:“是石公公派你们来的?”护卫长抱手道:“回冯将军,小的正是奉了石公公调遣,小的们都是奉命行事,请冯将军约束家人配合,别让小的们为难。”   冯奉世摇摇头,拍拍冯媛的肩道:“媛儿,回府吧。”   几人回到大厅。冯媛气得直拿脚踢着椅子。冯奉世道:“媛儿,看来你不进宫是不行了?”冯媛道:“爹爹,难道你也想把女儿送进宫去吗?”冯奉世苦笑道:“天下有哪个当爹的不希望女儿富贵,但是,前提是幸福,只要女儿不愿意的事,当爹爹的绝对不强求。”冯媛一头扑到冯奉世的腿上,哭道:“爹爹,谢谢你。”冯奉世摸着冯媛的秀发,叹道:“可是,咱们若不依了万岁,又能怎么办?”   冯媛慢慢地站了起来,一脸坚毅地道:“爹爹,女儿宁死也不会进宫的。”冯奉世看看她,轻声道:“你是不是为了甘延寿那小子?”冯媛玉面一红,道:“甘卫兵对媛儿很好,媛儿不想让他痛苦一生。”   “可是,你想过没有,如果你不答应入宫,将是死路一条,到时,甘延寿仍会痛苦。”   冯媛一呆,问道:“爹爹,如果女儿拒绝入宫,会是什么罪?”冯奉世道:“你和爹爹,以及府上一十八口,谁也保不住性命。”   “不,不会的,这是媛儿一人的事,怎会牵连到爹爹?”   “媛儿,违抗圣旨,这可是大罪啊。”   冯媛哭道:“不,不会的……爹爹,媛儿真后悔,为什么那天非要去看桃花。”   冯奉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他心中很是矛盾。如果女儿肯入后宫,凭着她的姿色,万岁对她定然恩宠有加,到那时,自己也会加官进爵,只是……媛儿和甘延寿情投意合,她怎肯进宫?   翌日天亮,石显便来了。   石显走进大厅,见冯奉世和冯媛都在,便道:“今天已是第二天了,冯将军,你考虑的怎样了?什么时候将冯姑娘送进宫去啊?”冯奉世淡淡地道:“石公公,这件事,小女尚未考虑周全。”石显脸色一沉,道:“冯将军,你是做父亲的,古来婚姻大事,父母做主,这种事你怎么能听冯姑娘的呢?”   “本将不想委屈了女儿。”   “大胆,冯将军,就凭这句话,本公就可以参你一本,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。”   冯奉世心中一惊,忙道:“石公公勿怒,本官一时情急,口无遮拦,还望担待。”石显冷冷地道:“只要你把冯姑娘送进宫去,一切都好说。”冯奉世看看女儿。冯媛道:“爹爹,这件事你就交给女儿自己处理吧,大不了一死。”石显上下看看冯媛,道:“冯姑娘年纪轻轻,居然将生死看得如此透,难得,难得,只是,你不怕死,难道别人就不怕死吗?”   冯媛道:“冯家个个都不怕死。”石显“啧啧”称叹,道:“冯家祖上显赫,自然不会有怕死的后人,不过,你想过没有,你死了,谁来照顾你的父亲?难道你肯丢下生养你的父亲离去?真若那样,你可是个不孝子啊。”   冯媛一呆。   石显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。   冯媛不怕死,但是,她怕的就是自己死后,父亲无人照顾。   石显看看冯媛,微微一笑,道:“本公知道,刚才你们父女说的都是玩笑话,当不得真,不过本公也提醒你们,万岁对本次选美非常重视,如果冯姑娘不进宫,别说万岁那里,就是本公这一关也过不去,那么,你们冯府是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   冯媛神色一变,喝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石显笑道:“不是本公想干什么,是你们想干什么?冯姑娘,放着荣华富贵你不要,为什么偏偏选择断头台?”冯媛冷哼道:“人各有志,强求不得。”石显道:“好个人各有志,你可知道作为臣子,最大的忠诚就是服从,你如果违抗了万岁的旨意就是不忠,如果因此上了断头台,瞥下冯将军独去,或者累及冯将军的生命,便是不孝,听说你还有个哥哥叫冯野王,正任外官,十八岁便当过长安令,可谓前途无量啊,难道你不怕连累到他?你想让冯家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吗?”冯媛一呆。   “好了,冯姑娘,你再想想吧。”说着,石显转身而去。    086章:春游见美女,在桃园5    这一夜,冯媛一直睁着眼睛躺到天亮。   她苦苦思索,自己到底该怎么办。左思右想,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。自己一死事小,却不能连累父亲,连累兄长,连累更多的家人。   天一亮,冯媛便起来了。她决定进宫。   桌子上,雨儿为她收拾的细软还在。冯媛看也没看一眼,选择了进宫,从此自己便会被锦衣美食包围着,哪里还缺这些东西。   门一开,冯媛走了出去。   走廊上,冯奉世和雨儿都静静地站着。院子中,十几个家人也在默默地望着她。   看来,大家都猜到了她的心思。   其实也很好猜,冯媛虽然是个烈性女子,却决不会做伤害家人的事。她懂什么是利弊。   “你决定了?”冯奉世望着女儿问。   冯媛看看父亲,点点头。   她的脸色很平静。经过了一夜的思来想去,她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。因此,她没有哭。   她不想哭,因为这不是生死离别。她以后会有机会看到父亲的。只是,她心中有一些难受,甚至有点惆怅,因为她也许再也看不到甘延寿了。   大门口停着一顶轿子,杏黄的穗头随风摇曳着。   轿前有一人正俯身撩着帘子。   这个人便是石显。   石显的身后站着身材瘦小的小丁。小丁两眼一转,看到了冯媛,低声道:“石公公,出来了。”石显道:“本公已经看到了,要不然,给谁撩轿帘?”小丁道:“石公公好眼力。”   “废话,在宫里当差,眼神不好使怎行?”   “公公,你……你毕竟是万岁身边的红人,还是堂堂的中书仆射,怎么给冯姑娘撩帘子,她不过只是一个秀女吗?”   “你懂什么?她今天是秀女,说不定明天便是美人,后天就成了婕妤。”   “不会这么快吧?”   “当然不会,不过,她是本公逼进宫的,以后少不了要找本宫的别扭,所以,本公先讨好她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公公真是能屈能伸。”   说话间,冯媛来到门口。   石显笑道:“请冯姑娘上轿。”冯媛淡淡地看看他,二话没说,便想低头上轿。就在这时,远处飞也似奔来一人。只听那人叫道:“冯姑娘,冯姑娘……不要丢下甘某。”   来人好快的身法。   一阵风过,石显差一点被来人撞倒,慌忙避在一边,轿帘也放下了。他定睛一看,原来是甘延寿。   “甘延寿,你来作甚?”   “小的见过石公公。”   这时,冯奉世也走了出来。甘延寿又抱抱拳,问候了一声。冯奉世一皱眉,道:“甘卫兵,你不在上林苑当值,来冯府干什么?”甘延寿道:“将军,昨夜小的听一护卫说,冯姑娘要进宫,可有此事?”冯奉世看看女儿,点点头。甘延寿忙上前一步,抱手道:“将军,您是答应过的,怎么能……”冯奉世苦笑道:“冯某虽然有意将小女许配给你,却并未正式谈婚论嫁,何况万岁已经选中媛儿,冯某也只能从命。”甘延寿呆呆地道:“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变成这样。”他转头看看冯媛。冯媛叹道:“若非那日你约冯媛去上林苑赏花,又怎会有今日之变。”甘延寿跺足叫道:“悔不当初啊,可是,冯姑娘,你真的愿意进宫吗?”冯媛叹道:“冯媛不愿意又奈何?作为臣子,冯媛别无选择。”   石显一撩门帘,道:“好啦,冯姑娘,该上轿了。”冯媛矮身上了轿子,道:“走吧。”石显放下门帘,尖声高叫:“起轿。”   甘延寿空有一身本领,却不敢夺下冯媛,与心爱的人远走高飞。这倒不是一个人的胆量问题,而是受古老的忠孝思想所束缚。在那个年代,有几个人敢和皇帝争老婆?甘延寿两手紧攥,眼望着颤悠悠的轿子远去,蓦地一跺足。脚下顿时多了一个深坑。他只觉胸中有一股闷气发出去,突然双手抓住门前的石狮子,大叫一声,把石狮子高举过顶,然后奋力一扔,重达数百斤的石狮子落到了五六步外。“轰”地一声,尘土飞扬。街坊邻居吓得面色惨变,纷纷后退。   甘延寿双手拍打着胸脯,“哇哇”大叫着,纵身上了屋脊,穿房越院地去了。   冯奉世长叹一声,向左右抱抱手,道:“惊扰各位街坊了。”众邻居纷纷抱手,道:“恭喜将军,冯姑娘入了宫,冯府发达之日不会太远了。”冯奉世微微一笑:“到了那时,冯某决不会放了各位,请各位帮忙将石狮子归位吧。”   有四五个青壮的街坊过来,一齐用力,却扔抬不动石狮子,只好将石狮子翻滚到原位。大家不由对甘延寿的气力更加叹服。   且说冯媛进宫后,被元帝封为长使。   当夜,元帝便在未央宫的披香殿里临幸了冯媛。冯媛心中仍难放下甘延寿,却只能默默承受着命运的安排。她原本性格刚烈,语如滚珠,进了宫后,突然变得寡言少语起来,常常一个人独坐沉思,郁郁不欢。    087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1    这日,元帝刚从披香殿出来,见石显正侍立宫门外,便问:“石公公,可有急事?”石显吞吐道:“有一件事,奴才获悉数日,不敢对万岁明言。”元帝道:“什么事?”石显道:“长安城外围坐无数饥民,庄稼无收,每日都有饿死者。”元帝大惊:“既有此事,为何不早报?”石显道:“奴才见万岁刚有了新宠,不敢让这些烦心事惊扰了万岁兴致。”元帝道:“素召集三大辅臣、长安令及太常等官员到后阁来见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石显匆匆地去了。   元帝在后阁用了早膳,三大辅臣史高、萧望之、周堪以及长安令冯野王、太常匡衡来到阁外候宣。   元帝抹了一把嘴唇,摆摆手。石显会意,将众官唤了进来。众官跪拜后,起身垂手而立。元帝道:“各位,朕今日才知长安城外有不少饥民,尔等为何不早做安置?”史高眼睛一闭,假装没有听到。   元帝道:“史爱卿,朕的话你没有听到吗?”史高抱手道:“万岁,臣已听清,只是朝中事务历来由萧、周二位辅臣处理,臣不便过问,更不敢擅自处理。”元帝又望向萧望之。萧望之道:“回万岁,饥民的事臣数日前便向弘公公说过,请他奏明万岁,弘公公身体有恙,臣只好再请石公公转奏,可是,石公公推三挡四,臣每日都询问他万岁有否处理意见,他都说尚未向万岁言明。”元帝皱眉道:“如此大事,你为何不进宫见朕?”萧望之苦笑道:“万岁有所不知,近日宫中护卫频增,若无石公公发话,谁也不能擅自闯入,连微臣也难见万岁啊。”元帝脸色一沉,望向石显,道:“石公公,你这是何意?”石显忙道:“万岁,奴才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啊,奴才听说上林苑卫兵甘延寿爱慕冯长使,此人武艺精湛,善于高里来低里去,万一他闯进宫来……”   “胡说,后宫戒备森严,谁敢闯入?”   “万岁,那甘延寿擅长投石,可十几步外取人性命,不可不妨啊,万岁若不信,可问冯大人。”   元帝瞥一眼冯野王,道:“冯大人,你可知甘延寿此人?”冯野王抱手道:“回万岁,甘延寿的确武艺精湛,能飞檐走壁,十几步外取人性命,他若私闯后宫,怕是无人能挡。”   元帝脸色一变,道:“如此说来,石公公是为朕好。”石显忙道:“正是,奴才一心为了万岁,才下令严禁朝官入宫。”萧望之冷笑道:“石公公,你要防备的是甘延寿,为何连本官也拦在宫外?”石显忙道:“萧大人既然是朝廷命官,自应知道法令治于人而不受人治,如果法令因人不同,有之何益?又何况,法之面前,为官者更应严守,以令下属效仿。”   石显精通律法,说的头头是道,萧望之顿时语塞。   石显接着道:“再说,万一被甘延寿混进大人的随从中,如何是好?是大人的脸面要紧,还是万岁的龙体安泰主要?”萧望之脸色大变,指着石显道:“你……”石显微微一笑,道:“你什么?难道本公说的不错吗?还是萧大人果有异心。”萧望之怒道:“石显,你敢拦阻辅臣,耽搁了大事,你可知城外每日都有饥民死亡?”石显淡然一笑:“你既是辅臣,可知辅的是谁的天下,若后宫不安,万岁有危,你九死难弥过失。”   元帝点点头,道:“萧大人,石公公言之有理,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。”萧望之冷汗直冒,生硬地道:“民者为天,民不安何以安天下啊。”   元帝一阵沉默。   元帝当太子时,萧望之便经常为他灌输为君的道理,告诉他以民为天。当时,元帝很难理解这句话,他觉得天下是刘氏的天下,怎么能以民为天。萧望之告诉他,民心归向才能天下太平。古往今来,江山数度易手,高祖当年斩蛇起义,为的不就是天下苍生吗?   想到这里,元帝点点头,道:“萧大人,你说的对,民者为天,那你说,朕该怎么办?”萧望之抱抱手,道:“万岁,为今之计,应赶紧开仓放粮,赈济饥民。”元帝道:“萧爱卿,此事便交由你去做吧。”说吧,又朝左右道:“各位都是为了大汉江山,不必伤了和气,萧大人常与朕说,要爱民,要行仁慈之道,要团结睦邻,你们都是朕所倚重的人,也要搞好团结,同心同力才对。”   众人忙道:“臣等遵旨。”   元帝道:“其他几位爱卿还有何话说?”石显本来想趁机打压一下萧望之,没想到元帝奉承了他几句,在这等节骨眼上,他是决不能再出语中伤了,但是,风头不能只让萧望之占了。想到这,石显朝史高递了个眼神。史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,投来询问的目光。石显又努努嘴,示意他出列。史高往前走了一步。元帝见了,道:“史爱卿有何话说?”史高吞吐着,偷眼瞧瞧石显。石显站在元帝身边,不便开口,只能不住地用眼神表示。   史高哪里看得懂他想说什么。   这时,匡衡站了出来,道:“万岁,臣知道史大人想说什么。”   石显一见匡衡出列,松了口气。匡衡与石显交往不错,刚才见他和萧望之唇来舌往,料定石显不想让萧望之一人抢功,心念一转,出来解围。   元帝道:“匡爱卿,史大人要说什么?为何有你转承?”匡衡道:“回万岁,不知为何最近史大人很少在朝中多语,不过,他并非不关心朝政,刚才臣与他一同前来,史大人对臣说,要解决饥民之事,决不能只治标而不治根。”   “何谓治标,何谓治根?”   “倘若依萧大人之意处理饥民之事,便算治标。”    088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2   萧大人沉声道:“匡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你想违抗圣旨吗?这可是万岁恩准了的。”匡衡道:“萧大人莫急,且听下官解释。”元帝摆摆手,道:“萧大人,听匡大人说下去。”匡衡道:“万岁,各位大人,饥民何以食不裹腹,我们应解决的是他们的根本问题,而不是一朝一夕的饮食问题。民以食为天,但不是只给了他一些粥菜便算解决,今日三餐可保,明日呢?难道朝廷要日日放仓赈济不成?万岁,臣的意思是,惟有让这些饥民年年有地可耕,有田可种,方能解决永久的吃饭问题。”元帝点头道:“匡大人所言极是,这确实是个治根的好法子,萧大人以为如何?”萧望之虽然对匡衡有成见,听他所言句句有理,便点点头,道:“匡大人说的是。”石显一笑,道:“史大人早有妙计在胸啊,不愧是第一辅臣,果然好办法。”史高得意地捋着胡须,萧望之却脸色颇不好看。元帝哈哈一笑,道:“你们啊,总是这般计较,无论谁的办法,只要能帮了朕,帮了饥民,便是好办法,传旨长安郡,将国家田苑暂借饥民耕种,所需种子由国库拨发。”   “万岁圣明。”众官员躬身齐喝。   时令已是初秋。   宫中刚刚配发了秋装,小丁给石显领了一套。石显穿在身上,觉得颇为合适,便笑道:“小丁,没想到宫中的裁缝手艺越来越好了,居然连本公的衣服尺寸掌握的这么好。”小丁道:“石公公不知,是奴才趁公公熟睡时量了尺寸拿个裁缝的。”   “哦,你小子倒是有心。”   “小丁愿为公公分忧。”   “嗯,你去万岁那里看看,有什么需要没有,本公还要处理一些大臣行递上来的奏报。”   元帝除了上朝时亲自批阅一下奏报,其他时候,所有奏报都经中书令处阅办,由中书仆射石显呈递元帝。   石显来到内侍府,看了几份奏报,小丁便跑来了。   “石公公,万岁在后阁等着你,说是有事相商。”   石显点点头,赶紧来到后阁。元帝一见石显就叹道:“石公公,你给朕出个主意,如何才能让冯长使欢心。”   “是冯长使惹了万岁吗?”   “那倒不是,只是……这冯长使自进了宫,似乎每日郁郁不欢。”   “这或许是冯长使的天性吧。”   “不,朕永远记得那日上林苑桃园的笑声,那笑声如魔铃一般,常在朕的耳边敲响,朕喜欢冯长使的笑声,不想看到她这般郁郁的样子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石显想了一下,道:“万岁,奴才已想到冯长使郁郁的原因了。”   “快说,是何原因?”   “冯长使未进宫前已有了心上人……”   “你是说那姓甘的卫兵?”   “是他,甘延寿。”   “公公有办法让冯长使忘掉他?”   “办法倒有一个,只是,奴才怕万岁狠不下心来。”   “什么办法?”   石显做了个“切”的手势。元帝忙道:“不,不可,朕乃仁慈之君,岂能有这般小人行径。”   “那奴才就没有办法了。”   “只能如此?”   “除非甘延寿死,否则,冯长使是不会忘记他的。”   “不,不妥,朕总觉得这方法太过狠毒,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,甘延寿也是朝廷的武职,朕无缘无故怎能杀他?”   “万岁,奴才的意思不是让万岁你下旨处死,而是,用江湖方式……”   “朕不懂什么江湖方式,这件事你去处理吧,只要能让冯长使忘记他便可。”   “诺。”   石显离开后阁,回到内侍府,将小丁招到身边,低声道:“小丁,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本公分忧吗,有一件事你现在便去做。”   “公公,什么事?”   “去杀了上林苑中的卫兵甘延寿。”   “甘延寿?”   “是他。”   “好,奴才这就去办。”   “慢着,切记,这小子武艺不错,一定要隐藏身份。”   “奴才明白。”   小丁出了宫,投宿到城外十里坡客店,一直睡到夜间,然后换了夜行衣,揣好匕首,推开后窗,跳了出去。   上林苑戒备森严,却也难不到小丁。因为小丁熟知此处地形。他几个腾跃,便翻过高墙,来到卫兵府外。小丁伸手摸到一个卫兵的身后,将他拖到暗处,低声道:“甘延寿在哪里当值?”卫兵忙道:“甘卫兵今夜无值,正在安歇。”   “哪一间是他的寝室?”   “就是左数第三间。”   小丁一拳砸昏了他,然后矮身来到第三间寝室后,以指沾了唾液,捅破了窗纸,偷眼一看,见淡淡的油灯下,寝室内一排睡着四个卫兵。   小丁暗道:公公让自己杀了甘延寿,可是,自己无法分清四人谁是甘延寿,看来,另外三人只好跟着认命了。   想到这,小丁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,伸进寝室内,喷了几口迷香。料到迷香发作,小丁抬手挑开后窗,跳了进去,然后取出匕首,割了四个人的喉管。眼见四人都已不活,小丁这才飞身出屋,回客店去了。    089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3   翌日一早,卫尉王凤急风急雨地来见望石显。   “石公公,王某求见万岁。”   石显道:“王将军有什么要事,不妨说于本公。”   “上林苑昨夜进了歹人,杀了王某手下四个卫兵。”   “竟有此事,凶手可曾抓住?”   “不曾,被他跑掉了。”   “王将军可知是何人所干?”   “尚且不知,只从现场发现一根迷香管,是江湖人惯用的东西。”   “王将军的人怎么和江湖人来往上了?”   “这个……王某不知,此事关系重大,王某这便禀报万岁。”   石显道:“万岁在神仙殿中,尚在安歇,这样吧,王将军略等,待本公前去禀报。”   王凤抱抱手。   石显来到外面,并未去神仙殿,而是四处转了转,又回到内侍府。王凤忙道:“石公公,皇上是怎么吩咐的?”石显道:“本公已将此事禀奏万岁,万岁说卫兵被杀,关系到朝廷声誉,此事必须封锁消息,既然你我二人均已知道,便由你我负责调查。”   “王某再去现场勘察,一有线索,马上汇报石公公。”石显想及一事,道:“对了,四位卫兵可否验明正身?”   “已经查明,有两位姓王,一位姓何,另一位是上党人氏……”   石显一喜,忙道:“可是姓甘?”   王凤眉头一挑,道:“石公公是说甘延寿?”   “不错,甘卫兵是不是也遭了不幸?”   王凤摇摇头,道:“另一位上党人氏姓张,此四人本与甘延寿同室,当夜甘延寿虽然休职,却在湖边坐了一夜,逃过了劫难。”   石显一呆,喃喃道:“他竟然没死……”   “石公公说什么?”   “啊,没什么,本公是说,怎么这么巧,甘卫兵居然逃过了劫难。”   “王某听说最近甘卫兵常常在湖边独坐,一坐便是一夜,有人说,他是受情所困。”   石显暗道:可惜,可惜,小丁啊小丁,本公白赏了你五十两银子,没想到你杀了四个无关的人,真正该死的人却还活着。   想到这,石显心中有了计谋,道:“王将军,以本公看,这个甘延寿颇为可疑。”王凤一愣,道:“石公公何出此言?”石显道:“你想啊,同室五人,为何惟独甘延寿无恙?”   “甘延寿为情所困,在湖边躲过此难并非凑巧,这一点,上林苑的卫兵大多知道。”   “非也,甘延寿蓄谋已久,他为了设计这次凶杀,是故意而为,好让大家不怀疑于他。”   “甘延寿与同室卫兵关系甚睦,素无仇隙,怎会杀害他们?”   “或许他们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,五人同室,矛盾难免存在,再说,上林苑毕竟是朝廷重地,若非内乱,外敌是万难进入的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王将军,本公建议,你还是审一下这个甘延寿吧,姑息是会养奸的。”   “王某这便回去。”   “慢着,此事关系重大,本公随你前去。”   石显担心王凤不能置甘延寿死地,因此带上小丁,来到了上林苑。   甘延寿被带到审讯室,他朝案后的王凤抱抱手。   王凤一指身边坐着的石显,道:“甘卫兵,这位是中书仆射石显石公公,还不拜见?”   甘延寿直立为动。   石显身后的小丁一瞪眼,道:“大胆,石公公是朝廷命官,万岁身边的红人,还不下跪?”   甘延寿早闻冯媛进宫,一半原因在石显的身上,心中对他恼恨,哪会下拜。   “哼。”甘延寿冷哼一声,将头一昂。   小丁奔了过来,抬手欲打,被石显喝住了。   “慢着。”石显道:“小丁,不可无礼。”   小丁退在一边。   王凤道:“甘卫兵,石公公怀疑你是杀害同室卫兵的凶手,你有何理由辩解?”甘延寿淡淡地道:“欲加之罪则罪,石公公乃中书仆射,小人的命贱如蝼蚁,还有什么可说的,既已认定,拿去便是。”   王凤忙道:“甘卫兵不要偏激,石公公只是怀疑,尚不能认定,你还有辩解的机会,只要你能证明自己与凶案无关,石公公自然不会委屈你。”   “哼。”甘延寿扭头不语。   石显道:“甘卫兵,有道是蝼蚁尚有偷生之念,你为何偏要等死,难道真是你杀了四位卫兵?”   “你……”甘延寿冷笑道:“石公公,你休得假仁假义,甘某只求一死,免得这相思之苦,倒也痛快。”   王凤道:“甘卫兵,本将知道,你思念心上之人,心灰意冷,却不知死亦有所,这般死法,不但屈了自己,便宜了真凶,还会给家族留下污名。”   甘延寿心中一动,道:“也好,小的便实说了吧,昨夜小的在湖边静坐,一夜未归,确实不知何人杀了四位卫兵。”   石显啪地一拍案子,道:“甘延寿,你在撒谎。”   “公公为何认定小的撒谎。”   “上林苑戒备森严,尤其卫兵府更是层层防守,若非内奸,外敌如何进来?即便进来,又怎会来去自如,未被当值卫兵发觉?”   “想是那人武艺高绝,杀人不留痕迹。”   “听说甘卫兵也是武艺高绝之人,是不是能做到杀人不留痕迹?”   “既然公公认定是小的所为,小的也不想多说。”   “这么说,你是承认了?那好,本公便成全你,来人,押送廷尉府死牢。”   “慢着。”   这时,外面一个卫兵奔了进来,“扑通”跪倒,道:“石公公,小的姜明,能证明甘卫兵不是杀人凶手。”    090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4   小丁认出那人是昨夜的当值,忙俯耳对石显说了一句。石显点点头,道:“姜明,你如何证明甘延寿的无辜?”   姜明道:“昨夜小的当值,曾亲眼看到有人从外面溜进来。”王凤一听,忙问:“那人是谁?”姜明摇摇头,道:“那人蒙了面,小的无法辨认。”石显冷笑道:“就凭这一点,你便可证明甘延寿不是杀人凶手吗?”姜明道:“那人从外面而来,决非甘卫兵。”石显“啪”地一拍桌子,道:“一派胡言,甘延寿就不能溜到外面,然后蒙面折回?”   姜明一惊。   石显接着道:“上林苑地形复杂,若是外人,万难不被发现,只有你们这些卫兵,才能出入自由,因此,本公觉得,甘延寿便是凶手。”   王凤皱了皱眉,却也难为甘延寿辩解。   离开上林苑,石显兴冲冲回到皇宫,径自去见元帝。   见到元帝后,石显赶紧报喜:“万岁,好事,好事啊。”元帝道:“石公公,朕每日被朝政缠身,哪有什么好事。”   “万岁,甘延寿被关进了廷尉府死牢。”   “什么?你……居然把他关进死牢?”   “万岁,甘延寿是咎由自取,奴才正愁找不到抓他的法子呢,正赶上他在上林苑惹出人命来,这小子竟然杀了同室的四个卫兵,而且已招供,供词奴才已差人送往廷尉府,此案已不必再审,择日判决便是,万岁,这下好了,您的心腹之患割除了。”   “甘延寿好端端的怎么会惹出人命案子来?”   “奴才猜想,他是为情所困,丧失了理智,万岁要尽早告知冯长使,好让她死了那份心。”   “可是,此事若告知冯长使,岂不令她伤心?”   “俗话说,长痛不如短痛,提早一天告诉冯长使,她便提早一天忘记甘延寿。”   “唉,也只好如此了。”   元帝担心冯媛会为此伤心,因此,试了几次,仍没忍心开口。   不过,此事冯媛还是知道了。   冯媛是从王政君那里听来的消息。   那日一早,冯媛去给王政君请安。雨儿从兰儿的嘴里听到了甘延寿的消息。王凤是王政君的兄长,元帝的大舅子,即使石显再控制朝官进宫,也不敢拒绝皇亲国戚。前日王凤进宫,王政君见他面色忧郁,一经询问,得悉甘延寿被关进死牢的消息。王政君不识得甘延寿,倒不关系,但兰儿听在了心里。兰儿曾听宫人说,甘延寿便是冯长使的心上人。这日冯媛带着雨儿来,兰儿便说露了嘴。   雨儿得知了甘延寿的消息,怎能不告诉冯媛。   冯媛听说甘延寿被关进廷尉府死牢,好不着急,她对雨儿道:“雨儿,你说咱们该怎么办?去求万岁吗?”雨儿道:“婢女觉得不妥,甘卫兵是万岁的情敌,若被他知晓你至今还关心他的安危,万岁必然不悦,甘卫兵的情形会更糟。”冯媛一想也是,便道: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雨儿想了想道:“怎么不妨找老爷帮忙吧。”冯媛一听点点头。   于是,冯媛与雨儿离了神仙殿,要出宫回府。谁知,她们刚到城门口,便为卫兵拦住了。   雨儿道:“大胆,轿子里坐的是后宫冯长使,要回府省亲,你们谁敢拦截。”卫兵道:“对不起,小的也是奉命行事。”   “你们奉了谁的命?”   “石公公。”   “石公公管的未免太多了吧,他好象比赵总管的权利都大了。”   “请姑娘对冯长使讲,若没有石公公的手令,小的不敢放行。”   “好啊,没想到后宫成了牢狱,你们……”   “姑娘息怒,后宫历来如此,所有妃子、宫女若没有总管手令,不能外出。”   “难道我们回府省亲也不行吗?”   “不行。”   “你……”   雨儿气得真想大骂几声。   这时,赵先明走了过来,道:“怎么回事?”卫兵抱手道:“回总管,冯长使要回府省亲,小的们不敢放行。”赵先明忙走到轿子前躬身道:“请长使见谅,这是宫中规矩。”冯媛一撂轿帘,道:“赵总管,本宫数月未回,也不知家父身体怎样,去去便回,你便行个方便吧。”赵先明想了想道:“好吧,长使请便。”说着,赵先明让在一边。卫兵见总管发了话,也不敢多言,只好让路放行。    091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5   冯媛回到府上,见到了冯奉世,并将甘延寿被关入死牢的事一说。冯奉世道:“石显是万岁的红人,以为父看,这件事棘手的很。”冯媛道:“爹爹,无论如何,女儿也要救出甘卫兵。”冯奉世苦笑道:“媛儿,为父与石显素无交情,怕是很难帮这个忙。”冯媛一听,淡淡地道:“原来爹爹也是无情无意之人,你只想保住自己的官职,那好,媛儿再不求你了。”说吧,冯媛对雨儿道:“咱们走。”冯奉世忙拦住女儿,道:“媛儿,为父并非像你所说的那样,只是官职低微,出不上力。”冯媛道:“媛儿知道,媛儿去找能帮上忙的人便是。”说着,冯媛带着雨儿出了冯府。   路上,雨儿问:“小姐,老爷不帮咱们,咱们又不识得别人,该如何是好?”冯媛道:“皇后倒是个正直之人,不如去她那里碰碰运气。”雨儿一听,喜道:“是啊,如果皇后肯出面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”   冯媛回到宫中,来到椒房殿。   兰儿一见雨儿,便拉着她的手道:“好妹妹,你怎么又来了?”雨儿道:“我家小姐有事要求皇后帮忙,所以妹妹便跟了来。”兰儿笑道:“进了宫,便不能小姐小姐地叫了,要叫封号。”   “妹妹一时改不过口来。”   兰儿上前参拜了冯媛,然后带着两人走进宫内。   “启禀皇后,冯长使求见。”   “宣她进来吧。”   王政君见冯媛走进,在椅子上欠了欠身。冯媛上前拜了一拜,在一旁落座。王政君道:“妹妹此番前来,定是有事要讲。”冯媛点头道:“正是,妹妹有一件事想求皇后做主。”   “妹妹但讲无妨。”   “妹妹有位旧友,原是上林苑的卫兵,叫甘延寿,近日犯了案子,被关进了廷尉府的死牢,妹妹知道甘卫兵定然是委屈的,所以想请皇后出面,向廷尉府交涉。”   “妹妹既然甚得万岁宠爱,为何不与他说?”   “这……实不相瞒,甘延寿与妹妹曾经相爱过,妹妹不便向万岁开口。”   “甘延寿……你与此人的事宫中倒有传闻。”   说到这,王政君不由想起骆驼来,暗道:自己为了进宫,抛弃了骆驼,没想到冯媛仍对这甘延寿念念不忘,相比之下,自己太过无情了。   冯媛道:“请皇后做主。”王政君想了想道:“也罢,本宫便替你出面问问。”说到这,王政君道:“冯长使,你我一同去廷尉府看看。”   稍时,王政君一行刚到宫门口,便遇到了石显。   石显抱手道:“不知皇后与长使要去哪里?”王政君道:“石公公,你来的正好,本宫正要去廷尉府,你便一同去吧。”石显瞥一眼冯媛,道:“皇后与长使去廷尉府,莫不是去看那死囚甘延寿?”冯媛淡淡地道:“正是。”石显道:“若只为了甘延寿,皇后和长使便不必去了。”雨儿道:“为什么?”石显抱手道:“据奴才所知,甘延寿已被拉去行刑了。”   “啊。”冯媛只觉得头“嗡”地一下,差一点栽到轿下。雨儿听到动静,赶紧过来道:“小姐,你没事吧?”冯媛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,道:“没事,石公公,不知廷尉府在何处行刑,本宫想去看看。”石显道:“好吧,奴才前面带路便是。”   一行人出了宫,来到城外的乱石岗。   石显寻了一阵儿,看到地上有一具无头的尸体,道:“冯长使,尸体在这里。”   冯媛下了轿,踉跄着来到尸体前,只见那具尸体身着囚衣,从颈腔里兀自汩汩地冒着血。雨儿有些害怕,道:“小姐,咱们还是回去吧。”冯媛双眼潮湿,道:“没想到甘卫兵年轻轻的,却惨遭横祸。”   石显道:“冯长使有所不知,甘研寿杀了四位卫兵,罪责难逃。”王政君走了过来,叹道:“真是难以想象,一个鲜活的性命就这样失去了,石公公。”   “奴才在。”   “你派人买口上好的棺木,把甘卫兵埋了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冯媛心中悲痛,却不敢当着王政君等人的面大哭。她知道,自己现在已是万岁的人,必须顾及身份。雨儿知道她必然心如刀割,忙道:“小姐,咱们还是回宫吧。”冯媛点点头。   石显却看着那具尸体暗道:廷尉府的行刑官为何如此冒失,人既已处死,取他的头颅干什么?古来死犯人头落地,官府应允许犯人家属将头身缝合装殓,即便是发生在凶案中的无头尸体,也会以木材等雕刻一人头,放入棺木中。   石显心中狐疑,跟随王政君等人进了宫,然后向元帝汇报去了。   元帝听说甘延寿已死,心中一宽,道:“从此,冯长使心中再无此人矣。”   冯媛却一时未能放下甘延寿。   不过,时间是治愈情伤的良药。加之元帝百般的温柔体贴,问寒问暖,甚至每日与冯媛一起用膳。所有饭菜均按照冯媛的口味去做,渐渐地,冯媛的脸上出现了笑意。   这一日,元帝与冯媛在上林苑散步。两人走到那片桃树下时,元帝笑道:“冯美人可还记得当日你与朕邂逅之时?”   冯媛笑道:“那时妾身却不知你便是万岁,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之流呢。”   元帝佯装发怒,道:“你敢骂朕是登徒子,看朕不扒了你的皮。”说着,元帝便双手朝冯媛身上乱抓。冯媛一见,忙咯咯笑着绕树而走。   几十步外,石显、小丁、雨儿都躲在树后,偷偷地笑。    092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6   石显道:“雨儿,你家小姐笑了。”雨儿叹道:“这些日子以来,小姐总是愁眉不展,雨儿担心死了,这下好了,小姐的天晴了。”石显慨叹道:“是啊,如此万岁也会开心了。”   这时,只听冯媛的笑声又传了过来。几人转目看去,只见元帝已将冯媛抱在怀里。冯媛挣了几挣,笑道:“好啦,万岁,不要再欺负妾身啦,妾身累了,要坐下休息。”元帝点点头,搀扶着冯媛坐在树下。   两人对视了一眼,都忍不住“扑哧”笑出来。   元帝问:“你笑什么?”   冯媛道:“妾身笑万岁像个孩子似的,刚才这般玩耍,哪里还像是一国之君。”元帝笑道:“朕日理万机,压力多多,真像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。”冯媛道:“万岁刚才笑什么?”元帝神秘一笑:“你猜一下。”冯媛摇头道:“你这么神秘,妾身如何猜得出。”元帝笑道:“朕突然想起当日和石公公说的话来。”   “什么话?”   “自从你进宫后,就难得一笑,朕很是不悦,便让石公公想个法子,让你天天笑给朕看,他竟然说你天生不是爱笑的人。”   “万岁怎么说?”   “朕告诉他,朕第一次见你时便是在这片桃园中,而且正是被你的笑声所吸引,你的笑声朕永生不会忘,也相信你会笑的。”   “万岁就这么关心妾身?”   “一个爱笑的人如果突然不笑了,你说,她心中的郁闷该有多大?时间久了,这郁闷会要了她的命的,为此,朕决意要让你重新笑对每一天。”   冯媛心中一荡,忍不住依偎在元帝怀里,喃喃地道:“只怕哪一天万岁有了新宠,便不再喜欢妾身的笑了。”   “不会的,永远不会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   “君无戏言。”   冯媛抬头看看元帝,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。虽然,她心中明白,一旦自己人老珠黄,再没有了魅力,元帝势必会另找新宠,但是,听到这样的话,她还是很感动。   元帝一瞥眼,瞧见石显等人,忙道:“石公公,你们都过来吧。”   石显等人慌忙过去见礼。冯媛见众人走来,忙起身站立。元帝也站了起来,道:“石公公,今日朕很开心,你说咱们再去哪里游览?”石显看看冯媛,笑道:“万岁,冯长使终于笑了,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,你不肯赏赐奴才,也该赏赐冯长使啊。”   元帝望着冯瑗,道:“果然美人,就封长使为美人吧。”   由长使至美人,冯媛在后宫中的地位升了数级。   初元元年(前48)九月,关东十一郡国发生水灾。   地方官府的奏报十万火急送往长安。   奏报到了石显手里,石显也不敢怠慢,赶紧呈递元帝。元帝见状大惊,道:“石公公,朕该如何处置此事?”石显道:“关东大水,此乃天灾,应派长安官员前去安抚。”   “石公公所说不错,朕也有此意,应派何人前往?”   石显暗道:安抚灾民可是件受累不讨好的事,自己何不举荐萧望之。想到这,石显道:“此等大事,若派一般官员,势必不能平抚民心,万岁应派三辅其一前往,才能代表朝廷圣恩浩荡。”   “石公公所说有理,那就请史高史大人走一趟吧。”   “万岁,奴才觉得史大人不适合此行?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史大人虽是三辅之首,在朝中和民间的威信却远不如萧大人,若派史大人前往,恐怕让百姓觉得朝廷不够重视安抚之事。”   “那好,就派萧大人前往吧。”   萧望之接了圣旨,二话不说,持节前往。   西汉有冀、兖、青、徐、扬、荆、豫、凉、益、幽、并、朔方、交趾等十三州。这关东之说,历来不一。   史学家多将函谷关和大散关之间的地区称为关中或关内。关中西有大散关,东有函谷关,北有崤关,南有武关,因此称为关中。函谷关以东地区,便称为关东,也称关外。此关外是基于西汉京都坐镇于关中而言,与东三省是因山海关而得关外之名不同。   关东十一郡国,指的是庐江、九江、会稽、丹阳、豫章、南阳、江夏、桂阳、武陵等属国。   洪流虽止,但放眼处,到处是被大水冲垮的房屋和树木。无数的百姓互相搀扶,栖身于荒坡之上。   秋寒料峭,凉意逼人。   沟渠之中不时地飘过一具具遇难的尸体。   萧望之一路所见,触目惊心。他所到之处,便召集郡主商议安抚之事。各郡的郡主都是面露难色,因为在这场罕见的大水冲击下,地方粮仓大多不保,别说赈济灾民,连官府都没有了多余的粮食。   萧望之只好书写奏表,派亲信护卫王至连夜送往长安,向朝廷要粮。    093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7   翌日午时,王至来到内侍府,将信亲手呈递给石显,然后昏倒在地上。   小丁刚要上前搀扶。石显道:“别,让他躺一会儿吧。”小丁道:“石公公,这小子八成是一路颠簸,累的。”石显道:“萧望之的亲信,没什么好东西,放心,死不了。”   石显拿起王至呈递的竹简,见上面写道:关东洪水罕见,灾情危急,望请万岁下发赈济粮钱。   石显将竹简往案上一扔,“啪”地声响将王至惊醒了。   王至慢慢地站了起来,抱手道:“石公公可否看过奏表?”石显道:“本公已经看了,王将军一路辛苦,下去休息吧。”王至道:“萧大人万般叮嘱,希望公公体恤天下百姓,尽快奏报万岁。”   “本公已经知晓,你下去吧。”   待王至下去后,石显哼了一声,道:“姓萧的,本公此事不整你,等待何时。”小丁道:“石公公,你的意思是……不理?”   “不理。”   “这可是天大的事啊。”   “再大的事不都由他萧望之顶着吗?本公怕什么。”   “是极,是极。”   “走,去弘公公的卖笑楼看看。”   这等时机,石显居然有心思去买笑楼。   买笑楼是弘恭在长安开的勾栏院,也就是女子卖身的处所。   石显乃一太监,他去那地方干什么?   说起来,人真是怪了。别看石显没有了男人的命根子,却喜欢往女人堆里钻。   买笑楼的女子虽然有几分姿色,但与后宫佳丽相比,那可是天壤之别了。   不过,在后宫里,石显是想也不敢想,只有到了弘恭的地盘,他才敢动动手脚。   石显去的时候,弘恭正在。   弘恭的身体一直不太好,或许是操持了这家买笑楼的缘故吧。他日里要在宫里当职,晚上交了差,还要在买笑楼盯着。   买笑楼的生意多在晚上,因此,自开了这家生意所,弘恭就很少有休息好的时候。   这几年,弘恭在宫中的时候越来越少,大多的时候是在床上。   当然,是病床上。   身体一旦康复,他便又出现在买笑楼里。一样的应酬。   应酬从来都很累人。但为了生意,弘恭不得不应酬。   弘恭是天生的生意人。他喜欢这个行当,他觉得只有坐在柜台后时,内心在有一种愉悦感。那感觉,远比呆在宫里舒服了百倍。   弘恭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,暗想:为什么自己进了宫?   弘恭后悔自己成了一名太监。   尽管他是掌管政务的太监,手中握着一定的实权。但是,他毫无满足感。他羡慕那些能够来自己这里享乐的男人。   他甚至觉得,做男人,就应该这样,就该过这样的生活。   石显来的时候,弘恭正在柜台后发呆。   在他对面的桌子上,坐着个老者,正一手拦着一个女子嬉笑。这老者不是别人,正是王政君的父亲王禁。   石显一进门,就看到了王禁。   “阳平侯。”石显忙上前参见。   石显眼里没有王禁,但不能没有王政君。他虽知王禁是个贪酒好色的主儿,却也知道,王禁是王政君的父亲。   王禁转过头来,笑道:“石公公,原来你也好这一口。”   石显脸一红。这话若非出自王禁之口,他早就急了。   “阳平侯,你好自在啊。”   “老夫闲来没事,除了到这里玩耍,还真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地方。”   弘恭听到声音,抬头已经看到石显,忙道:“石公公,可有急事?”石显摆手道:“弘公公不要担心,本公只是来消遣的,没什么事。”弘恭一笑:“石公公尽管玩。”王禁暧昧地笑笑:“石公公,你到这里来,能玩出什么花样来,再瞧瞧老夫,左拥右抱,岂不快哉。”石显笑道:“阳平侯真是性情中人,本公不能玩女人,还不能合酒吗?”王禁笑道:“对,对,弘公公,上酒,今天老夫就和你们不醉不归。”   弘恭挑了几坛上好的米酒,亲自抱了上来,道:“既然两位如此雅致,今天的酒本公请了,两位便尽兴地喝吧。”   关东十一郡的百姓尚在灾难之中,甚至许多百姓无衣无食,石显等人却美色在怀,美酒在樽,美食在口。    094章:进宫无笑容,寻根源8   俗话说,民以食为天。   关东大水,冲垮了一座又一座家园,吞噬了一条又一条生命。   几日下来,百姓饥肠难忍,竟然到了人吃人的地步。   这日清晨,萧望之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。他一个翻身跳下床来,望着冲进来的护卫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那护卫道:“回大人,西坡发现了一具尸体,你去看看吧……”   萧望之赶紧披好衣服,在众护卫的簇拥下,来到西坡。   那具尸体就靠在一块石头上,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,大腿上一片模糊,腰腹上也多了一个窟窿。   “此人是如何死的?”萧望之忙问。   有护卫道:“大人,看样子像是被野兽咬死的。   萧望之身后走出一个护卫,他左眼蒙着一块黑布,上前看了看尸体,道:“大人,死者身上的肉像是被利刃割去的。”   萧望之一凝眉,道:“甘护卫,依你之言,此人是……”   “正是。”   两人心中都想闪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,却谁也没有说出口。  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焦灼的味道。   众人顺目望去,只见坡下不远处飘来一片浓烟。原来是几个农人正在烤着什么。   “走,过去看看。”   萧望之一挥手,与众护卫走了过去。   那几个农人见有官兵前来,都是一脸的惊慌,有人抓起一块肉就跑。那姓甘的护卫突然身子一晃,便拦住那人,道:“站住。”   那几人见无处可逃,都跪倒在地,叫道:“请大人饶命,小的们也是不得已啊。”   萧望之看看篝火上的肉,叹道:“天下百姓,年长者如你我父母,年少者如你我子女,年龄相当者如你我兄弟,怎可亲人相残?”   那几人都低下头,大气也不敢出。   甘护卫抽出佩剑,喝道:“尔等找死。”   萧望之摆摆手,道:“慢,饶他们去吧。”   甘护卫喝道:“大人已经发话,尔等还不去厚葬了那位死难兄弟。”   几名农人赶紧跑向土坡上的尸体,将尸体掩埋后,磕了几个头,这才匆匆离去。   萧望之仰望京城的方向,叹道:“没想到百姓饥饿如斯,万岁再不赈济粮钱,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。”   正说着,远处一匹快马奔来。   马上人正是护卫王至。   王至手中马鞭直挥,扬声说道:“大人,大人……”   萧望之等人赶紧迎了上去。   马至跟前,收蹄不住,居然栽倒在地,口吐白沫,胸脯急促地起伏,眼见是不能活了。王至被马一摔,头下脚上地掉了下来。幸亏甘护卫抢了上去,将他抱住。王至喘息了几下,才道:“大人,小的无能,没有完成任务。”萧望之大惊:“怎么,万岁没有下发赈济粮钱吗?”王至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萧望之道:“快将详情叙述一遍。”王至道:“小的回到长安,将大人的奏报呈递给石公公,石公公让小的下去休息,第二天,小的进宫听候消息,石公公却不在宫中,后来,小的终于打听到,他在买笑楼吃醉了酒……”   萧望之“啪”地一掌拍在石头上,骂道:“乱国贼子。”   王至叹息一声,接着道:“小的好容易见到石公公,询问赈济的事,石公公说他已奏明万岁,万岁说国家粮仓不丰,钱库不足,无法赈济,请大人自行解决。”   萧望之“扑通”一下坐在地上,一脸的绝望,道:“定是石显假传圣旨,元帝仁慈爱民,决不会如此。”   甘护卫咬牙道:“石显害国,大人,待回京后,小的定取他狗命。”萧望之苦笑道:“石显一命事小,灾区万民事大,各位,本官将如何处置?”   甘护卫道:“不如小的陪同大人回京,即刻面见万岁,陈述灾区实情。”萧望之苦笑道:“时不我待,时不我待啊,你我回京之后,莫说石显势必会百般刁难,即使马上见到万岁,等筹齐粮钱,也是几日之后,灾区百姓已苦难七八日,再几日下去,必然死伤大半。”   “那该如何?”   “唉,也只有自行解决了。”   说着,萧望之慢慢站起,眼望远处尚未退去的白茫茫的大水,唉叹不已。   萧望之在叹息之时,石显却在和弘恭等人开怀大笑。   弘恭笑过之后,突然想起一事,道:“石公公,咱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,你想过一件事没有,万一萧望之将赈灾之事处理的妥妥当当,万岁会怎么对他。”   “不可能。”石显摇头道:“这是不可能的,就凭他一人之力,如果没有朝廷的帮助,怎么能安抚好关东十一郡的灾民。”   “本公觉得,石公公还是想到这点的好。”   “如果真会这样,以万岁的性格,当然会奖赏他。”   “也就是说,萧望之在朝廷的威信会大增。”   “不错。”   弘恭想了想道:“石公公,本公总是有些担心。”石显笑道:“弘公公担心什么,萧望之只带了几十名护卫,没有朝廷的粮钱,他如何赈济灾民?据本公了解,现在的关东十一郡怕是变成了一片泽国,就是有粮食,也被水冲毁了。”弘恭道:“凡事咱们应退一步说,万一萧望之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呢。”   石显沉思半晌,转头对侍立身边的小丁道:“小丁,你前往关东打探,一有消息,马上回报。”   “诺。”小丁抱抱手,快步奔了出去。   不到三天,石显便得到了消息。   萧望之居然利用朝廷的节杖,调集了附近郡地的粮食,缓解了灾区百姓的吃饭问题,还形成了一套客观的灾后重建和灾民救助、安置策略,正下发各郡地执行。   石显大惊。   没想到,真的应了弘恭之说。   怎么办?一旦让萧望之回到京师,势必会得到万岁的嘉奖。   不行,不能让他回京。   石显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歹毒的念头。    095章:情女伤心泪,落荒原1   石显令小丁将万章唤来,嘱咐了几句,万章点点头,骑马出京去了。   石显松了口气。   他让万章出京,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将萧望之刺杀于回来的路上。   万章是长安第一剑客,武艺精湛,石显自然信得过。   且说万章,一骑飞行。   这一日,突然看到前面路上尘土飞扬,有一行人马过来。万章心中一动,突然离鞍而起,飞身藏于路旁的草丛中。   前面来的果然是萧望之的队伍。   马蹄声响,众护卫见一匹快马奔来,纷纷凝神戒备。   萧望之伸手挑开轿帘,朝外看了一眼,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身边的甘护卫抱手道:“回大人,是一匹落荒的马。”   “落荒的马?”   “快马空鞍,并无骑乘之人。”   萧望之道:“既然是落荒马匹,便放他过去吧。”   众护卫让开一条道路,那马飞奔了过去,但没走多远,又转了回来,似有灵性一般,跟在队伍后面。   一名护卫觉得好奇,便拍着马儿的背道:“马儿,你家主人呢?”   那马希聿聿一声长嘶,摇头甩尾,却不知在表示什么。   众护卫哈哈大笑。   有人道:“这马倒是有些意思,不如将他送往灾区,也能填饱几十人的肚子。”萧望之闻言,探头出轿,道:“不可,马亦生灵,且是将士们最忠诚的朋友,岂可残杀,看此马的样子,似是刚走失了主人,它既从京师方面来,不若我们将它带回,也许能找到它的主人。”   甘护卫上前摸了摸马的鞍子,低声道:“大人,马鞍尚热,估计马的主人刚离开不久,也许就藏于路边。”萧望之一愣,道:“果真?”甘护卫点点头,提醒众护卫道:“大家注意,以防歹人偷袭。”   话声刚落,突然,路边草丛中飞出一个蒙面人,此人跃在空中,手中长剑刺处,正是萧望之的轿子。   轿前的几名护卫赶紧举剑去挡。   蒙面人冷喝一声,人在空中,长剑连拨,竟然将几名护卫的剑挑于空中。蒙面人去势未歇,眨眼便到了轿前。   突然,一点乌影闪过。“叮”地一声,蒙面人手总长剑被撞开数尺。蒙面人神色微愕,他偏头朝旁边看了一眼,见地上多了一块滚动的石块。   是什么人用石块撞开了他的长剑?   蒙面人心中一惊。   感觉这投石之人臂力之强,似在自己之上。   蒙面人来不及多想,双脚刚刚落地,身边便围来五六个护卫。他赶紧一个旱地拔葱,飞落在轿顶之上,头上脚下,长剑猛地朝轿中刺去。   剑贯轿身。   却听周围一片哗然。蒙面人感觉长剑走空,抬眼处,只见一个独目人抱着萧望之飞出轿子。那人身法之快,平生未见。   蒙面人再想出剑,此时,数十名护卫已将萧望之团团护住。蒙面人见行刺不成,加之那独目人武艺深不可测,不敢多待,飞身跳上刚才落荒的快马,飞也似地去了。   等蒙面人去远,众护卫才恢复队列。萧望之长出一口气,道:“甘护卫,今日若非是你,本官恐怕回不了京了。”甘护卫抱手道:“小的蒙大人救命之恩,无以为报,今生今世,愿效犬马之劳。”萧望之道:“本官救你,是爱惜你一身武艺,不该就此屈死,你放心吧,有朝一日,本官定要替你讨个公道。”甘护卫抱手道:“多谢大人。”   萧望之扫一眼众护卫,道:“刚才那人剑法精湛,来去飘忽,或许便是冲了本官所来,他行刺未成,定会择机出手,大家务须小心。”   众护卫道:“请大人放心,我等拼了性命,也要保得大人安全。”   一行人又走了两个时辰,已是午时,前面出现一个酒馆。   萧望之道:“大家都累了吧,且到前面歇息一下再走不迟。”   酒馆是几间草屋搭成,很简陋。   有风吹动,木制的门在“吱呀”地叫个不停,仿佛是一位患病的老者。   说来也怪,酒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,只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。   老者一副病态,眯着眼睛,不停地咳嗽着,似乎眼神也不好使,听到脚步声,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,操着沙哑浑浊的声音道:“是有客人来了吗?请坐,请坐。”   萧望之抱抱手,道:“老人家,老夫等人路过此处,想讨几杯水酒,喝了便上路。”老者点点头,道:“好说,好说,各位要什么酒啊,小店小本生意,除了几坛米酒,也没什么招待诸位的。”萧望之忙道:“米酒便好。”   老者颤巍巍地回转身,抱了一坛酒过来,放在桌子上,道:“诸位请便。”   一位护卫道:“老人家,只有酒没菜怎么成?好歹也给我们弄几个下酒菜吧。”老者眼角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,随后隐而不现,道:“诸位客官要下酒菜啊,好说,好说,老夫这便去做。”   说着,老者步履蹒跚地去了后堂。   甘护卫坐在萧望之身边,低声道:“大人,小的觉得这家酒馆有些问题。”萧望之道:“什么问题?”甘护卫道:“请大人看,这家酒馆位于荒郊野外,为何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支撑?”   “或许老人的孩子都不在了。”   “即便如此,老人一个人怎么支撑这家酒馆?他行走不便,如何进城购货,再说,老人看上去已经人老眼花,怎能再照顾客人。”   “你说的虽然不错,但是,老人家为了生计,再难总得苦苦支撑是不是?”   这时,王至站了起来,道:“大人,小的去后面小解一下。”   王至来到后堂,见老者正在杀鸡。   一只活生生的鸡,被老者按住,几刀下去,剁成了数段。   王至大愣。   因为他从老者的手法上看出,这定是一个善于用剑的人。   王至担心被老者发觉,快步奔到柴房外,手刚搭在裤子上,突然听到一阵呜呜的声音。王至吓了一跳。他大着胆子往柴房内一探头,只见里面捆着三个人。其中一对中年夫妇,另外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。三人都被堵住了嘴巴。   王至几乎惊叫出声,他刚要退出来,只见那三人用求助的目光望着自己。王至低声道:“你们遇到了歹人?”   三人点点头。   “歹人呢?去了哪里?”   三人呜呜了几下,使劲地晃着脑袋,似乎示意什么。   王至道:“你们到底想说什么?”   三人突然一脸恐怖地望着他的身后。   王至慢慢地回过头来,见那个老者正一脸冷漠地站在身后。   “你……”   王至刚说到这,老者突然一伸手,菜刀便砍在王至的脖间。   刀太快了。   没有人相信一个病态的老者出手会这么快。   王至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:我要去告诉萧大人,老者危险。   只可惜,王至永远没有了这样的机会。   王至刚转过头,突然眼前亮光一闪,接着,他便看到一柄剑插入了自己前心。   王至看了看剑的主人。   是那个佝偻的老者,只不过,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病态,而是双目寒光暴射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   王至是萧望之的护卫,不但有一身武艺,而且,武艺并非一般。   他总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谁能一剑杀了他。   “在下万章。”   那老者扯下头发,往脸上一抹,顿时变成一个精神饱满的中年人。   “原来是……是你。”   王至双目一闭,倒了下去。   能够死在长安第一剑客的手下,王至还有什么遗憾的。   万章将王至的身子踢到柴草中,身子一跃,落到柴房中,低声道:“你们放心,万某从不杀无辜之人,今日只是暂且借一下你们的酒馆,待完成任务,定然放了你们。”   说完,万章解开中年男子的绳索,抽出他口中的布团,道:“你去给他们上菜,记住,不可漏出半点差池,否则,你家夫人和女儿的性命便会不保。”   中年男子忙道:“只要侠士不伤夫人和女儿性命,小人这便去做。”   万章松了口气,在旁边坐了下来。   过了一阵儿,加工室飘来一阵菜香。   万章忍不住舔了舔嘴唇,喉咙里咕哝了一下。   事实上,他已经一夜没吃东西了。   女子突然动了动。   万章转目瞪了她一眼,道:“不许乱动。”女子又动了动。万章抬起手来,本欲给她一巴掌,但见她粉面桃腮,清秀脱俗,一时不忍,将手抽回来,道:“姑娘,你若乱动,会坏了万某的计划。”   女子神色间似有央求之色,一双美目定定地望着万章,倒让万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万章吞吐道:“姑娘为何这般固执?难道你不怕害了令尊的性命吗?”女子使劲地摇着头。万章只好取下她口中的布团,问道:“姑娘,你是不是想说什么?”女子长出了一口气,道:“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,但你也别一直捆着我们啊,我娘身子弱,你快给她解开,婉儿任你缚着便是。”万章微微一沉吟,将中年女子的绳索解开。中年女子取下布团,赶紧去解女儿的绳索。女子忙道:“娘,你别动,还是这样的好。”中年女子向万章拜了几拜,道:“侠士,婉儿长到这么大,哪受过这等委屈,你若绑坏了她的胳膊,以后她还怎么帮我们夫妇做生意?”万章瞥一眼女子,见她脸上微有痛苦之色,却并无央求之意,便伸手将她的绳索解了。   女子道:“侠士就不怕婉儿出声示警吗?”万章挥了挥手中长剑,道:“姑娘若是不怕死的话,尽管开口。”女子脉脉地看他一眼,轻声道:“看你一身好武艺,无何要做这打家劫舍的强盗。”万章淡淡一笑:“万某杀人,并非为了取财。”   “可是,他们毕竟是无辜的生命啊,你为何想杀就杀?”   “这个……万某不便多说,总之,他们是该杀之人。”   中年女子抱住女子,道:“孩子,少惹麻烦。”   女子叹息一声,不再说话。   过了一会儿,脚步声传来,只见中年男子走了过来,望着妻女,嘴巴张了张,似有话要说。    096章:情女伤心泪,落荒原2   中年女子道:“孩子他爹,那些人没万难你吧。”中年男人点点头,瞥一眼万章道:“那些都是好人,孩子他娘,你可知那为首的人是谁?”   “是谁?”   “就是近日奉万岁之命安抚关东十一郡的萧望之萧大人。”   “原来是萧大人到了,你还不好好地招待。”   中年男人正要说话,万章一把扣住他的脉门,道:“荀掌柜,菜可做好?”   荀掌柜点点头,道:“已给军爷们做了六个菜,还熬了一锅的汤,马上就好,小的这便给军爷们端去。”   万章道:“慢。”   说着,万章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,道:“将这里面的东西倒入汤中。”   “这是什么?”   “你不要多问,快去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“这什么……”   荀掌柜瞥一眼夫人。中年女子道:“孩子他爹,你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啊。”荀掌柜看看妻女,颇是为难。他心里明白,这布包之内必是毒药,倘若自己给萧望之等人吃下,怎对得起关东十一郡的乡亲,又怎对得起朝廷。倘若不从,又怕妻女失了性命。   万章沉声喝道:“快去。”   荀掌柜拿着布包,默默地走向加工室。   荀夫人喊道:“他爹,不可做违背良心的事啊。”   万章将手中剑一紧,道:“闭嘴。”   女子幽幽一叹,道:“万侠士,婉儿听说你也是长安的豪侠,为何要害萧大人?”万章淡淡地道:“请恕万某无可奉告。”   女子突然道:“上天有好生之念,萧大人乃天下百姓眼中的好官,你若杀了他,就不怕天下百姓痛骂吗?”   “万某奉命行事,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得失。”   “可是,你是一代侠客啊,有道是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,倘若你为了执行一道违反天理的任务,杀了萧大人,你良心何安,你一生都会活在痛苦和懊悔之中。”   万章神色一呆。   事实上,万章并无多少恶名。只是近几年和石显、弘恭走得很近,不免沾染上他们的习性。前年,万章因酒后失手,连杀三人,是石显和弘恭将他从牢狱中保了出来。万章受石显和弘恭的救命和知遇之恩,从此追随左右,惟命是从,凡是石显让他做的事,他决不去考虑,是该做还是不该做。   此时,这叫婉儿的女子一番话说出来,不知为什么,居然在万章的心中搅起了一阵涟漪。   万章低头沉思,心中也自矛盾。   杀还是放?放还是杀?   就在万章内心波动不平之时,荀掌柜端了一碗汤过来。   万章眸子中寒光一闪,道:“荀掌柜,你可曾将汤给萧望之等人送去?”荀掌柜将汤碗放在地上,道:“汤刚刚做好,小的怕侠士饥渴,先盛来一碗,这便前去。”说着,从怀里掏出布包,朝万章扬了扬,转身走去。   万章的确饥渴难当。   他端起地上的碗,又看看荀掌柜的背影,心中犹豫。   鼻端有香气不断飘来。   食色性也。   在天下美色面前,没有男人不动心。   在天下美味面前,没有人不动肠胃。   虽然,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汤,但是,做汤的人手艺高明。加之站在汤碗前的人实在太饿了。   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,任何食物都是天下美味。何况,这还不是一碗普通的汤。它里面加了十几种香料。   即使已经吃饱肚子的人,一旦嗅到汤的味道,也会食欲再起。   万章再也无法忍受汤的诱惑了,此时,他的心一横。即便这是一碗毒药,他也要喝下去。   汤,几口便入了万章的肚子。   万章猛地觉得胃口中像开了锅似,沸腾了起来。接着,有无数的气流涌向全身,气流涌到哪里,哪里便是麻木一片。先是四肢,接着是身子。   万章一呆。   他突然想起一种药,也就是他递给荀掌柜的那种药。   药的名字叫麻醉散,是一种用十七种药草配制而成的麻药。据药铺的郎中说,这种药一包可以麻倒几十条壮汉。   这时,荀掌柜回转身来,望着万章,一脸的诡异。   “你……”   万章的声音尚未出口便停留在喉咙里。   他想伸手,手已经没有了知觉。   荀掌柜走了回来,道:“小的担心侠士的药效力不够,所以都放在了你的碗里,实在对不住,小的不能害萧大人,他是好人。”   荀夫人惊喜道:“他爹,原来……”   荀掌柜笑了笑,望着万章道:“小的一家三口,即使死在侠士的剑下,也毫不足惜,却怎能助侠士做伤天害理之事?那样的话,天下百姓不容小的,万岁不容小的。”   万章狠狠地瞪他一眼,渐渐地,连意识也麻木了。   荀掌柜伸出手指,在万章的身上轻轻一点,万章便倒在了柴草上。   荀婉儿忙道:“爹,他……他怎么样了?”荀掌柜瞥一眼女儿,见她满脸关切之色,道:“婉儿,你好象很关心他?”荀婉儿脸一红,道:“爹,咱们只是安分的生意人,女儿不想你惹上是非。”荀掌柜道:“看他的样子,应该是中了迷药,孩子,来,帮爹爹将他捆起来。”   荀婉儿取过绳子,在捆绑万章之时,双手摸着他那健壮的身子,不免有些遐想。   荀掌柜道:“婉儿,你在干什么?”荀婉儿忙道:“没……没什么……”   荀婉儿在万章身后做了一个扣,然后才站了起来。   荀掌柜搀起夫人,道:“走吧,咱们一同去见过萧大人,婉儿,你去取了汤来。”   荀婉儿点点头。   荀掌柜与夫人来到大厅,跪在萧望之面前。   萧望之道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   荀掌柜道:“萧大人,实不相瞒,小的便是这酒馆的掌柜荀安,这位是夫人李氏。”   “那年迈老者呢?他不是此处掌柜吗?”   荀安道:“那老者其实便是长安侠士万章,他是来害大人的。”   “原来是他,荀掌柜,万章那贼现在何处?”   荀安道:“已被小的夫妇迷倒,那贼胁迫小人给大人的汤里下毒,小人不敢伤害大人,所以先行迷倒了那贼。”   这时,荀婉儿取了汤过来。荀安忙介绍道:“此是小女荀婉儿。”萧望之点点头,道:“好标致的女儿,荀掌柜,本官多谢你们一家了,来人,去把万章带过来。”荀婉儿脸色一变,道:“大人……”   “怎么?”萧望之道:“荀姑娘有话要说?”   荀婉儿低头道:“汤已经盛来,请大人等趁热喝了再去不迟。”   甘护卫低声道:“大人,你们先行喝汤,待小人去将万贼抓来。”   说着,甘护卫闪身奔了出去。然而,一转眼,甘护卫便奔了回来,一脸诧异地道:“那贼不见了,在柴草中发现了王护卫的尸体。”   荀安忍不住瞥一眼女儿。荀婉儿垂下头去,不敢看他。   萧望之看看荀安,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  荀安知道定是女儿将万章放走,但是,她没有解药,又是怎么放走的万章,荀安一时想不通,却知道,如果说出女儿来,一家人性命怕是难保。因此,荀安道:“或许万章那贼身有解药,趁机杀了王护卫逃走。”萧望之喝道:“万贼此去不远,我等带上王护卫的尸体,马上追赶,抓了此贼,定要为王护卫报仇。”   众人涌了出去,转眼之间已去得远了。   荀安见萧望之等人已去,这才松了口气,挥手给了荀婉儿一巴掌,喝道:“你好大胆。”荀婉儿扑通跪下,道:“爹,女儿知错了。”荀安指着她怒道:“你……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吗?那万章刺杀萧大人,你却将他放走,万一日后萧大人有个好歹,你……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吗?”荀婉儿咬着嘴唇,却不说话。荀安扬了扬手,作势欲打。李氏赶紧抱住女儿道:“他爹,婉儿虽然不辨是非,但救人总是出于善意,你就别责怪她了。”荀安叹道:“你还护着她,唉,倘若萧大人有什么不测,你我如何心安。”荀婉儿道:“不会的,万侠士不是恶人。”   “你……”荀安再度扬起手来,喝道:“你还为他辩护,我看你是中了魔了。”荀婉儿道:“万侠士只是奉命行事,刺杀萧大人不是他的本意,娘,你应该知道,刚才女儿劝他时,他似有悔意。”李氏道:“是啊,他爹,你就别担心了,婉儿虽然放了万侠士,可是,看他的样子,是不会再刺杀萧大人了。”荀安走到门口,望望函谷关,道:“他娘,今日荀家做了一件对不住错事,愧对良心,你随我去关上祭拜关神吧,求关神保佑萧大人一行顺利回到长安,抓住万贼。”李氏点点头,收拾了一些香钱,与荀安出去了。荀婉儿一见,忙关了大门,从后面溜到柴房内,扒开地窖的门,跳了下去。   地窖里,万章在静静地躺着。荀婉儿坐在他的身边,默默地望了半晌,道:“冤家,今日婉儿救你,也不知你心中可有婉儿。”说到这,荀婉儿玉面微红。   “唉,万侠士,婉儿该如何救你才是,你仍是不醒,等爹娘回来便不妥了。”   突然,荀婉儿想起一事,望着万章的前胸心中怦怦直跳。    097章:情女伤心泪,落荒原3   慢慢地,荀婉儿将手伸进万章的怀里,果然找到一个布包。   “这里面不知是毒药,还是解药,倘若是毒药,岂不害了万侠士。”   荀婉儿犹豫不决。过了一会儿,她咬咬牙,取了一点药面放在自己的舌头上,有些涩,而且还略带苦意。   荀婉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,未觉身体不适,心道:定是解药,即便不是解药,也不会害了万侠士。想到这,荀婉儿取来清水,将药化开,一点点地喂入万章的口中。   药,的确是解药。   万章从长安来时,不但带了麻醉散,还带了解麻醉散的药。   半晌,万章慢慢醒来。他一睁眼,便看到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。万章猛地坐了起来,感觉头仍有些麻木,应是气血尚未畅通的缘故。   “荀姑娘……我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你中了自己的毒药,是……是婉儿刚刚救了你。”   万章想起被荀安下毒一事,脸色一变,道:“荀姑娘,令尊好生可恼,他居然陷害万某,万某决不能饶他。”说着,万章一按剑,便要冲出去。荀婉儿猛地抱住她的腰,叫道:“万侠士,求求你,不要伤害爹爹好不好?”   万章一呆。   他低头看看圈住自己的那双白玉般的胳膊,再一感觉身后那具柔软的躯体,内心深处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。   万章拿开荀婉儿的手,淡淡地道:“姑娘救命之恩,容万某他日再报,令尊坏我大事,饶他不得。”荀婉儿“扑通”跪倒,哭道:“万侠士,荀婉儿不求侠士报恩,只求恩仇抵过,请侠士饶过爹爹。”   “不行,此时重大,万某饶他不得。”   “侠士如若执意要杀爹爹,婉儿愿替他一死。”   说着,荀婉儿双目一闭,伸着白皙的脖子,引颈待刎。   万章心中一软,道:“荀姑娘,你这是何苦。”   “婉儿身为人女,岂能眼看着爹爹死去,有道是父债子还,爹爹欠侠士的,婉儿来还便是。”   “唉。”   万章叹道:“罢,罢,万某饶过他便是,婉儿姑娘,那萧望之一行是否早已离去?”   “已去半个时辰。”   “万某这便去追。”   “侠士留步。”   “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?”   “万侠士,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。”   万章深深地看他一眼,转身离去。   来到外面,万章拇指和食指往嘴里一放,吹了一声哨子。很快,蹄声一响,只见他那匹白马从远处飞奔而来。   万章飞身上马而去。   荀婉儿满目泪水地追出来,望向远处。   突然之间,路边岩石后飞出十几条人影,绳索一绊,万章从马上落了下来。他就地一滚,正要起身,已被巨网罩住。   萧望之走了出来,微微一笑:“万侠士,别来无恙啊。”万章怒道:“卑鄙的小人,你们竟然在路边设伏。”萧望之呵呵一笑,道:“难道只许万侠士用毒,便不许本官用伏吗?”   甘护卫道:“萧大人,万章落网,我等可以为王护卫报仇了。”   “好。”萧望之道:“回酒馆,设香案,本官要在王护卫的灵前杀了此贼。”   护卫分为两批,一批将王护卫的尸体埋于山坡之上,另一批押着万章,随同萧望之返回酒馆。   荀婉儿眼见万章落网,脸色惨变,慌忙迎了上来,叫道:“万侠士,你……你没有受伤吧?”   万章“呸”了一口,道:“无耻恶女,休要假装慈悲,原来你与萧老儿设计陷害万某。”荀婉儿心中悲痛,哭道:“万侠士,婉儿以为萧大人已走,却不想他并未回京。”   甘护卫走了过来,道:“荀姑娘,谢谢你的表演,如果不是你,我们真的未必抓住此贼,你定了一大功,萧大人会重重有赏。”   “不,不是的。”荀婉儿忙道:“万侠士,请无论如何相信婉儿。”   “住口。”万章喝道:“有道是最毒妇人心,不错,一点都不错,万某竟然被你善良的面目欺骗了,你滚开,万某不想看到你。”   荀婉儿伤心欲觉,扑了过来,抱住万章道:“万侠士,婉儿真的没想到会这样,真的没想到啊。”   “哈哈。”万章一阵悲怆大叫:“万某自三年前被一女子欺骗后,便发誓再不相信女子的话,没想到今日又重蹈覆辙,重蹈覆辙啊。”   甘护卫道:“甘某听说万侠士曾喜欢上一个官家女子,那女子如天仙儿般,是也不是?”   “哼,此是万章此生唯一的一次教训,尔等休得多问。”   甘护卫摸了摸自己的独目,道:“万侠士既然已受过女子的苦头,今日为何还要上当?在定这条引蛇出洞的计划之前,甘某还在想,如果万侠士不相信荀姑娘的话怎么办?其实,我等只有五成把握,没想到,万侠士还是中了埋伏。”   万章气得咬牙切齿。   荀婉儿道:“不,不是的,万侠士,如果婉儿要害你,为何还要救你。”   未等万章回答,甘护卫道:“那是我等担心万侠士深得莫一前辈的真传,不敢大意,万侠士既然欲毒害萧大人,自然会带有解药,荀姑娘,不是我们不相信令尊,是担心万侠士诡计多端。”   “不,不是的,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万侠士还藏在酒馆内。”   “姑娘此话差矣,我等若不知道万侠士尚在酒馆中,为何还要在前面设伏?”   荀婉儿语塞。   甘护卫哈哈一笑,道:“万侠士,没想到你一代英雄,居然两度毁在女子手中,上一次你因那女子连杀三人,若非石显,怕是早就人头落地,这一次,石显远在京城,看谁还能救你。”   荀婉儿“扑通”跪倒,道:“萧大人,各位将军,万侠士本性不恶,其实他已经答应不再刺杀萧大人。”   萧望之抬头望望万章。   万章怒道:“万某何时答应过不杀萧贼?”荀婉儿忙道:“万侠士,你就低个头吧,只要你肯保证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,萧大人会放过你的。”万章冷笑道:“他若放了万某,万某定取其狗头。”萧望之脸色一变,道:“荀姑娘,你起来吧,本官可以告诉你,无论如何,今日万章必死。”荀婉儿一呆,忙道:“萧大人,万侠士虽欲行刺于你,可是,他毕竟没有铸成大错啊。”萧望之摇头道:“姑娘不知,这些护卫个个对本官忠心耿耿,情同手足,王护卫死于万章之手,本官岂能不为他讨个公道?即便放下这些,本官仍饶他不得,万章乃石显的左膀右臂,石显此人祸害朝廷,视关东十一郡的百姓于不顾,本官定要铲除他,而要铲除石显,说不得要先断了他这条胳臂。”   荀婉儿知道再难劝说,便默默地站了起来。   萧望之喝道:“来人,准备香案。”   稍时,香案设好。   香案正中摆放了王护卫的灵牌。萧望之亲自上前捻了三根香,拜了三拜,道:“王护卫,你自跟随本官以来,跑前跑后,辛苦良多,这次为了关东十一郡的百姓,又来回折返于关东关中之间,日夜奔波,从未叫过一声苦,没想到,你却死在万章此贼的剑下,王护卫,你可以瞑目了,万章此贼已落入本官手中,本官即刻便用他的血来祭奠你的亡灵。”   说到这,萧望之将香插在炉灰中,慢慢地回过头来,喝道:“来人,把万章带上来。”众护卫押着万章,来到王护卫的灵前。萧望之冷冷道:“万侠士,你还有何话说?”万章头一昂,道:“要杀便杀,哪来这么多废话。”萧望之道:“你倒不愧是一条汉子,来人,将他的人头割下,给他个痛快。”   有护卫提剑奔了上来。   萧望之要杀万章,荀婉儿一见,芳心欲碎,几欲晕倒。   就在这时,门外有人细声细气地道:“慢。”   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口,左手提着荀安,右手提着李氏。此人年龄尚不到二十,身材瘦小,正是石显的跟班太监小丁。   荀婉儿见爹娘被人制住,便欲奔过去。   小丁将两人放下,从腰里抽出一支青铜匕首,道:“慢着,谁若上来,本公便送他们上路。”   荀婉儿吓得脸色大变,忙道:“公公且莫动手,爹娘均是善良本分之人,请放了他们吧。”小丁抬头朝萧望之道:“这位姑娘要本公放过她的爹娘,萧大人的意思呢?”   萧望之道:“丁公公,听你的话音,好象是冲着本官来的。”   “正是,萧大人,奴才想和你做个交易。”   “什么交易?”   “你若肯放了万侠士,奴才便放了这姑娘的父母。”   萧望之沉吟不语。   甘护卫道:“胡说,万章行刺大人,且杀了王护卫,岂能放他?”小丁道:“既然这样,那就让这对夫妻陪万侠士一起上路吧。”说着,小丁将匕首隔在荀安的脖子上。   一护卫道:“要杀便杀,反正他们与我等无关。”   荀婉儿道:“不,不可杀我爹娘。”   甘护卫冷笑道:“荀姑娘,你刚才还在假意讨好万章,怎么,这时不再承认是真心待他了?你可要想清楚,你到底是想救你爹娘,还是救万侠士?”   荀婉儿一呆。   甘护卫哈哈大笑。   小丁听他声音,猛地想及一人,道:“你……你是甘延寿?”   小丁常常跟随石显出行,自然识得甘延寿。   甘护卫将蒙眼布一摘,再次哈哈大笑:“不错,正是甘某。”   小丁惊道:“果然是你,你为何未死?”    098章:身败麒麟阁,名儒冤1   萧望之淡淡地道:“石显欲加害甘护卫,是中郎将李明义找到本官,谈及甘护卫的为人,本官料到甘护卫委屈,因此才游说廷尉府,以偷梁换柱之计,用一死囚将甘护卫替了出来。”   “怪不得那日不见甘延寿的头颅,石公公为此还纳闷了数日,原来死的另有其,萧大人,你这样做可是欺君之罪啊。”萧望之冷笑道:“到底是本官欺君,还是你的主子欺君?你们心里最清楚,当日吕夫人所说一切,本官尚且不信,现在想来,石显,好一个弄权的奸臣,本官回到京中,决不饶他。”   小丁一笑:“大人能不能回京,奴才觉得尚是未知之数。”甘延寿冷笑道:“就凭你还想拦住大人?”小丁道:“本公虽然有自知自明,远不及甘护卫武艺绝伦,但是,如果再加上万侠士就难说了。”   “姓万的马上就会身首异处,你还指望于他。”   “是吗?”小丁冲着萧望之一笑:“萧大人,你果然想杀了万侠士?这不像是你的为官之道吧?”   萧望之面色一沉,半晌道:“放了万章。”   众护卫一愣。   甘延寿道:“大人……”   萧望之摆摆手,道:“丁公公说的不错,即使萧望之命中注定要死在万章剑下,也不能殃及无辜生命。”说着,萧望之道:“丁公公,本官答应放了万章,你不可伤及荀安夫妻的性命。”   小丁道:“这个自然,奴才还懂得交易的规则,请吧。”   萧望之看看甘延寿。甘延寿一咬牙,一剑挑断万章身上的绳索。万章松了松胳膊,大步跨出门外,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。小丁一见,也扔下荀氏夫妇,跳上自己的马。   两人打马而去。   甘延寿拔步欲追,被萧望之喝住了。   “大人,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走万章,王护卫的仇不报了?”   “不必追了,甘护卫,你身法虽好,奈何一人独去,胜数难料,还是另想他法吧。”   萧望之转头看看荀家三人,道:“荀掌柜,本官也该走了,这半日给你们填了许多麻烦,还望担待。”荀安忙道:“大人能暂歇小店,是小店的福气。”   萧望之摆摆手,带着众护卫朝京城而来。   萧望之一行刚接近长安清明门,突然看到城门口戒备森严,有上百名兵士把守。   甘延寿快步奔了过去,喝道:“前将军、光禄勋萧望之萧大人返京,尔等还不跪接。”   却见那些兵士长枪紧握,严阵以待。   甘延寿一愕。   萧望之走下轿来,朝兵士们望一眼,暗暗皱眉。   一名兵士喝道:“将老贼拿下。”   众兵士呼啦一下,涌了上来。萧望之手下护卫齐将长剑扯出。萧望之忙摆摆手,道:“大家不要动,我等不可做出互相残杀之事。”说着,萧望之对周围兵士道:“尔等为何要抓拿本官?”   一兵士道:“我等奉命行事。”   “你们奉的是谁的命令?”   “是我。”   这时,三个人从城门后转了出来,左右两人便是万章和小丁,中间一人正是石显。   萧望之怒道:“石显,你这祸国殃民的败类,你敢反叛不成?”石显淡然一笑:“萧大人,咱们两个到底是哪个要反叛啊?”   “你……你拦住本官之路,是何居心?”   “没什么,本公听说萧大人一路辛苦,特来迎接,来人,拿下。”   “谁敢动手。”甘延寿拔剑在手,护在萧望之身前。石显看了他一眼,道:“甘卫兵,不,甘护卫,想不到你还是个大命之人,你想违抗圣旨不成?”   “圣旨?”甘延寿一呆。   石显从怀里慢慢抽出一道圣旨,萧望之一见,慌忙跪倒。  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前将军、光禄勋萧望之排挤许、史两家贤臣,独裁朝政,利用手总节杖,在关东压榨官府钱粮,有负圣望,即日罢除官职,交中书府审讯。”   萧望之面如死灰,心如冰凉。   没想到,真的没想到,万岁居然如此对待自己。   甘延寿大喝一声,便欲挥剑刺杀石显,被萧望之紧即地抓住。   “不可,甘护卫万万不可。”   “大人,难道要让石显奸贼如此冤枉你不成?”   “此乃万岁圣旨,本官不敢违抗,待有机会,本官再向万岁申辩不迟。”   “大人,万岁将你交于中书府,而不是廷尉府,分明是石显奸贼要置你死地啊。”   萧望之摇摇头,低声道:“即便本官一死,也决不能留下身后骂名,甘护卫,那石显城府极深,他既已知晓你未死,日后必然还会设法报复,你不要回城了,还是去他处躲一躲吧,如果本官有幸出来,再将护卫招回。”   “大人……”   萧望之盯了他一眼,慢慢站起,走向石显,道:“石公公,本官和你走,不过,也请勿连累本官的手下。”   石显瞥一眼甘延寿,笑道:“大人多心了,本公是按旨办差,万岁并未说抓拿假死之人,走吧。”   说完,石显一摆手,过来两个兵士,押住了萧望之。   石显如何请来的圣旨呢?   原来小丁将万章救回,石显便觉不妙。万章行刺无功,若让萧望之回京,自己大限便至,不如来个恶人先告状。   于是,石显赶紧去找史高。   史高一听要扳倒萧望之,自然与石显一拍便合,只是在给萧望之下定罪名时,颇费思量,因为萧望之儒家出身,平素甚少得罪人,而且为官以来,几乎没有疏漏之处。最后,史高一拍大腿,道:“干脆就告他个蔑视先帝,排挤外戚的罪名吧。”   史高是宣帝的外戚,宣帝临死前任其第一首辅,而萧望之显然有凌驾之实。虽然,这与元帝倚重萧望之有关,但是,萧望之难逃其责。   石显道:“虽然有史大人出面,力量仍是偏薄,万岁乃优柔寡断之人,若轻易处置了萧望之,让他有喘息之力,他日再掌大权,你我仍处不利局面,我等必须将他一棍子打死。”   “以石公公之见该怎么办?”   “听说大人与侍中许章关系甚密,不妨将其拉拢过来,一起对付萧望之。”   史高道:“如此甚好,许家也是先帝外戚,如此,萧望之罪名便立。”   于是,史高来到侍中府。   许章见史高前来,忙抱手相迎,道:“不知首辅大人前来,有何贵干?”史高摆手道:“许大人万不可如此称呼,本官虽是首辅,却只是空有虚名,你这样说,是让本官无地自容啊。”   “史大人说笑了,大人是与世无争,若非如此,凭大人的实力,又怎能只挂虚名。”   “许大人倒是实权在握,可在宫中随意行走,像我们这些朝臣,若非上朝之日,想见见万岁都难。”   “下官也只是散职,虽有宫中行走之能,却无发号施令之权,对了,大人此来,到底有何吩咐?”   “唉,本官有一肚子的气,若不到处走走,怕要闷出病来了。”   “大人莫非是在生萧大人的气?”   “侍中怎知?”   “此事朝臣皆知,大人职高于萧大人,却权低于萧大人,岂能没有闷气。”   “唉,侍中所言极是,今日本官前来,便是想请侍中做一件事。”   “请大人明言,只要下官做得到的,定会尽力而为。”   “萧望之即将从关东归京,本官想参他一本,却怕万岁仁慈,不能重罚萧贼,因此想到侍中,还望侍中在万岁面前帮本官说几句话。”   许章忙道:“这……这事恐怕下官帮不上忙,最近万岁常常与冯美人在一起,除了近身的内侍,其他人一概不许晋见。”   “许侍中,本官可以保证,只要你能帮本官拿下萧望之,本官定保你权倾朝野……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许章想了想道:“下官极希望帮助大人,只是,权微力薄,万难从命,大人还是请回吧。”   史高见许章分明不敢涉足其中,只好走出侍中府,又来到中书府。石显一见史高的神色,便知此行无果。   “史大人,是不是许章极力推辞?”   “不错,他说自己权微力薄,见不到万岁,即使见到,也怕是发挥不了作用。”   “这个许章,分明是怕你我事不成功,到头来受到连累,这样吧,本公亲自会会他。”   石显知道时间紧迫,不敢犹豫,直接来见许章。   许章虽然敢和史高敷衍,对石显还是有几分忌惮的。因为石显是万岁身边的红人,几乎天天围着万岁转悠,得罪了这种人,只要他多上一句话,自己便消受不起。   许章抱手道:“不知石公公驾到,下官有失远迎。”石显道:“侍中大人,咱们长话短说吧,刚才是不是史大人来找过你?”   “石公公如何知道?”   “你且不必多问太多,只告诉本公,为何不肯和他合作?”   “这个……石公公,下官职位微薄,哪敢得罪萧大人啊,弄不好,下官的脑袋就要搬家。”   “侍中大人,你可知道萧大人何以与史大人生隙?”   “这个……可能是两位辅臣不睦吧。”   “其实,你应该看得明白,萧望之依仗万岁的器重,大有独裁朝政的野心,而他朝中所忌惮的惟有先帝的外戚,侍中大人是已故许皇后族人,也算外戚,而且许家的势力曾经不可小视,即便现在,也余威尚在,你想一想,史家若被扳倒,萧望之接下来会将矛头指向谁?”   “谁?”   “当然是你许家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许、史两家依仗先帝龙威,虽现在,仍威胁着萧望之的前程,萧望之自然不会放过你们,他所用的便是各个击破之法,若现在你袖手旁观,等萧望之拿下史大人,接下来倒霉的便是你了。”   许章脸色大变。    100章:身败麒麟阁,名儒冤3   当时,冯媛的话对元帝影响很大。元帝本身便是个缺乏主意的人,冯媛撒手不管,他便有些独立不支。在石显、史高等人的几轮攻击之下,终于下旨,撤了周堪、刘更生等人的职,萧望之也由廷尉府酌情处置。   石显大喜,于是带着小丁、郑朋前往廷尉府,传达旨意。   自于定国任丞相后,韦玄成接任丞相一职。   韦玄成,字少翁,鲁国邹县人,是大儒韦贤的之子,其父曾在宣帝时当过五年丞相。韦玄成年轻时便通晓经书,对人谦恭有礼,出行之时,如遇熟人必然下马车步行。韦贤去世后,韦玄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,任河南郡太守,几年后进京,担任未央宫卫尉,改任太常。   黄龙元年(前49),宣帝去世,元帝继位后任命韦玄成为少傅,又升任为太子太傅,于定国任相位后,韦玄成任御史大夫兼廷尉。   由于韦玄成和萧望之一样,也是儒派中人,饱读经书,因此,深为石显恶之。   石显来到廷尉府,宣读了圣旨,淡淡地道:“韦大人,万岁的意思你可明白?”韦玄成不卑不亢,道:“万岁既然要廷尉府酌情处置,本官便会秉持公道,请石公公放心,萧大人该杀该放,自有天理来论。”   石显大怒,道:“韦带人,你是真听不懂本公的意思啊,还是故意装糊涂?”韦玄成道:“本官愚钝,还请公公明说。”石显道:“五日之内,本公要看到萧望之人头落地,韦大人,你明白本公的意思了吗?”韦玄成出身达官贵族,如何不懂这官场之道,只是,他素来正直,不肯依附奸邪之流,于是道:“如此,此案便由石公公来断吧。”   “胡说,这又不是本公的中书府,本公岂能逾越。”   “公公既然明知,又何必多说。”   “你……”   石显哼了一声,道:“你要如何才能治萧望之的死罪?”韦玄成道:“古来断案,必有人证物证,本官不敢乱来。”   石显一指郑朋,道:“此人便是人证。”郑朋道:“下官郑朋,愿证明萧大人一切过失。”韦玄成瞥了他一眼,鄙夷道:“原来是个卖主求荣的人。”郑朋脸色一变。石显道:“韦大人,郑朋乃明智之举,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也希望大人明智一些。”   “石公公是要挟本官吗?”   “本公不敢,只是提醒一二。”   “不必了,只要公公能证明萧大人所犯所有罪过,本官自然按律处置,否则,本官也不能胡来。”   石显见韦玄成根本就不配合,怒冲冲地离开廷尉府。回到内侍府后,石显便寻思如何将萧望之置于死地。   这日,石显想到一人,暗道:此人若肯出面,必然能够将萧望之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。   于是,石显带上小丁,朝建章宫而来。   石显所想之人,便是吕姬。   此时,吕姬尚在冷宫中受苦。   想及冷宫寂寥的日日夜夜,吕姬坚强的内心逐渐变得脆弱起来。这些日子里,她只能对着几个冰冷的柱子喃喃自语。或者以泪洗面。   她原本是不屑看女子落泪的,她始终觉得女子流泪便是懦弱的表现,但现在,她也变成了泪女人。虽然,在冷宫里,除了一个经常送饭的小太监外,没有人看到她的泪水。但是,她心里很明白,自己变了。   也许岁月可以磨掉任何棱角。   夕阳斜照,几缕柔和的光透过窗户,落到吕姬的脚下。她默默地倚着柱子,望着那一抹夕阳。   “难道我年纪轻轻便要成为落日吗?”吕姬及言自语着。   “不,你不会的。”宫门前有人道。   “谁……是谁在说话?”   吕姬抬起头来,当她看清来人的面目时,不由得神色连变。   来人便是石显,那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。   “是你?”   “是我。”   “你来做什么?”   “好久不来了,过来看看。”   “你看到了?”   “是的,我看到了。”   简短的几句交流外,两人都沉默了下来。   吕姬倚着柱子,望着窗外的斜阳。石显也靠着柱子坐下来。   “唉。”   石显突然叹息一声。   “我尚且不愁,你叹息什么?”吕姬问。   “你想不想出去?”石显答非所问。   “出去?呵呵,你想救我出去?”吕姬摇摇头,道:“我即便出去,还能有什么前途?王皇后、傅婕妤、冯美人,卫夫人,等等,万岁有这么多佳丽在身边,还会宠幸我吗?不,他从来没有宠幸过我。”   “也许还有机会?”   “不,不会了。”   “吕夫人,你变了。”   “是吗,我哪里变了?”   “你的自信没有了,眼中的坚定没有了。”   “哈哈,换了谁,在这里受冷落之苦,也会磨平一切性格的,我只是个女人,一个孤苦零丁的女人。”   “不,你不孤苦,你还有我,石显。”   “你……呵呵。”吕姬一阵苦笑:“你是个聪明人,自然知道谁有价值,谁值得跟随。”   “一个人只要活着,便有其存在的价值。你还活着。”   “是啊,我还活着,可我被关在这冰冷的宫殿里,和死了有什么区别。”   “当然有区别,因为一旦人死了,被埋进了棺木,是再也无法出来的,你不同,你还有出去的机会。”   “我还能出去?哈哈,我还能出去吗?”   “当然可以,吕夫人,本公有一个条件,只要你答应,便放你出去。”   “哈哈……”   吕姬哈哈大笑着,站了起来,然后走到窗前,默默地望着外面。突然,她猛地转过身来,道:“你说,什么条件?”   “只要你能帮本公将萧望之置于死地。”   “萧大人?”   “不错,是他,也许你还不知道,萧大人已被本公拿下,已撤消了所有官职,只等取到有力的证据后,马上将他送上断头台。”   “这就是你的条件?”   “不错。”   “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条件?”   “你……你有什么条件……是了,本公说过,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出去。”   “不,我的条件是……你必须帮我取得皇后之位。”   “这……这不可能,皇后之位已经不可撼动。”   “不会的,只要你肯帮助我,我们便有机会。”   吕姬突然神采飞扬,眸子一片明亮,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。   “莫说王皇后,即便是傅婕妤和冯美人,你便争宠不过。”   “我要的不是争宠,而是皇后之位。”   “你若不受万岁之宠,又如何得到皇后之位?”   “难道万岁宠爱王皇后吗?据我所知,王皇后自当太子妃以来,只被万岁宠幸过一次,她的落寞未必少于吕姬,也就是说,只要你肯帮我,我们便有希望。”   “不,不可能,这不可能。”   “既然如此……”吕姬又回到柱子前坐下,双目一闭,淡淡地道:“石公公请回吧。”   石显苦笑一下,只好离开了建章宫。   石显不答应吕姬是有原因的。莫说吕姬的要求太过离谱,即使能够付诸于行动,也是步步危险,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。   石显岂是那种不把脑袋当回事的人。   石显并不想答应吕姬,但是,接下来,却有一件事令他不得不和吕姬合作。   初元二年(前47)十二月的一天,元帝感念萧望之对自己的恩情,下诏以其“导以经术,厥功茂焉”之功,赐关内侯,并任给事中。   当然,元帝只是象征性地安慰一下愧疚的内心。在他认为,这不过是小小的封赏,萧望之毕竟已无当日辅臣的权威,史高等人也能接受。即便史高能接受,石显也无法接受。因为石显清楚的很,一旦让萧望之“死灰复燃”,早晚有一天会威胁到他。毕竟,萧望之的影响力还在。   因此,石显再次来到建章宫。   这一次,石显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吕姬的条件。吕姬答应作证。于是,石显马上拜见元帝,言及麒麟阁之事。   元帝听后大惊,道:“萧爱卿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?”石显道:“万岁若不信,可随奴才去麒麟阁印证,事发之后,奴才一直令人把守麒麟阁,至今还保持当日的样子。”   元帝马上来到麒麟阁,抬头一见,顿时暗叹:萧太傅啊萧太傅,你真老糊涂了。只见那麒麟阁悬挂的十一功臣画像,位置有所颠倒,霍光的画像居然排到了最后,而萧望之的位列第一。   “万岁,以奴才所见,萧望之定然不服先帝安排,自诩功高,想越居第一。”   “唉,何苦如此,何苦如此啊。”   “万岁,萧大人之心,明眼人一看便知,请万岁降旨责罚。”   元帝道:“你所说确实属实?”石显道:“奴才不敢胡言,若万岁不信,可召吕夫人来见。”元帝想想道:“来人,宣吕夫人晋见。”   不到半个时辰,吕姬进宫,朝见元帝。   “妾身叩见万岁。”   “吕夫人,石公公说你曾撞见萧大人擅闯麒麟阁,可有此事?”   “萧望之蔑视先帝的规矩,擅床麒麟阁,此事属真。”   “为何至今不说?”   “妾身在后宫地位卑微,不敢乱言朝官,何况萧大人曾三番几次威胁妾身。”   “竟有此事。”   “妾身不敢撒谎。”   石显上前道:“万岁,事实证明,萧望之胆大妄为,目无先帝及万岁,应该马上抓捕。”   元帝低头不语。   石显道:“万岁,奴才这便带人将其抓拿归案。”   说着,石显直奔出来,喊上冯奉世,带着羽林军包围了萧府。冯奉世依仗女儿冯媛的受宠,已升为执金吾。   众羽林军呼啦一下将萧府团团围住。萧望之暗叫不妙,他刚刚被家人接至府上,尚未来得及喘息,没想到石显便到了。    099章:身败麒麟阁,名儒冤2   石显接着道:“你和史大人实则应强强联手,遏止住萧望之的气焰,只有将他扳倒,你们才能永保外戚之威。”   “石公公,下官如果和史大人联手,你帮不帮忙?”   许章心有所动,但仍担心扳不倒萧望之。   石显呵呵一笑:“侍中大人,看来你尚且不知,本公早和史大人站在一个阵营了,这段时间以来,本公处处和萧望之作对,萧望之这次外出,本公暗中派人行刺,可惜未能成功,萧望之已知本公对他不利,本公即便想脱身,怕是也不能了。”   “好,好,既然有石公公鼎立相助,下官决定与史大人联手。”   许章决心已下,石显马上将史高请来,三人一同面见元帝。   三人去时,元帝正在宫中与冯媛弹琴取乐。   冯媛生于达官世家,自幼受家庭熏陶,颇懂一些音律。元帝异常欣喜,因为后宫之中,他终于有了知音。   元帝自小接受儒家教育,可以算是文艺方面的天才,不但善于吹弹,还写一手好字。   一曲刚罢,宫女雨儿奏道:“万岁,石公公求见。”   元帝,道:“宣他进来。”   石显低手进宫,给元帝和冯媛见礼。   元帝道:“石公公,有什么要事吗?起来回话。”石显站了起来,抱抱手道:“万岁,刚才史高和许章大人联名晋见万岁,着奴才引见。”   “史高和许章要见朕?史高乃朝臣,有什么事不能在上朝时禀奏?”   “回万岁,奴才也曾如此问过,史大人说,朝中有奸邪当道,若迟报一步,定会给朝廷带来巨大损失。”   “如此严重?那好,宣二人进见。”说完,元帝朝冯瑗和雨儿摆摆手,道:“你二人先退下吧。”   冯媛和雨儿刚刚退下,史高和许章便快步进来,双双跪倒。   元帝摆摆手,示意二人起身。   “史大人,许侍中,你们二人联名禀奏何事?朝中妖邪到底是谁?”   史高道:“回万岁,妖邪正是那萧望之。”   “你是说萧爱卿?”元帝哈哈大笑,摇头道:“若说旁人,朕或许信上几分,但你们若说朕的老师,怎么可能。”   许章道:“万岁,史大人说言极是,萧望之弄权朝野,排挤外戚,臣和史大人身有体会。”   “你们啊,朕早就说过,要你们和睦共处,你们倒好,萧爱卿不在朝中,你们便想弹劾他是不是?”   “万岁,臣等确实为了大汉江山着想啊。”   石显忙道:“是啊,万岁,萧望之城府极深,这次在关东利用万岁所赐节杖,威胁郡官,趁机大敛不义之财,已激起民愤。”   元帝眉头一皱,道:“果有此事。”石显道:“奴才不敢枉语,关东十一郡的百姓受洪水之灾,死伤无数,萧望之节杖前往,不行仁义,不宣君恩,令朝廷蒙羞啊,万岁,百姓骂的不是那萧望之,是您啊。”   “大胆。”元帝“啪”地一拍案子。   石显等人慌忙跪倒。   元帝面如土灰,道:“你们先退下,容朕想想。”   石显等人退到宫外。元帝闭上眼睛,回想着少时和萧望之学经的一幕幕。   萧望之常常以仁慈之道教导自己,何以现在变得如此。是石显等人诬陷萧爱卿,还是朕没有看透此人。   脚步声响,冯媛走了出来,道:“万岁,萧大人决不似石显等人所说的那样。”元帝抬起头来,道:“爱妃都听到了?”冯媛点头道:“妾身见万岁犹豫不决,因此才出来斗胆进言,请万岁勿中了奸邪小人之计。”元帝点点头道:“若说萧爱卿不行仁慈之道,朕实难相信,来人,宣石显等人进来。”   雨儿赶紧走到宫门后,对侍立于外的三人道:“万岁有请。”   说完,雨儿随冯媛又避进内室。   三人走了进来,躬身见礼。   元帝一拍案子,喝道:“尔等大胆。”   三人吓得慌忙跪倒。   元帝道:“萧爱卿一心为国,尔等为何恶语中伤?”   石显忙道:“万岁,非是奴才等人胡言乱语,实则萧望之多行不义,民愤难平啊。”   “你说萧爱卿不行仁慈之道,可有关东地区的百姓做证?只凭你们几张嘴,朕决不相信。”石显看看史高和许章,面有难色。许章眼珠子一转,道:“万岁,臣知一人,乃关东人氏,若宣他晋见,万岁定知实情。”   元帝淡淡地道:“若是你们的人,朕又何必听他胡语。”许章忙道:“万岁不知,此人却是萧望之的亲信。”元帝一听,道:“如此说来,此人的话必然中肯,快宣此人前来,朕要亲自审问。”   “诺。”   许章站了起来。   石显和史高也站了起来,两人随许章奔出,都是面有隐忧之色。许章低声道:“史大人和石公公放心,那人名叫郑朋,虽是萧望之的人,此时却恨之入骨。”   史高一愣:“是他,这小子曾多次诋毁本官。”许章道:“正因如此,万岁才会相信他的话。”   “侍中大人,你让他来,岂不是自找苦吃吗?”   “大人有所不知,郑朋乃势力小人,因不得萧望之的提携,恨之入骨,必为我等所用。”   石显道:“本公道曾见过郑朋,此人獐头鼠目,果然是一副小人模样,事已至此,我等也只能将宝押在他的身上了。”   郑朋,关东会嵇人,萧望之成为辅臣后,他曾秘密上书弹劾史高。元帝看过郑朋友的奏报,只是,碍于史高乃先帝钦点的辅臣,不便责问,此事便压了下来。郑朋多次向萧望之讨要封赏,令萧望之生厌,从此不予召见。郑朋暗中憎恨,一次自言自语时,被许章听到。许章乃知其心。   许章找到郑朋后,将自己欲和石显、史高联手扳倒萧望之的计划说了出来,并称只要萧望之倒下,各人皆有利处。   郑朋知道,只要萧望之在朝一天,他便永无出头之日,不如趁此机会与石显等人联手,事成之后,还有机会升官发财。于是,郑朋连连答应,与许章前来见驾。   元帝见郑朋来到,便问:“郑朋,不久前,你还大赞萧爱卿,弹劾史爱卿,今日为何又弹劾起萧爱卿来?”   郑朋道:“万岁,臣虽是个待诏散官,却也能知忠奸,辨正邪,若论私交,臣与萧大人走得很近,但若论公理,臣不敢偏袒。”   “哦,看不出你还有一颗正直之心,那你说说,萧大人到底有哪些罪过?”   “萧大人平素与周堪走得很近,他常常在臣面前诋毁史大人,说史大人不过依仗是先帝的外戚,所以成为首辅,其实,史大人才能不足以入朝,即便当个郡国的小官,也有过用之嫌,为了结帮拉伙,对史、许两家外戚形成压倒之势,萧大人推荐了刘更生等人,在朝野中形成了帮派,为所欲为,众臣不敢不依附。”   元帝脸色微变,道:“你是关东人氏吧,且说说最近关东百姓如何议论萧大人。”   “萧大人以节杖之威,号令各郡官员朝拜,虽无反叛迹象,却有树威之嫌,各地官员纷纷依附,萧大人纳财无数,却不去管关东灾民生死,让关东百姓伤透了心。”   元帝大怒,道:“传旨,将萧望之革职,交廷尉府查办。”石显忙道:“万岁,此事万不可交于廷尉府。”   “为何?”   “因为廷尉府素与萧大人往来密切,怕出现徇私舞弊之事。”   “那好,就交于你中书府吧,着弘恭亲审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圣旨一下,石显便来到城门口等候。   萧望之等人一路步行,比小丁和万章慢了整整一天。而这一天的工夫,恰恰决定了萧望之的生死。   自从,萧望之被关在中书府的囚室之中。这期间,周堪、刘更生等人曾前来探视,大家都想将萧望之保出去,奈何弘恭早与石显商议过,这次,定然让萧望之在劫难逃。   萧望之的罪名已经初定,石显等的是他的招供。   只要他肯招供,或者元帝肯下一道圣旨,那么,石显就可堂而皇之地处决萧望之。   萧望之自然不肯招认。他一生忠君爱国,怎会背上如此污名。元帝也迟迟不肯下此旨意。即便萧望之真如石显等人所说,他也不忍杀之。因为,元帝是个重情重义之人。萧望之是他的老师啊。   石显为了将萧望之处于死地,几乎每日都在元帝耳边吹风。而周堪等人则想尽办法为萧望之开脱。石显见周堪常常拜见冯媛,料到冯媛在为萧望之说情,于是令小丁四处散布甘延寿之死与萧望之有关的传闻。   甘延寿并没有死,但是,冯媛不知晓。   公元47年秋,萧望之已被囚一年。   这日,冯媛伫立窗前,望着外面盛开的鲜花,道:“雨儿,最近宫里似有传闻,说甘卫兵之死与萧大人有关,可有此事?”   “此事婢女也是耳闻。”   “你且说来。”   “听说甘卫兵的案子是廷尉府审的,廷尉府原本并没有掌握太多的证据,只是碍于萧大人的权威,不得不执行死刑。”   “萧大人与甘卫兵并无仇隙,为何要过问此事?”   “这个婢女也不得而知,不过,据传闻说,萧大人乃经学大师,颇守礼道,他知道了甘卫兵和您的关系,认为若留甘卫兵于世上,必然令您心中相思,如此,则对不起万岁,甚至坏了宫中规矩,所以,萧大人取此釜底抽薪之计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我道萧大人为何如此心狠,原来他是要本宫绝了心中的念头。”   “正是。”   “唉,本宫既已嫁入宫中,就只能从命,焉还有什么念头,再说,万岁对本宫情深意切,本宫甚感于怀,又怎能坏了宫中规矩。”   “可是萧大人不懂美人的心思啊。”   “是啊。”   冯媛幽幽一叹,自此,果然再不过问萧望之的事。周堪等人拜见也不理会,自有雨儿阻挡回去,言说后宫之人不问朝政。元帝如来,冯媛再不多语。元帝好生奇怪,有时便问:“美人不是很关心萧爱卿的事吗,这些日子为何不闻不问?”冯媛摇头道:“萧大人的事自有天理等候,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,妾身何必多言。”    101章:美女变丑鬼,古井陷1   石显走到萧望之对面坐下,微笑着道:“萧大人可知本公来意?”萧望之瞥了他一眼,冷冷地道:“石公公,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,即使你再次将本官送进大牢,又能奈何?”   “萧大人,这次与上次不同,上次本官是没拿出十足的证据,而这次,吕夫人出面了。”   “吕夫人,哪个吕夫人?”   “萧大人好生健忘,麒麟阁,吕夫人,这下大人想起来了吧?”   萧望之脸色大变。   石显笑道:“吕夫人已将当日发生的一切告知万岁,万岁亲自到麒麟阁走了一趟,并且发现了一件个奇怪的现象……”   “什么现象?”   “麒麟阁首位功臣的画像挪到了最后,而萧大人的画像位居第一。”   “这……这并非本管所为,定是有人陷害本官。”   “是不是大人所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,总之,万岁很气恼,很伤心,很绝望,所以,奴才和冯将军前来,萧大人,和我们走一趟吧。”   冯奉世上前抱抱手,道:“萧大人,请。”   “吾尝备位将相,年逾六十矣,老入牢狱,苟求生活,不亦鄙乎!”萧望之仰天长叹一声。这是史料中所留下的萧望之的最后一句话。   石显道:“萧大人,请吧。”萧望之道:“好,好,请两位稍等,本官换件衣服便出来。”说着,萧望之进入内室。   过了一阵儿,突然内室传来萧夫人的哭声。石显与冯奉世奔进去一看,原来,萧望之服毒自杀了。   元帝得知萧望之自杀的消息,拊掌大叫:“曩固疑其不就牢狱,果然杀吾贤傅!”元帝骂的是石显等人。这话也是史料中的记载。   但是,在萧望之的事上,他也是默许的。为此,他也不便重责石显等人,只是回想起萧望之的恩情,常常潸然落泪。   吕姬帮助石显,将萧望之逼死。可以说,石显的条件,吕姬做到了。接下来,石显便在想如何帮助吕姬母仪天下。   石显不是一个空想的人,他善于步步为营。   当然,这并非是为自己的前程谋划。但是,谁又说为别人铺就的路,不能把自己送到终点?   事实上,石显的信心不大。他甚至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。   答应吕姬,他是不得已而为之。因为一旦萧望之活下来,他便有可能倒下去。为了项上的人头,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。   像石显这样的人,自然会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重。因此,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做的。除非,不得不去做的事。   帮吕姬做的事,石显便不得不去做。   他思来想去,只有先将吕姬弄出后宫,慢慢地想法让元帝宠幸她,一旦生下皇子,她便有了机会。   尽管机会仍然不大,但总是希望。   公元前46年春,傅良臣生下皇子,元帝大喜,赐名康,赠鸿宁殿众内侍、宫女各绸缎三匹,银十两,并诏告天下,罪人减刑一等。   石显见时机到来,便趁元帝高兴之时,道:“万岁,各地罪犯皆降罪一等,是否后宫有罪之人也该赦免?”   “后宫岂有罪犯?”   “奴才是说吕夫人……”   “你是说她……”   元帝道:“她不是被朕打入了冷宫吗?”   “是,奴才能去过几次,吕夫人锋芒已失,状态可怜,常常自言自语,念叨着万岁的恩情。”   “是吗?”   “是,奴才还听说,每逢月圆之日,她便对天祈祷,希望天神保佑国泰民安,保佑万岁万寿无疆。”   “难得她一片苦心,石公公,传朕旨意,免去吕夫人冷宫之苦,便封她为少使吧。”   “奴才替吕少使谢过万岁。”   含寿宫里,正是春光迤俪之时。   水声哗哗地响着,婢女萍儿只穿着一件裹胸的裙子,双臂裸露着,水瓢轻轻地舀起一些水,浇在吕姬光滑的背上。   萍儿来自掖庭,原和吕姬很熟。以萍儿的容貌,若非生性害羞,当日或也能候选五大宫女。吕姬重回宫中,身边缺少一个伺候的婢女,便将萍儿要了来。她觉得萍儿寡言少语,留在自己身边不会多事。   十九岁的吕姬,仍是处子之身,她的皮肤与冯媛等人的白皙不同,而是泛着健康的颜色,就像一柄青铜器。   其实,吕姬真的是一柄青铜器,她甚至比青铜器还坚韧,还锐利。   吕姬的背脊光滑而有弹性。一瓢水浇下,溅起无数的如珍珠般的水珠,一粒粒在吕姬弧线优美的身上滚动着。   “哗。”   “哗。”   萍儿舀起一瓢水,顺着吕姬双乳之间浇了下去。   那瓢水,如同两座山峰之间的瀑布。   吕姬低头满着裸露的自己,深深地叹息一声。   她拥有女人最完美的身子,却无法得到元帝的宠爱。   “唉。”   吕姬深深地叹着。   她很遗憾,万岁啊万岁,你可知道,吕姬并不输于傅婕妤或冯美人,她们拥有的,吕姬都有,甚至她们没有的,吕姬也有,你为何看不到呢。   “萍儿,万岁来了吗?”   “回少使,还没有。”   “你说,他是不是不来了?”   “少使勿急,万岁肯定会来的。”   外面脚步声传来。   吕姬一喜,心怦怦地跳着。   萍儿取了一件外衣过来,吕姬摆摆手,道:“就这样吧。”  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外面进来一个人。吕姬惊“啊”一声,她本以来来人是元帝,没想到,进来的人却是弘恭。   弘恭也没想到,吕姬正在沐浴。他低头道:“奴才该死,该死,请吕少使恕罪。”吕姬怒道:“大胆,弘公公,你为何擅闯含寿宫?”   “奴才,奴才……”   弘恭面土死灰,跪在地上,道:“奴才……奴才……”   弘恭虽然是内侍身份,但无后宫佳丽的允许,也是不可随便闯入寝室的。宫中规矩甚严,若内侍稍有逾规行为,便会被凌尺处死。弘恭自然害怕。   世上并没有不怕死的人。   如果说谁能在死神面前毫不畏惧的话,那是他自知已必死无疑。   必死,就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。而弘恭,虽然身体一直不好,却不想死。   吕姬披好衣服,沉着脸道:“弘公公,怎么是你?你为何到含寿宫来?”弘恭吞吐道:“奴才……奴才也不知道……”   “你居然不知道?难道你夜游了不成?”   “夜游?对,奴才是夜游,奴才该死,该死……”   “算了,你回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弘恭走后,吕姬来到绣床之上,斜斜地躺着。萍儿取了一件薄被搭在她的身上。吕姬闭上眼睛,道:“萍儿,本宫累了,你也去休息吧。”   “诺。”   萍儿自行退下。吕姬却哪里睡得着。   她在等元帝。   但是,她空等了一夜,元帝并没有来。   翌日一早,石显来到含寿宫。   “奴才见过冯少使。”   “石公公,本宫有件事想问你。”   “请少使说。”   “你不是说一切打点好了吗?为何昨夜万岁没有前来?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说啊,到底为什么?”   “奴才在万岁面前替少使说了许多好话,万岁已动了心,答应到含寿宫来,奴才也不知后来他为何又去了神仙殿。”   “那你替本宫想想,这到底是为什么?”   “少使想一下,昨天是否发生过什么事?比如什么人来过?”   “你这么一说,本宫倒是想起来了,昨天辰时,冯美人身边的雨儿来过,而且送过一个锦盒。”   “冯美人给少使送东西?送的什么?”   “本宫懒得去看,料想只是份应酬礼物,她能怀什么好心。”   “请少使将锦盒取出,或许能从上面看出端倪。”   吕姬摆了摆手,萍儿取了一个锦盒过来。石显拿在手里,反正地看了看,没见什么异常,又将锦盒打开,不由一愕,只见里面除了一只梨子外,什么也没有。   吕姬眉头一皱,道:“好个小气的冯美人,居然给本宫送这样的礼物。”石显想了一想,突然道:“少使,奴才想起来了,这冯美人送梨的意思,是用一谐音。”   “什么谐音?”   “她是劝你‘离’开呢。”   “啊。”   吕姬脸色大变,咬牙切齿道:“她想的倒美。”石显道:“从这份礼物上看,冯美人很不喜欢吕少使回宫。”   “她当然不喜欢了,倘若本宫将万岁拉到身边,她岂不失去了宠爱。”   “这么说来,昨夜之事定然与冯美人有关,应该是她在万岁耳边多嘴,将万岁留在了神仙殿中。”   吕姬点点头,道:“看来,要想拿掉王政君,还得先扫清眼前的障碍。”石显一呆,道:“少使要对冯美人出手?”吕姬道:“只有拿掉她,才能获得万岁恩宠,至于皇后之位,只要本宫得到万岁的宠幸,还不是迟早的事吗。”石显沉吟一下,道:“只是,这冯美人新得万岁宠爱,怕是不易对付。”吕姬摆摆手,道:“石公公,你去吧,本宫要休息了。”   石显见吕姬脸现疲倦之色,显然是没有睡好,便抱抱手,告退而去。   吕姬躺在床上,双目虽然紧闭,却并未睡去。   不拿下冯媛,她睡不能安。    102章:美女变丑鬼,古井陷2   这一日,北宫突然大乱。   原因是北宫的佳丽都变成了丑八怪。她们的皮肤一块块青紫,而且浑身长满了疙瘩。   冯媛和雨儿也在其内。   元帝大惊,慌忙令黄御医为这些佳丽们诊断。黄御医来到北宫,经初步诊断,应是北宫的佳丽们服了什么淤血的药物,致使气血凝滞。   女人将容貌当成了第二生命。   尤其是后宫的女子,她们见自己从美女变成了丑鬼,如何不伤心,一个个躲在宫中不敢见人。   北宫发生了这样的事,作为后宫之主,王政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。她去桂宫邀了傅良臣,一起来到北宫。   两人先是来到神仙殿中,冯媛却闭门不见。   傅良月道:“冯妹妹,皇后来看你了,你倒是开一下门啊,这样总不是待客之道吧。”冯媛的声音从门内传来:“皇后、傅婕妤,妹妹已变成了丑八怪,无颜再见你们,你们还是回去吧。”   王政君道:“冯美人,本宫也是好意来了解情况的,这件事虽然发生在你们北宫,本宫和傅婕妤心情也不好受。”   “哈哈,你们真的心情不好受吗?傅婕妤,本宫变成这样,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吧?”   傅良月脸色一变,道:“妹妹为何这般说话?”   “哈哈。”冯媛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凄凉:“妹妹未进宫时,姐姐不正被万岁宠爱吗,这段时间以来,万岁几乎夜夜留宿北宫,难道姐姐不嫉恨?这下好了,万岁又可以去你的鸿宁殿了。”   傅良月看看王政君。王政君摇摇头道:“走吧,咱们去吕少使那里看看。”   此时的吕姬正在宫里开心的要死呢。   北宫佳丽变丑鬼,这一切全是吕姬的手段。她出得宫去,在一江湖术士的手中买了一些淤血散,撒在北宫的井中。   那口古井乃北宫众佳丽的饮水之源,众佳丽喝了井中的水,很快便成了现在的模样。   当然,吕姬和萍儿的皮肤没有变化。吕姬早就储存了水源,自然不会受到其害。   王政君和傅良臣来到,吕姬担心让她们怀疑,便与萍儿皆用巾蒙面。   王、傅进宫落了座。王政君瞥一眼吕姬的脸,道:“没想到吕妹妹和冯妹妹一样,也变成了这般模样?”吕姬假意委屈,哭道:“姐姐好生心善,妹妹已变成这般模样,你们还来问候,唉,只可惜妹妹再也无脸在后宫呆下去了。”王政君道:“妹妹不必绝望,万岁已让黄御医查明病因,对症下药,不用多久,你们会恢复容颜的。”   “不会的,妹妹有一种感觉,这件事定然是有人故意而为。”   “妹妹可不要胡说。”   “皇后,妹妹不敢胡说,只是隐隐感到,有人不想让万岁宠爱北宫的人,因此……”说到这,吕姬故意瞥了傅良臣一眼。   傅良臣大怒,道:“吕少使,你看本宫干什么,难道北宫的一切是本宫造成的?”   “谁做的,谁心里清楚。”   “你……”   傅良月忽地站了起来,指着吕姬道:“你这样血口喷人,是何用意?”吕姬淡淡地道:“本宫也是推理,既然王皇后前来调查,本宫便应将心中所想说出来,傅婕妤好象很反感本宫,不知本宫哪里得罪了你,还是你怕本宫说中了什么?”   傅良月气得浑身哆嗦,扭头便走。   王政君一见,忙跟了出来,道:“傅婕妤何必生气,刚才吕少使的话虽过于武断,但是,她是受害者,咱们总得让人家发发牢骚吧。”   傅良月冷笑道:“皇后姐姐是不是也怀疑妹妹了?”王政君沉默未语。   事实上,王政君真的被吕姬一句话说动了心思。她在想,北宫发生这样的事,自然是人为的。这样做的目的,无非便是争宠。   当前后宫,除了她这个皇后外,万岁的妃子只有傅、冯、吕三位了。元帝虽还有一位卫夫人,前不久刚刚因为争宠,被万岁下旨囚禁在地下室内,不得自由。   那么,这个谋害冯、吕二妃的人,除了傅良月还能有谁?   王政君心有所思,便朝见元帝,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。   元帝大为摇头,道:“怎么会是傅婕妤?不,不会的,皇后定然是想昏了头。”   元帝虽然最近宠爱冯媛,但若论感情,却是和傅良臣最为深厚。曾经有一段日子,元帝一直沉浸在对司马良娣的怀念中,是傅良月将他拖出了苦海。   元帝不能忘掉自己和傅良月在一起的日日夜夜,后妃几女中,他仍是最喜欢傅良臣的。   如果说司马良娣活在元帝的精神里,那么,傅良臣则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。   如果谁想挪一挪傅良月,岂不似掏空了元帝的胸腔一样?   至于冯媛,元帝是被她的笑所迷恋。   元帝喜欢听她的笑声。冯媛的笑像春雨一样,可以洗涤一切烦恼。   王政君见元帝不肯相信,便叹道:“妾身知道万岁不会轻易相信,可是你想过没有,为何其他宫的佳丽无事,独独北宫除了这般乱子?”元帝道:“或许是传染的缘故,病原尚未到其他宫中。”   “不,黄御医已经说过,是饮食的问题,食物上不会有问题,因为各宫都有御膳房配送,只有一个可能,有人在北宫的水源中做了文章。”   “即便如此,也不会是傅婕妤所做。”   “万岁怎么不去分析,作乱之人的初衷是什么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争宠。”   元帝沉吟半晌,叹息一声。   王政君接着道:“后宫中,有作乱之嫌的只有傅婕妤了,她原本受万岁宠爱,自从冯美人进宫,她便失去恩宠,自然怀恨在新,现在,吕少使又回来了,她定然更加慌张,担心之后万岁被北宫二妃牢牢地拴住,这才出此下策,万岁,妾身所说句句有理啊。”   元帝摆摆手,道:“皇后不必多说,朕自有定论。”   元帝天性柔弱,并非心狠手辣之人,虽然王政君的话对他的内心冲击很大,但是,他还是不肯降罪傅良月。不过,北宫出了变故后,元帝也没有去傅良月的鸿宁殿。   这说明,王政君的话还是有一定影响的。   夜里,元帝在未央宫的后阁中独自休息。   石显与小丁在后守侯。忽然,远处有亮光晃动。亮光越来越近,却是一盏灯笼。   当然,灯笼是不会自行走动的,操纵它的是一个人。   婢女兰儿。   在兰儿的身后,紧紧跟随着王政君。   石显和小丁慌忙拜倒,道:“奴才叩见皇后。”   王政君摆摆手,道:“平身,石公公,万岁可在?”石显道:“正在里面。”   王政君微微一笑,对兰儿道:“你也在外面吧。”   兰儿会意一笑,手持灯笼,站在了门口。   元帝正在寻思北宫之事,忽然,一阵香风扑面而来,眼前灯影一晃,接着,有人在面前盈盈拜倒,柔声道:“万岁,妾身担心圣体安康,前来探视。”元帝见是王政君,便道:“夜深风冷,皇后还来这里干什么?”王政君站了起来,走到元帝身后,伸出双手,在元帝的肩上轻轻地按动着。   “妾身知道万岁日理万机,夜里又睡得迟,身子定然乏累,最近妾身和黄御医学了一些揉按的手法,希望能解万岁之乏。”   元帝点点头,拍拍他的手,道:“皇后心思绵密,真朕之所爱也。”   王政君笑了。   无论元帝这句话是否出于真心,她知道,自己的目的得到了。   日间王政君在元帝前说了傅良月一番坏话,自然是有意为之。王政君知道,自己虽然入主后宫,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,但是,元帝前有傅良月,后有冯媛,现在又回来一个吕姬,自己万难争宠。   现在,冯、吕已容貌变丑,再让万岁疏远了傅良臣,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。   王政君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。   自从和黄御医学了揉按后,她便常在兰儿的身上练习,现在,她的指法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。   王政君很明白,若比容貌,她根本无法和后宫的妃子们比,她只有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。   “万岁,请闭上眼睛,全身放松。”王政君在元帝耳边轻声道。   元帝闭上了眼睛。   现在,他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。   “好,太好了,皇后,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。”   “其实妾身让万岁想不到的还很多呢,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展示。”   “哦,你还会什么?”   “妾身……”王政君咬了咬嘴唇,在元帝耳边低声道:“其实,如果万岁想知道,就上床去吧。”   元帝心里一荡。   “好,朕便瞧一瞧。”   元帝在床上躺好,王政君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衫。   元帝道:“你……你要做什么?”王政君玉面一红,道:“万岁,你日理万机,妾身给你放松一下。”   说着,王政君的双手已经轻按在元帝的胸前,接着,便慢慢地游走了起来。   “万岁,请闭上眼睛,全身放松。”   元帝闭上了眼睛,却放松不下来。因为王政君这般揉按,早已撩起了他心中的欲火。突然,元帝觉得双唇一片湿软,原来。王政君吻在他的嘴上。   红唇轻启,香舌入口。元帝忍不住双手一圈,将王政君揽在怀里,道:“皇后,这几年,朕冷落你了,今日便给你补上。”说着,元帝便将王政君压在了身下。   翌日一早,吕姬正在窗口伫立着,石显匆匆奔来。   “石公公,何事如此惊慌?”   “吕少使,昨夜……昨夜……”   “昨夜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“昨夜皇上在未央宫后阁宠幸了皇后。”   “啊。”   吕姬突然被霜打的茄子一般,神色委顿之至。   “怎么会这样……万岁怎么会宠幸她?”   “少使的计策不错,使万岁远离了冯美人,但是,你并没有想到王皇后会突然杀出来。”   “本宫原担心傅婕妤会重新得宠,没想到,皇后先行一步。”   “吕少使,你的计划恐怕被打乱了吧。”   “不,一切照旧,皇后姿色平平,即便一时得到万岁恩宠,也不会甚久,本宫的障碍还是冯美人和傅婕妤,只要将她们一一拿下,皇后争不过我的。”   “少使说的是,万岁交代过,奴才要去神仙宫看看,冯美人的病情好些没有。”   “你去吧,对了,石公公,请到后院为本宫找一些农具来。”   “少使要工具干什么?”   “这个……你就不要多问了。”   “诺。”    103章:美女变丑鬼,古井陷4   这夜,冯媛正在宫中独坐。雨儿从外面进来,低声道:“美人,古井边似有人活动。”“真的吗?快带本宫前去看个究竟。”   “诺。”   两人快步来到井边,却家周围静悄悄的,什么也没有。   “雨儿可曾看清?”   “咦,怪了,刚才这里明明有人影晃动吗?”   “本宫怀疑有人在水源中做了手脚,只要让咱们发现端倪,定然可以抓到做乱之人。”   说着,冯媛来到井沿,朝下观看。雨儿忙搀了她的胳膊。这时,两人身后闪出一人,顿时,两人拖着长长的惊叫声滑入古井之中。   身后那人正是吕姬。   吕姬左右看看无人,便返身回了宫。   冯美人失踪,北宫大乱。元帝亲自带着王政君、傅良月、赵元明、王凤等人前来。   古井边早就站了不少宫女,石显、吕姬与萍儿也在。   众人见元帝等人到来,呼啦跪下。   元帝望了望古井,道:“难道冯美人在下面吗?”石显道:“回万岁,今晨御膳房的内侍来宫中送饭,不见了冯美人及其婢女雨儿,报告了奴才,奴才马上赶来,找遍后宫,只在这里发现了婢女雨儿的一只鞋子,料知冯美人等人掉进了井内。”   元帝道:“冯美人来井边作甚?”   “或许冯美人猜测北宫之乱于古井水源有关,因此前来调查,却不知井沿年代久远,石土松散,因此失足滑落。”   傅良月上前看了看,道:“万岁,井沿虽然松散,但上面似有撬动的痕迹,也就是说,石土松散并非年代久远的自然现象,而是人为。”   元帝大怒,道:“王将军,速速派人打捞。”   王凤应身对身边护卫道:“快去取绳筐来。”   有人去取了绳索和柳筐,并将柳筐拴在绳索的一头。   石显突然道:“万岁,此井恐怕有些不干净,据宫中人传,这些日子以来,常闻井中有哀女哭声。”   元帝脸色一变,道:“即便如此,也要下去打捞。”   王凤扫一眼周边护卫,护卫纷纷后退,谁也不肯自告奋勇。   这时,吕姬上前一步,道:“万岁,就让妾身下去一看吧。”   “你……这怎么行,你是柔弱之体,万一……”   “妾身和冯美人都是北宫的主人,这件事发生在北宫,妾身自然有责任调查清楚,万岁放心,妾身会小心的。”   “那好,吕少使小心些。”   吕姬上了柳筐,护卫将她慢慢地系了下去。   井底一片昏暗。吕姬伸手四下触摸,发觉越往下井壁越宽。   “哗”地一声,柳筐落到水上。吕姬赶紧摇了摇绳子,示意上面不要再放绳了。   井下有一股阴森森的恐怖气氛,吕姬毛发竖立,心中怦怦直跳。   吕姬虽然胆子一向特大,此时却也是双腿打颤,若非绳子绷紧,怕是早将柳筐压翻了。她往四下里摸了摸。   此时,她的眼睛有些适应,已经模糊可见四周的情形,水中并无冯媛和雨儿的尸体,她们去了哪里?   突然,她发现井下的一侧敞开着,里面竟是一个幽深的洞。吕姬心中忐忑,抓住井壁,慢慢地爬进洞中。走了大约二十几步,里面传来说话声。   “美人,不如我们出去叫喊吧,兴许有人听到,会将咱们救出去。”   “雨儿,本宫这般样子,还出去干什么,倒是这里清静的多。”   “可是,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,咱们吃什么?雨儿现在已经饿得浑身乏力了,照这样下去,怕是用不了三天,就会见阎王的。”   “雨儿莫怕,吉人自有天相,咱们会出去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   “为什么不现在出去?”   “你发现没有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这井底的秘洞,似乎刚刚挖开不久,你想想,挖秘洞的人会是谁呢?与在水源下毒的人有没有关系?”   “这个……雨儿想不通,雨儿只是觉得这下面可怕的很,想马上离开。”   吕姬听到这里,走了过去,笑道:“雨儿,你马上就要出去了。”   雨儿先是吓了一跳,继儿欣喜道:“吕少使,怎么是你,你是下来救我们的吗?”冯媛见了吕姬却高兴不出来。她隐隐觉得吕姬是个可怕的人,她的到来是福是祸,目前还不得而知。   “冯美人,妹妹是来接你的,请吧。”   冯媛朝身后的墙看一眼,有些犹豫。刚才,她觉得自己身后的墙有些松动,只是尚未来得及看个究竟。雨儿一听,率先向外爬着。她刚爬了几步,突然,脑袋被重物一击,顿时昏倒了。   冯媛见吕姬手中握着一块石头,惊道: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吕姬阴狠狠一笑:“冯美人,你说的不错,瞧你现在的样子,还是不要出去的好。”冯媛大惊,抱住吕姬一阵扭打。吕姬原比冯媛身子壮实,何况冯媛已两顿没有进食,体力难支。很快,冯媛的头上也挨了一石头。   吕姬正要再给两女几下,彻底结果了她们的生命,这时,洞口处有人喊道:“吕少使,你在哪里?”吕姬一听是石显的声音,忙爬了出来,见石显攀着绳索正在头上一人高处,由于一时难以适应下面的光线,石显并没有看到洞口。吕姬上了柳筐,道:“石公公,本宫就在这里,一起上去吧,冯美人没在井里。”   两人来到地面上,向元帝汇报了井下的情况。当然,吕姬没有如实去说。   “万岁,井下并无冯美人,也许她们并未失落井中。”   元帝道:“后宫已经找遍,两个活生生的人会去了哪里?”   傅良月看看吕姬,道:“万岁,以妾身之见,必须再派人下去探视。”吕姬道:“听傅婕妤的话意,是不相信妹妹吧。”傅良月冷笑道:“你的话值不值得相信,其实,你自己最清楚。”   元帝摆摆手,道:“你们不必争了,既然冯美人不在井下,再到别处去找便是。”傅良月围着吕姬转了一圈,突然咯咯直笑。吕姬道:“你笑什么?”傅良月指着她的脸道:“吕少使,你似乎并未中毒?”吕姬大惊,原来,刚才她一番上下,脸上的蒙布已经走形,露出了如玉的肌肤。   元帝一愣,道:“吕少使,这是怎么回事?”吕姬转头看看北宫的众宫女,道:“万岁,也许是黄御医的药起了效果,我等的脸色都恢复了。”元帝对众宫女道:“尔等摘下蒙巾。”众宫女将蒙巾取下,果然皮肤恢复了原状。吕姬松了口气,暗道:好险。   傅良月见她眼神连变,料到井下必然有异,便道:“万岁,也许井水太深,冯美人并没有飘在上面,以妾身之意,还是派人再探才是。”   元帝道:“既然如此,王将军,你便下去看看吧。”   王凤抱手道:“臣遵旨。”   王凤顺着柳筐下到井里,很快便上来了,道:“回万岁,井下发现一洞。”   吕姬脸色一变。   再听王凤道:“不过,洞中并不见冯美人。”   吕姬摸了摸胸口,深深地吐一口气,暗道:王将军为何助我?不管怎么样,今天若非是他,自己怕是性命难保。   傅良月一直注视着吕姬,见她眼神多变,道:“吕少使,看你眼神的样子,你好象在害怕什么。”吕姬忙道:“婕妤差矣,本宫毕竟是柔弱之躯,井下这般恐怖,想想,真有些后怕。”   “吕少使胆略过人,今日为后宫做了榜样,大家都要向她学习。”元帝说着,笑道:“吕少使,既然大家都恢复了容貌,你还蒙着纱巾干什么?”吕姬轻轻地摘掉脸上的蒙巾,露出了如月的容颜。元帝顿时一呆,脱口道:“吕美人倾国倾城,真美人也。”石显一听,忙道:“吕少使,不,吕美人,还不谢恩。”吕姬大喜,赶紧跪倒谢恩。元帝哈哈大笑,道:“吕美人平身。”吕姬慢慢地站了起来,上前依偎着元帝道:“既然万岁今日来到北宫,便请到妾身的住处,让妾身好好地谢谢你。”元帝笑道:“难道吕美人也有什么绝艺吗?”   “妾身听说万岁喜欢鼓乐,妾身在掖庭时便常常练习,还请万岁指点一二。”   元帝大喜,道:“好,好,朕随你同去。”   元帝随吕姬来到含寿宫中。   吕姬请元帝坐好,然后取出一只红鼓,挎在身上,扭动腰肢,边舞边敲。   元帝微笑着望着她,右手按在腿上,打着节拍。   吕姬忽而奔到元帝身前,忽而又退开。眉目投送之间,充满了媚惑。   “好,好。”元帝倍感享受。   突然,鼓声加重,每一下如同敲在元帝的心上。接着,鼓声转快,忽如快马疾驰,让人血液加速。   鼓声中,吕姬身如螺旋,越来越快。   猛地,吕姬收住腰肢,人却半跪在元帝身前,满眼的妖魅,双唇微张,胸脯一起一伏着。   元帝哪里禁得住吕姬这般诱惑,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奔向凤床。   萍儿见状,捂嘴而笑,赶紧返身走了出去,并将宫门掩好。   吕姬心中暗喜,知道自己终于俘获了元帝。她偷眼观瞧,只见元帝口中喘着粗气,满面通红,显然已是不耐。吕姬伸出左臂,圈住元帝的脖子,右手揽在他的腰间,喃喃地道:“万岁,妾身刚刚从井中出来,还是先去沐浴吧。”    104章:美女变丑鬼,古井陷5   元帝欲望已起,哪里还等得及,忙道:“无妨,无妨。”说着,他便将吕姬放在床上,顺手解开她的衣衫。   裸露的吕姬给予元帝从未有过的视觉感受。   王政君、傅良月、冯媛,还有卫夫人,她们身体白嫩柔软有余,却健壮不足。而吕姬一身近似微红的肌肤,泛着青铜的光晕。那两只胸脯,饱满而富弹性,两条玉腿,滚圆而又修长。   元帝猛地一头扎在吕姬的两胸之间,叫道:“真朕爱妃也。”   吕姬得到了元帝的宠爱。但是,她心中仍有一份担忧。   王凤说秘洞中什么都没有,他到底是在说谎,还是冯媛主仆真的不见了。   如果是前者,王凤乃皇后的兄长,他为什么帮自己?此事颇费思量。如果是后者,则更让人难以想象了,自己明明将冯媛和雨儿砸昏在洞中,她们去了哪里?   不了断了冯媛一事,吕姬食不觉味,寝不能安。   这天,她命令小丁下到井里打探,小丁上来汇报:“井下空无一人。”   吕姬呆住了。看来,王凤说的是真。但是,冯媛和雨儿去了哪里,她们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,难道会化身水鬼?   想到这里,吕姬浑身一哆嗦。   冯媛和雨儿去了哪里?她们真的变成水鬼了吗?   当然不是。   鬼神之说子乌虚有,不可信之。   且说那日吕姬上井后,密洞中的墙突然开了,从里面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来。那女人冷冷地看了冯媛一眼,将她和雨儿拽了过去,随后,又将墙封上了。   墙那边,又是一条密洞,密洞的深处是个地下室。   地下室难见日光,只在壁间镶嵌着几颗珠子。   珠子发着幽幽的碧光,使得地下室内有一种诡异的色彩。   冯媛和雨儿身子动了动,都慢慢地睁开眼。   雨儿道:“美人,这是什么地方,咱们会不会已经死了?”冯媛道:“或许吧,雨儿,你怕不怕?”雨儿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   突然,一个冰冷的声音道:“你们说的不错,这里便是地狱。”   冯媛和雨儿都是浑身颤抖,顺声望来,看到幽暗的墙下,盘膝坐着一个女人。那女人披头散发,看不清面目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雨儿颤抖着声音问。   “我是谁?太快了,你们忘记的太快了,居然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。”   “你是地狱的使者?”   “哈哈。”怪女人凄厉地笑了一声,冷冷地道:“不错,我便是地狱的使者,是勾魂使者。”   雨儿转目望望,道:“这里不像地狱。”冯媛道:“本宫也看出来了,这是一处地下室,雨儿,咱们还活着。”   “你们虽然活着,但与死了没什么区别。”怪女人冷笑道。   “为什么?难道不是你救了我们吗?”   “是我救了你们,可是,接下来,你们都得死。”   说着,怪女人站了起来,慢慢地走向两人。   两人感到了死神的靠近,她们紧紧地偎在一起。   “哈哈,你们怕了吗。”   冯媛喝道:“站住,我们无怨无仇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   “无怨无仇?冯媛,你瞧瞧我是谁?”说着,怪女人突然一撂额前的头发。两人望去,同是惊呼:“卫夫人?”   “不错,我正是卫夫人,冯美人,你想不到吧,这里便是我的囚禁之所,当日你夺去了万岁,却让我落到这般地步,今天,便是你的报应。”   冯媛摇头道:“卫夫人差矣,皇帝宠爱本宫不假,可是你的失宠完全因为自己,如果不是你到未央宫中闹,又烧了桂宫两处宫殿,万岁也不会责罚你。”   “胡说,难道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吗?自你进宫,万岁身边再无他人,是你逼得我走到这一步。”   冯媛叹道:“你说的不错,是本宫害了你,你动手吧,只求放了雨儿,她只是个无辜的婢女。”   “好,好,我不与她一般见识,而你,必须要死。”   说着,卫夫人伸手掐住了冯媛的脖子。   卫夫人要掐死冯媛。雨儿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去死,她“扑通”跪倒,哀求道:“卫夫人,请放了美人,婢女愿任你处置。”   “滚开,臭丫头,你便是死上百次,我也难消心头之恨。”   冯媛道:“雨儿,你快想法出去吧,不要管我。”   雨儿哪里肯走,她哭哭啼啼地抱着卫夫人的腿不住地央求。卫夫人却毫无动摇,双手死死地掐着冯媛的脖子。   这时,洞口有人轻声说:“孩子,先放开她。”   人影一晃,一个黑衣女子出现在卫夫人面前。   这是个冰冷的女人,看上去四旬左右,面色如冰一样,冷冷的,一点表情也没有。   卫夫人松开手,道:“娘,为什么放开她?难道女儿的苦痛不报了吗?”   黑衣女子道:“为娘正是要为你报仇才不许你掐死她。”   “娘,这是为何?”   “她若如此死去,别说元帝,即使她的家人也不知道,娘要让冯奉世亲眼看到她女儿的悲惨下场。”   “娘……”   “你不用说了,女儿,你若肯与娘同去,娘这便救你出去,娘费劲心血,终于打通了这个密洞,正是要带你出此苦海。”   “不,娘,女儿要留下来。”   “孩子,难道你还没受够这里的苦痛?”   “女儿……女儿能够忍受。”   “唉,看来,你还是没有放弃,你可曾想过,如果万岁不释放你,你便在此独居一生吗?”   “他会的,女儿相信,他并非狠毒之人,不久便会放了女儿,如果女儿随娘出去,也许永远没机会了。”   “好吧,娘要带走这两个人,也算给你扫清一个障碍。”   说着,黑衣女子一手提了一个,挟着冯媛和雨儿钻出秘洞,来到井底。然后,双手向上一送,将冯媛和雨儿扔到井上面。接着,黑衣女子身如壁虎,“嗖”“嗖”地爬了上来。冯媛和雨儿刚要叫喊,都被黑衣女子点了哑穴。   黑衣女子将二女往腋下一夹,看准方向,像一只夜鸟,飘然而去。   冯奉世在大厅中坐着,眉头紧锁,自是在为女儿担忧。   他和王凤搜便了皇宫和京城,冯媛和雨儿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。冯奉世心中长叹,暗暗为女儿担心。   这时,门外有淡淡地道:“冯将军,你在叹息什么?”冯奉世抬头一看,禁不住惊倒:“你……你来作甚?”   在他的面前,站着神色冰冷的黑衣女子。   “我来干什么?看来,你并不喜欢我来。”   “你……这些年来,你去了哪里?”   “亏你还记得我,我去了哪里,你心里最清楚。”   “自从莫一先生将你带走,我以为……以为你……”   “你以为他会杀了我?”   “不错。”   “莫一并没有杀掉我,而是将我关了正正十年。”   “这十年来,你肯定变了不少。”   “哈哈,是,是变了不少,我的人虽然未死,但心死了,十年的囚室生活,我就像一块石头,没有了思想,没有了情感,这些,都是拜你所赐啊。”   “冯某也没料到你会受十年之苦。”   “还好,莫一只是困住我,却没有为难我,甚至,她传我无极心法,希望我能忘却世间一切烦恼,可是,我怎么能忘了你,忘了你这个负心之人。”   冯奉世脸色微变,道:“霓裳,你可能还不知道吧,你的女儿被我送进了宫中。”   “我已经见过她了。”   “你去过地下室?”   “不错,冯将军,你对她很好,真的很好,你居然忍心让她在阴暗的地下受苦。”   “这……她得罪了万岁,冯某也是毫无办法。”   “你自己的女儿呢?为何让她受尽万岁的宠爱,你分明是偏袒亲生。”   “不,不是的,媛儿是凭着自己的争取,才获得万岁宠爱的。”   “你胡说,女儿已经告诉我了,她说,若非是冯媛,她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。”   冯奉世苦笑道:“这……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,霓裳,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的。”   “没有什么,你说的好轻松,当日是谁与我在花前月下依偎相伴,当日又是谁向我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,可后来呢?又是谁抛弃了我?”   “这……这些都是造化弄人,若非卫敬的出现,我怎么会离开你。”   “卫敬是个大英雄,可惜,你嫉妒他,处处防备他,让乡邻远离他,他才郁闷之下酒醉杀人,死在了莫一的剑下,你明知道我武艺不济,却仍怂恿我向莫一报仇,你的用意很明显,就是想甩开我,让我死在莫一的剑下。”   冯奉世苦笑道:“霓裳,我也是为你好,你并不知道,是我给莫一先生留下一支竹简,希望他不要杀你。”   “哈哈,你很好,但你知道吗,我这十年,比死了还痛苦。”   “唉。”   冯奉世叹息一声,道:“我愿想经过了十年的岁月打磨,你的心能平静下来,没想到,你仍是这般。”   霓裳冷笑道:“你没想到的还有呢,跟我来。”说着,霓裳转身而去。   冯奉世追到门口,喝道:“去哪里?”   霓裳冷冷地道:“若你想见冯媛,便跟我来。”   说着,霓裳翻身上马而去。   冯奉世一惊,慌忙跨马追去。    105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1   两骑马一前一后,出了城,朝东奔去。   山势越来越高。霓裳跨马急驰,冯奉世打马直追。过了一阵儿,霓裳将马,翻身跳了下来。冯奉世急忙勒住缰绳,也跳了下来,道:“媛儿呢,她在哪儿?”霓裳往旁边一指,冯奉世这才看到,只见冯媛和雨儿正被绑在一棵树上。冯奉世奔了过去,关切地叫道:“媛儿,你……你没受伤吧。”冯媛张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,她摇了摇头。   冯奉世怒视着霓裳,喝道:“你把媛儿怎么了?”霓裳走了过来,点开冯媛和雨儿的穴道。冯媛叫道:“爹,你怎么来了?”冯奉世道:“是她把爹约来的,女儿,你没事吧?”雨儿道:“老爷,你快把我们救出去吧,这疯女人太可怕了。”冯奉世道:“雨儿放心,你们不会有事的。”   霓裳冷笑道:“谁说的,她们在我的手上,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。”   “你敢。”   冯奉世抽出长剑,刚想出招,却被霓裳一掌拍在腕上,长剑落在地上。   “哈哈,冯将军,就凭你这几手功夫,还想救自己的女儿。”冯奉世怒极:“疯女人,今日冯某便是死了,也要把女儿救出去。”说着,冯奉世扑了上来,双拳呼呼而出,接连便是三招。霓裳身如行云流水,将冯奉世的拳头一一避开。冯奉世心头一凛,他低喝一声,双拳贯足气力,齐向霓裳的腹部击来。霓裳身子一纵,竟然踏在冯奉世的拳头上,然后两脚连环踢出,一脚正中冯奉世的面门,又一脚踢在冯奉世的胸口。冯奉世“哎呀”一声,向后倒去,半晌没有爬起来。   冯媛关切地叫道:“爹,你怎么了?”冯奉世道:“爹没事,爹这便救你。”说着,冯奉世便想站起来,可惜,他胸前剧痛,身子刚一动,又坐在地上。   霓裳哈哈大笑:“就你这样子,还想救自己的女儿,你还是看着她怎么受苦吧。”说着,霓裳一步步朝冯媛走来,冷冷地道:“冯美人,因你之故,我女儿被关在地下室受苦,我这里有一种截脉逆经术,你也来尝尝苦楚吧。”   说着,霓裳伸指点向吕姬。   “慢。”这时,有人从岩石上跳下来,喝道。   霓裳收回手来,见来人十八九岁,身材魁伟,相貌堂堂,正握着拳头瞪着自己。   “小兄弟,这是我的个人恩怨,希望你别多管闲事。”   “什么事闲事,难道女英雄随意整人也算闲事吗?”   冯媛一见此人,顿时呆住了,喃喃地道:“甘卫兵,他不是死了吗,怎么会这里。”她看看身边的雨儿,见她也是一脸呆状,忙道:“甘卫兵,真的是你吗?”   那人正是甘延寿。甘延寿叫道:“冯小姐,正是甘某。”   “原来你们认识。”霓裳冷笑道:“看来,这闲事你是非管不可了。”甘延寿道:“自然是非管不可。”   “那好,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。”说着,霓裳一指点来。甘延寿见她出指极快,慌忙躲过,同时伸手住去。   霓裳的胳膊一旦落入甘延寿的手中,甘延寿马上就能将她摔出去。霓裳岂能让他摔出去,双指拢在袖子中,连连弹出。一缕缕指风袭向甘延寿的手臂各穴。甘延寿慌忙抽身撤开,从地上拣起几块石头,向霓裳掷来。甘延寿投石之术天下无敌,只是,霓裳身法出奇,他所投之术连霓裳的衣服也未碰到。不过,霓裳也吓出一身汗来,因为刚才,她实已用尽了全身解术。   若非莫一真心传授,十年来她不简断地练习无极心法,刚才怕是已伤在甘延寿的石头下。   霓裳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短剑。   这十年来,她除了练习无极心法,无时不在揣摩莫一的剑法,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打败她,脱身出困。因此,霓裳无形之中,将莫派剑法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。当然,这也得助于莫一的点拨。最近,她终于趁莫一坐观时逃了出来,原想好好地和莫一打上一架,却仍无信心。   剑光四射,寒气逼人。   霓裳手持短剑,尚未出招,那凛然之势已令甘延寿大惊。   霓裳冷冷地道:“你既然要为他人出头,就怪不得霓裳无情了。”说着,霓裳短剑缓缓划动。   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,接着仿佛被某种力量带动一般。地上尘土飞扬,天上树梢波动。   甘延寿的衣服猎猎作响,头发在朝后飘动着。   猛然,霓裳短剑分心便刺。   这一刺,快如一点寒星,仿佛意念刚到,剑尖便到了甘延寿的胸前。甘延寿脸色大变,他猛地吸一口气,身子如弹簧般倒飞而出。甘延寿自诩轻功天下无双,却不知莫派武艺,无一项不是旷世绝学。霓裳不但剑术卓绝,身法也是曼妙。甘延寿身子刚一后退,她便跟了上来。两人一退一进,转眼间绕山冈一圈。甘延寿虽然拼命倒飞,但是,他背后毕竟没长眼睛,因此尽管他起势在前,霓裳的剑仍然始终不离胸口半尺。甘延寿一旦停下,必然死于剑下。   这情形落在冯媛的眼中,自然焦急万分。冯媛叫道:“甘卫兵,你不用管我,快自行去吧。”甘延寿叫道:“甘某怎是贪生怕死之人。”他一开口,脚下略缓,霓裳的剑尖顿时前进了几分。甘延寿骇然,只觉剑气已触到自己的肌肤。   不行,自己虽然不怕死,但是,死之何益,不但救不了冯媛,还搭上一条性命。想到这,甘延寿喝道:“女侠住手。”   霓裳收剑停身,冷笑道:“小子,你有何话说?”甘延寿喘息了一下,见霓裳飞奔到现在,居然气色不变,更加佩服,知道决无胜算,便道:“在下甘延寿,想请问女侠,如何才肯放了冯姑娘。”   “甘小子,你和她是什么关系,为何甘愿冒死一救?”   “这个……冯姑娘乃甘某的红颜知己。”   “什么……哈哈……”霓裳哈哈大笑,笑完,猛地双目一瞪,喝道:“胡说,她是后宫美人,万岁的妃子,你以为我不知道吗?”   “不,冯姑娘虽然进了宫,但是,在她未进宫之前,我们已经相爱了。”   霓裳看看他的脸色,走到冯媛面前,问道:“他说的可是事实?”冯媛红着脸点点头。霓裳道:“好,这样也好,甘小子,你不是想救她吗?我有一个条件。”   甘延寿大喜,忙道:“请女侠快说,无论什么条件,甘某必然答应,只要能救了冯姑娘。”   “是吗,难道我让你去死,你也肯答应?”   “只要女侠肯放冯姑娘,甘某一命何足挂齿。”   冯媛内心激动,道:“甘卫兵,你何苦如此。”甘延寿道:“冯姑娘,甘某曾经对你说过,你便是甘延寿的生命,你死了,甘某还能活吗?而你活下来,即使甘某死了,只要你能永远记着甘某就好。”   冯媛双目一湿,道:“甘卫兵,冯媛已是万岁的人,不值得你再如此相爱。”甘延寿道:“冯姑娘,甘某不在乎你是谁的人,只在乎你的心属于谁,只要你还记得甘某这个人,今天便是为你一死又何足惜之,哈哈,女侠,来吧,甘某的人头在此,你只须出剑,甘某皱一皱眉头便不算男人。”   霓裳冷笑道:“小子,你果然肯为她而死?”   “果然。”甘延寿坚定地道。   霓裳喃喃地道:“如果他也肯如此待我,我岂能伤心如此?”说到这,霓裳头猛地一抬,望着甘延寿半晌,哈哈一声怪笑,道:“我这里有一个比死还痛苦的条件,你答不答应。”   “无论什么条件,只要你肯放过冯姑娘,甘某全都答应。”   “好,好,那你就尝尝截脉逆经术的厉害吧。”说着,霓裳突然上前,伸指在甘延寿身上连点了几下。   初时,还看不出异样。但是没过半晌,只见甘延寿眉头突然皱起,脸上肌肉也在牵动,他似乎在极力地忍受着什么。   接着,只见他额头浸着米粒般的汗珠,面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,双手在胸口乱抓着,口中也在呻吟。看样子,他仍在极力地忍受着。   突然,甘延寿“扑通”倒在地上,四肢不停地翻滚,甚至用头颅去撞地上的石头。   “啊……”甘延寿痛苦地喊出了声,他的身子忽而伸直,忽而蜷缩,自是痛苦到了极点。   冯媛苦于捆在树上,动不得身,她不住地哭道:“甘卫兵,你别忍受了,快求饶吧,你不能再忍受下去了。”   “不,我死……死也不会求饶的。”甘延寿咬着牙齿喊到。   这一瞬间,冯媛的内心好生痛苦,甘延寿,第一个进入她内心的男人,原本这段日子来,她在后宫享受着元帝的宠爱,已渐渐将他放下,谁知道,今日的突然重逢,甘延寿的舍命相救,让冯媛的内心复杂了起来。  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,甘延寿身受的痛苦也在持续着。    106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2   冯奉世已经坐了起来,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差一点成为自己女婿的少年,暗道:这小子不但是个情种,还是个硬骨头,可是这般下去,他怕是被折磨死了。但若不如此,又如何救得了媛儿的性命。只   要媛儿能活下来,她便可以重回后宫,自己便有机会飞黄腾达。   冯媛的内心也很矛盾,她看到甘延寿痛苦的样子,真想让他求饶离去,但是这么一来,也许遭受如此折磨的人便变成了自己,自己能够受得了吗?但若甘延寿继续下去,他便是死路一条,自己岂不亏欠他终生。   雨儿心中暗道:甘卫兵才是真正喜欢小姐的人,虽然万岁现在宠爱小姐,说不定哪天,万岁便有了新宠,小姐还不是被冷落到一边,但若小姐跟了甘卫兵,日子或许苦些,生活未必风光,却多了个真心疼她的人,一生疼她的人。   霓裳望着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的甘延寿,突然想起了卫敬,那个短命的男人,若非冯奉世对自己无情,自己又怎会放荡任性,投入卫敬的怀抱,冯奉世啊冯奉世,自己和卫敬一夜夫妻,还不是做给你   看吗,你居然真以为自己爱上了他,你如果有甘延寿用情的十分之一,我便知足了。   此时甘延寿的性命,已经十去其九,仅仅只凭着一丝意念在强自坚持着,顽强抵抗着来自身体内部的摧残和折磨。   那一轮轮痛苦的滋味已难用语言描述。   总之,那是非人力所能忍受的痛苦。若非甘延寿意念坚定,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了。痛苦难忍时,他也曾想过求饶,但是,他知道,只要自己离去,冯媛便会遭受霓裳的毒手。   他不能让冯媛死在霓裳的手下,即使之后冯媛再回到宫中,他们再难见上一面,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,他便知足了。   就是这坚定的信念,给了甘延寿顽强的力量。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那痛苦的滋味渐渐小了,仿佛退潮一般,一波波的攻击力也弱了下来,而且越来越弱。   甘延寿的呼吸慢慢平稳,人也静了下来。他躺在地上,默默地望着天空。   我死了吗?没有,我没有死。   好长的夜。   好长的梦。   甘延寿望着天空,仿佛刚刚大梦醒来,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还活着。   霓裳叹息一声,道:“真没想到,你竟然捱过了截脉逆经术的折磨,唉……”   霓裳的样子很失落。   冯奉世父女和雨儿却很欣喜。当然,看到甘延寿被折磨的如一条死鱼,三人同时又心中不是滋味。   霓裳看看冯奉世,又望了望远处,突然一声凄厉长叫,飞也似地去了。   冯奉世忙替女儿和雨儿解开绳索。两女奔到甘延寿的身边。冯媛关心地道:“甘卫兵,你……你没事吧?”甘延寿微微一笑:“冯姑娘,不……冯美人,甘某没什么。”冯媛眼睛又是一湿,道:“   你为冯媛如此,让冯媛怎么报答你。”甘延寿摇头道:“不,甘某是自愿的,不求美人报答。”雨儿哭道:“甘卫兵,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,你是天下最真心喜欢小姐的人。”   甘延寿脸上一片通红,眼睛里亮亮的,似乎想起身,又躺了下来,喘息了几下,道:“甘某能够为美人做事,心里很开心,只要美人无恙,甘某刚才所受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。”   冯奉世顿了下来,拍拍甘延寿的手道:“甘卫兵,你诈死的事,万岁还不知道,一旦知道,你会被凌尺处死的。”   甘延寿脸色微变,道:“甘某知道,冯将军放心,甘某决不会连累你,更不会连累冯姑娘,你们……你们赶紧走吧。”   冯奉世看看冯媛。冯媛面有难色。她不是一个冷血的女人,刚才甘延寿如此对她,她如何不感动。   冯奉世看懂了女儿的心思,低声道:“媛儿,你可曾想过,你失踪后,万岁急成了什么样子?万岁如此宠你,你还不赶紧回宫?”   冯媛一呆。   她看看甘延寿,甘延寿也深情地望来。   冯媛嘴巴张了张。   甘延寿道:“冯姑娘,你快回宫吧,甘某希望你好好地活着,风光地活着。”   冯媛看看冯奉世。   冯奉世道:“孩子,你是万岁最宠爱的妃子,万岁看不到你,定然思念,时日久了,怕是伤了身子,万岁乃一国之君,身系大汉命运,儿女情怀事小,国事为重啊。”冯媛咬了咬牙,道:“甘卫兵   ,保重。”说完,转身便走。雨儿突然跪了下来,道:“小姐,雨儿要和你告别了。”   冯媛回过头来,愣愣地望着她道:“雨儿,你这是为何?”雨儿哭道:“小姐,雨儿要留下来照顾甘卫兵,再也不能侍侯你了,雨儿给你磕三个头,小姐,你要保重啊。”   说着,雨儿郑重地磕了三个头。冯媛的泪刷地下来了,她抱住雨儿,泣声道:“你为何离开本宫?”雨儿看一眼甘延寿,道:“小姐,甘兵士是朝廷的罪犯,小姐乃贵重之躯,不能留下冒险,雨儿   却不同,雨儿只是个婢女,不在乎的。”   冯媛看看甘延寿,又看看雨儿,点点头,道:“也好,雨儿,你就替本宫好好地照顾他吧。”   说完,冯媛便与冯奉世二人合骑,直奔长安城而来。   一骑二人,在路上飞奔着。   突然,前面出现十几名内侍护卫。   冯奉世一拉缰绳,将马停下,道:“各位护卫,你们在此作甚?”护卫长道:“我等是专程等候冯美人及冯将军的。”冯媛道:“你们是受了何人差遣?”护卫长道:“是奉万岁口喻。”   “万岁?”   “难道万岁知道本宫脱险了?”   “万岁已经料到,所以请美人马上前去。”   “万岁现在何处?”   “正在上林苑中,请美人和冯将军一同来。”   两人跟了众护卫,刚来到上林苑中,突然,众护卫呼啦涌上,将两人绑了起来。冯奉世怒道:“你们敢作乱犯上?”护卫长冷笑道:“冯将军,我等奉了吕美人之命,特将你们做成‘人肉宴’,对   不住了。”说着,众护卫举起二人,来到野兽笼外,将两人关进了一个圈养老虎的笼子中。   那老虎似乎早已饥饿难耐,见来了美味,如何不乐。  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,满嘴的热气已喷到两人脸上。冯媛几乎昏去,叫道:“尔等竟然如此对待本宫,那吕美人可是吕少使?”   护卫长道:“正是,不过,吕少使已被万岁封为美人。”   冯媛咬牙叫道:“好个狠心的女子,万岁啊,恶女作乱,你要为妾身报仇啊。”   老虎晃了晃脑袋,突然开口了:“冯美人,你别怕,我从来不吃好人。”   这一下,冯媛吓得半死:“你……你怎么说起人话来?”   只见老虎将身上的皮一脱,竟然成了一个人,而且是个三十几岁的青年,长得一脸憨厚,浑身结结实实的。   此人正是骆驼。   骆驼怎么会在这里呢?   原来,骆驼跟随终南山隐莫一学习剑法,日有长进。莫一喜欢骆驼的单纯,对他加以内力引导,时日虽短,骆驼却修成了上乘内功。   这一日,莫一见骆驼功夫学会,欠缺的只是火候和临敌经验,因此敦敦教导几句,云游四海去了。   骆驼一个人在山上又练了半月,渐感寂寞。   这日,骆驼练剑之时,突然看到一只白兔,心中喜极,叫道:“小白兔,你是来与我作伴的吗?”   小白兔怎能回答,也不知它听未听明白骆驼的话,望了望骆驼,突然一头钻进草丛中。   “小白兔,别跑,留下来陪我玩吧。”   骆驼随后追去。   此时,骆驼的轻功已达到一流境界,别说一只兔子,即使一只梅花鹿,要想在他手中逃窜,也是很难。   但是,骆驼素来善良,对小白兔爱惜倍加,不肯痛下狠手,因此,一人以兔蹦来飞去,眨眼间出了深山。   突然,一声喝叱,人影一晃,只见一个绿衣姑娘出现在眼前。   绿衣姑娘抄手将小白兔抱在怀中,无限怜爱地抚摸着:“小乖乖,你跑到哪儿去了,是不是有人欺负你,跟翠儿说,翠儿为你报仇。”   说着,绿衣姑娘白一眼骆驼,喝道:“你这人好生可恨,我的小白哪里惹到你了,你居然苦苦追赶?”   骆驼吞吐着说:“姑……姑娘误会了,骆驼只是……只是想喝小白兔做朋友,没别的意思。”   “做朋友?瞧你憨头憨脑的样子,怎知我的小白兔喜欢你?”   “姑娘……”   “废话少说,拿来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银子,你将我的小白兔追得仓皇逃奔,心理受到了创伤,你必须赔偿精神损失。”   “世上……哪有……哪有这样的规矩。”   “这是本姑娘的规矩,你赔不赔?”   “可我身上没银子啊,姑娘,要不我向小白兔陪个礼吧。”   说着,骆驼朝小白兔一抱手,深施一礼,道:“小白兔朋友,刚才在下实在鲁莽,不该将你追赶的上气不接下气,请高抬贵手,放过在下。”   绿衣姑娘扑哧一笑,赶紧伸纤纤玉手捂住嘴唇,把脸一板:“你怎么知道小白上气不接下气?我的小乖乖有这么惨吗?”   骆驼一呆,心道:不惨才好,那姑娘怎么会怪我呢。    107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3   骆驼天性敦厚,又怎知这姑娘刁蛮,故意找事。   “姑娘……那你说……你说怎么办?”   “赔?必须赔钱。”   “可小白兔没受伤啊?”   “你耳朵聋吗?我刚才说过,小白兔心理受到了创伤,苦不可言。”   “心理是啥伤啊。”   “你年龄小,自然不懂,我也不怪你,这样吧,看你也不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,就拿十两银子吧。”   “十两银子?”   骆驼浑身一哆嗦。  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,在当时差不多够一个普通家庭吃两年了。   “你到底拿不拿?”   “姑娘……我……我实在拿不出来。”   “拿不出是不是?那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……”说着,绿衣姑娘上上下下看看他:“有了,看你身体挺结实的,这样吧,你跟我走,去给我当半年的仆人。”   “半年?”   “三个月也可以,三个月试用期,如果三个月后,本姑娘感觉你表现不错,或许给你加薪,但这三个月内只管吃管住,一文钱的薪水也没有。”   “那好吧。”   骆驼苦笑一下。   绿衣姑娘暗喜,心说:爹爹总是愁苦雇不到便宜的下人,还是翠儿聪明,略施小计,就找到一个傻大个回来。   “走吧,跟我回庄。”   说着,绿衣姑娘抱着小白兔朝前面走去。   骆驼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,心说:今天真够倒霉的,无端地惹出这样一场事来,幸亏师父下山云游去了,要不然,谁来照顾师父的起居。   两人一前一后,到傍晚时来到一处庄园前。   骆驼见那庄园足有三十亩地大小,四下里围着高高的院墙,里面树木掩映处隐然可见一些亭台楼阁。   庄门左右竖着两排野兽,有老虎、狮子、斑马,等等。通过两排动物雕像,便是庄园的门户。门户上方悬挂一黑漆牌子,上写:百兽庄园。   门口站着两个魁梧大汉,各是腰系宽带,背插钢刀。   两汉见绿衣姑娘走近,一抱手:“姑娘回来了。”   绿衣姑娘摆摆手:“嗯,爹爹在不在?”   “庄主刚打猎回来,正在大厅。”   绿衣姑娘朝骆驼一挥手:“跟我来。”   绿衣姑娘呆着骆驼来到大厅。骆驼抬头看去,只见宽敞的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,桌边坐着一人,面似银盆,长眉凤目,年约四旬开外。   那人抬头看一眼骆驼,目光落到绿衣姑娘脸上:“翠儿,这人是谁?”   叫翠儿的姑娘紧跑几步,来到中年人身边,抱着他的胳膊说:“爹爹,你不是正在雇佣下人吗,翠儿今天就给你免费找了一个。”   “免费?”   中年人上上下下看看骆驼:“你是说他吗?”   “是啊,爹爹,这小子长得挺结实的,必你找的那几个病秧子强吧。”   中年人看看骆驼,问:“年轻人,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在下骆驼。”骆驼抱抱手。   “你不是本地人吧?”   “听翠儿说你愿意在府上做工,而且不要工钱,是不是?”   “是,骆驼是自愿的。”   “哦,小子,你饭量是不是很大啊?”   翠儿说:“爹爹,人家不要工钱已经很难得了,你怎么问这个呢,难道你连一日三餐也不肯管啊。”   “爹必须要问,这小子如果是个饭桶,早晚你爹的家业要被他吃光。”   骆驼抱抱手:“庄主请放心,骆驼饭量只是比一般人略大点,不会浪费多少粮食的。”   “好,哈哈。”中年人笑道:“太好了,来人,带骆驼下去换身衣服,然后到厨房报道。”   有人过来,对骆驼说:“小子,走吧。”   骆驼跟着那人去了后面,换了统一的下人服饰,然后来到厨房,刚进厨房门,突然忽地一下,一道银光迎面飞来。   骆驼吓了一跳,正待躲避,那银光突然收了回去。   骆驼定睛一看,原来一位和自己差不多打扮的下人站在门内,看年龄,差不多有五旬左右,手上握着一把菜刀,菜刀把上海拴着一条绳子。   骆驼抱手道:“在下骆驼,是刚来的下人,庄主让在下来这里报道。”   那人看看骆驼,说:“既然这样,你以后就留在本厨师的身边吧,记住,本厨师是这里的掌勺,你以后要叫大师傅。”   “是,岳师傅。”   “厨房活虽然不多,但是要有眼劲,柴没了要提前劈,水没了药提前挑。”   “是,是。”   骆驼心说:原来是有些杂活,这个难不倒我。   骆驼挑起水桶,问:“大师傅,水井在哪里?”   大师傅朝左厢房处一指:“就在那边,有一棵柳树,树下便是。”   骆驼挑着担子来到左厢房附近,果然看到一棵柳树,柳树下有一口井。井水幽暗。   骆驼将水桶放进水井,灌满了水,正待提上来,突然手中一紧,水桶居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下去。骆驼大惊,退后几步,叫道:“谁?”   却听水井内传来一阵汩汩声。   骆驼俯身去看,只见井内冒出一颗人头来。那人头上的眼睛还在不停滴眨着。   突然,人头嘴巴一张,说话了:“喂,小子,拜南山呢?”   “白南山是谁?”骆驼问。   “娘的,白南山自然就是这座庄子的主人。”   “你是问庄主吗?我不知道。”   那头颅突然桀桀怪笑,忽地,水柱冲天,井中跳上一个人来,正是那人头的主人。   骆驼仔细看了,见那人眼珠子如鱼般凸出,嘴巴大得出奇,一说话几乎咧道了耳根后面。   “小子,你是谁?”   “我叫骆驼,是刚来的下人,来这里打水的。”   “看你知道我是谁吗?看你傻乎乎的,也未必知道,告诉你,我姓于,叫于得水,在家排行老二,所以又叫于二。”   “于前辈。”   骆驼抱抱手。   于二道:“别跟我装客气,说,是不是白南山派你来探听消息的。”   “你说白庄主吗,没有,他让我到厨房报道后就再也没说什么。”   于二怒道:“小子不说是不是?看抓。”   于二突然蹿了出来,一抓奔向骆驼。   骆驼赶紧退后数步。   于二落到井沿,正待继续攻击,突然,一人冷笑道:“是什么人来百兽山庄撒野?”   只见远处并排走来两人,正是白庄主父女。   于二桀桀怪笑:“白庄主,听说你养了不少动物,有没有肥一些的羊羔,送给我几只啊。”   白庄主走到近前,看了看于二,怒道:“原来是你,姓于的,你想干什么?”   “当然是烤羊吃,哇,那滋味肯定不错。”   “你当百兽山庄是屠宰场不成,我这里的动物全是给皇上准备的,你也敢?”   “皇上又怎么了,我于二饿急了连亲娘老子也吃。”   骆驼心说:这于二的心实在太狠,即使饿死也不能吃自己的娘亲啊。”   白庄主冷哼一声:“看来,阁下是有意来本庄挑衅的了。”   “也可以这么说吧,只要贵庄上的人能胜得了于二的追魂抓,于二掉头就走。”   白庄主一脸肃穆,缓缓抽出宝剑,剑尖一指,道:“于先生,看剑。”   “剑”字出口,但见一点寒星直奔于二的面门。   于二似乎并没有听到白庄主的话,两手叉腰,还在晃着脑袋。   骆驼不禁为他担心。   待剑尖离自己的眉心只有半尺远近,于二突然双目一张,左右闪电般抓住,“蓬”地一下居然抓在白庄主的手腕上。   白庄主啊呀一声,长剑落地。   但是,白庄主也非等闲,左手一掌拍出,势如雷霆。于二不敢大意,含胸滑步,已在丈外。白庄主右手脱险,顺手一抄,将长剑重握手中。   这几式虽然快捷无比,白庄主额头还是惊出汗来,暗道:好险。   于二怪笑道:“白庄主果然不愧有”长臂猿猴“之称,这一招海底捞月,颇见火候。”   白庄主振作精神,也不答话,长剑一抖,已将全身功力灌注在剑上,但见银光闪烁,匹练滚滚,将于二围在中心。   于二怪叫连连,双手在剑光交错的间隙中伸来探去,猛然间,匹练一收,再见白庄主一脸颓废之色,垂手而立而他的长剑却握在了于二手中。   一声清喝,白翠儿飞身扑上,手中长剑直刺于二的胸口。   白庄主叫道:“翠儿,回来。”   白翠儿哪里肯听,长剑眼看就刺在于二的胸口。于二突然竖其中指和食指,啪地夹住白翠儿的剑尖。白翠儿拽了几拽,剑尖如同被巨齿卡住,难动分毫。   于二突然间一撒手,白翠儿失去重心,噔噔地往后退去,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,于二突然一个箭步窜上,左手一揽,将白翠儿抱在怀里。   “哈哈,如此娇滴滴的小美人,怎么能舞刀弄剑呢。”   白翠儿羞急,抬腿倒踢,正是于二的面门。于二右手一探,将白翠儿的右腿锁住。   于二桀桀怪笑,一时得意之极:“白庄主,你不舍得几只羊羔,就把令嫒送给于二吧。”   白庄主面色一变,却投鼠忌器不敢乱动:“于先生,有话好商量,你需要多少羊羔,白某双手奉上便是。”   于二怪笑道:“那可是御点的羊羔啊,难道你现在就不怕皇上怪罪了?”   白庄主苦笑道:“都到了什么时候,白某怎能不顾小女的性命。”   “好,先上三只小羊羔。”   “来人,去给于先生取来。”   时候不大,仆人牵了三只小羊羔过来。   白庄主抱抱手:“于先生,可以放开小女了吧?”   于二尚未说话,突然,屋顶之上有人怪笑一声:“姓白的,你今天终于落到了乌某手中。”   话音一落,只见一道黑影闪电般飞落,人影现出,乃是以个中年人。中年人满面阴冷,身材消瘦,如同幽灵一般。    108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4   白庄主大惊:“乌庄主,你来干什么?”   乌庄主冷笑道:“姓白的,天下兽庄本来有二,但这几年万岁只知有你白庄主的大名,岂知乌某的存在,乌某妒忌得很啊。”   白庄主看看于二,又看看乌庄主:“你们……难道你们故意设计害我?”   乌庄主冷笑道:“不错,今日你白庄主为了女儿之命,居然违抗了圣旨,乌某出师有名,可要将你们白家一举拿下,然后……哈哈,乌某的山庄就可以年年给万岁进贡了。”   白庄主脸色大变:“你……你好狠的心。”   乌庄主看看于二:“于先生,动手吧,一个活口也别留,事成之后,白家庄的家产是你的,动物是我的。”   于二一听眸光爆射,一掌拍向白翠儿的头顶。   骆驼眼见白翠儿危在顷刻,突然抓起手中水桶,朝于二扔去。   于二顺手一挥,满以为轻轻一掌便可将水桶打落,谁知对方力道无比,水桶携带巨大的压力,直奔头顶。   于二啊呀一声,不得不放开白翠儿,双掌凝聚全身气力,忽地拍向水桶。   蓬地一声,水桶裂成碎片。   白翠儿也趁机跑到父亲身边。   于二冷眼看去,看到了骆驼,喝道:“小子,原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,来来来,你我比试一下。”   骆驼摆手道:“前辈,骆驼只是俗人一个,粗手笨脚,可不敢喝前辈比试。”   骆驼性格憨厚,没有争强好胜之心。于二却以为他瞧不起自己,越发生气,朝着骆驼呼呼便是几抓。   这一抓凌厉之至,只看得白庄主心中震惊。   却见骆驼双手乱挥,呼呼几下,居然把于二的抓力消于无形。   这一下,连乌庄主也看出来了,原来这下人打扮的小伙子是个高手。   白翠儿心中蓬蓬乱跳,暗道:原来骆驼武功这么高,他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装傻,难道他喜欢自己,故意肯随自己前来,甚至甘愿做一些下人的活?   白翠儿朝骆驼看去,正巧,骆驼也朝他望来,一脸的关心之色。   白翠儿玉面一红:定然是了,他肯定喜欢我。   想到这,白翠儿心中窃喜不已。   于二将十二路追魂抓从头施到尾,又从尾施到头,居然连骆驼的衣服也没碰到,心中一惊,退后几步,对乌庄主抱手道:“乌庄主,于二无能为力,你开出的条件无法满足了。”说罢,于二飞身跃上房顶,身形几闪,已然不见。   乌庄主虽然看出眼前青年武功高强,哪里肯就此放弃。他假装和骆驼套近乎,上前抱抱手:“老弟好,在下姓乌,不知老高姓大名?”骆驼见对方年岁大了自己将近一倍,却如此谦恭,忙俯身一礼:“在下骆驼……”  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突听白庄主道:“老弟,小心。”   骆驼一愣神间,眼前一花,只见一张网兜头而落。   骆驼双手猛地一推,只听一声惨叫,乌庄主被一股大力撞到数丈外,口吐鲜血,身子动了动,一命呜呼了。而兽网被重力弹起,飘忽半晌这才落下。   骆驼一呆:“我……我杀人了,杀人了……”   白庄主却欣喜若狂:“哈哈,太好了,太好了,白某心头大患终于除去。老弟……来来来,咱们到大厅叙话。”   来到大厅,白庄主吩咐厨房上菜。   大师傅做梦也没想到被自己呼来换取的骆驼居然是武林高手,心中后怕,当时……万一……我的娘啊,幸亏没得罪他……   大师傅接了白庄主的命令,将全身本领都施出来了,煎炒烹炸,好意桌丰盛的宴席。   白庄主让骆驼紧靠着自己坐下,抱手道:“老弟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在下……在下骆驼。”   “老弟真是好身手,年轻轻的,武功出神入化,白某空活几十年,唉,真实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更比一代强啊。”   “白庄主过誉了,在下一介莽夫,只是学了几手护身的功夫,不敢和前辈比。”   “哈哈,骆驼老弟年轻轻地,却能虚怀若谷,实在难得,来来来,我这里还有一瓶几十年的好酒,你等着。”   说着,白庄主走了出去,过不多时,又转了回来,手中已多了一坛酒。   白庄主在椅子上坐了,挥手打开坛封,对白翠儿道:“翠儿,快给骆驼大哥倒酒。”   白翠儿瞥一眼骆驼,玉面绯红,为他斟了一杯,低声说:“骆驼大哥,小妹给你倒酒。”   骆驼忙起身说:“不敢,不敢。”   白庄主见白翠儿给骆驼倒满了酒,起身道:“骆驼老弟,今日多谢老弟援手,来,白某敬你一个。”   骆驼忙说:“白庄主客气了,举手之劳。”   “来,喝。”   “喝。”   骆驼心无城府,将酒饮下,白庄主却把手中的杯子一抛,脸色突然阴冷了下来。   白翠儿一愣:“爹爹,你……”   骆驼突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,脸现痛苦之色:“白庄主,酒……酒中有毒……”   白庄主哈哈大笑:“骆驼老弟,请不要怪我,今日之事太过隐秘,为了不让万岁知道,白某不得不杀人灭口。”   骆驼脸色大变,急运功力,向站起来,但刚刚起身,又坐倒在地。   白翠儿急道:“爹爹,你……你为何要这样?”   白庄主拍拍女儿的肩:“翠儿,刚才爹爹为了你,几乎将三只羊羔送给于二,这些可都是御点的羊羔啊,万一走漏了风声,你我性命不保。”   “可是,骆驼大哥救了咱们的性命啊。”   “爹爹也不想杀他,但若不杀他,我们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,翠儿,没办法,现实就是这么残酷。”   “爹爹,我不许你杀骆驼大哥。”   “翠儿。”白庄主脸色一沉:“什么大哥,这青年不过一外乡人,与白家无亲无故,死之何惜?”   “爹爹。”白翠儿急得眼圈都红了,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竟是这样的人。   骆驼叹息一声,摇摇头,心道:怪不得娘曾经警告自己,人不可太老实,否则,是会被人欺负的。现在,自己终于明白了,可这代价太大了些。   白庄主推开女儿,快步奔了过来,抽出宝剑,冷冷地看着骆驼,道:“小子,不要怪白某心狠,怪就怪你趟了这次浑水吧。”   说着,白庄主一剑朝骆驼刺来。   眼见白庄主一剑刺在骆驼的胸口,突然,骆驼双手一翻,左手拍在白庄主的手腕上,右手顺势一掌,拍在白庄主肩头,顿时将白庄主打翻了出去。   白庄主就地一滚,站了起来,捂着肩头呆呆地问:“你……你怎么没中毒?”   骆驼蓦地一口喷出,正是刚才的毒酒。毒酒洒在墙上,一幅上好的画顿时被烧焦。   骆驼道:“师父说我宅心仁厚,容易上他人的当,因此教给我倒转乾坤之术,可以将毒酒逼出,白庄主,我好心帮你,你为何要杀人灭口?”   白庄主脸色数变,突然跪倒在地,叫道:“骆驼兄弟,白某刚才真是糊涂,你是大英雄,大侠士,定然不会和白某这样的人一般见识。”   骆驼哼了一声:“可你要杀我,我怎能饶你。”   “骆驼兄弟,你也知道,白某并无杀人之心,只是害怕此间发生的事传到皇上耳中,白某一人获罪事小,担心家人受到牵连啊,罢了,骆驼兄弟,既然事已至此,白某什么也不怕了,你要是心中还有怒火的话,就一剑杀了白某吧。”   说着,白庄主倒转剑柄,递向骆驼。   骆驼一愣,心道:看样子,白庄主真心求死,他虽然有杀我之心,却并没有得逞,我现在好好的,杀了他有什么用。   想到这,骆驼起身走了过来,伸手托起白庄主:“白庄主请起,过去的事就过去吧,骆驼决不会放在心上,此间发生的事也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。”   白庄主大喜,哈哈大笑,对愣在一旁的白翠儿道:“翠儿,还不快谢过恩公。”   白翠儿心中纳闷,不知道父亲今天为何情绪多变,她和父亲朝夕相处,几年前母亲被老虎误伤后,父亲可以说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,但是,白翠儿有些看不懂父亲了。他到底心中想些什么,这些话他是发自肺腑的吗?   听了父亲的话,白翠儿朝骆驼深施一礼。骆驼赶紧上前作势搀扶,却又不敢去碰白翠儿的身子。   “白姑娘不必客气,今天的事对在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,请起,请起。”   他刚说到这里,突然觉得背心刺痛,脑子里来不及反应,翻掌拍出,只听啊呀一声,白庄主吐出一口鲜血,撞在墙上,反弹了回来,巧得是骆驼神功一运,刺入背心的长剑噗地弹出,白庄主正好迎上长剑,剑入心脏,顿时脑袋一耷拉,死了。   白翠儿大叫一声:“爹爹。”   白翠儿扑在白庄主身上,一时哭得像泪人一样。   骆驼心中懊悔不已,虽然刚才是白庄主在背后暗算于他,但是,他素无杀人之心,白庄主虽非死于他之手,却也算因他而死。   唉。骆驼心中长叹一声。   “白姑娘,对不起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    109章: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5   白翠儿瞥一眼骆驼,眸子中闪过一丝仇视的目光,但随即逝去。   如果骆驼心思绵密,定然能联想到什么,但是,他原本憨厚老实之人,岂有那么多的心思。   只听白翠儿泣声道:“骆驼大哥,我不怪你,这件事都是爹爹不好,他……他一直不放心大哥……”   “不,不,我…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,我刚才用力太大了……”   “骆驼大哥不必说了,现在,爹爹死了,翠儿孤苦伶仃,以后怎么办啊。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骆驼也是为难,见她哭得如梨花带雨,天见尤怜。   “白姑娘,要不,你随我进京吧,我有几个朋友在京中。”   “正好庄上有一批野兽要送到京城,小妹就听大哥的吧。”   “我……我还要回山,不能进京。”   “骆驼大哥,难道你想丢下小妹一人不管吗?”   说着,白翠儿起身走到骆驼面前,将头靠在他的肩上,抽泣着,哭得好不伤心。   骆驼即使铁石心肠,此时心也融化了:“好,白姑娘,我陪你进京。”   “谢谢大哥。”   第二天,白翠儿将山庄交给庄上管事,自己和骆驼押着两只虎崽朝京城奔来。   傍晚,两人来道一处客店前。   “大哥,天色已晚,咱们再这里休息一夜吧。”   “嗯。”   两人下了马车,走进客店。   客店掌柜的为两人安排了两间上房,是左右相邻的那种。   吃了晚饭,骆驼回到自己屋中休息,不一会儿,他听到隔壁隐隐传来抽泣之声。骆驼心道:白庄主刚死,白姑娘定然伤心。   过了一阵,屋中哭泣声依然。骆驼躺不下去了,来到隔壁门前,轻轻敲门。   很快,白翠儿双眼红肿地走了出来:“骆驼大哥,对不起,是我吵得你睡不着了吧?”   “没事,我只是担心姑娘的身体。”   “大哥进来坐吧。”   骆驼本觉深更半夜的到白翠儿的房间不好,但是又想好好地劝劝她,于是走了进来。   白翠儿顺手关了门,给骆驼倒了一杯茶,突然长叹一声。   骆驼道:“白姑娘,人有旦夕祸福,你要想开些,总是悲伤对身体不好。”   白翠儿苦笑一下:“大哥有所不知,翠儿并非只悲伤父亲。”   “难道白姑娘还有什么伤心的事吗?”   白翠儿点点头:“父亲去世,白家只剩下翠儿一人,翠儿柔弱之躯,如何能扛得起这么大的家业?”   骆驼叹了一声,没有说话,心中愧意更浓。   “大哥有没有婚娶?”   “我……”   骆驼想起王政君,摇摇头。   白翠儿从行囊中掏出两囊酒来,一囊递给骆驼,一囊留给自己,道:“翠儿和大哥一样。”   说着,白翠儿仰头喝了一口。   骆驼看看酒囊。   白翠儿说:“大哥,你担心酒中有毒?”   骆驼脸一红,仰头喝了一口。   酒中却是有毒,但不是要命的毒,而是春药。   白翠儿见骆驼喝下药酒,心中升起一股复仇之火。   原来,白翠儿见父亲死后,对骆驼恨之入骨,一心想为父报仇,又担心骆驼武功高深,自己万难得手,因此,便想出这春药之计。   白翠儿托庄中管事连夜在附近镇上买来一包春药,全部下在骆驼所拿的酒囊中。此药无色无味,骆驼哪里知道。   很快,半囊酒下肚,骆驼只觉浑身燥热,眼前出现幻影,脑子里满是男女缠绵的画面。   白翠儿知道药性发作,于是站了起来,半解罗衫,玉臂一伸,圈住骆驼的胳膊,朱唇一启,吐气如兰,腻腻地道:“哥哥是不是想翠儿了?”   骆驼脑子里嗡地一下,哪里还有理智在,猛地抱起白翠儿,便将他扔在床上,然后扑在白翠儿身上。   白翠儿伸手朝枕头摸去,摸到了事先藏在下面的一把匕首。   白翠儿一咬牙,猛地将匕首刺入骆驼后心。   骆驼大叫一声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   白翠儿虽未被骆驼破了身子,却终于被他抱过,甚至亲过吻过了,见父仇已报,也无脸再活在世上,心知,与其被骆驼打死,不如自尽,想到这,匕首猛地刺在自己胸口,绝气而亡。   骆驼酒意去了一半,被白翠儿血尸,春药的药性也减少了不少。   他虽然憨厚,但从头至尾想想,便明白了白翠儿的作为。   骆驼运功弹出匕首,然后以乾坤颠倒之术,闭住身上要穴,阻住血液外流,运气疗伤,到天色渐亮时,伤势已然大减。   早上,店小二送洗脸水来,发现了屋中死尸,大叫一声。   骆驼担心官府搜索,早已翻身上了屋顶,飞也似地去了。   骆驼刚走,百兽山庄的人便找了来。   原来,百兽山庄的管事不放心白翠儿,白翠儿让他去买春药,他隐隐便猜到什么,只是白翠儿不许他们跟随,管事只好暗中带了四名家丁远远跟随。   白翠儿和骆驼住进客店,管事等人便在离客店不远的树林中等候。   天色渐亮,突然一道人影从客店的屋顶上冒起,接着如一溜淡烟般远远地去了。   管事赶紧带着家丁来到客店,等到了白翠儿的客房一看,顿时大惊。   管事等呼叫半天,白翠儿却无法再睁开眼睛。   管事让两名家丁将白翠儿尸体拉会山庄,自己带着另两名家丁跨马追去。   管事一心为主,却也不想想自己如何是骆驼的对手。   管事等人飞马赶来,不到午时,便追上了骆驼。   骆驼飞快地奔跑了一阵,已经上了官道,天色大亮后,官道上渐渐有了行人。骆驼不便施展轻功,再者算算离开客店已有百十里路,心中一宽,缓步而行。   骆驼正行之间,听到身后马蹄声急急而来,忙避在路边。   那为首的马匹来到近前,马上人突然一侧身,劈头一刀朝骆驼砍来。   骆驼大惊,跳在一旁,那人飞马奔出不远,又圈回马来,纵马飞奔,朝骆驼扑来。   骆驼叫道:“喂,你是谁,为何要半路打人。”   这时,后面两名家丁已经赶到,都勒住了缰绳。   骆驼看清了他们的服饰,明白了:“原来是山庄的人,你们到底想怎么样?”   管事道:“骆驼,你杀了老主人不说,又杀了小主人,我们岂能放他逃走。”   骆驼忙到:“你误会了,老主人和小主人都不是我杀的。”   “胡说,难道他们都是自杀不成?”   骆驼心道:白翠儿的确是自杀的,白庄主说是自杀也无不可,但说是死于自己之手,却也有几分道理。   管事见骆驼面有愧色,喝道:“既然你自知理亏,便纳命来吧。”   说着,管事一刀劈来。   骆驼哪里将他放在眼里,看看钢刀近前,伸出拇指和食指,将刀尖捏住。管事拽了几拽,没有拽动。骆驼道:“我不想杀人,你们要想替主人报仇,也可,但要把武功练好,以你们现在的身手,不但报   不了仇,还要搭上性命,再者,你们多多少少应该知道白庄主的死因不在骆驼,若不是他要杀人灭口,也死不在自己的剑下,至于白姑娘,她的死更与在下无关,白姑娘在酒中下了不知什么毒,趁在下酒醉,用匕首刺入在下的后心,以为在下必死,她也自尽了,在下命不该绝,所以没有死在白姑娘手中,几位回去吧,回去料理白庄主和白姑娘的后事吧,别忘了替骆驼在他们的坟前上几柱香。”   说着,骆驼将手一松,管事几乎从马上栽下来,想想,自己这两下真的报不了仇,何况骆驼所言极是,老少主人的死不能全怪骆驼。管事想想说:“骆驼兄弟,我们知道杀不了你,老主人和少主人的死虽然与你有关,但主要原因还在他们身上,但想托付您一件事。”   “请讲。”   “百兽山庄老少庄主虽死,但山庄还在,如果近日不能将虎崽送到京城,恐怕遭到惩罚,请大侠押送虎崽进京。”   “这个……好吧,我答应你。”   骆驼本来想回山,想想,自己的确对不起百兽山庄,不如替山庄办一件事,也算恕一些罪过。   于是,骆驼重回客店,带上几只小虎崽,一路押送来到了京城。   骆驼押着虎崽进京,一时引起许多百姓注意。   京城百姓无不知当朝皇帝的嗜好,知道这虎崽定是运往上林苑,一时,百姓怨声无数,民愤激起,沿路之上,不少人拿着斧头锄头等物什朝虎崽打开。   骆驼心地善良,知道这只是一些朴实的百姓,不肯运用神功,因此,待到他将几只虎崽拉到上林苑,已死了两只,还有一只已经重伤。   骆驼队门前护卫抱手道:“在下是从百兽山庄来的,请行个方便。”   护卫知道百兽山庄是御点的饲养培育动物幼崽的地方,于是开门放行。   骆驼来到上林苑,见剩下一只虎崽也咽了气,心中大惊,暗道:这可如何是好,罢了罢了,自己不如寻找机会向皇帝说明,请他放过百兽山庄,一切原因都在自己身上就是。想到这,骆驼便想进宫,又一想,皇帝说不定这几天便来上林苑,自己何必在此等候。   于是,骆驼便潜身上林苑中,等待机会。   皇帝虽然没有等来,骆驼却等来了冯美人。    110章、后宫结同心,情义远6   骆驼“变虎为人”,道:“冯美人勿怕,我叫骆驼,几年前差一点成了‘人肉宴’,因此这次出山,先到这里看看,便扒了这畜生的皮,在这里修养了几天。”   骆驼出语温和,似春风一般。冯媛这才松了口气,道:“若非骆驼大哥早来几天,本宫今天便成了‘人肉宴’了。”   骆驼双手一拉牢笼,那青铜所铸的牢笼居然成了软筋。骆驼将冯奉世父女搀了出来,并解了绑。那十几个内侍护卫呼啦围上,被骆驼双手乱点,长剑全都落地,吓得众护卫撒腿就跑。骆驼哈哈大笑,道:“冯美人,这些人已被骆驼赶走,你可以回宫去了。”冯媛摇头叹道:“骆驼兄弟有所不知,吕美人心地狠辣,本宫这般回去,怕仍要遭她毒手。”   冯媛将吕姬陷害自己的事一说。骆驼道:“这个吕姬好生可恨,美人放心,骆驼护你进宫。”   在骆驼的护卫下,冯媛重回宫中。   吕姬早就接到报告,说一个壮实的青年救了冯媛,朝宫中来了。吕姬大惊,若让冯媛回宫,她的一切行为都会败露。于是,她赶紧来到未央宫中,跪在元帝面前,哭哭泣泣地道:“万岁,大事不好。”   元帝道:“爱妃,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“冯美人回来了。”   “是吗?”元帝一喜,忽地站起,叫道:“这是好事啊,快随朕前去迎接。”吕姬忙道:“万岁有所不知,那冯美人是被一野男人带出宫去的,那野男人武艺高深,和冯美人私混了几天,居然敢公然回宫,想是要夺位而来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元帝大怒:“冯美人竟敢背叛朕,来人,将冯美人和野男人围杀。”   石显领了圣旨,组织护卫,前来围攻骆驼和冯氏父女。   护卫各持长枪,将骆驼等人逼在未央宫前殿外。   骆驼身怀绝艺,双手连拍,眨眼间已倒下十几个护卫。只是,他心慈手软,不肯痛下狠手,因此,那些护卫只是轻伤,爬起后马上再战。这样一来,三人便被困住。石显大声喝道:“何方乱贼,竟然擅闯皇宫重地。”骆驼喝道:“石公公,难道你不认识我了。”石显仔细一看,认出来了:“好啊,是你小子。”又一想:不妙,这小子和王皇后关系不一般啊,万一……   想到这,石显喝道:“此子胆大包天,定然有所蓄谋,各位,给本公抓活的。”   “不行,万岁已发下旨意,围杀勿论,杀贼人者重赏十金,杀冯美人者重赏百金。”   这一下,那些护卫拼了命地往前涌。骆驼双手乱抓,抓起一个扔出一个,抓起一对,扔出一对,只是,他这般仁慈,那些护卫竟没了忌惮。   眼睁睁,三人便要血溅当场,突然,远处有人喝道:“住手。”   声音虽然不大,却自有一股威严。   众人转目看去,却是太皇太后上官氏,上官氏的身边还有傅良月和丰蝉。   上官氏在丰蝉的搀扶下走上台阶,众护卫哪敢再攻,一个个退了开来。吕姬忙上前见礼,道:“妾身见过太皇太后。”   上官氏怎么来了呢?   原来,宫门前的护卫有傅良月的亲信,那护卫每日要将元帝的行踪向傅良月汇报。今日骆驼护着冯媛回来,护卫觉得是件大事,便去桂宫汇报,道:“小的看到冯美人回来了,觉得这两日宫中上下都关心冯美人的事,因此特来汇报,而且,还有一个壮汉,叫什么骆驼,是护着冯美人回来的,吕美人正派人围杀。”   傅良月一听骆驼来了,忙去告知上官氏。自从冯媛进宫,傅良月失了宠,便有了清闲,常到上官氏的宫中聊天。上官氏向她询问过骆驼多次,傅良月原来有些不懂上官氏,这时情感成熟了些,自然体会到了上官氏的心思。   上官氏听说骆驼来了,而且被护卫围杀,怎能不急,于是乘轿而来,及时喝住了护卫。吕姬见了礼道:“太皇太后,是万岁下旨意要围杀这几个人,妾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”上官氏走到骆驼身边,见几年不见,骆驼还是那般纯朴的样子,只是身子更加结实了。   “你没事吧?”上官氏轻轻地问。   骆驼看到上官氏,心中突然泛上一种异样的感觉,脑子里不禁又想起那日客店中的事。他平静了一下心情,抱抱手,道:“回太后,小的很好。”   “他们为什么要杀你?”   “不知道,他们不想让冯美人回宫,可能是这个缘故吧。”   “你放心,哀家一定会帮你们的。”   说着,上官氏对吕姬和石显道:“哀家去见万岁,尔等在外等候。”   元帝正躲在殿内,见上官氏进来,忙起身道:“太皇太后,什么事惊动了您老人家。”   宣帝尚且敬重上官氏,就别说元帝了。   上官氏道:“骆驼护送冯美人回宫,你为何下旨围杀?”   “吕美人说,这二人私通有染,败坏了后宫规矩,朕才下旨围杀的,难道这样做不妥吗?”   “你……你好糊涂,吕美人说他们私通,你便信了?”   “吕美人怎能蒙骗朕。”   “你让人把冯美人喊进来,还是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吧。”   “这……朕觉得不必了吧。”   “万岁,你……你是真糊涂了,若骆驼和冯美人私通,他们怎敢回宫?还有,即便他们二人私通,吕美人怎么知道?显然,这是吕美人的嫁祸之词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这时,一人从外面进来,道:“万岁,太皇太后说的是,这件事定然是吕美人从中搞鬼,冯美人杀不得,骆驼也杀不得。”   元帝抬头一看,来人竟是王政君。   王政君走到上官氏身边,低声道:“多谢你救下骆驼。”上官氏微微一笑。元帝摆摆手,道:“让他们进殿说话。”   稍时,傅良月、冯美人、冯奉世、吕美人、石显、骆驼等人进殿,众人拜过之后,起身侍立。   元帝道:“冯美人,吕美人说你和这叫骆驼的壮汉私通,可有此事?”冯媛忙道:“万岁,此事万万没有,是吕美人陷害妾身啊。”   元帝沉声道:“胡说,吕美人怎会陷害你。”   上官氏道:“万岁,请让冯美人把前后经过说详细了。”元帝道:“你说吧。”   冯媛便将如何调查古井,如何失足落下,又如何被卫夫人带到地下室中,又被霓裳挟出京城,后来,护卫又是如何假传圣旨将自己带到上林苑,被骆驼救下等等,前后说了一遍,只略去了甘延寿为自己保命一节。   元帝寒着脸望向吕姬。吕姬慌忙跪下,道:“万岁,冯美人一派胡言,万岁不可轻信。”王政君道:“万岁,是真是假,请传那十几个护卫来一问便知。”元帝点点头,将众护卫传了进来。众护卫在圣威之下,不敢隐瞒,将吕姬假传圣旨的事说了出来。元帝大怒,喝道:“吕姬,你焉敢如此?”   吕姬趴在地上,大气也不敢出。   傅良月道:“万岁,妾身早就怀疑北宫之乱与吕美人有关,看来,确是她在井水中做的文章,若非黄御医妙手,北宫佳丽都变成了丑女,这样,她便可独得万岁恩宠了。”元帝一拍龙案,道:“吕姬,你还有何话要说?”   吕姬叹道:“既然事情败露,妾身已无话可说,只求万岁念在妾身的面上,饶妾身死罪。”元帝想及这两日与吕姬在一起的快乐,却也不忍处她死刑,便道:“来人,将吕美人打入冷宫,永不起用。”   石显的心突突直跳,见护卫将吕姬押了下去,这才松了口气,为了极力拉拢各宫,石显匍匐在地,高声叫道:“万岁鸿福,此乃上天神助啊,还望万岁恩赐冯美人,以示圣恩。”   元帝点点头,道:“冯美人受此磨难,实朕之过失,晋封婕妤。”   冯媛因祸得福,忙上前谢恩,道:“万岁,妾身斗胆,请饶恕了卫夫人吧,经过了这件事,妾身想通了许多,后宫姐妹还需团结同心才是,当日卫夫人虽因妒忌犯下罪过,毕竟也是为了得宠圣恩,其情可凉。”元帝道:“冯婕妤说的不错,各宫应团结同心,真若这般,乃朕之福也,大汉之福也,传旨,封卫夫人为婕妤,迁住含寿宫。”   众人拜倒,齐呼“万岁”。   上官氏一指骆驼,道:“万岁,骆驼乃一代剑师莫一的传人,武艺精湛,应该重用。”   元帝点点头,正待封赏。骆驼忙道:“骆驼乃乡野粗人,实不惯在朝为官,望万岁恩准离京。”元帝叹道:“也罢,人各有志,你若哪天想为朕做事,可进宫找朕。”骆驼抱手谢过。   元帝离座而去。上官氏、王政君、傅良臣、冯媛等人恭送元帝之后,一起将骆驼送出宫门。   望着骆驼那张朴实无华的脸庞,几女心思各不相同。上官氏是惆怅,王政君是歉意,傅良月是感慨,冯媛是感激。   骆驼目光瞥过冯媛和傅良月,落在王政君的脸上。王政君张了张嘴,骆驼忙伸手道:“不用说了,万岁说的是,人各有志,骆驼祝福你。”说着,骆驼目光转向上官氏,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深望了她一眼,然后翻身上马,绝尘而去。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zaxsw.org/ 或书本网(www.bookben.cn) .com)